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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钱哥再单独看望隋猛:“伤好利索了?”
“嗯,钱哥,多谢你百般照顾,隋猛不想拖累你,咱们后会有期。”隋猛千恩万谢后,还是要走。
“哦,先别忙,把话说完再走不迟。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要挺住,千万不要冲动。据我的人从医院得到确切消息,你哥入院后,本来能抢救过来,结果被付满堂连夜派人收买医生,故意用错药,导致他……”
“你说什么?我不信!”隋猛控制不住情绪,大声狂吼。
“给你看样东西。”钱哥从包里拿出一摞病例复印件。
隋猛看了半天,急切问道:“钱哥,这病例我看不懂,都是医学用语……”
“看不明白不要紧,你看最后这页,‘6时34分,患者感觉不适,系心脏病发作,猝死……’前边的你也看看,哪有被猎枪射击的字样?入院诊断说是心脏病发作入院……”
“妈的,钱哥,求你件事,借我把枪,非杀了这帮狗杂种不可……”愤怒的隋猛像一头狮子,眼里冒出慑人的寒光。
“隋猛,不要冲动,你单枪匹马,斗不过他们,还容易打草惊蛇,咱们得从长计议……”
隋猛只好在钱哥的公司待了下来,化名云铭,平时从不露面。钱哥把他藏在一处小山村,村里没有农户,只有三十几个钱哥公司的保安,算是一个训练基地,隋猛担任保安教练员兼队长。
第一次训练,面对三十几个全副武装的“保安”,隋猛暗自惊奇,这伙人的装备精良,训练水平让他咂舌。当年和高远、卢海涛在副连长马千里手下受训,也没有这么豪华的装备和奢侈的训练条件,人手一把AK-47,多功能匕首,手枪,带消音器的微冲,小型电台,GPS全球定位系统,甚至还有三支狙击步枪,最骇人的是好几个人腰里都别着那种高机弹壳作柄的飞刀,各种暗杀设备齐全,恐怕全国也找不到这样一支保安队伍,比黑社会猛多了,到一个小国去搞政变恐怕都富富有余。
隋猛没有忙于组织训练,第一步先认人,熟悉下属,便于开展工作。三十几人站成三列横队,统一着我军的作训服,队列整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自己的队伍。隋猛先自报家门,而后按队列顺序,自我介绍。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这伙人大部分都有从军的经历,不少是从特种部队复员回来的老兵,甚至还有几个人参加过边境自卫反击战,实战经验极为丰富。大家都没用真名,一律报外号,差不多都跟动物有关,什么白狼、黑狼、雪狼、灰狼、海狼、独狼、西北狼……乍听起来像进了狼群。隋猛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类所谓的江湖,像小说里的东西,部队上从来不这么叫。可自己没有外号,不便于训练和联络,进而影响行动,只好入乡随俗,临时起了个绰号,或者叫代号也可以,就用当年于排长取笑自己脸黑,给起的那个─“黑子”。
隋猛按照钱哥要求自编了训练教材,先从基础的“警察抓小偷”训起,而后是战术协同,爆破、暗杀、使用电台、巷战等均作了详细的训练计划,让一旁观看的钱哥乐得合不拢嘴。果真找到了人才,干哪行都缺不了人才。
“钱哥,你看这计划成吗?我怎么觉得不大对劲啊,这些人训出来,放到社会上,那得搞出多大的动静?”
“怎么不行?你放心大胆地去搞,要钱给钱,要人给人……那伙腐败分子跟黑社会勾结,咱们不练出一支精干的‘除恶’队伍,完成不了使命。”
“哦,我懂了。对了,钱哥,跟我一起逃出来的那哥们儿怎么不见了?救我们的人好像都在啊。”
“你是说‘苍狼’?他去北方了,那边还有几个弟兄犯了点事,进了监狱,他负责处理一下……”
“群狼”们一看隋猛的训练计划,当时就不服气,尤其对“警察抓小偷”最不满意,觉得是种污辱,就像当年隋猛哥仨跟副连长马千里初学特种战术一样,都觉得那科目太小儿科,小时候拿着玩具枪玩,现在玩惯了真家伙还玩这个,起码就是不严肃。
隋猛没跟他们过多解释,先分组,而后亲自当“小偷”示范,那伙“狼”们自然一阵大笑,大大咧咧地当起“警察”,分工都跟当初隋猛、高远他们差不多,守圈的守圈,抓“小偷”的抓“小偷”。结果可想而知,“小偷”可不那么好抓,还不时地反咬“警察”一口,把“群狼”们折磨得焦头烂额,最后不得不哀叹:“不是我军无能,而是志愿军太狡猾了。”
训练了三个月,大家都觉得学到不少东西,原来单打独斗,虽然武艺超群,却也一盘散沙,现在整合成一只拳头,战术能力质的飞跃,出去小试牛刀的时机成熟了。
第一个暗杀目标,钱哥钦点,隋猛最恨的付满堂。隋猛亲自制订行动方案和计划,人数不多,只去三人,两人负责警戒,隋猛闯入家中动手。
隋猛带着两个帮手,白狼和黑狼,预先在地图上进行了推演,又找了个相似地形,实地演练了几次。都是跟马千里学习战术时得出的经验,周密计划,不打无准备之仗。行动之前,隋猛又带着“黑白二狼”多次化装隐蔽接近到付满堂家附近,实地勘察,了解有关情况,摸清付满堂的生活规律,力图万无一失。
一切均在钱哥的掌控之中,他每天在屋里盯着监视系统终端,看着隋猛几个开练,不时地自言自语,点评训练优劣,更多的是赞叹。
“这个上房动作漂亮……这个交替掩护很有层次,不给对方留下攻击的软肋……哦,这个动作很实用,两口子抱着睡,拉起男的顶着脑门子开枪,免得一枪打俩,串糖葫芦,不伤女性,很人道,但不易提倡,要是女上男下,再这么干,容易被男的钻了空子……”
钱哥看了一会儿,拿起电话直通“群狼训练基地”:“黑子(隋猛),今天晚上行动,动作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经隋猛他们侦察得知,付满堂生活规律很简单,白天大部分时间睡觉,跟猫头鹰似的喜欢夜里出来活动。一般是上半夜泡吧,午夜泡澡,后半夜泡妞,一年四季不怎么回家。他还有个重要习性,就是特爱上厕所,可能是一肚子坏水闹的,每隔半个小时左右,就要去一次卫生间。随猛他们定下的计划,就是抓住付满堂上卫生间的时机,一举将其击毙在马桶上。
酒吧和洗浴中心,人多嘴杂,杀人后可能会引起混乱,既容易趁乱逃脱,也容易暴露目标。隋猛把杀人地点定在付满堂新泡的情人张雅凤家,那地方地处市郊,清静,交通较便利,干完,开车即走,不会留下较大的后患。
隋猛除了将手枪配上消音器外,还将钱哥送的三把飞刀(不带刻字)带在身边。“黑白二狼”每人除了携带手枪,还人手一支带消音器的微冲及手雷、匕首等武器。杀一个人,带这么多家伙什,可谓杀鸡用牛刀,可隋猛要求必须谨慎,多带的武器是为了应付意外,比如遭遇警察等危急情况。
行动开始进行得比较顺利,三人入夜进入张雅凤家外围一公里处,午夜步行至距她家五十米处树丛潜伏,后半夜两点付满堂开车带着张雅凤回家前,隋猛已带着白狼潜入张家的客厅,黑狼藏在院内警戒。付张二人下车时本来有机会开枪,但隋猛发信号示意不要动,因为射界不理想,付满堂被车和张雅凤挡住,怕打草惊蛇。据调查,那付满堂也不是省油的灯,早年练过武术,当过民兵,参加过武斗,现在也是每天枪不离手。
接下来的事就难为隋猛了,付张二人进屋洗都不洗,直接奔着卧室的床去,很快就从里面传来急促的喘息和床板摇曳的声响,把客厅里的隋猛和白狼听得脸红心跳,口干舌燥,快冒鼻血,比看黄片还刺激。能听到而看不到,是一种更为神秘的吸引,也最容易引起人的冲动。
白狼首先熬不住了,时间太长了,一个多小时过去,室内二人似乎仍意犹未尽,床板嘎吱嘎吱跟摇橹似的响个没完,不知还要摇到何时。白狼露出脑袋,向另一侧的隋猛发出信号,意思要闯进卧室里直接开干得了,这么躲着听着太受折磨。隋猛轻轻摇头,制止白狼的冲动,意思是严格按原计划进行。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室内声息渐小,付满堂也该进卫生间了。隋猛和白狼拔枪在手,只等他走出卧室进入卫生间,即开枪将其击毙。
外面的黑狼没听到屋里惹心勾魂的男女之事,可他的焦躁一点不亚于身临其境的隋猛、白狼。两个同伴进去那么长时间,目标也出现多时,居然还没得手,就那么个一身肥肉的大胖子和一个无半点反抗能力的小婊子,用得着费那么多心思,直接冲进去“点名”得了。黑狼玩命般地克制着情绪,他受过严格训练,又在隋猛的**下,战术能力日益精进,知道没有信号,没有特殊情况,不能擅自行动,必须老实地趴在原地,不断地观察四周情况。又坚持了一个小时左右,在把眼珠累得不能再转之前,他挺不住了,再不见动静,他就要出动静了,憋也能把自己憋死。
隋猛隔空儿察觉了同伴的心理变化,再不动手,恐怕后果严重。是时候了,那死胖子今天实在反常,排泄功能出了极大问题,原计划必须改变,卫生间杀人方案取消,临时改为卧室内行动,恐怕避开无辜的张雅凤是不可能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将二人一同干掉。隋猛向白狼发出掩护信号,孤身一人闯入卧室。
灯光一闪,“噗噗”两声放屁式的动静,白狼在后面听得仔细,那是消音器发挥了作用,室内的人应该被解决了。卧室门轻轻推开,隋猛从里面闪出,在关灯之前,紧随其后的白狼看清了**趴着的一男一女两个人,后背上盖戳似的暴露着血窟窿,鲜红的血液从弹孔向四周蔓延流淌。
第一次行动用时虽长,还多杀了一个人(应算超额完成任务),但组织严密,临机处置正确,目标被有效清除,干得天衣无缝。据情况反馈,一周之后,警察才得到报案。据说赶到现场时,**的两具尸体已经发出恶臭的腐烂味道。
钱哥对隋猛的才干赏识不已,摆酒接风不在话下。能干必得重用,隋猛在钱哥的授意下,马不停蹄,率领“黑白二狼”北上去接应“冬瓜脸”(苍狼)一伙。
当隋猛赶到北方的时候,苍狼一伙已被警方追捕得几乎无路可逃,整日东躲西藏,快成了野人。就是劫狱抢枪,袭击六连哨兵那几个家伙。隋猛也和这伙人一时联络不上,还不敢贸然联系,怕把自己这伙人也栽进去,只能三天两换地住在旅馆里等待机会。
百无聊赖中,在“黑白二狼”的怂恿下,隋猛第一次违背钱哥旨意,第一次进了歌厅,平生第一次找了小姐。偶然被老排长于继成撞见的同时,隋猛也发现了老排长。他当机立断,不管老排长认没认出来,必须马上转移,这关系到自己和手下弟兄的生死,不只是面子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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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与隋猛失之交臂的于继成也痛心不已,亲手带出来的战士,居然成了杀人要犯,没有当场报案已经触犯国家法律,再无所作为恐怕对不起曾经穿过的军装。他决定暂时不找工作,当前的主要任务就是尽快找到隋猛,把情况弄清,万不得已时,必须“清理门户”,自己**的兵,自己处理。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让于继成闹心,刚刚从心底萌芽的爱情之花,过早凋零,被拒绝的滋味不好受。周晶晶在“咿呀呀”与他分手不久,即通过王阿姨,委婉地表示出拒绝的意思。本来以于氏父子二人的非凡品质,在任何地方都属出类拔萃,尤其在吸引异性方面,那也是得天独厚,用不着主动出击,稳坐花丛自有彩蝶来。现在可好,父子二人双双遭拒,只能归结于缘分未到。
在“咿呀呀”歌舞厅门口,于继成守株待兔似的连续“蹲坑”五六天,不见隋猛踪影。连他自己都嘲笑自己的愚蠢,在六连当五年班长,跟马千里学过特种战术的隋猛要是能来,那就不是隋猛了。
万般无奈中,于继成拨打了高远的电话,他没有把话直说,而是善意地提醒,怕隋猛真的去报复部队,怕六连的官兵吃大亏。
“高远,我是于继成,最近部队有什么新情况没有?”于继成还是老做派,转业的副连长依然比现任连长架子大。
“连队就要改编成武警了,要走一半的人,这几天一直在做离队同志的思想工作,武器、装备、器材清点上交,反正乱哄哄的……工作联系得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算账领转业费?我还要连请你喝几天,好好送送你这老排长……”
“高远,我回去的事不着急,现在有件事很急,上次那伙歹徒到现在还没抓到,我担心他们会趁我们精减,搞一些动作。”
“哦,老于啊,得到什么消息了?”
“暂时没有,你还是多加注意吧。”
“嗯,谢谢你,老于,我会注意的。”
“对了,高远,有时间还是练练反恐和特种战术吧,重装部队换轻装,任务性质改变,以后那个是重点。还有就是夜间岗哨要加人,能请示到实弹最好……”
反应机敏的高远立刻听出了于继成话里的意思,这老排长平时深藏不露,现在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一定是得到了重大情况。而且于继成对六连这么担心,一定是存在巨大的威胁。一般的恐怖分子对六连来说可谓小菜一碟,只有像六连这样连队出去的人成为恐怖分子,那才可能给对六连构成真正的威胁,也才会惊动稳重如山的老排长于继成。
“老于,你也是六连的老同志了,说实话,是不是有隋猛的消息了?”
“高远,不要瞎想,没那么严重,我只是提醒一下……”于继成果断地挂断了电话,愤愤地对自己说:“为什么复员的不是高远,而是隋猛?”后边那句埋在心里:“为什么隋猛当不上连长?他一定是个出色的连长。”
隋猛又一次出色地完成了钱哥交代的任务,在一处大车店似的乡村破旅馆找到了长毛怪一般的苍狼(“冬瓜脸”)。苍狼失魂落魄,他那几个同伙都在追捕中被警方击毙,再找不到他,恐怕警察随后就会把他找到。
钱哥交代给隋猛的主要任务,就是能把一伙人全救出来最好,实在救不出来,就单救苍狼,其他人可以放弃。
隋猛给苍狼简单化了装,脸上涂了些劣质雪花膏,头上戴了个遮阳帽,使冬瓜脸显得略短,宽边黑色近视镜虽然让他迷迷糊糊,但看起来怎么也像个知识分子,不容易引起人们对罪犯的联想。这些细节,都得自马千里的真传,是特种兵必须掌握的技术。
隋猛、苍狼还有“黑白二狼”不敢走在一起,采取较为分散的方式,间隔、距离都在十几米左右,走在繁华的大街上,像四根针落在大海里,想捞出来如白日做梦,实在想捞的话必须采用最尖端的精密仪器,恐怕那仪器几百年也研究不出来。
于继成现在就是那个做梦想大海捞针的人,他没有仪器,也不想研究仪器,只凭一个职业军人对“敌情”的敏感嗅觉,一个老上级对下属的细致了解。
在火车站前“蹲坑”是于继成每天的必修课,猎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扫视着过往行人,业余警察当得比真警察还专业。如果能有评比的话,该给他发一面锦旗了,业余比专业的还有兴致,还有耐心,大热的天,捂得严严实实,像是被隔离的传染病患者,连他自己都觉得这样做有些傻。但不这么做,更傻。
傻人通常都有傻福,于继成傻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福分,他再次发现了隋猛,尽管后者化装成一位成功的商人,煤黑子脸变成印堂发亮的“白胖大款脸”,那也逃不过不傻且精明透顶的于继成之鹰眼。连苍狼等人也一并被他看个仔细,定是跟隋猛一伙的。他们人多,不能打草惊蛇。
办法和步骤只有两条:不报案,将错误进行到底;跟着走,追到天涯海角。于继成也迅速将自己“伪装”起来,跟在隋猛后面,像当年的特务盯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