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找到公主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后,诺埃尔都没精打彩的。我们其余的人不去公园时,他却不断地想到公园里去,尽管我们为了让他高兴去了几次,没有发现门再被打开;除他以外,大家都知道自从第一次以后那门就不会再开了。

此时,我们想到应该做些什么事情让他从失望中振作起来——当发生什么让人丧气的事时人们总是这样对待英雄人物。另外,我们的钱又不多了——你们家的财产不可能恢复(就是说不会持续下去),即使我们“狩猎成功”得到了1.8英磅。为父亲的生日我们买礼物花了很多钱。我们送给他一个压纸器,它就像一个玻璃面包(底部有一张莱维沙姆教堂的画),一本吸水纸,一箱保存完好的水果,一个象牙色的、有小孔的笔架(你从顶部看下去,有一部格林威治公园的全景图),使他非常高兴和吃惊。他听到诺埃尔和奥斯瓦尔德怎样挣钱买这些东西时更加惊奇了。我们余下的钱在11月5日那天几乎都用来买了烟花爆竹。我们买了6枚凯瑟琳转轮烟火和4枚火箭弹,2枚手电光(一只红一只绿),6便士的鞭炮,2枚罗马照明弹(价值1先令),一些意大利的快艇,1枚仙泉和价值18便士的旋风烟火,几乎把钱都花光了。

但我认为买鞭炮和甩炮是一个错误。它们的确很便宜,你最初玩两三打并不觉得扫兴,但你还没玩掉6便的爆竹就会感到非常厌烦,唯一的乐趣都没有了,等于是把它们白白浪费。

你买到烟花爆竹在家放着时,似乎要到晚上总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现在想来,由于那是一个大雾天,我们本应该一吃过早饭就放的,只是父亲说他吃完晚饭后,8点钟时会帮我们放烟花爆竹——如果你有能办到就绝不应该让你父亲失望。

你明白,为使我们衰落的家财得以恢复赫·沃提出了他的主意,即在11月15日这天充当强盗;我们有3种充分的理由试试这种主意。我们还有第4种理由,这是最好的理由。你记得多拉认为充当强盗是错误的吧。11月5日这一天,多拉去了劳特劳德与她的教母在一起。劳特劳德在格洛斯特郡。她不碍事了,我们决定干起来,因为我们并不认为这是错误的,另外,我们无论如何都要这么办。

当然,我们举行了一个会议,精心拟订了计划。我们让赫·沃当队长,因为这是他的主意。奥斯瓦尔德当中尉。奥斯瓦尔德是很公平的,他让赫·沃自称为队长,而奥斯瓦尔德的年龄毕竟仅次于多拉。我们的计划如下。我们都去石南丛。我们的家在莱维沙姆路,如果你从糖果店的对面抄近路,经过苗圃和诊疗所再向左转,然后又往右走,离石南丛就相当近了。你去那座山的顶上,那里有大炮,是用铁栏杆围住的,每逢夏天的星期4晚上那里要进行管乐队演奏。我们埋伏在那里打伏击,拦劫一个毫不警惕的过路人。我们要向他喊放下武器,然后把他带回家,关进城堡的护城河下最深的地牢里。我们要给他带上铁链,给他的朋友送信收取赎金。你可能认为我们没有铁链,但是你错了,因为在古老的巴斯特布家族的财产衰落之前,除了皮切尔,我们还喂了两条狗,它们已经长成大狗了。

下午晚些时候我们才出发。我们想如果天快黑了,我们埋伏下来最好不过。雾相当大,我们在铁栏杆旁边等了好一阵,可所迟迟不归家的行人要么是成人,要么是寄宿学校的孩子们。我们可不打算与成人吵起来——特别是陌生人——真正的劫匪绝不会低三下四向贫困人的亲属要赎金。所以我们想最好等下去。

如我所说的,那天正是“盖伊·福克斯日”[18]。如果不是这个节日我们就不可能当上劫匪,因为我们抓住的那个毫不警惕的过路人,由于患了感冒曾被禁止外出。但他要跑出去追一个人,连大衣或围巾都没有穿戴上。天气非常潮湿,下午起了雾,并且已近天黑,所以你明白这完全是他自己的错误,非常活该。

我们决定回家吃茶点时,看见他经过石南丛。他跟着那人走向村庄(我们称布莱克希思村,我不知道为什么),然后拖着沉重的脚步抽着鼻子回来了。“嘘,有一个毫不警惕的行人过来了!”奥斯瓦尔德悄悄地说。“蒙住你那些马的头,检查手枪里的火药。”爱丽斯咕哝。她总愿意扮男孩子的角色,故意让埃利斯把她头发剪短。埃利斯是一个非常乐于助人的理发师。

“悄悄靠向他。”诺埃尔说。“看哪!已经黄昏了,没有人能注意到我们的行动。”我们跑了出去,把这个毫不警惕的行人包围了。结果那是隔壁的艾贝特,他的确非常害怕,直到他看见我们是谁了。“投降!”奥斯瓦尔德不不顾一切的声音说,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时。隔壁的艾贝特说:“行!我乖乖投降,你不必拖我的胳膊。”

我们向他说明反抗是没有用的,我想他一开始就明白了。我们5个人紧紧抓住他的两只手臂,把他从山上押回家。他想告诉我们他追赶的那个人的事,但我们让他知道人质对警卫说话是不适合的,尤其不要谈那些犯人要追的那些家伙,因为他患了感冒。

我们到了住的地方,他说:“行了,我不想告诉你们。你们可以希望我以后告诉你们,你们从来没看见这样一个家伙。”

“我能够明白你的意思!”赫·沃说,这话非常粗鲁,奥斯瓦尔德立刻这么告诉他。因为作为兄长这是他的责任。但赫·沃还很小,并不完全理解,再说这对赫·沃也不是坏事。

隔壁的艾贝特说:“你们没有礼貌,我想进屋去喝茶了。放开我!”

爱丽斯非常友好地告诉他,他不能进屋去喝茶,而要跟我们一起走。

“我不,”隔壁的艾贝特说,“我要回家。放手!我患了重感冒。你们把事情搞得更糟了。”然后他试图咳嗽,那是非常愚蠢的,因为早上我们已经看见他,他告诉我们他如何着了凉,不打算外出了。

他尽量要咳嗽,说:“让我走!你看我的感冒越来越严重了。”

“你早就应该考虑到的。”迪基说。“你要随我们进屋。”

“别发傻啦。”诺埃尔说。“你知道我们从一开始就告诉你抵抗是无用的。屈服没有什么不光彩的事。我们是5个对你一个。”

这时伊莱扎打开门,我们想最好把他带进屋,不需要再说什么。强盗是不会与人质谈什么的。

我们直接把他安全地带进儿童室,赫·沃跳起来,说:“现在你千真万确是个人质了。”隔壁的艾贝特开始叫喊了,他总是爱叫。我感到奇怪他才开始叫喊,但爱丽斯给他拿来一个不新鲜的水果,是我们送给父亲过生日的,一个绿胡桃。我注意到箱子里的胡桃和李子总是剩到最后,首先吃完的是杏子,然后是无花果和梨子,再后是樱桃——如果有的话。

于是他吃起水果,不叫喊了。我们把他的处境向他作了解释,这样才不应该出错;后来他也没能说出当时他并不明白。

“不会对你实施暴力的,”奥斯瓦尔德说——他现在是劫匪的队长,因为我们都知道大家在扮人质时他就愿意当牧师,“不会的。但是要把你关在一个黑暗的地牢里,那里有癞蛤蟆和蛇爬行,不过阳光仍能从那些有很多竖框的窗中照进去。要给你带上铁链。现在别再叫喊了,小家伙,没有什么好叫的。有稻草给你做床垫,监狱看守会在你旁边放一个大口水壶——大口水壶只是一个壶,傻瓜,那不会吃了你——装有水的壶,碎面包皮就是你的食物。”

而隔壁的艾贝特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他嘟嚷着说该喝下午茶[19]了。

奥斯瓦尔德尽管很严厉,但总是公正的,另外我们大家也相当饿了,于是准备好了茶点。我们立刻就去喝茶,隔壁的艾贝特和大家一起——我们给他剩下的4英磅一罐的杏子果酱,那是我们用诺埃尔写诗挣的钱买的。我们把面包皮省下给人质吃。隔壁的艾贝特非常疲倦了。没有任何人的监狱会比他这个好。我们用旧铁丝、儿童室里的挡板和所有椅子把他围在角落里,而不是照最先的打算把他关在煤窖里。他说那条狗链子很冷时,姑娘们都很友好,便把链子拿到火边烤暖和后再给他铐上。

我们将草箱里的几瓶酒拿出来,那是别人在圣诞节时送给父亲的——已是几年前的事。但草箱还非常完好,我们极其小心地把它们拆开,撕成一片一片的铺好,弄成一个可爱的地铺,费了很长时间——不过隔壁的艾贝特得明白什么是真正的感激之情。我们拿来盛面包的木盘,用作人质放面包皮的那种盘子——面包皮还没有发霉,我们不能让这些面包皮发霉了;至于大口水壶,我们从那间无人睡觉的空屋子里拿出一把夜壶充当。即便这样隔壁的艾贝特也不可能像我们任何人一样舒服。他又嚎又叫,企图要跑出去;他把那只壶蹋翻,踏在碎面包皮上。幸好壶里没有水,我们忘了装,只有蜘蛛和灰尘。于是我们从屋后的厨房里拿来晾衣绳把他捆起来。我们得赶快点,他有点可怜。如果他不是这么烦人,我们也许已让一个忠实的小听差把他救了,隔壁的艾贝特踢坏监禁时的水壶时,诺埃尔实际上就打扮成了小听差。

我们从一本旧练习薄里撕下一张纸,让赫·沃刺破自己的大拇指,因为他是我们的小兄弟,教他勇敢是我们的责任。我们都不在乎刺破自己的拇指,我们已经做过无数次了。赫·沃不愿意,但后来同意了。我稍稍帮了他,他的动作太慢。我挤压住他的拇指时他看见红色的血珠变得越来越大,非常高兴,正如我先前说过他会那样的。

我们用赫·沃的血写了信,只是我们刚写到“恢复”时血就用完了,只得用绯红色的颜料写完余下的内容;颜料的颜色不同,尽管我自己总是用这种颜料来画伤口。

奥斯瓦尔德写信时,听到爱丽斯小声对人质说很快就要结束,这只是在演剧。人质便没有嚎叫了,我也假装没有听到她说的话。有时候劫匪的队长不得不忽略一些事情。以下是信的内容——

“艾贝特·莫里森被劫匪扣着人质,交付3千

英磅赎金,即可把他归还给悲伤的亲人,然后一切

既往不咎。”

我对最后部分没有把握,但迪基肯定在报上读过这类东西,因此我想一定没问题的。我们让赫·沃拿着这封信,这是公平的,因为是用他的血写的信;我们让他把信送到隔壁的莫里森夫人那里去。

赫·沃很快就回来,隔壁艾贝特的叔叔随他来了。

“艾贝特,这是干什么?”他叫起来。“哎呀,哎呀,我的侄儿!难道你现在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帮亡命土匪的人质吗?”

“强盗,”赫·沃说,“你知道应该说强盗。”

“先生们,请原谅。”隔壁艾贝特的叔叔说。“当然,就是强盗。艾贝特,这就是你追那个家伙造成的直接后果,你那个溺爱的母亲曾明白地警告你不要从追逐别人的事中寻找开心。”

艾贝特说这不是他的错,他也不想玩。

“嗬!”他的叔叔说。“还不知悔改!地牢在哪里?”

我们说明了地牢,而且给他看了稻草地铺、水壶、压碎了的面包皮和其它东西。

“相当不错。”他说。“艾贝特,你比我过去享受到的特权还好。我在你这岁数时,从没有人给布置一个这么好的地牢。我想我最好把你留在这里。”

艾贝特又开始哭了,并说请原谅,他要做一个好孩子了。

“凭着这个人们习以为常的方式,你期望我赎回你吗?老实说,侄儿,我怀疑你是否值得让我这样做。另外,信中提到的数目对我来说也太多了:艾贝特真的不值3千英磅。还有,不幸而意外的是我身边没有这么多钱。难道就不能少一些吗?”

我们说也许能。

“8便士吧,”隔壁艾贝特的叔叔说,“我身上恰好只带了这些零钱。”

“非常感谢你。”他掏钱时爱丽斯说。“不过你肯定能拿得出这钱吗?因为这真是在玩游戏。”

“完全肯定。好啦,艾贝特,游戏结束了。你最好跑回家去见母亲,告诉他你玩得多么开心。”

隔壁的艾贝特走了,他的叔叔坐在“盖伊·弗克斯”椅里,把爱丽斯抱到膝上,我们则坐在火炉边,一直等到放烟火的时候。我们烤着他叫迪基去买来的粟子,他给我们讲故事一直讲到近7点钟。他的故事讲得非常好——他用不同的声音讲完所有内容,最后说——

“喂,孩子们,我喜欢看你们玩游戏,耍得开心;我想艾贝特也玩得开心的,不会受到伤害。”

“我想他不会太受伤害吧。”赫·沃说。但我知道隔壁艾贝特的叔叔是什么意思,因为我远比赫·沃大。他继续说:

“但是艾贝特的母亲怎么样呢?他没有回家,难道你不认为她有多着急吗?碰巧我到看他跟你进了屋,所以我们知道就没事了。假如我不知道呢,嗯?”他非常严肃或甚至生气时,才这样说话。其余时间他谈话就像书本里的人一样——我的意思是对我们而言。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但我在思考。然后艾丽斯说话了。

女孩子们似乎不介意说出我们不说的事情。她用胳膊搂住隔壁艾贝特的叔叔的脖子说道:“我们非常非常地抱歉。我们没有想到他的母亲。你知道我们努力不去想别人的母亲,因为——”

这时我们听到父亲开门的钥匙声,隔壁艾贝特的叔叔吻了爱丽斯,把她放下,我们都去接父亲。我们走时,我觉得自己听到隔壁艾贝特的叔叔说着什么,听起来好象是“可怜的小家伙们!”

他不可能指我们,我们一直玩得很开心,而且还盼着吃过晚饭后又有那些粟子、烟火等等一切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