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瑾盯着那条红绳看了会儿，最终还是接了过去。
沈亦言见她收下就转身走了，直到快走到街角转弯时才回过头看着沈家大宅的方向。
他心里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隐隐有种从未体会过的难过，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自己本来就一直生活在离别中。
连爸爸妈妈都不会爱他，又何必去祈求一个刚认识一个月的小孩子跟自己长久地玩在一起呢？
小小的沈亦言，心里从来没有对永远这个词抱过希望，他只是觉得有点难过，真的只有一点点而已。
可是又是为什么，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睛里涌了出来。
沈亦言被自己吓到了，他真的很久没有哭过了，从沈重青把他扔在那间小屋子里，从沈亦行说你以为把你留在这里，真的是因为我把你当弟弟那时起，他就不会哭了。
可是今天他却因为一个叽叽喳喳又爱多管闲事的小孩子哭了。
彼时的沈亦言年纪还太小，还不懂什么是不舍，他只是安静地站在街角转弯处，像以前每一次送宁姝回家一样，看着夕阳中的沈家大宅。
看那个小小的，蹦蹦跳跳的背影越来越远。
沈亦行说要陪宁姝玩，还真就是正儿八经的陪她玩了一天。
他把珍藏的乐高积木拿出来给宁姝，宁姝不乐意玩，直接给掀翻到一边。沈亦行也不生气，又拿了几个洋娃娃出来。
洋娃娃挺精致的，宁姝差点没把持住，故作姿态地问：“你一个男孩子玩洋娃娃干什么？”
“我当然不玩。”
沈亦行把洋娃娃塞到她怀里。
“送给你的。”
“我才不要。”
“为什么？”
沈亦行眨了眨眼，似乎真的很疑惑地看着她。
宁姝被他脸上那种疑问的表情都搞懵了，他这是什么情况？难道都不记得自己做的那些事吗？明明刚才还在拿沈亦言威胁她！
“我为什么不要，亦行哥心里不是最清楚吗？难道一定要我说出来？”
宁姝哼哧一声。
“你和沈叔叔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还真是好演员。”
“我是为了拉你一把，小姝。”沈亦行说得不紧不慢，极有耐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宁姝才胡闹。
“亦言的妈妈就是个疯女人，你不知道精神病是可以遗传的吗？你现在看他挺正常的，说不定哪天就发病把你伤害了。”
“亦行哥你就别骗我了，我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姝根本不为所动。
“明明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逼着沈亦言杀死小八，明明是你把小八折磨成那个样子，却要栽赃给沈亦言。还有，沈叔叔那么聪明的人，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实都看不清，不就是跟你串通一气么！”
“更可怕的是，你们还要给这个宅子里的所有人洗脑，说沈亦言才是有问题的那个人！”
“再说了，沈亦言再怎么样，那也是沈叔叔自己的儿子不是么？一个巴掌拍不响，那沈亦言的妈妈难道还能一个人就生个娃？虎毒都不食子，沈叔叔那天都快把沈亦言打死了！”
宁姝越说越气愤，她本来就是容易情绪激动的性格，整张小脸都气得涨红了，细长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不过她还是挺满意自己这几句话的发挥的，连成语都用上了！
沈亦行整个过程面色如初，一点变化都没有，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七岁小孩。
他眼眸沉沉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看着宁姝起伏的胸口，突然笑了笑。
“看样子，你倒是挺喜欢沈亦言。”
“为什么不喜欢？”
宁姝睁着眼睛理直气壮。
“沈亦言比你好看，比你善良，比你温柔，还比你懂事，你不就是仗着沈家少爷的身份为所欲为吗？还真以为是自己的人格魅力？”
宁姝越说越上头，她本来就口无遮拦，宋子矜以前就三番两次让她管住自己的嘴别乱说，可是她这会儿哪儿顾得了那么多？这人吵架吵上头了，可不得越吵越得劲！
“难道就因为他的出生，一个不属于他的错误，他就天生应该低你一等？”
“那我呢？”
沈亦行突然打断她。
“说这么多，你难道不清楚，沈亦言那个妈就是个不要脸的小三？”
“那女人勾引我父亲上床的时候，有想过我父亲是有家室有孩子的人吗？”
“换做是你，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孩要跟你分享你爸爸妈妈的爱，还是个不要脸的小三生的私生子，你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吗？”
宁姝被沈亦行吓住了，她的确没有想到这么多，沈亦行说得没错，他母亲才是沈重青正儿八经的原配，沈亦言的母亲永远都是小三。
可是……
“可我不认为，这些是你们伤害沈亦言的理由。”
宁姝咬了咬唇说。
“而且那些死掉的小猫又做错了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不满意的打一架不就好了？你虐待小猫又有什么意义？”
“小姝，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跟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让我欺负亦言和那些猫，对吗？”
不得不承认，沈亦行虽然人不怎么样，但脑子却是很聪明的，一下就抓住宁姝的小九九。
“是又怎么样。”
宁姝也不遮遮掩掩，反正都被看穿了。
“嗯，我可以不欺负他们。”
“啊？”
宁姝人都傻了，这人是变色龙么，怎么上一秒还对沈亦言恨得牙痒痒，下一秒就突然这么好说话了？
宁姝警惕地瞪着沈亦行，沈亦行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但是小姝，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没了亦言这个玩具，总得让我有新玩具吧？”
宁姝眼睛瞪得圆圆的，这意思还不明显么，不就是想欺负到她头上来？
“你想干什么？”
虽然有些害怕，但她毕竟也沈家的客人，总不能把她给吃了吧？
沈亦行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出了房间，一直走到花园里，停在木灌丛茂密的地方。
宁姝对这地方印象不太好，上次沈亦言就是在这里被沈亦行逼着拿刀杀死小八。
沈亦行拨开灌木，淡淡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宁姝下意识皱起鼻头，下一秒看着眼前的画面又是一阵胆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