第2章 虚妄的袖口
自己给池觅创造安全环境了。
他越想越气,走过去踢了几脚那床伴,对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一见是他,立刻笑着就蹭上来了。
“滚远点!”凭昆然烦躁地推开对方,“把人都清理出去,以后别打我电话了,咱们掰了。”
那男模还眯着眼睛,被这一连串轰炸弄得瞪大了眼睛,十分不明白就一晚上,凭昆然怎么变得一点情面都不给。
凭昆然看对方泫然欲泣的模样,一边哭一边说着怎么怎么爱他的话,心想,这世上也有人是死活要赖在他身边的,不管是为了什么。
凭昆然在家躺了几天,因为伤在难以启齿的地方,连医生都不敢请过来,只买了药自己抹。他从没受过这种憋屈事,整天都在想要怎么让池觅血债血还,怎么把那崽子操翻天,怎么让那冷笑着的青年在他身下只有哭的力气。
他这回铁了心要把池觅搞上手,然后狠狠折磨他!□他也不介意现学现上!
凭昆然过了这么几天炸药包似的日子,然后将自己打扮一番,光鲜利落地上班去了。
才下车,就跟正要进公司大门的池觅打了个照面,两人一时都僵了脸色,还是凭昆然先反应过来,视线擦过青年,坦然地走了。
池觅在原地看了一会凭昆然的背影,也匆匆走了。
这时候夏天已经到来,日光明朗树木茂盛,穿OL套装的女播报员在天气预报栏目里,笑容甜蜜地开玩笑,这是适合恋爱的日子啊那些没有抓住春天的同志们~
凭昆然接到方河的电话,对方兴致勃勃地说,晚上poison会所办了个主题活动,面上说的是T台秀,其实就是请了些男模来叫价,注定又是个不眠夜。
凭昆然刚刚踢了床伴,正是空窗期,又被池觅搅得烦心正想找乐子,就一口答应了。
要说方河和凭昆然,两人认识也是通过Gay圈,本来是在酒吧一见投缘,想419的,但是属性皆攻,也失了兴趣,便轻轻松松做起朋友来,算算日子,也有六七年了。
方河算是个渣,家里一直养着个学生时代就在一起的男人,却还天天花天酒地,有时候凭昆然都会嫌弃他,毕竟凭昆然当年也有放了真心跟别人好的时候,那时候圈内人都说凭昆然转性变妻奴了。
凭昆然想起这茬,心情更加不好,从办公桌后面起身,准备先回家养个神,再夜晚出动好好发泄一回。
他刚站起身,办公室门就被敲响了,助理小姐推门进来,手上拿着摞文件,也不管凭昆然一副要翘班的架势,径直走过来一样一样往他桌上放,一边放一边介绍都是些什么待办事务,到最后一只信封的时候助理小姐顿了顿,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自家Boss说:“这是池觅的辞职信,你说过有关他的事情你都要亲自过目,我就给拿过来了,我找他问过,问他怎么付违约金,他说只要分期付款,他就有办法还。”
凭昆然看着那信封,觉得特别的烦,就摆摆手,“明天再说。”看一眼盯紧他的助理小姐,又指着那摞文件加一句:“我明天一定把这些搞定,今天您就先放我回去吧~”
☆、第六章
凭昆然走进poison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方河。
对方也及时发现了他,扬手招了招,然后跟坐在旁边的人说了什么,就起身朝他走过来。
“前戏都完了,你是赶着□来的?”方河笑着说,意思是凭昆然错过了热场表演,而接下来就是主题的T台秀要开场了。
“来的都是些什么级别的?”凭昆然不理他调侃,他比较关心今晚这些会公开叫价的男模的质量。
“大部分都是A模,有几个特别突出的,都是上国际T台溜过的。”方河说着,挤了下眼睛:“你来晚了是有损失的,我刚刚才钓到个特带感的,是观众,不要太羡慕啊。”
“我要是齐沿,早就让你哪凉快哪呆着去了。”凭昆然瞥他一眼,结果对方一点不在意,无所谓地耸耸肩:“反正都那么多年了,耗着呗,他要是不想继续了我也不介意。”
凭昆然看他一眼,没说话。
“对了,最近都没怎么见你,忙什么去了?”方河问。
凭昆然立马想起了冷着一张脸的池觅,眉头蹙起来,他跟方河其实也算是臭味相投的,便低声跟方河讲:“有个小模特,直男,掰不弯,我都要被烦死了,虽然贞洁烈男对胃口,但这次我实在没耐性了,你说怎么办?”
方河眯起眼睛来,故意色迷迷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以先让我看看那小模特张什么样,再帮你琢磨。”
“我打电话给齐沿了。”
“行行,”方河举手投降,“我帮你琢磨还不成。”
凭昆然笑笑,他就知道方河这人嘴上说着不在乎老情人,但还不敢明目张胆地偷人,那么多年方河身边来来去去百十来号人,没有谁能撼动齐沿的位置。
凭昆然絮絮跟方河讲了情况,当然略过了他□失陷的事,只说根据他的观察,池觅其实也直不到哪里去。
方河笑了,万分笃定地对他说,这种性子的年轻人,得来软的。
“你一直都来硬的,你逼一步他不退反进地也来一步,还摸不出规律?你接下来就哄着吧,不要跟以前一样,再逼出什么事来,这个倒不会自杀,指不定会先来砍你。”方河得瑟地说着,见凭昆然没反应,才猛然惊觉自己说错了话。
“啊啊,我错了啊,说漏嘴了不是。”方河忙双手合十,凭昆然看他这样,也火不起来,只好哼一声,走进观众席了。
方河跟上去,把凭昆然拉到自己原先的座位旁边,接着又忙不迭地去跟刚搭上的男人说话了。凭昆然抱臂坐着,等走秀开始。
Poison大概是请了不错的策划,整场带挑逗的走秀很是精彩,凭昆然本来就好这口,立刻把那些闹心事儿甩到一边,挑了个清纯型的直接上了会所的顶楼。
到了楼层,电梯门才打开,就有个穿灰色工作服的人影闪过去,凭昆然多看了一眼,总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
他在搂着身边的人走向房间的途中越想越觉得那人他认识,但是没道理他会认识穿修理工工作服的人啊。等走到房间门口了,那模特整个人都软他身上的时候,他才突然想了起来。
他看看已经在嘴边的肉,还有房间里等着的香槟和按摩浴,犹豫了下,还是对那男模说:“你先进屋等着。”然后转身跑向刚刚那个修理工闪身经过的安全出口。
池觅把辞呈递上去以后就没到模特公司训练了,而是开始找窃取情报的活做。
他本来是不想把这事儿捡起来干的,那是关乎他过去的一笔不说,他也手生了,上次在毒贩子那录音他都出了一手心的汗,可是没办法,凭昆然给他的违约金本来就是蓄意刁难,他不走偏门根本赚不到那些钱。
说起来这是凭昆然第二次逼他来沾染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凭昆然现在在他心目中已经不单单是个渣滓了,厌恶级别不知提升了多少档次。
他好不容易接了一单生意,是来一间高级会所安窃听器,目标人物要在这里住好多天,据说喜欢在私人地方谈生意,要的是商业情报。但是他刚刚从那间房出来,就见那中年男人搂着个男孩进去了,顿时让他跟吃了只烂苹果似的,因为他在窃听的时候不可避免地要听到些跟商业情报无关的恶心内容了。
他过去并不排斥同性恋,但是自从遇到凭昆然以后,就对这事敏感起来,而且很厌恶。
每当这种时候,只要一想起来自己还被那人下套发生了关系,他就更烦躁了。
池觅打算尽快离开,不能坐电梯,就往安全楼道走,他走一半停在过道处调整了下耳机,确定窃听器已经安好,能听到屋里人说话了,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池觅。”
他一怔,忙回过头,万万没想到的脸竟然出现在面前。
凭昆然看一眼池觅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子在干见不得人的事,于是心情爽朗地笑起来。
看吧,走哪儿都得被我逮着。
“你干嘛呢?”凭昆然扬扬下巴,站在楼梯上,俯视着池觅。
池觅恢复了常态,把两手□了口袋:“想办法挣钱还你违约金啊。”他坦然说。
“别告诉我是什么不法勾当。”凭昆然看他一身灰蓝色工作服,一边揣摩对方乔装成这样的用意,一边竟然还分出神来意**了下“水电工扮演”的GV情节。
“这个说不准。”池觅耸耸肩,他知道今天被凭昆然碰上就只有认倒霉了,凭昆然如果想查他,他现在这种没有势力掩护的状态很轻松就能被查出来,不如毫不遮掩,凭昆然还有可能没那个好奇心深究。
凭昆然看着面前的青年,真是越看越心猿意马。
池觅第一眼让人觉得冷淡正直,但没想到,越相处,竟越能相处出些神秘的侧面来,凭昆然更加坚定了要将其拿下的决心。他转念又想起方河那招“来软的”的提议,于是打算立刻试试。
“你不用辞职,我不想把你逼到那份上。”凭昆然说。
池觅皱眉看着他。
凭昆然低头淡淡叹口气,又望向池觅:“这么跟你说吧,我大概是真的喜欢你了,先前发生的事,我也有错。但是,你不用急着辞职,这份工作是你能做好的,没必要为了私事耽误掉,你年轻,做决定之前需要好好考量。”
池觅眉皱得更紧了,凭昆然哪次上来不是自以为是地威胁他,现在是想来哪出?
凭昆然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心下都觉着这种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实在太别扭,但是对池觅已然形成执念,他瞬都不瞬地看着对方。
“我不勉强你了,你留下来吧。”
大概真的被方河猜中了,池觅是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那天之后池觅就照常来公司了,凭昆然暗喜不已。
这天凭昆然故意经过池觅训练室的楼层,他知道这种行为很幼稚,但就是想制造机会见见池觅。
刚走到训练室门口,凭昆然就听到里面有人提到自己的名字,于是上前了一步,但没有走进去。
“池觅,不错啊,你是怎么搭上凭昆然的?还一道从poison出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旁边有人插嘴“我听说池觅当初进来的时候,就是凭昆然点名签过来的,所以这就是早就有猫腻的好不。”
“看着越是清高的,其实内里都不知道什么样。”
凭昆然听见几个人低笑起来的声音,但没有听见池觅出声。
他转身走了,路上打电话给助理,问了这事,助理说有狗仔拍到他跟池觅从着名的同志会所出来,因为池觅是没名气的模特,两人虽然并肩走着动作也毫不暧昧,所以占的版面很小,助理也就没有知会他。
凭昆然以前最讨厌那些狗仔,他高调是他的事,但是并不喜欢毫无干系的人整天端相机跟着,但是这一次,他都想感谢那些狗仔了。
池觅巴不得跟他撇清关系,现在想撇清也不容易了吧。
凭昆然挂了电话,忍不住愉悦地吹了声口哨。
☆、第七章
模特圈里的肮脏事并不少,何况这次的话题主角还是凭昆然,池觅到底有没有被潜,似乎已经不是重点了,难听点儿说,凭昆然那种种马似的人物,谁也不会在他身边呆太久,于是便没人再关注这事儿了,那些本来还想靠嘴上便宜杀杀池觅那不知往哪来的骄傲劲儿的模特们,也在池觅不理不睬的态度下讨了没趣。
正当这则仅仅占了娱乐版一小块地方的新闻,就要翻过去的时候,话题主角出现在了七层B级模训练室。
凭昆然一身耀眼死的T恤配沙滩裤,靠着门框站在训练室门口,很难不让人注意到。他朝着正在收拾东西结束训练的模特们上下左右地打量一遍,最后看看池觅,就觉得果然自己的眼光没的说。
“小池,完了没?晚上一起吃饭,我来接你。”
池觅抬起头看看他,说:“我这还没完,你先走吧。”
凭昆然看他没有直接拒绝,心情难以避免地好起来,“那我等你好了。”便真的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好整以暇地呆在一旁。
训练导师有些慌了,忙上前碰碰池觅:“给你的加训今天就算了,你可以走了。”
池觅看看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的凭昆然,又留意到周围有人小声议论“拿乔咧,原来凭昆然好这套?”,也觉得没意思,就背了包走到凭昆然面前。
“走吧。”
凭昆然笑笑,站起身的时候伸手揽了一下池觅的肩膀,池觅顿了顿,还是忍耐着继续往前走,等两个人单独呆在电梯里的时候,池觅竟然难得地,率先开了口:
“去我家吧。”
“啊?”凭昆然以为自己没听清,一脸讶异地转过头来。
“你不是要吃饭吗,去我家,我做饭。”
这过于突兀的转折让凭昆然万分地不敢置信,他看池觅面无表情的脸,就觉得这指不定是场鸿门宴什么的,但是这小子能玩什么花招呢。
“怎么了?突然觉得跟我试试也不错?”
池觅瞥他一眼,没有一点赞同的意思,“到了再说。”
凭昆然被完全吊起胃口来了,盯着与他并肩而立的池觅的侧脸,脑子里全是些儿童不宜的内容。
到了池觅家,凭昆然看着那巴掌大的地方,不爽起来:“这就是你宿舍?我们公司没这么穷吧。”
池觅回头看他一眼:“我以前的公司不给分宿舍,而且薛茗的待遇是业界最好的。”边说着,伸手给他递了杯水。
凭昆然还几乎没有去做客,人家招待上来的是白开水的,但还是接过去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直说吧。”
“简单得很,”池觅挽了挽袖子,走到冰箱面前打开有些暗暗发黄的冰箱门,“我同意跟你试,前提是我做上面的。”
“你以为你跟谁说话呢?”凭昆然皱起眉,这一路上反复地暗自揣摩池觅用意的好心情一扫而空,他条件反射地想起屁股痛的那几日,觉得面前的青年实在是不识好歹到了极点。
“我当然知道,”池觅转过头来看着他“你不是哈我哈得要死?被上了都要贴过来,我不是在好心成全你吗。”
凭昆然的努力压制着怒气,心想敢情这小子是脑袋不开窍!但是他凭昆然锁定的目标,没有失手的时候!
“你……!”
凭昆然才吐出一个字,眼前一花,人被池觅一推,就掼在了沙发上。
这回他要是还能好言好语哄着池觅,他就不姓凭!
他正想起身,池觅就迅速骑到了他身上来,小腿不知怎么的一别,就制住了他的双腿,而两只手也在同一时间被池觅捆了起来。
凭昆然抬眼一看,操!那看起来就是块抹布!
“你吃豹子胆了吧!”凭昆然怒吼道,“快他妈放开老子!”
池觅还是淡定着那张脸,凭昆然眼睁睁看着,终于有些胆寒了。
他奋力挣扎,池觅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那刚从冰箱里出来的手带着微微的寒意,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更加用力地掀动全身,扑腾了好几分钟,体力耗尽,而骑在他身上的池觅仅仅是稍微的呼吸急促了些。
青年看他终于累了,伸手拍拍他的脸,“上次你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想,就帮你重温一次好了,你要是觉得爽,咱俩就试试,要是不爽了,你喊停。”
说着话,池觅的手就解开了凭昆然的裤子,他的呼吸越发急促起来,只好在心里拼命压制,不去看凭昆然从T恤边沿露出来的小腹皮肤,不去看凭昆然因为愤怒而通红的颈项,只想着羞辱他,让他别再缠着自己,他不相信,在清醒的状况下,凭昆然还愿意躺平了给他上。
池觅一把拽下了凭昆然的裤子,直接把手伸向了后方。
“住手!”凭昆然嘶哑地喊道。
池觅激烈的举动顿住了,他抬起头来看着凭昆然。
对方被捆缚住的小臂遮住眼睛,牙在腮下咬出一道异常明显的凸起。
“滚下去。”
池觅突然觉得有些难受,他起身从凭昆然身上下来,但是没有去为对方松绑,他抿了下嘴唇,说:“你应该了解了吧,你这种人不可能愿意屈居人下,但是不要以为别人会愿意。”
“你先解开。”凭昆然无力地说。
池觅走过去帮凭昆然解开了手,但是凭昆然没有动,还是维持着那个用小臂遮住眼睛的动作,沉默了很久。
池觅没来由的觉得心慌,他忍了忍,还是伸手过去,想拨开凭昆然的手。
“要不是……我真要把你打残了才甘心。”
池觅怔在了原地。
“你回去吧,别跟着了。”凭昆然站在单元楼门口,没回头,对跟在背后的池觅说。
“嗯,”池觅低着头看脚尖,站了一阵,才开口说:“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过激了。”
凭昆然没理他,径直走了,那一身颜色抢眼的衣服,本来应该是让人觉得雀跃的,但是凭昆然此时的背影,池觅看得出来他是极其难受的。
凭昆然走了一段,才想起来给司机打个电话来接他,但是一摸裤兜,发现手机没了,大概是挣扯的时候掉在池觅家里了吧。
他觉得自己难得迟钝一回,就被羞辱成这样。第一次被上了只是愤怒,一股脑想着要压回去,但这次池觅给的他这个教训,实在是有准又狠,扎得他现在还想发抖。
池觅骑在他身上,把手粗暴地目的明显地伸进他**的时候,那一瞬间涌上来的羞耻和恐惧,他不想再经历第二遍,只要一想到那次池觅也是这么弄他,他就觉得排斥得厉害,甚至有些恶心。池觅脸上那种没有表情的,带着赤|裸|裸的恶意的模样,让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害怕。
没意思了,池觅做到这地步,难道他真要送上去给人压,才嫌够?
凭昆然突然觉得深深的悲哀,那种从骨髓里窜出来的悲哀把他缠得紧紧的。
所有呆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为了钱为了地位,他肖想那些骄傲的人,他希望能有这么一个人,哪怕他穷困潦倒一无所有,也愿意陪着他。
这种丢脸的隐秘愿望驱使着他,不择手段也好、恬不知耻也好,强行去征服那些其实根本不屑他的人,那些看不起他的人。
没有谁比他更悲哀了。
池觅反身上了楼,他慢慢踩着楼梯,感觉胸口郁积了一团难挥散的东西。
看情况,凭昆然这回应该是把对他的念头断干净了,这样挺好。
池觅推开家门,刚刚送凭昆然下楼的时候,他全副心思都栓在那人身上,连门都忘了关。极小的客厅一片狼藉,沙发上的东西都散乱在地,池觅觉得有些累,就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
他没想到凭昆然会那么笨,被他稍微一示好,就乐颠颠地跟着来了,而且要他做到这种地步,才肯放手。
说不定真像那人说的,是真喜欢上他了。
但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同性恋。
池觅在沙发上躺下来,鼻尖挨到的布料上,那上面竟然还残留着凭昆然的味道。
不是香水,像是沐浴露跟体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池觅控制不住迅速涌进脑海的画面。在黑暗的房间里,他近乎粗鲁地拥抱了凭昆然,对方的□和低泣,意识混乱粘着泪痕的脸,还有每一寸极富弹性的肌肤。
他控制不住这本该被唾弃的回忆,他也控制不住伸向自己欲望中心的手。沙发上凭昆然的气息扩大了无数倍,几乎将他包裹,他像溺水的鱼一样无法呼吸,那些迷惑人的气息占据他的胸腔他的气管他的大脑。他竟然幻想着凭昆然,在自己的手心里释放了出来。
窘迫和愤怒接踵而至,池觅撑起身体,扯过纸巾擦了手,把纸团扔出去的时候,他刚好看见落在地上的凭昆然的手机。
而且,他在看到手机的同时,想的竟然是,可以有借口去找一下凭昆然了。
☆、第八章
盛夏和宇宙。Summer and universe
这是姚氏夏装发布会的题目,作为国内最大原创品牌,姚氏也曾面临过外商收购、版权纠纷、金融危机时险些倒闭的各种磨难,在中国做原创不容易,能做到如此规模,甚至在国际市场崭露头角,已经可以称之为奇迹。
而今次的夏装秀,池觅拿到了资格。
所有人都说池觅这回真是走捷径走大了,身上没有半个大赛光环,进模特圈才几个月,那么容易就拿到A模报酬的大秀,眼不红都对不起自己。
但只有他知道,凭昆然断不会再在他身上花功夫的。
模特们排在后台,准备着开场,池觅低头整了整袖口,抬起头来时背景乐已经响起,是nick cave的《spell》。
池觅走到T台上,热烘烘的镁光灯打过来,他身上是件色彩绚烂的T恤,星云图案从肩头披下,呼应走秀主题。姚氏的这个系列采用了最近正流行的星空元素,大胆地使用在了各种布料上,印花和亮粉为主,染色纯正,在盛夏来临之际反而用夜空抢了日光的风头。
池觅本来一向擅长演绎色调斯文的衣服,但这次他却主动要求了那款在星空系列里色调最亮的装束,搭配他异常白皙的肤色,效果意外的好。
T台尾端松松摆了个活跃的pose,池觅反身往回走。
他记得凭昆然那天穿了T恤和沙滩裤,明明是总穿得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穿上那样松垮年轻的衣服,却也还是耐看,一点不突兀。如果说自己是在无意识地模仿他,但那又是为什么呢?
池觅走到一半的时候,往台下不明显的一瞥,让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拉了过去。
凭昆然坐在那。
池觅的第一个念头里,以为那男人又忍不住来看他,但是马上他就否认了自己可笑的判断。
凭昆然身边坐着个人,池觅对他有印象,是薛茗的平面模特里非常抢眼的一个。凭昆然的脑袋跟他凑在一处,两个人都笑着,完全没有关注走秀。
池觅调回视线,走完了回程。
“别废话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晚上拿你试试不就知道了。”凭昆然搂着身边的年轻男人,凑近对方的耳朵,呼着气轻声挑逗,后者立刻缩起脖子,笑着推开他的下巴。
池觅在他们身后看着,终于忍不住出声喊了对方的名字:
“凭昆然。”
这时候走秀已经结束,凭昆然正准备跟新欢打道回府。他今天是陪现任情人来看走秀的,但是没想到会在T台上见到池觅,他感到惊讶,池觅能力升级的速度出人意料,不过转念想想,那也不管他的事,池觅要是棵好苗子,那还不是给他增收效益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享乐人生,池觅就是个爱给他找不痛快的,既然放手了,就不必多留意。
但是他没想到池觅会主动来跟他打招呼,那三个字从身后传来,声音陌生得很,他回过头看见是池觅,吃了一惊的同时竟然还分神想起,怪不得他觉得陌生,池觅从来没叫过他的名字。
“哦,”凭昆然诧异地微微抬了下眉,“有事?”
他现在一点不想在池觅面前露怯,虽然看见池觅的同时他稍微有那么点不自在。
池觅看看他,又看了看他身旁的人,把眼光别向一边,“你上次把手机落我那了。”
凭昆然正打算说不要了,他身旁的男模却抢过了话头:“你看着处理了吧,他现在这款挺好用的,旧的拿回来占地方。”
那年轻男人的一阵抢白让池觅的脸瞬间阴了下来,凭昆然不知何故有点不爽,“你不用说话。”他皱着眉几乎呵斥地说。
那男模立刻萎了,伸手挽了挽凭昆然的胳膊。
“我不去拿了,你要是有空,上班的时候带来给我助理吧。”凭昆然说完,想了想,礼貌性的加了句:“今天走的不错。”
池觅站在对面,定定看着他,说不上来是什么神色,凭昆然只觉得越看越难受,池觅这小子性子比脸还冷,当初他是怎么了就觉得这种款型的迷人呢?
“那我帮你扔了吧。”池觅突然说,凭昆然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手机,就有点火:“有你这么跟老板说话的?你还懒得给我送过来怎么着?”
池觅看一眼那男模,脸色还是阴测测的,“你不是最喜欢新鲜玩意儿?成全老板心意才是下属该做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凭昆然在他身后差点跳起脚来,碍于身边的小情儿,只能转过头去跟人家说:“现在的模特素质真心差劲!”
凭昆然只被池觅稍微一搅,就没心情跟情人吃饭了,家里又太冷清,只能去公司了。
他高中时被家里赶出来,就已经开始想办法做生意了,但那时候年纪小经验不足,也被人骗过,幸好凭家还不至于太狠心,每月的生活费也会打到他账上,他一个人打几份工,勉强把钱还上才不至于被讨债的打断腿。后来他上了个二本大学,心思却早就不在读书上了,干些投机取巧的生意,攒了些资金,就辍学投奔到娱乐圈去了。
跟大多数干娱乐业的人不一样,别人都是从台前到幕后,他却是一来就是蹲在幕后了,有人说他形象不错,干幕后可惜,凭昆然却摇头,他既然那么年轻就有资金开始,何必还去蹚那前台的浑水,演员歌手还好,前几年的模特几乎没什么好秀可以走,整个行业的素质也不高,靠做模特根本养不活自己。这时候就又有人说,他想靠些穿件漂亮衣服在T台上摆摆pose的人发家,是看不清国情,但他又坚持下来了,果不其然,这么些年后,他已经是垄断大半个模特行业的人了。
自从跟家里决裂以后,他就觉得这世上值得相信可以相信的只有自己,他就拼命往手里握东西,握住的越多就越觉得安全,但是等他想要再握一些跟利益无关的东西时,却发现自己的手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隙了,而所有人能够看到的,也只是那些装裱在他的躯壳上的闪耀的人造光芒。
没法跟真正的星空相比的。
凭昆然走进公司顶层的办公区,这层楼除了安置了他的办公室,外面还划分成了高层们的工作区,不是通常的那种格子间,每个人的工作台都有很宽敞的位置,各种物品随意堆放,看得出来大家平时的工作状态都很轻松。
凭昆然稍稍有些欣慰,不管怎么着,围绕在他身边的这帮工作伙伴,也曾经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与他同心协力过,他也曾体验过人情味这种东西。
“Boss……”助理小姐刚从桌边站起来,看见他,有些意外。
“怎么,还在加班?”他笑着问。
“嗯……”对方沉吟了一下,随即抬头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了?”凭昆然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那个,你今天下午不在,有个人来过公司。”
“怎么?”
“他说他是池觅的哥哥。”
“哥哥?”
“嗯,态度很不好,直接让我们把池觅的合同拿给他,他要解约,我们当然不能给,再怎么说也是隐私范畴。”
助理小姐看看自家Boss,确定这事自己决定下的不错,关于那个小模特的事,自家Boss果然是比较在意的,于是她接着说:“他走之前,对我说:‘你知道池觅姓池是吧,你知道是哪个池家吗’,于是我就找人查了下,一下午了解了个大概,结果很……”
助理小姐递给他一沓纸,凭昆然狐疑地接过来翻看。
“结果很戏剧。”助理小姐耸耸肩膀。
而凭昆然一页页翻着,眉头已经全纠结在了一块。
池觅回到家,甫一进门,就见到有个人坐在自家沙发上。
他本能地抓起门边的棒球棍,才准备抡过去,但定睛一看,手里的力道就瞬间撤回了大半,但惯性太大,棒球棍脱离手掌朝那人飞了过去。
“啪”地一声,对方伸手挡开了。
“我说你小子,”那人朝池觅抬起头来,“反应也太他妈慢了吧!”
☆、第九章
池觅跟那男人面对面坐着,茶几上胡乱堆着些东西,男孩子平时会看的体育杂志和一两个PSP外壳,就是没有一杯应该布给客人的热茶,桌角边还躺着只棒球棍。
池觅看着对方,良久才吐出个字来:“哥。”
“嗯,”对方点点头,然后在这房间四处张望,找见只杯子,拿来自己接了水喝,还顺手把茶几上的半桶薯片抓过来嚼。
池觅有点沉不住气了,又喊了一声“哥”,一边嚼着薯片的男人突然抬起眼来瞪着他,毫不夸张,池觅觉得背上一抖。
那男人的眼神太威严,不动声色的责怪已经让人忙不迭想要认错了,他本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眼神一认真起来,瞳孔收缩的速度都会让人心有余悸。
池觅有点不敢说话了,事实也如此,他不管说什么,在家里人眼里看来都是错误。
那男人拍拍手上的碎渣,又喝了口水,表情满足了些,才正经对着池觅开始说话。
“看不出来,你小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嘛,不过堂堂男子汉,你去做些娘娘腔的工作,赚回来的钱你也好意思用?”
池觅皱起眉头来:“这世上糊口的方式很多,打打杀杀不见得就多么男子汉。”
“别跟我讲这些文绉绉的道理,”对方挥了一下手,“我从小就烦你知道么,以前不爱吭气儿还好,现在一开口就尽是些讨人烦的腔调,谁给你灌输那些软弱思想的?啊?你怎么会是池家的儿子!”
“我从来就没觉得姓池是多光荣的事儿。”池觅沉声说,直视着自己的二哥,“我不适合姓池,所以我打算走自己的路,我离开这个家族不是蔑视它,仅仅是我不适合。”
“那你说你适合什么!”对方伸手大力拍了下桌,两道斜飞入鬓的眉皱成让人不敢发出丁点儿响声的皱褶,但是他的弟弟仍旧瞬都不瞬地与他对视。
“我暂时不知道。”池觅说。
“哈”男人气得笑起来,“那你有什么资格脱离池家,你就是个毛都没长齐、要志向没志向要能力没能力的小屁孩儿我跟你说,你还有什么资格去说什么狗屁的不适合!”
“池远!”池觅低吼了一声,霍地站了起来,捏紧的拳头有些微颤。
对方被突兀地喊了名字,目光犀利地瞪着他。
“在你还是池远,不是什么池家二少的时候,你也有过想做的事吧!”池觅的眼睛因为激动有点通红,这是他鲜有的表情。
池远仰头看着自己的弟弟,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浓重。
“我不想被别人掌控,我不想像你一样。”
池远站起来,已经年近三十的他比弟弟要高出半个头。
“你懂个屁,那是使命。”池远竟然用了个如此郑重的词,这让池觅微微瞪大眼睛,但随即他又笑了起来:“家里就不应该让你来找我,你别想在我面前有足够的底气,因为我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活,你才是真正的懦夫!”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二哥,”池觅伸手一把抓住池远抬起来想掴他耳光的手腕,“你当年有个喜欢的人,就因为什么家族使命,你辜负人家,自己躲在被窝里不知道哭了多少回吧!”池觅话音刚落,池远突然爆发的力道让他根本制不住,于是结结实实被一掌拍到头上,直接摔到了地上。
“你给我听好了,回不回去不是你说了算,你他妈也没资格对着老子指手画脚,你别以为能自力更生了,就可以把老子不放在眼里,老子是池家当家!”
池远红着眼睛说完,转身想走,身后的池觅却又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我不要像你一样。”
池远的背影顿了顿,还是抬腿走了。
池远走后,池觅坦然地给自己做了点炒饭,吃过以后有些无聊,就拿起沙发上凭昆然的手机摆弄。
他孤身一人离家,工作换来换去,也没有什么关系好的朋友,有时候想约人一块出去打个球都只能对着电话簿干瞪眼,他表面上好静,但毕竟年轻,也会觉得家里太安静,那些工作上的生活上的小抱怨,这几十平米的房间里也没有人能来听他讲。
但是现在的生活,也比以前的好太多,他绝不会再变成二哥那样,为了个池姓,把自己的一切都搭进去。
池觅倒在沙发上,打开了凭昆然手机里的短信箱,他知道这行为不妥,但是玩着玩着,就忍不住点进去了。
凭昆然那种人,看也知道不会在这些地方设密码,不过就算设了,池觅也能解开。
不出预料,凭昆然的短信里来来往往的人名很多,但是除却一部分比较固定的生意上的人名,其他的都太过眼花缭乱,并且内容实在是……
池觅把手机扔到一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很不爽,他瞟一眼墙角的篮球,想着最近忙姚氏那场秀,好长时间没运动了,也许这东西能让他畅快些。
虽然一个人去空旷的夜间篮球场有点寂寞。
池觅从沙发上爬起来,正准备去拿球,自己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来电显示上闪烁着的名字让他不由睁大了眼睛。
“凭昆然”
他前段时间还被凭昆然纠缠的时候,凭昆然爱给他打骚扰电话,虽然那个号码一显示出来他就明白是那个渣滓又闲着无聊了,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存了姓名。
凭昆然居然又给他打电话了……
池觅伸出手去,握着手机握了一会,像是在确定这是真的,才摁了接听键。
“喂……”
“喂,你现在在哪?”
池觅犹豫了会才说:“在家,要干什么?”
“那你赶紧下楼来,我在楼下。”
凭昆然站在池觅公寓的楼下,他抬头看看亮着灯的那间房,想起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是有多么心情愉悦地上了楼,最后却一身惨淡地走出来的。
老实说他一点也不想再跑到这里来,要不是池觅的背景实在吓人。
很快池觅就下楼来了,凭昆然看着那青年一身白T恤牛仔裤地从单元门里走出来,一瞬间有点莫名的排斥,他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来往了,他很想把池觅只当做自己公司里的一个普通模特,那种只会在工作报表和走秀视频上看到的下属,但是这一次,连这层关系也没得维持了。他在原地等池觅走近了,甩掉那些没意义的情绪,这时,凭昆然才看到他右胳膊还夹着只篮球。
凭昆然疑惑了一秒便没再去管,往前两步迎了上去。
“有什么事?”池觅站到他面前,他觉得池觅看起来心情不错,这委实难得了,哪次池觅不是一见着他就跟见了什么恶心玩意儿似的。
凭昆然从不好的回忆里回过神来,正色说:“你哥今天找来公司了。”
凭昆然太过开门见山,导致池觅一时之间有些慌神,他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慌张,但是隐隐的,心里是不希望凭昆然那么快就知道他的背景的。
“他直说了,要我们跟你解约,所以我是来跟你说这个事的,我做白道生意,池家我惹不起,违约金就算了,你明天递辞呈吧。”
池觅的气场越来越焦躁,哪怕在光线昏暗的路灯下,凭昆然也察觉到了,他以为池觅仅仅是因为青春期太叛逆,离家出走,现在被家里人找到了有些慌张,便出声安慰:“你不要担心,既然你家里人能大费周章地跨省来找你,你回家以后也不会太责怪你的。你还太年轻了,离家出走这种事,呵,我高中之后就没干过了……”
“你们怎么都这样……”池觅低着脑袋,喃喃了一句。
“什么?”
“我说你们怎么都这样,为什么一听到池家就吓的胆都没了!为什么一听到我姓池就要把我扔得远远的!你们怎么都这样……池家真的能一手遮天吗?我都跑那么远来了,怎么他们还能一手遮天!我不过是想过自己的生活,我又不是生来就想姓池!我这么久的努力是不是都得白费?!就因为我二哥的一句话,我就又得回到那个不能称之为家的家里!我他妈不乐意!有没有人问过,我他妈乐不乐意啊!”
凭昆然呆呆看着面前情绪激动的池觅,这大概是池觅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淡漠和冷笑之外的表情,他突然觉得池觅真的是个孩子,而且,他并不了解这个年轻人。
“你、你有什么苦恼,可以跟我说说……”凭昆然试探性地说,他在昏暗灯光下去找池觅的眼睛,他突然觉得好紧张。
他大概看到了池觅不为人知的一面,池觅像个真正的大男孩那样脆弱的地方。
池觅抬起眼来看他,眼眶稍稍有些湿润,凭昆然被这个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嘛,来当知心叔叔?”池觅突然咧起嘴来,笑着问他。
凭昆然又受刺激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眨眨眼说:“叫哥哥。”
池觅被他逗乐了,伸手一把揽过他的肩膀:“陪我打篮球去吧。”
凭昆然被那带着略微熟悉的热度的臂膀揽着,心猿意马之余,只想到: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第十章
社区里的篮球场边孤零零的竖了几根灯柱,蚊虫在灯光下面绕着圈飞舞,周围的草丛里蝉鸣连成一片。
昏暗的灯光照着篮球场,这块被球鞋踩踏磨损的地面散发出一种谢幕后的寂静。
池觅运着球跑到中间去,然后转过身把球抛给了凭昆然。
“你真要我陪你打?”凭昆然拿着那只球,抬头疑惑地问池觅。
池觅点点头,“别废话了,你想拿着它一直杵那儿?”
“要后悔哦你小子。”凭昆然斜斜嘴角,手腕一动,篮球触地,然后弹起。
池觅朝他跑过去。
池觅一直都记得那个晚上。
凭昆然跑在他的前面,伸展手臂投篮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用目光紧紧跟随,他们俩跑动的投影在地面上来回晃动,他贴近凭昆然,对方蒸腾的体温混着跟留在沙发上一模一样的体味,惹得他鼻尖一阵阵隐秘的痒。
他们争抢一只篮球,像孩子那样,凭昆然会因为偶尔的失误耍赖,接着又挽起袖子从他手上把球劫下来。他第一次发现,凭昆然还会咧开嘴笑,明朗得像平铺的日光,或者白鸽张开的翅膀。
池觅承认,自己是产生了些奇怪的情绪,它像是篮球拍在地上的声音,一下一下的,敲击胸口。
“不打了不打了,英雄不提当年勇,我认输。”凭昆然撑着膝盖,抬手起来摇了摇,池觅走过去扶他的胳膊,他一抬起头,就撞见青年瞧上去颇开心的笑容,立刻有些心理不平衡。
“你就是年轻,要是跟十年前的我斗球,怎么趴地上的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好好,那叔叔我扶您坐边上吧。”
“说了叫哥哥!”凭昆然瞪眼睛,池觅笑着不再跟他拌嘴,他偏头瞧着青年在灯光下轮廓分明的侧面,那嘴角扬着,比冷笑的池觅不知迷人多少,他回过神,在心里嘲笑自己还精虫上脑些什么,但还是又忍不住看了池觅一眼,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池觅对他的态度已经完全不是原来那样了,甚至都会跟他开玩笑了。
他跟池觅在球场边靠着围网坐下,一直叫个不停的蝉似乎是累了,声音弱了下去。凭昆然觉得这样安静的夏夜倒也不错,重点当然是坐在身边的人,他跟池觅中间只隔着一个篮球的距离,不是多亲密,但是也够凭昆然再好好体味下年轻人朝气的热度,持续地散发过来。
“我不想辞职。”池觅低着头说,凭昆然抬了下眉毛,他就知道,打球时的气氛再好,也终归是要绕到正事上来的。
“为什么呢?你不是一直想走来着,不怕我缠着你?”凭昆然偏头问,池觅也扭过头来看着他,他被那双眼睛刺了一下,回忆起池觅将他按在沙发上时满眼冷出冰渣是景象,“别介,我还不想缠你了,”他忙补充说:“你这人太硌得慌,温香软玉多着呢,我也算迷途知返了。”
凭昆然扭回头去,却还是拿眼角瞥着池觅,出乎他意料,池觅垂下眼帘,神情却像是有些受挫。
凭昆然觉得有些头皮发麻,他一征战情场数载的人,怎么会发现不了这个晚上池觅的态度实在是接近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但是要说这是池觅终于发现他的魅力忍不住心之所向的话,他又……结合以往强行上手的各路美少年,他确实没那个信心。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凭昆然缓和下语气,认真又问了一遍。
池觅的嘴唇动了动,就在凭昆然以为对方就要吐出“不关你事”这样扫他面子的话,池觅却说:“因为当初跑出来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回去。”
气氛似乎严肃了下来,凭昆然不再出声,他觉得这大概是个好机会,美少年冲他敞开心扉什么的。
“我从小在那种家庭长大,每天被长辈严格要求、练习各种我并不喜欢的东西,除此之外,学校里的同学,也都知道我家里是黑社会,不愿意接近我,就算愿意接近的,也会被家里派在身边的人盯死,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没多久也就受不了了。所以从小到大,我就挺恨这个姓氏的,所有人都把我看做池家三少,而不是池觅。”
“大学一毕业,按家里的安排,我就应该跟在二哥身边,为家族兴旺做贡献,但是这么多年,我终于忍受不了了,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大学里学的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