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隋猛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周围一片洁白,右手扎着点滴。

好像是医院,隋猛头脑迅速恢复了清醒,下一个念头就是马上离开,一个越狱逃犯,大摇大摆躺在医院显然不合时宜。而且他亲眼看见了劫车的罪犯,个个手持AK-47,还管警察叫“条子”,而不是像北方的叫法称之为“雷子”,说话差不多都是南方方言,说明这伙人肯定不是香港枪战片看多了,而是地地道道的黑社会流氓团伙。自己想自由不假,但绝不能跟他们有任何瓜葛,必须马上离开。

“别动!”房门开了,进来一位戴墨镜的“白大褂”,应该是医生,可医生好像没有戴墨镜的,隋猛被来人弄得云山雾罩,颇觉神秘。

“隋猛!”白大褂一下叫出隋猛的名字,声音很熟悉,但一时反应不过来。隋猛抬了下眼皮,没吱声。“冬瓜脸”和自己住一个看守所,天天点名。白大褂跟他们是一伙的,叫出自己名字并不奇怪。奇怪的是那声音,熟悉到可怕的程度。

“认识这个吗?刚才给你消毒用的。”

隋猛大吃一惊,猛地坐了起来,动作过大,差点把旁边的滴流架碰翻。

“从哪儿弄来的?你是谁?”

白大褂手里居然拿着一把闪亮的飞刀,刀柄由高射机枪弹壳制成,上边竖刻着两行清秀的仿宋体小字:“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关于这把刀的历史,隋猛再清楚不过,当初为防止修理连的洪哥干蠢事,在高远的授意下,隋猛亲自动手偷了三把飞刀,分藏在高远、卢海涛和自己手里。原来刀柄上并没有刻字,一次酒后,卢海涛卖弄诗文,在自己那把刀柄刻上“弹无虚发,发必应弦”八个字。高远觉得很有诗意,也把自己那把刻上“难者不会,会者不难”。愁坏了初中文化的隋猛,憋了两个小时,灌了七八瓶啤酒才从一部武侠小说中得到启发,自觉得意,不顾卢、高二人的苦苦反对,硬是在刀柄刻上“大功六连,谁与争锋”八个字。

后来三把刀同时丢失,哥仨互相猜疑,卢、高二人蒙在鼓里,唯有隋猛知道真相。刀还是他偷的,但不是他的本意。

当时的场面像演电影似的在隋猛大脑里闪现。

一天隋猛正在站岗,突然于排长来到哨位。

“隋猛,听说你和高远、卢海涛每人手里有一把飞刀?”

不会撒谎的隋猛当时就被问愣了,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我问你,有还是没有?”于排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像是发作前兆。

“有!”隋猛在步兵六连最怕的和最相信的人就是于排长,也最听于排长的话,甚至于排长让他死,他也不会眨半下眼皮。

“嗯,他们那两把藏哪儿了?”

“不知道,真不知道。”

“嗯,给你一天的时间,必须知道,然后偷出来,一起扔到营房后侧的水库里。”

“排长,扔了太可惜,我们三个跟副连长训练特种战术,副连长还多次告诉我们,各种招数都要掌握,掌握得越多越好。我不想扔,放我这儿吧,保证不给你出事。”隋猛是于排长最喜欢最器重的兵,平时多说几句也很平常。

于排长叹了口气:“那就统一藏在你手里,不许惹任何麻烦,这事不许跟任何人讲。”

后来,在长途汽车上遇到歹徒,隋猛不得已,飞刀出手救了高远。别人未说什么,他自己觉得给于排长惹了麻烦,等高远去军校报到后不久,就主动拿着三把飞刀找到于排长,说是要当着于排长的面将刀扔到水库里。

于排长只是用鼻子轻“哼”了一声,说声:“知道了,你自己处理吧。”

隋猛不能辜负排长的信任,说到做到,夜里悄悄摸到水库边,像投手榴弹似的将三把飞刀分三个方向投入水中,亲耳听到三声“扑通”方回宿舍睡觉。

如今这飞刀重出江湖,还突然出现在千里之外,着实奇怪。天底下能做出这种刀的人肯定不在少数,但能刻上字体一模一样的八个字,若不是水库里蛤蟆成精,就是隋猛遇上鬼了。

“还有两把,你一块儿认认。”白大褂话语带着诡秘,像从棺材里发出的声音。

“弹无虚发,发必应弦”“大功六连,谁与争锋”随猛一遍遍默念着刀柄上的刻字,全身大汗淋漓,用力支撑着床边,恨不得站起来。

“你是?……”

“对,是我。”

隋猛脑袋突然耷拉下来,像被抽了大筋,坐着的身体重重地后仰,把床靠得轰隆一声,一向胆大如牛的他被吓得魂飞魄散,再次昏迷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