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祖国西南边陲的明州是个美丽的中等城市,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改革开放的成果在这里体现得很明显。除了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从人们的装束上也能看得出来。街上的男人大多身着名牌休闲,一些感觉比较成功的男士还西装革履,不管天多热,也舍得摘下领带。女人就更不用说了,五颜六色、花枝招展的连衣裙早已过时,把臀部紧绷成苹果状,充分展现性感曲线的牛仔裤、紧身裤也稀松平常,和大腿根平齐、不费力即能看到**的迷你裙才叫凉快,敞胸袒背、低腰露肚的美女可大街都是,不只是吸引,还能把男人们的心勾到体内,把他们的魂勾出体外。
原步兵六连,现武警六中队的官兵就驻扎在明州市东郊。大山里出来的“土包子”,冷不丁地来到花花世界,哪见过这等阵势,当时就乱得一塌糊涂。枪林弹雨面前,可以稳如泰山岿然不动;鸟语花香包围,却挡不住蠢蠢欲动。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眼睛早就不够用了,甭说这么大的城市,就是在山里看到个柴火妞,也能在心里给打个九分以上,都像貂婵似的。现在可好,扑面而来的全是现代版貂婵,现代版林黛玉。把弟兄们看得眼热,把高远气得要死。
高远和孟长喜紧急开会,尽管他们的眼睛也没少四处出击,说是审美艺术。可一个个年轻的战士显然没有干部们艺术眼光高。不能再让看了,再看就快出事了。
会议开得很长,高远、孟长喜和几个排长轮番上阵,反复强调,什么胡宗礼的深刻教训,什么人家露是人家凉快,我们可不能图眼睛痛快等等,无济于事,谁能听下去啊?即使听下去了也没有用,六中队的任务同过去步兵六连大不相同,中队七十多人,除正常巡逻外,还有七八处重点目标需要警卫,人员分散得像泼出去的水,高远和孟长喜想查一遍岗得步行三个小时。
开会不能解决问题,高远不愧外号高鬼子,连想都没想,鬼主意就来了。还是老办法,严防死守,勤训苦练,没事玩命折腾,不让弟兄们闲着。你眼睛能看,心里能想,但没有活动的空间,想单独行动,门儿都没有。
战士们只要不站岗,就得训练劳动。高远亲自研究的反恐训练科目,每个科目整套下来,能把精壮的老兵累得上不去床。还有更变态更有效的方法,说好听点叫科学管理,说通俗些就是折腾,被野战部队的“老基层”们屡试不爽,比如,于继成就玩得百般纯熟,高远也驾轻就熟,如法炮制。好好的平地,高远非说要种树,种树就得挖坑,大家累得臭汗淋漓,总算把坑挖完了,却没有树,于是还得填上。一来二去,连土都跟着遭罪,何况人乎?运到炊事班操作间的煤,高远偏偏不让运煤车开到操作间附近,一定要在一百米外卸车,然后一筐一筐地人力抬到炊事班房后。这些土办法的原理和目的很简单很明确,就是让你累,让你体力不支,跟你过不去,让你闲不着,让你没工夫想什么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
当然,高远最关心的问题还是训练和警卫任务。当地地处边境,民情复杂。黑社会,“黄、赌、毒”、走私,贩卖人口,甚至私自造枪、卖枪,搞恐怖活动,各类社会丑恶现象,该有的一样不少。
也许战斗随时都会发生,也许就在今晚……
2
高远的判断准确得超过任何一个神灵附体的巫师,预言很快变成了现实。
晚饭后接到支队命令,出动一个班,负责某重要人物的警卫工作。此事非同小可,重要人物无比重要,是省人大代表,当地杰出的民营企业家,他的企业每年为国家上缴利税多少多少元人民币。最近受到恐吓,有人出多少多少人民币要暗杀他。
高远没心思关心那些天文数字,跟自己,跟六中队无关,他要管的是如何保卫“重要人物”的绝对安全。亲自到实地勘察地形,布置哨位,明确联络信号。除了把最得力的一班派去,还让精明强干的一排长带队,坐镇指挥,力争万无一失。
上级将此次任务说得很详细,职责划分很清楚,六中队只负责市郊一处花园别墅的警卫。白天只设大门口一处明岗,不用过于操心,“重要人物”在市里工作,由公安局派出刑警保卫;夜间“重要人物”回到别墅这段时间,就由六中队全权负责了,有任何闪失,都要拿高远是问。
一排长不敢大意,第一夜亲自带三名战士,每隔一小时沿别墅围墙巡逻一次,由两名战士在别墅门口担任明哨门卫,又安排三名战士分别在别墅的左、右、侧后隐蔽位置设三处潜伏哨,余下五名战士暂时在别墅内一处旧车库里睡觉休息,留作机动,随时替班。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重要人物”回别墅安心休息,养足精神,第二天好日理万机。
左等不来,右等不来,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把一班弟兄等得望眼欲穿,也不见他们警卫的“重要人物”回家睡觉。原来这“重要人物”真是工作狂,为开放呕心沥血。
大约在凌晨两点钟,终于盼回了车牌号连续好几个“8”的宝马车,一排长知道是“重要人物”回来了。下车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三个。除了一身酒气,胖得像气球似的“重要人物”(照片已被警卫战士们熟记于心),另两个是陌生的女性,体态婀娜风情万种的两位女士。
“据有关情况介绍,特殊时期,这别墅只住‘重要人物’一人,家属在其他位置。难道是把媳妇和姑娘带回来了?”一排长心里嘀咕,随即又万分迷惑,“妈的,媳妇和姑娘不能长得一样年轻吧?还一边一个,手都摸在屁股蛋子上,连捏带抓……他妈的,屁企业家,臭流氓啊……他在家搞破鞋,还得让我们荷枪实弹,昼夜守卫?”
一排长强压怒火,仍然牢记职责。可接下来的场面,让他义愤填膺。由于受到重点警卫,“重要人物”和两位女士自觉安全,进而有恃无恐,居然连楼门和窗户都不关,**声浪语频频放飞,最后还玩上了“躲猫猫”游戏,楼上楼下地追逐打闹……
“我操你妈,老子给你站岗,你他妈就玩这个?”一排长控制不住冲动,战士们连冲动带激动,嘴上不说,心里早骂开了娘。
“咱们这么些人,谁敢来惹是生非?去告诉一班长,把几个潜伏哨撤下来,回车库休息,巡逻哨两小时巡一圈,门岗照站不误……”年轻的一排长就这样不经请示,把高远精心安排的警卫措施私下篡改了。
3
这边潜伏哨刚撤,马上就有人在他们潜伏的位置接替潜伏,当然不是六中队的人,是那伙想要“重要人物”命的人。
别墅的后围墙只有一米五高,孩子一纵身都能跳上去,甭说精心策划、身手敏捷的恐怖分子了。
“刷刷”几声,几个幽灵似的黑影闪入别墅院内,一个个黑衣黑裤夜行装扮,都用女人的长筒丝袜套在头上,顶部留出婴儿奶嘴样的一个小疙瘩头。手里的家伙非常骇人,居然人手一件带消音器的微冲。战术动作运用得沉着老练,六个人分成两组,每组都是前三角队形,前组隐蔽接近,后组原地卧倒观察警戒,准备掩护前组的行动,而后交替跃进,不慌不乱,不紧不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后墙外面还留有四五个人的接应人员,负责外围警戒和策应,别墅正面二百米的位置也有狙击手锁定瞄准哨兵,准备狙击和牵制。
这伙人显然有备而来,专找六中队撤哨和巡逻的间隙,时间掐得很准,快接近后窗位置还没有被发觉。
一排长气哼哼地坐在旧车库里临时铺在地面当床的草垫子上抽闷烟,无法理解这样的警卫任务到底为了什么。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还是觉得自己过于鲁莽,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中队长高远曾一再告诫:“即使警卫目标是条狗,你也给我当皇上似的牢牢看护……”
“妈的,这家伙连条狗都不如……可我也没请示中队长就擅自做主了啊,万一出了事,一万个理由也抵不上失职的一条理由……”一排长想着想着,从脑袋到脖子开始淌汗了,指挥员最忌讳的就是冲动。他狠狠地将烟头掷在地上,又狠狠地碾了几下,抓起手枪出了车库。
“妈的,不对,一定有情况。”
一排长迅速打开枪保险送弹上膛。他出来的时间也掐得很准,尽管是无意识地偶然碰上,但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大功六连”指挥员的素质。
别墅小楼的正门敞开,二楼的窗户一扇未关,而一楼的所有窗户确是紧闭着,窗上还安有铁护栏。任何人想直接进入小楼,除了走正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后侧爬上二楼,这个对那伙武装歹徒来讲并非难事。
一排长听到的就是爬楼的动静,是高腰野战靴与墙壁摩擦的声音。那声音太小,在楼内“游戏”声的干扰和掩盖下,几乎听不出来,像壁虎紧贴墙面,人的肉耳很难探测得到。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楼内人未睡,使用绳索、抓钩容易被发现,只能选择徒手攀爬。黑暗中,沿着一侧楼角爬楼,再厉害的功夫也有偶然蹬空的时候,况且那几天一直下雨,楼壁石缝布满青苔,很湿很滑,爬楼者只调整了一次,即被耳尖的一排长听个正着。他大喊一声:“谁?”
只一嗓子,如石破天惊,晴空霹雳,满院子都是回音。楼上的游戏突然暂停,爬楼的“刺溜”一声跟泥鳅似的顺下,摩擦墙壁和落地的声响被一排长听个真真切切。刚才他还无法确定有人,只是敲山震虎,虚张声势,实则音响侦察,更是为一班的战士们发信号、报信。这回有结果了,小楼后面肯定有人。
“准备战斗!”一排长喊话的同时,并没有傻乎乎直挺挺地向楼后侧跑,而是卧倒在地,向楼后观察。车库里的战士逐个跃出,展开成战斗队形伏于排长两侧,另有两人从左、右两个方向奔着楼后搜索前进。门口的哨兵动作最快,从听到第一声“谁”,两个人就采取卧倒姿势,并迅速出枪,向正前方警戒。对面的狙击步枪几乎就在他们卧倒的瞬间打来子弹,自然没有命中,在战术动作灵活的六中队战士面前,大部分时候,高科技的光学瞄准具、夜视器材和性能优良的狙击步枪并不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一排长用一秒钟的时间迅速判断了情况,现在袭击者显然没有得手,楼内的“重要人物”并没受到伤害,这是最有利的局面。行家一搭手就知有没有,一排长知道对方战斗力不弱,对手的人数也与己方差不多,而且至少从三个方向以火力将一班弟兄控制在别墅院内,墙内墙外都有人接应,对方尚在暗处,强攻只能徒增伤亡。对手虽然强悍,但心虚胆怯,不可能恋战。不如就地利用地形,与其周旋,争取缠住对手。最好在对射中能击伤几人,待援兵赶到,抓住一个活的就好办。
一排长迅速发信号,向两侧迂回的战士改变路线,进入楼门,对“重点人物”实施“贴身”警卫,其余人员利用院内的树木、花坛、喷水池作掩护,向楼后射击。一系列动作完成,一排长用对讲机向中队长高远报告情况。
4
高远和孟长喜一听到枪声,不待一排长发出求援信号,即已集合部队,正带着两个班为先头,乘车向别墅增援。
“嗯,战术对头,就按你的思路办,争取缠住他们,夜间无法保证射击精度,尽量少开枪……我十分钟即可赶到,从两翼包抄过去……”高远放下对讲机,大声催促司机开快车向别墅疾进。
别墅内突然灯火熄灭,一片漆黑。交火双方在黑暗中紧张地对射,利用对方枪口喷射出的花一般的火焰,利用子弹击中墙壁、击中硬物冒出的火星子,寻找、锁定目标;不停的滚进、跃进、屈身前进,变换射击位置。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生死较量中显露着高超的技术和战术水平。一阵激烈的交火后,双方突然停止射击,战场出奇的平静,像达成了某种默契。
武装歹徒的首领正是隋猛,他计划了半个月,就是要干这票大买卖,出动的人手也多,没承想半路杀出一支技、战术都不在“群狼”之下的武警。开始没当回事,交手才知轻重,打了一阵,突然不见动静,立刻觉得有些不对,具体是什么他说不清,总之对一个当过兵的人来讲,第六感觉往往是准确的。不能再耗下去了,没机会下手必须抢先脱身。突然静谧的黑夜似乎隐藏着巨大的危险,巨大的危险往往都隐藏在极度的安静中。他冲着占领两侧楼角的同伙发出撤退信号,几个黑影一闪,形同鬼魅,转而一阵急促的射击,再一闪,又是一阵更猛烈的火力突击,如此反复几次,所有的黑影均已越过围墙。
连高远都没想到,对方的战术素养如此之高,当紧急驰援的两个班赶到,战斗已经结束。一排长一脸愧疚:“队长,一个也没打中,都跟猴子似的,撤得太快……”
“是啊,队长,他们采取交替掩护的撤退方式,火力不见减弱,人却逃得飞快,好像跟我们的战术差不多。”一班长也在替一排长解释。
“跟我们的战术似的?难道是野战军?”高远一脸不悦。
一排长领着高远走到刚才枪战最激烈的楼后墙根和围墙的外侧,指着一地的弹壳说道:“战术能力惊人,指挥既果断,又准确,火力运用层次分明,撤退交替掩护,章法丝毫不乱,跟我们野战部队一个路子,简直像极了。”
“嗯,到楼上看看去,警卫目标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