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里唯二会做饭的是段浩和他老婆, 但对方是客人,自然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所以晚饭是......林洋打包带来的食物。
家里厨子做的淮洲本地菜和方姨让带过来的饺子,以及沈卿喜欢的鲅鱼馄饨。
带来的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好, 至于煮馄饨和饺, 这活就给了季言礼和沈卿,美其名曰, 总不能来他们这儿做客,两个人什么都不干。
沈卿端了两盘饺子出去,折回来找季言礼,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吐槽:“林洋非说我们的饺子煮时间太久了。”
明明只多煮了一会会儿, 被林洋反过来倒过去说了好几遍。
沈卿盯着季言礼面前的煮锅, 耸了下鼻子:“我跟他说这是肉丸面片汤,爱吃不吃。”
季言礼笑了一声, 把锅端起来:“他怎么说?”
沈卿伸手帮他:“他说我和你一样有病。”
季言礼单手把锅放在台面上, 斜眸看过来。
沈卿笑嘻嘻地上前半步,从侧面抱住季言礼的肩膀:“‘和你一样’四个字是我自己加的。”
说完勾着季言礼的脖子往下, 仰头亲了他一下。
林洋过来端饺子,推门就承受了这么一下暴击。
“我靠, ”林洋瞪着已经分开的俩人骂出来,“你们俩恶不恶心。”
林洋走过来,挤开季言礼和沈卿, 端了橱柜上的盘子, 骂骂咧咧:“怪不得饺子都煮烂了, 你们俩不能晚上在**亲?”
“不能。”沈卿瞥着林洋, 明目张胆地勾着季言礼的后颈又亲了一下。
林洋捂着心口做了个“真要死”的表情, 临出门前恶狠狠地甩了句:“你俩等着我再找到女朋友的那一天。”
沈卿倚在季言礼怀里吱吱笑。
被靠着的人抬手挠了下耳廓。
季言礼左手端着唯一剩下的那盘饺子,居高临下地垂头看她:“好玩儿?”
沈卿垫脚再次亲他, 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好玩儿。”
音落,她维持着垫脚的姿势,唇最后碰了碰季言礼的,语调软下来,带着勾引的:“晚上接着亲亲吗,老公。”
沈卿说完,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随后两手捧上季言礼手里的餐盘,闪身走出了厨房。
季言礼望着走出去的人没动,轻轻眯眼,两秒后,抬手,食指摸了下刚被沈卿有意摸过的喉结。
她越来越知道怎么碰他能让他起反应了。
......
吃过饭,沈卿去阳台接电话,剩下的几个则被林洋拉着在客厅里玩儿双升。
季言礼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坐在一旁看几个人玩儿。
林洋这人简直聚会小王子,一破扑克被他带着玩出了花儿来。
季言礼百无聊赖地坐在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看着几个人闹哄哄地吵架。
不过其它几个人的嘴都没林洋的好用,所以差不多是他一个吵四个。
季言礼手搭在一侧的唱片机上,把那张掉出来一些的黑胶唱片往里塞了塞。
面前是吵吵嚷嚷的朋友,而窗外阳台上,则站着他爱的人。
季言礼手搭在那张唱片上,指腹轻蹭了下,微微低头,很浅地勾了勾唇。
好久,没有过过这样的除夕。
沈卿这通电话打得有些久。
季言礼抬眼瞥了下已经把这场架吵到白热化阶段的几个人,从沙发上起身,踢了下林行舟的后背,让他往前坐一点,给自己腾位置出去。
林行舟拿掉刚被林洋强行塞到嘴巴里用来堵住嘴的面包,仰头看了季言礼一眼,动了动屁股。
季言礼从沙发上捡了条披肩,往远处阳台走去。
季言礼推门进来时,沈卿刚结束通话。
电话是沈煜辞打来的,正在跟沈卿讲时恒湫的近况。
他两天前从医院出院,现在住在沈煜辞家。
抑郁症这种病倒也确实不用长期住院。
沈卿手从围栏上松下来,盯着已经暗掉的手机屏幕看了两秒,转身,接着被人裹着毛毯抱进了怀里。
“冷不冷?”季言礼把沈卿搂得紧了些,扬手去摸她已经被冷风刮红的耳廓。
沈卿摇摇头,两手插进季言礼的外衫,抱住他的腰。
她脸在季言礼前胸蹭了蹭,低低地答:“不冷。”
“刚刚是沈煜辞给我打的电话,跟我说时恒湫身体恢复的情况。”
季言礼没有开口问,沈卿便已经主动说了出来。
她不希望他有一丁点误会,或是不开心,这种事,她都会选择在第一时间告诉他。
但眼下,季言礼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沈卿的情绪明显没有刚刚从客厅出来时高涨。
她两手紧紧环在他腰间,头埋着,像在无声地寻求什么安慰。
季言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片刻后,垂了头,很温柔地问她。
“你是不是有点愧疚?”
他们很幸福。
但时恒湫却还是一个人。
他对沈卿来说不是一个毫不相干的,喜欢她的男人。
而是从出生开始,就被她当做哥哥的家人。
所以不太一样。
沈卿扯着季言礼衣服的手稍稍收紧,两秒后,肩膀塌下来,无奈地笑了笑。
怕季言礼担心,所以从把时恒湫送去医院开始,她就掩饰得很好。
但还是被看了出来。
她该想到的。
他那么了解她。
季言礼单手抱着沈卿,帮她把披肩往上提了提。
“你可以告诉我,”他嗓音温和,像此时的月色,“没关系。”
沈卿头从他胸前扬起来,眼睛里带着很清明的笑。
她想了下,很坦白地说:“是有点,因为他对我来讲,是家人。”
紧接着沈卿垂了眼,摇了摇头,接着道:“但我分得很清。”
季言礼垂眸盯着眼前的人,伸手摸了摸她后脑的头发。
好像没听她说会护理头发,但这头发怎么又多,发质又好?
沈卿再度往前,挤进季言礼怀里。
“而且我的愧疚,跟我的成长中和他的相处,和我自己心里没有扭转过来有关,但这并不会影响我们的感情,你也并不需要为我的愧疚而承担什么。”
沈卿仰首,看季言礼的眼睛又恢复了盈盈笑意:“我需要自己调节和平衡,我也会对你好的。”
季言礼拨着沈卿额前的头发,低头亲了亲她的前额。
沈卿下意识闭了眼睛,轻轻软软地笑。
......
两个人从阳台回来,客厅里已经换了另一种游戏。
林洋一个将近三十的人,竟然还拿了“大富翁”过来。
也是真的让人没想到。
季言礼去厨房拿水杯,沈卿没跟着过去,被尚灵拉着坐到了她身旁的垫子上。
不大的长方形茶几,除了去厨房的季言礼,剩下六个人都围着茶几坐在地板上,等林洋分钱。
尚灵喝了点酒,凑过来说话时带了酒气:“刚林洋说季言礼......”
尚灵话没说完,沈卿瞟了眼对面的林行舟,揶揄着打断,“林洋?我以为你跟林行舟说话比较多?”
尚灵莫名其妙,慢吞吞地朝林行舟的方向看了眼,收回视线时不太明白的:“他不太和我说话啊。”
沈卿扁着嘴点点头,脸上有隐约的恨铁不成钢。
尚灵看沈卿的表情,拍了下她的手,接着刚刚的话说:“林洋跟我说,先前季言礼在准备财产分割的事情,好像是打算如果真离婚的话,要把他手下财产的三分之二划在你名下。”
沈卿一愣,看尚灵的眼神明显不知情。
“我的天,季家名下的三分之二,”尚灵吐了口气,“林洋说他那时候觉得你想离婚,又觉得自己真的留不住你,想把钱给你放你走。”
“还有去加拿大找你那次,是捐了好多字画给国家。”
尚灵支着下巴,手点在沈卿的鼻子上,因为喝酒,说话很慢:“怪不得林行舟总对你有敌意,连我都觉得你的喜欢,比季言礼的好像差点。”
沈卿还没从刚刚那条消息里消化出来。
心里恍恍然,有很深的震颤。
沈卿拉着尚灵点自己的手,轻声问:“财产转移?”
“对啊,”尚灵嗓音温婉,“所有材料书都准备好了,只要签字就可以生效。”
尚灵笑了笑,手搭在桌沿趴下去,略有点羡慕的口吻:“他真的好喜欢你。”
“相比下来,你的喜欢好像弱一些。”尚灵笑着,重复刚刚那句话。
身旁林洋和段浩的老婆正在纠结要怎么掷筛子,情绪激动,语调扬得有点高。
但沈卿却不大能听见。
她抬眸望向厨房里背对着她的那个身影。
男人身形挺阔,总是斜塌着肩膀的样子,让他又隐隐的疏懒感。
他好像,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为能走向她,做了很多事。
沈卿低低垂眸。
有种抽丝剥缕想要看清自己内心的欲望。
“卿卿,你喜欢季言礼什么?”尚灵趴在桌子上,轻声问她。
沈卿皱皱眉,和缓地想答案:“他......”
他长得好看?有能力?还是......
沈卿一时有点回答不上来。
好像都不是。
“那你又有多喜欢他,能为了他做什么事?”尚灵又问。
沈卿还是没回答,她想说很喜欢,但又感觉不到实感。
飘飘忽忽的,让她找不到那个最该有的答案。
尚灵喝醉了,眼神朦胧,变得有点啰嗦。
“小卿。”尚灵叫了沈卿一声。
她手拨着面前的那个陀螺,问出那个千年难题。
“爱是什么?”
沈卿秀眉轻拧,看被尚灵拨动的那个陀螺。
她想回答,但又确实无法准确的描述。
她动了动唇,到底是没有给出答案。
“你不是喜欢季言礼吗?”尚灵笑笑,动作缓慢地把陀螺塞进沈卿手里,“那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沈卿垂眸看着手心里的陀螺:“你知道?”
尚灵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摇摇头,怅然的:“我也不知道。”
她凑过来,有点醉意地对着沈卿:“世人都不知道。”
......
时间太晚,大家又都喝了些酒,人都没走,留宿在了这里。
二楼几个房间给他们分了分,沈卿和季言礼还是住在一楼东侧的那个卧室。
季言礼比沈卿酒量好。
虽然他也喝了不少,但跟沈卿比,显然清醒很多。
不过拉着他洗澡的这个女醉鬼,喝成这样了倒还记得他手上的伤。
沈卿走一步绊一脚,扯着季言礼的袖子把他往床头带。
她半跪在床边,翻抽屉:“药呢......要换药......”
季言礼无奈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你一晚上已经给我换三遍了。”
“是吗?”沈卿迷蒙地眨了眨眼,半分钟后,手指再次往天上指了下,“时间到了,该换药了!”
季言礼:.........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老婆喝醉以后会像个整点报时的闹钟。
“换药......换药,”沈卿扯着季言礼围着床绕圈圈,糊糊涂涂地说着醉话,“不换药可疼了......”
她脸皱着,表情恨不得帮他受了这疼。
季言礼一时心动,嗓子咽了咽,把拉着他走的人拽过来抱进怀里。
“你醉了,要不要睡觉?”
季言礼坐在床沿,沈卿跨坐在他的身上。
她抱着他的肩膀,低头去蹭他的颈窝。
“不要,皇后娘娘从不睡觉,”沈卿把头从季言礼肩膀上抬起来,“不对,武则天从不睡觉!”
“什么?”季言礼对她这突如其来的cosplay没反应过来。
沈卿垂着眼,声音弱得跟蚊子似的,嘟囔:“当皇帝能招男宠,我才不要当皇后。”
抱着她的人脸瞬间黑了。
季言礼双手掐着她的腰,调子很冷:“你再给我说一遍?”
沈卿抬眼,瞥了季言礼一下:“你敢凶我??你个御前太监。”
“............”
季言礼他捏着沈卿的下巴让她看自己,笑得阴森:“你再给我说一遍我是谁。”
沈卿的表情比他更莫名其妙:“御前太监,小礼子。”
“我昨天才给你升的职位,”沈卿皱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季言礼被气笑了,他踢开丢在地毯上的抱枕,抱起沈卿把人扔在**。
手上动作再没了温柔,帮她脱刚脱了一半的线衫外套,冷笑着:“今天你的御前太监伺候你睡觉,你满意吗?”
“不满意,”沈卿咬着唇一点都不给面子,“我要男宠!”
妈的。
季言礼想骂人。
“我要男宠!”
“只有太监,没有男宠。”
“太监为什么有这个?”沈卿手摸下去。
季言礼被掐得差点爆粗口。
季言礼抬手锁住她两只手的手腕,低头看一脸无辜望着自己的人。
事实证明平日里再清醒的人喝醉了都是一个鬼德行。
折腾了半个小时,季言礼好不容易把这个醉鬼安抚住。
沈卿大概是没劲儿了,趴在床沿,轻声哼着要睡着的样子。
季言礼垂眼,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
趴在**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季言礼看了眼表,想起身去外间拿点水来。
沈卿却在这个时候拉住了他的手。
季言礼垂眸看过去。
她还闭着眼睛,侧躺着,一半的脸压在被褥上。
低低梦呓:“他们......说我不够喜欢你。”
她声音微弱,吐字也不是很清晰。
这句落了之后,她反射性地蹙眉,像觉得这话不对,但又理不清头绪。
“他们说的不对......”她轻轻说。
站在床边的人笑了笑,反手握紧沈卿的手,弯了腰,重新坐回去。
他托着沈卿的后脑让她靠进自己怀里,睡得更舒服一些。
“他们说的不对。”沈卿皱着眉。
怀里的人貌似很执着这个问题,反反复复地念叨了好几遍。
季言礼右手还捏着沈卿的一缕发丝。
他低头,唇碰了碰她的侧颊,带了点笑,低声哄着熟睡中的人:“他们不对。”
男人嗓音温润,带着喝过酒的哑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季言礼的话。
沈卿止了声,头往季言礼怀里拱了拱,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睡过去。
她呼吸平稳,搭在鼻前的发丝被她的呼吸撩得一颤一颤。
季言礼看着她,几秒后低头再次亲了亲她的鼻尖。
唇离开怀里的人时,季言礼抬眼,眸光透过玻璃落向远处。
大雪封山。
外面的山路隐在浓重的夜色里,看不清轮廓。
透明的玻璃窗只能反射出此刻屋内的情景。
橙黄色的光线和**两人的身影。
床头的手机震了震,接连进来几条短信。
季言礼没看,但他知道应该是运营商卡点发来的新年祝福。
他的手仍旧轻轻拍在怀里人的肩上。
接着轻垂了头,低低笑了声。
雪没停。
但屋内一片温暖。
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