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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晓彤怀孕六个月的时候,台里对一批节目进行了调整,收视率低的就直接被砍掉,另设定新栏目,再把其中的几个栏目承包出去。而在承包出去的节目中,时间段尤其重要,这直接影响着广告收入。于晓彤分析了一下几个节目,对一档娱乐选秀栏目很感兴趣,台里给的时间段是星期五晚上八点到十点,这可是黄金时段。而且两个小时里,至少有十五分钟的广告时段,不仅广告含量多,如果节目做火,广告的价位也可以水涨船高。
李绍权有些犹豫:“黄金时段,竞争肯定激烈,第一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押金和质保金,第二我们广告公司的实力和资质肯定是达不到台里的审核。”
于晓彤思忖一下:“这确实是两大难点。”
“妹妹,这个就不用想了。”李绍权无奈地说:“咱们考虑其他几个可行的栏目,这样把握会大一些,再说了就这几个栏目也是肥肉,盯着想吃的人多了!”
“你跟何副台长的关系不是挺好的吗?”于晓彤问:“钱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资质的问题我们可以活动一下。你跟何副台长商量一下,如果他能帮我们拿到这个节目,每年广告提成收入的10%给他。”
“这个……”李绍权犹豫着说:“这也不仅仅是何副台长一人说了算。”
“我们可以打通各个渠道。”于晓彤不以为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还不信有钱不能办的事。”做广告做久了,她越来越信奉钱能解决很多问题,只要她跟客户宣传部或者管广告这块的老总一个数额可观的红包或者帮他们解决一个实际的困难,这广告十拿九稳就是她的了。人际关系其实就是利益关系,你要舍得,才会从对方那里得到。
“妹妹,我知道你有想法,有冲劲。”李绍权心里当然也想做得更大,只是这机会也等于是在冒险,如果节目收视率做不上来,那质保金和押金台里都会收走。他更希望稳妥的赚钱,而不是一投资就把身家性命给搭进去,“我们如果一旦开始,那就停不下来了。首先我们需要太多的资金,不光是交给台里的钱,我们要招聘、要购买设备、办公室也得租更大的,前期是不可能有赞助商和广告商的,都得我们自己砸钱进去。太庞大了,我们是吃不下来的。”
“这是个机会。”于晓彤不服道:“没有一点冒险的精神怎么会看得到更好的风景?!成功不就是99%的努力加1%的机会,现在我们有机会了,只要更努力一些就能成功。总之,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只能自己另找合伙人。”
李绍权一听,连忙说:“别,我还是很相信你的能力的。既然你这么有信心,那我就豁出去跟你一起争取一下。”
“这样,”于晓彤说:“我先做一份预算出来,我们另外签订一份合同,按出资比例算公司的股份。”
李绍权笑笑:“你现在可是越来越精明了。”他想他真是小觑了于晓彤,当初让她开始拉广告的时候也就想指着把她当枪使。可没想,他现在倒成了她手里的枪了,真是后生可畏呀!以前他还哥哥长妹妹短,时不时想在她那里拍拍肩膀摸摸头发揩点油,但现在是绝对的中规中矩了,这于晓彤有能力也有个性,他惹不起。
跟郭铭和林枫一起吃饭的时候,于晓彤把承包台里节目的事跟他们说了。
林枫一听,很激动:“歌唱比赛?太好了,我可以推荐我好多同学来参加。”
“到时候有现场评选活动,还得让你们同学都来做观众。”于晓彤点的是一份咖喱海鲜焗饭,她尽顾着说话去了,郭铭自然的把饭拿过来,从里面细细地挑洋葱。她喜欢吃这道饭,但又不喜欢吃里面的洋葱,若是跟师傅说了不加洋葱炒又觉得味道不对,所以每次跟郭铭一起点这个饭,他都帮她把洋葱挑出来。
“你怎么看?”于晓彤问郭铭。她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一阵的胎动,从四个月起她就能感觉到孩子在她肚子里打滚了,特别好玩。
“都决定了,还问什么?”郭铭笑笑:“不过不管你做什么事,我都会支持你!”
“太够意思了!”于晓彤见着郭铭的煲仔饭上来,从里面抢了一块牛肉吃,若有所思:“为什么陆永就一点儿也不支持我的工作?”
于晓彤又想去夹牛肉的时候,被郭铭给一勺子挡住:“吃牛肉宝宝皮肤会黑。”
“你怎么知道?”
“看书就知道了。”郭铭认真地说:“要多吃豆腐、橘子之类的,宝宝皮肤就会白一些。你看你一点儿也不白,还想遗传给你宝宝。”
林枫在一边看着,怎么都觉得师傅跟师娘像一家人,妥帖地讨论着育儿经。他心里又开始为师傅遗憾了。
“忘记重点了。”于晓彤拍拍自己的额头:“我是想说,你们俩想加入进来不?”
“好呀!”林枫自然高兴。
“算了,你那边忙着,新闻的事以后就我多跑跑,要不都不及格。”郭铭说。电视台里对每个记者每个月的新闻量都有评分,如果连续几个月总分达不到要求就会被末位淘汰掉,这也是一种竞争机制。
“我想把电视台的工作辞掉。”于晓彤说:“以后专门做广告公司的事。对了,等拿下这个栏目后,林枫以后你就是我栏目的总监,好好干吧!”
林枫喜不自禁,脸涨红了,说话都结巴了:“我我我我,我还没有太多经验……”
“经验都是积累的,慢慢就会有了。”虽然一切都是未知数,但在于晓彤心里,她对这个栏目势在必得。只是心里有点遗憾,还想着郭铭能来帮她,但她也知道他性格里有着懒散的部分,更喜欢电视台这种时间自由也没有什么压力的环境。
“辞职的事等一段时间再说吧。”郭铭沉吟道:“有这个平台还好办事,再说李绍权这个人并不可信,你也不能孤注一掷了,得防。”
那时候的于晓彤太自信了,工作上的顺风顺水让她失去了一部分警惕心,她自认为能控制全局,自认为和李绍权的合作也只是互相的利用,她利用他的关系和手段打通一切环节,等到做大做强的时候她完全可以抛开他。但是人心的险恶远远超过她的想象,郭铭提醒过她了,陆永也阻拦过她了,但她都没有听进去。
夜里,陆永给于晓彤按摩小腿,她现在终于放弃高跟鞋了,可就平底鞋一天走下来脚又疼又肿,晚上的时候非要泡好一会儿脚还得让陆永给按摩按摩。
于晓彤说了台里要承包出去几个栏目的事。
“算了。”陆永一听就反对:“你现在怀着身孕自己行动不方便,再去揽这件事那精力怎么分得过来?要我说平平淡淡才是真,何必折腾呢!”
于晓彤一听,怒了:“陆永,你怎么连郭铭都不如?他都说只要我愿意做的事他都支持!”
陆永没好气地说:“他不是你老公!他不用对你和孩子负责,可我要!”
“我明白了。”于晓彤不知轻重地说:“你是不愿意把这房子抵押出去。搞清楚,这房子是我的,房产证上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我完全没有必要跟你打招呼就可以做这件事,告诉你只是因为你是我老公而已!”
陆永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认为我是担心房子?”
“难道不是?”她冷冷反问:“这是我的事业,你可以不支持,但不能拖我后腿!”
“你这样看我?”
“那你就是见不得我发展得比你好!就像你见不得你的亲戚都喜欢我一样!”于晓彤噼里啪啦地说:“你这一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就算你做到庭长又怎样?你的收入也涨不了多少!你没有赚大钱的可能性而我有!我有无限的可能发展、有很多的机会成功!我真没有想到你心胸这么狭窄,你想要的就是一个帮你生孩子做家务乖乖呆在家里的家庭妇女,而我不是!所以你现在不舒服了,千方百计的阻拦,还让我在我事业这么关键的时候为你生孩子!说穿了,就是你自私!你自卑!你大男子主义作祟!”
陆永不想跟她吵,她的脾气跟她的肚子一样,与日俱增。他尽量说服自己一个孕妇的脾气是古怪的,是难缠的,但他每次还是被她气得够呛。他也终于明白,男人跟女人吵架是没有胜算的,因为你是一杆步枪,人家可拿着的是机关枪!
“我希望你成功,但是现在,能不能请你现在把心思收一下?”陆永竭力的隐忍着怒气:“等你把孩子生下来,等到孩子大一些,你再来谈你的事业好不好?”
她气咻咻地说:“为什么我就要为家庭牺牲事业?难道机会等着我吗?你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想拿下这个栏目来!我们现在不仅仅是拼钱,还要拼关系!”
“丢了一个机会总比丢了一个孩子强!”
“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好好的生下孩子?”于晓彤气得腮帮子鼓鼓的,胸脯一起一伏。
陆永怕这样吵下去会影响到孩子,冷冷说:“这件事暂时不讨论,我保留我的意见。”
说完他转身朝外走去。
于晓彤顺手拿过一枚苹果朝门砸下去:“陆永,我真是错看你了!”
门外的陆永,内心里怅然一声,彼此彼此。
“怎么又吵架了?”徐梅站在厨房门口朝楼上嚷嚷:“真把自己当太上皇呀!把你供起来还供出毛病来了,哪有像你这样对着自己男人一天到晚大呼小叫的?!”
于晓彤想忍,没忍住,拉开门冷冷应了一句:“不像我,当然不像我!你可不止大呼小叫,你还又打又骂,才没了男人!”
自从这次徐梅再搬回来后,于晓彤也不像以前那样忍着生闷气了,她与婆婆可以你一言我一语的呛起来,呛到最后总是婆婆气得跳脚,但她不敢再对她动手了,她怀着孕呢。陆永那么宝贝这个孩子,就算他母亲伤了孩子,他也会真的动气。
于晓彤不是不善良,她对其他人都很好,但对婆婆的心,却越来越硬。她越发觉得婆婆有着可怕的占有欲,她现在没了丈夫对小儿子也灰心,所以整个心思都扑在陆永身上。陆永早上起床,她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一直到他吃饭上班她都还叮嘱几句。等他回来她又跟了上去,在身后絮叨这件事那件事——以前可都是于晓彤绕在他身边,现在被婆婆给占了。而且为了引起陆永全方位的关心和注意,她会长吁短叹地说自己头昏啦胸闷啦等等无从考证的症状。
她甚至还去医院开了救心丸回来,放到床头边,让她儿子看到他妈真是有病,而且病得不轻。这就像是一场拉力赛,两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开始勾心斗角,纷争不断。
而且婆婆跟妈的区别也让她不再拿她当“妈”来看,像亲爸亲妈知道她喜欢吃水果,特别怀孕后很爱吃芒果,二三十块一斤的芒果一箱一箱的给她送来,而婆婆呢就会买点小蜜桔回来,跟她说酸儿辣女,多吃点酸的;婆婆也不会像妈那样,总是弄些营养的补气血的东西给她,一股脑的全是各种酸的,甚至连泡菜也会端上来;婆婆更不会像妈那样惦记着她日新月异的肚子,给她准备各种孕妇装,连**胸罩都给准备了,婆婆只会说小孩衣服是不是医院给准备,那质量不行,你们得多买几件好的;婆婆对于她有时候不想吃东西,不是心疼,而是烦躁的说你这不吃那不吃我孙子还要吃呢,而亲妈则会说不爱吃的话妈给你做别的……
于晓彤就越来越不待见婆婆。就算她趴在地上拿抹布把地板拖得锃亮她也觉得那是婆婆在故意煽情。她讨厌她,从骨子里讨厌自己的婆婆。也许人都这样,你讨厌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怎么看都不顺眼,越不顺眼就越讨厌。于晓彤和徐梅就成了这样的一对婆媳。
于晓彤跟婆婆一个钉子一个眼的时候,陆永这个鸵鸟就怎么也逃不掉了,她们都让他来评理和主持公道,他很想站在理这边,但“理”又“理不清”,母亲病着,晓彤怀着孕,他谁都不敢惹,谁也都惹不起,他除了压抑还是压抑。
这会儿,两个人又要吵起来了。
“儿子,你听听你媳妇说的话!她这是戳妈的心呢!”徐梅气得浑身颤抖:“你要是我儿子,就替妈收拾她!”
“他敢!”于晓彤站在楼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婆婆:“他要是敢动我一下,我明天就去把孩子拿掉跟他离婚!”
“别以为就你肚子怀得上,想给我儿子生娃的女人有的是。”徐梅把围裙解下来往茶几上一扔,朝楼上走两步:“就你这样的,还不是倒贴货!当初臊眉搭眼的追我儿子,现在倒耍起横来了!”
于晓彤气急败坏,看到楼梯口的花瓶想也没想抓起来就往楼下砸,哗啦的一声,碎片飞得到处都是,幸好徐梅已经站在楼梯口,这碎片飞到她身上倒也没伤着。她一屁股在楼梯口坐着呼天抢地地哭起来:“儿子呀,她这是要杀人呀!你就拿刀杀了我吧,没法活了!”
陆永狠狠瞪了于晓彤一眼,下楼去扶母亲。他把母亲哄到房间,再听她好一阵声泪俱下的控诉,就是她现在日子过得有多苦媳妇有多坏巴拉巴拉一大堆。陆永像是一场灾难过后唯一的幸存者,怀着的却是最深切的悲伤。他默默的听着,默默的听着,直到母亲累得睡着了。
他没有上楼,而是出了家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在夜里出来走一走。他的包里开始揣着一包烟,烦躁的时候会抽两口。日子过得越来越偏离轨道,一心想要成功的妻子,满心都是哀怨的母亲,她们时不时地闹点纠纷来锻炼他的承受力。他一边走,一边想,一个婚姻不糟糕的男人怎么可能深夜流落街头?
其实他很久都没有跟冯静容联系了,就算在法院里遇见也是公事公办的几句。他甚至连寒暄都给避开了,生怕触动了暧昧的那点儿触角。但他真的很想找人聊聊,就算得不到安慰至少可以有个人倾听,在于晓彤和母亲的一次争吵后,他在郁结烦躁的心情里第一次主动给冯静容打了电话,他们就这样有了联系。
他们找了个清吧坐一坐,他并没有把家里鸡毛零碎的事吐槽出来,就是像朋友一样的,随意的聊聊罢了。冯静容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她当然知道他找她出来是因为心情不好,她也不八卦的追问发生了什么,只是陪着他,用女性特有的温柔让他的心平静一些。有时候她也会有些暧昧的动作,比如用手背轻轻摩挲他的脸,或者在他陷入发呆的状态时握握他的手,开始他会有些躲闪,后来也慢慢接受,这并不代表什么,朋友之间也可以有这样小小亲昵的动作。在跟她静静地坐了片刻后,他的心情会得到治疗,他又可以转身回家去面对那个烂摊子。
他们也开始恢复了网上的交谈,也只是午间的时候闲聊几句,只要下班冯静容很自觉的不再联系他。虽然他知道他们并没有越轨,但他还是把Msn的密码给改了。
即使陆永强烈反对,但于晓彤还是把房子拿去抵押了。她也怕父母反对所以直接绕开了父亲的银行,另外找了一家银行给办理抵押贷款的事。把房子车子抵押了两百万,又找父母借了七十万,加上李绍权的钱才把交给台里的钱给凑够了。在李绍权的斡旋下,何副台长攒了几个饭局,都是台里的一些领导,而这时,于晓彤把她大舅给请来了,李绍权这才知道,这宣传部的副部长是于晓彤的王牌,他一到场那电视台的一帮子人立马就毕恭毕敬了。
权力是最无声的压力。
皇榜一揭,所有人都知道拿下这黄金档栏目的广告公司是匹黑马,不,是龙,白龙广告公司。于晓彤拿下栏目后才跟父母做了交代,当初那七十万也只是说要投资个项目并没有说太清楚,好在他们一向宠着她,也相信她有投资的眼光。
“这是不是玩太大了?”一向最宠于晓彤的父亲说:“这把台里的钱一交,后期的流动资金怎么办?那么大个摊子要维持也得百万去了。”
“还把你大舅给拉进来。”罗安怡不满地说:“你舅还当你请吃饭呢,到了才知道你给他摆的是鸿门宴。”
于晓彤撑着腰坐到沙发上:“爸,这后期费用我都想好了。找赞助呀!你想我栏目做大了那广告费也不同了,先给钱我就优惠一些,这钱就来了!妈,我又没让大舅为我说一句好话,只是让他吃个饭而已,是台里的领导想巴结我舅,顺水推舟罢了。”
“就你鬼主意多!”母亲想了想:“陆永什么意见?”
“他能有啥意见。”于晓彤撇撇嘴:“我发展好了他不就少奋斗二十年!现在他是提前傍款姐!”
母亲语重心长地说:“我还不了解你。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就算陆永有意见你也会一意孤行。但你现在结婚了,得考虑他的想法和感受!还有你婆婆,她心情不好你多让着!”
“知道了,知道了!”于晓彤最近累得够呛,幸好有郭铭每天接送她,让她可以在车里补补睡眠,而那陆永,是一点儿忙都帮不上。她心里想到丈夫,怨气没来由的就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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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晓彤这下更忙了,每天挺着个大肚子也是脚下生风,陆永除了叮嘱也就只能叮嘱了。办公室很快选好了,在市中心的红照壁,然后是招聘和购买设备,因为有着节目坐镇,于晓彤前期就拉到了赞助,剩下的事就交给李绍权去处理了。
有时候郭铭送她,看她在车上累得睡过去,也批评她:“你就是太逞强了。”
于晓彤笑笑:“我只是想证明给陆永看,女人其实是可以家庭和事业兼顾的。”
“可现在是非常时期。”
于晓彤温暖地抚摸自己的肚子,母性在她的脸上灼灼生辉,“我相信这是个强壮的宝宝。”
郭铭沉吟了一下:“总之照顾好自己。”
于晓彤别传面孔,看向窗外。满大街的都是情侣,牵着手的,挽着胳膊的,依偎坐在台阶上的,站台前吻别的……她的心里忽然疼了,突然间意识到她跟陆永之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昵的片刻了,她每天都在忙,到家了就是跟婆婆死磕,她觉得又忙又累心情烦躁的时候对陆永的语气也不那么好了,他们结婚才一年多,却好像已经变成老夫老妻的状态。她爱陆永,自始至终她都确信这一点,但为什么她这么爱他却忽略了他呢?是婚姻这种东西让她觉得一劳永逸了?让她觉得他已经是她的,可以不用再努力了吗?而她一腔的浪漫之心现在竟然也被磨平了。想想短暂的热恋过后,婚姻进入漫长的琐碎期,她的心里有点伤感。
“我是不是结婚得太早了?”于晓彤突然的问。
“怎么有这样的感概?”郭铭看她一眼,温言问。
“我跟陆永没有真正的恋爱,一下就结婚了。结婚了又忙着工作忙着怀孕,好像也没有抽时间恋爱似的。”
“你们时间还长呢!”郭铭笑说:“一辈子的时间够你们恋,再说也没有谁规定必须得先谈恋爱后结婚,其实先结婚后恋爱也挺好。”
于晓彤苦涩地笑了笑:“我现在的生活是我一年前难以想象的。”
“是不是怀孕的女人都喜欢胡思乱想?”郭铭不以为然。
“也许是我乱想。”于晓彤叹气,悻悻然:“可我总觉得婚姻生活不是这样的。我跟陆永,跟陆永的母亲,都有些问题。”
“婆媳问题是每个家庭都避免不了的。如果是你跟陆永之间有了问题,要沟通,要给彼此重新修复的机会。”
于晓彤笑起来:“我可是有实战经验的人,而你还是个门外汉呢!”
“也许是旁观者清。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关心一下陆永。”
于晓彤点点头:“我好像很久都没有跟他散步了。”想到这里于晓彤拿过手机给陆永拨个电话。
陆永接到于晓彤的电话,皱了皱眉。知道只要这个时间点她打电话来准是不回家吃饭,有些不悦地接起来:“又不回家吃饭?”
“跟沃尔沃老总有个饭局,不过很快就会结束,你来红杏接我好吗?”于晓彤自知有错,态度绵软了许多。
“我又不会开车,打车过去打车回来不是折腾。”陆永生硬地说。
“来接我吧,一会儿我们散会儿步。”
“再说吧。”
挂了电话于晓彤有点生气,觉得这夫妻两个人的情绪真不在一条线上,他心情好的时候正巧遇到她心情不好一定会热脸贴了冷屁股,她心情好想跟他热乎的时候正遇到他有点别扭就一定会被冷处理。想想,谁都有生理期,她也就权当这几天陆永生理期吧。
郭铭听到陆永不来接,就陪着于晓彤去参加了那个饭局,反正他回去也一个人,时间早晚都没有关系,等着饭后好送她回去。
一餐完毕,郭铭送于晓彤回去。刚刚室内有些闷热,坐在车里于晓彤开了窗户透透气,事情谈得很顺,她的心情不错,合着音乐的拍子小声地哼唱。
郭铭静静地聆听着,这样独处的时光是他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候,就这样听着她说说她的计划,她的目标,她的牢骚,她的抱怨,或者什么都不说,安静地呆着。她冷的时候为她开暖气,她咳嗽的时候递一支糖浆,她无聊的时候随手扔本杂志,她犯困的时候调低音量……他就用这种清淡的方式处理着他们的友情,用“搭档”“哥们”“蓝颜”这样的称呼掩饰他的心情。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一路看着她努力地追,追着自己喜欢的人,追着自己喜欢的工作,他也觉得他的步伐是跟不上她的,就这样看着她,或者助她一臂之力也就够了。
开车到他们小区门口的时候,小憩片刻的于晓彤还没有醒,她睡着的样子就像只猫,慵懒恬静。一缕头发散在她的脸庞,他迟疑一下抬手轻轻挑了过去。
这时,他看到一辆凯迪拉克停在他前面不远,从车里下来的人是陆永。他觉得真巧,下意识里推了推于晓彤:“你老公。”
正说着,郭铭拉开门,想要喊住陆永。然后他呆住了,因为从驾驶室里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子,她下车自然地“挽住”陆永,更准确点,应该是“扶”。
郭铭诧异地转过身看于晓彤,她已经下车,这样的一幕自然落入眼帘,面色顿时风云变幻。
“嗳——”郭铭的话还没有说完,于晓彤已经冲了过去,他赶紧跟了过去。
于晓彤一把推开冯静容,想也没想就扇过去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响让两位当事人都呆住了。于晓彤像吃了枪药一样喊,“冯静容,你知不知道他是别人的老公!你们这样拉拉扯扯勾勾搭搭不觉得有碍风化吗?”
陆永挡在冯静容面前,轻声问她:“你没事吧?”又扬起面孔,愤懑地对于晓彤说:“你疯了,我们……”
“你给我闭嘴!”于晓彤呵斥道:“是不是因为我怀着孕你就耐不住寂寞,跟她干柴烈火死灰复燃!你对得起我吗?我告诉你别说孩子八个月,就是孩子十个月,我也可以不要!”
“不要就不要!!”陆永气急败坏,索性豁出去咆哮道:“你就只会用这句来威胁!难道这就不是你的孩子吗?我早看出来了,你一点儿也不想要这个孩子,因为她是绊脚石,影响了你事业发展,妨碍了你挣大钱!如果你真的这样物质当初又何必来招惹我?”
“招惹?!”于晓彤瞪着眼质问:“你后悔了?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冷静点,有话好好说。”郭铭在旁边劝着,听到“冯静容”这三个字他倒是明白于晓彤的激动了——这位就是陆永曾交往八年的前女友。看上去跟于晓彤倒是不同类型,她穿花灰色西装外套,牛仔衫,显得既干练又知性,一副精英模样。于晓彤穿衣更喜欢混搭的随意风格,性格活泼小女人一些,当然强势起来也像个女魔头。他心里辗转一想,难怪陆永还会跟前女友牵扯不清,这个“情敌”确实要比于晓彤成熟老道得多,于晓彤遇到陆永的事都是眉毛胡子胡乱抓,就是发脾气也是指哪儿打哪儿,而陆永一向沉稳也许更希望自己的妻子是温和的做派。
陆永没有回答于晓彤的话。
一旁的冯静容开口了:“你有什么资格当他老婆?你不知道他今天受伤了吗?他刚从医院回来!”今天庭审的案子,犯人家属对判决不服,一下子呼啦来十多个人全围着他们几个法官,哭的哭跪的跪,一片混乱中陆永被谁推了一下,重心不稳一歪,闪到了腰。冯静容当时正好去那边办事本想等着他一起吃个饭却是着急地送他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她一直陪着他。
那时候于晓彤的电话打过来,陆永本想跟她说,但听她又是有应酬,话就咽了下去。他们从医院里出来又找了个地方吃了点东西,她这才送他回来,没想到就被于晓彤给撞上了。不过冯静容心里倒是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她们迟早是要面对这一刻的。而被于晓彤打了这一个耳光她也没想着还,让她打吧,打得越狠陆永就会越心疼她。
“他去医院,为什么你在?”于晓彤的心虽然在担心陆永的伤,但她更在意这个问题。
“不要无理取闹了!”陆永生硬地去拉于晓彤,又对冯静容说:“今天很抱歉,我替她向你道歉。”
“为什么要道歉!”于晓彤大力甩开陆永的手,用手指着冯静容,怒不可遏:“为什么你受伤了是她陪你去的医院!陆永,我需要你的解释!为什么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说?”
“这很奇怪吗?”陆永也指了指郭铭,厉声地说:“你不也和他形影不离,成双成对,如果要吃醋要嫉妒要怀疑我为什么不可以?”
“那不一样!”于晓彤抓狂,气得直跳脚。明明就是他的错,还在狡辩诡辩转移视线,“我们清清白白,而你们,你们睡过搂过抱过,你敢说她对你死心了吗?你敢说她对你还没有妄想吗?”一想到陆永最青春的时光都给了面前的这个女人,她就有抽她的心——女人可怕的嫉妒心,明明一开始就知道之前有个她,现在却刨根问底的介意了起来。
“对!”冯静容露出于晓彤深恶痛绝的笑容,从容坦白地说:“我对他没有死心,也有妄想!可我为什么?因为现在的他不幸福,不快乐!你们的婚姻根本就是个错误!我跟他相爱了八年,而你们呢?你们认识才多久?他选择你不过是退而求其次!”
“你胡说!”于晓彤被她点中死穴,其实她心里也有这样想过。为什么那时候陆永突然提出结婚,是不是因为他被甩了所以才想急着开始另一段感情?可每每想到这里她就迅速地截住这个念头,没有谁能承认自己的爱情不纯粹,何况她是那么爱他!她愿意为他生孩子,如果他喜欢,她愿意再生再生,她说不要孩子不过就是想让他服软。这是他的软肋,她知道了所以才每每拿捏,每个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她们说离婚真的要离吗?她们说离家出走是真的要走吗?不就是想着男人来哄哄她,来求求她。
于晓彤面对冯静容的公然挑衅,怒目相向:“你纯属放屁,太无耻了!感情是先来后到的吗?现在他是我男人,你就是个不要脸的第三者!”
“别说了!”陆永拽住于晓彤:“先回家!”
“让我说!”于晓彤火爆地挣扎:“陆永,我今天让你说清楚!你以后到底还见不见她!如果你还要继续跟她来往,那我们离婚!”
“你说。”冯静容拉着陆永的手,而他的另一只手还拽着于晓彤。这是一个尴尬的戏剧性场面,甚至还带点喜感。可是没有一个人笑,冯静容和于晓彤都死命地盯住陆永,新欢旧爱的对决就像是生死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陆永看着她们,他不忍伤害冯静容,那会让他鄙视自己。可他更不能伤了于晓彤,那是他的妻子,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晓彤,你流血了。”郭铭惊呼一声。
于晓彤兀然低头看自己,正是八月的时光,她还穿着米色的孕妇背带裙,血水顺着大腿流下来,她这才感觉到一阵疼痛,身体摇摇欲坠。
陆永惊呆了。倒是郭铭反应过来,一把抱起于晓彤奔着往车里塞,又冲着陆永吼一嗓子:“上车!去医院!”
后座上陆永紧紧抱着于晓彤,他颤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于晓彤又疼又怕又气:“滚,你滚!我不要看到你!”
郭铭把车子开得风驰电掣,顾不得红灯径直往医院里赶。看着身后像轰然倒塌的于晓彤,他浑身都在颤,手在颤,脚在颤,嘴唇也在颤,他不停的从倒视镜里看着她,慌乱像汹涌的洪水,把他吞掉了。而同样被吞掉的还有陆永,他的心里又愧疚又愤恨,她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就乱骂一通?可他知道自己也有不对,他跟冯静容确实是有着一股子暧昧的气息,这也由不得晓彤发那么大火动这么大怒。
因为他的腰扭着了,自己走路都得撑着腰,上上下下抱于晓彤的事都是郭铭在做,陆永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形势是这样他也不能抢过来,只得跟在他们身后。
医生竟然把郭铭当成家属,检查后对他说:“有早产迹象,现在要做剖腹产手术,你先签字办手续。不过情况紧急,我们还是得问一句,保大人还是孩子。”
郭铭急切应着:“大人!保大人!”
陆永迟疑着还没有回答,却已听见郭铭坚毅的声音,他沉默了。
“医生,求求您!两个都要平安!”郭铭胡乱的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往医生的手里塞过去,几乎带着哭腔说:“我今天带现金不够,改天一定好好感谢您!医生,求您了!”
医生把他手里的钱给推回去:“放心,我们一定会尽力!”医生又宽慰一声:“每个爸爸都是这么过来的,别太紧张。”
随后而来的冯静容也看到了这一幕,她的手轻轻地挽在陆永的手臂上:“不会有事。”
于晓彤被送进了手术室,里面情况未卜。手术室外的人焦灼不安。
郭铭看到坐在陆永身边的冯静容,生冷地说:“一会儿晓彤的父母会来,你最好让她走。”
“你凭什么要求我?”冯静容豁然站起来:“今天的事跟我无关!是她自己撒泼!再说你好像管得太多了,我是外人,你也是外人!不要把自己真的当成了家属!”
“你!”郭铭气急:“我警告你,要是你敢伤害她,我不会放过你!”
陆永冷冷站起来,对郭铭说:“你走吧。”
郭铭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昏头了?”
“就因为我不是瞎子我才让你走!”陆永直视他:“你这么紧张是因为晓彤只是你的搭档你的朋友吗?她怀疑我的时候我觉得真可笑,真该怀疑的是你们!”
郭铭愤怒地盯着他,拳头握紧大力挥过去:“你个混蛋!”陆永踉跄一下站住,他被激怒了,顾不得身上的伤扑着上去,在冯静容的惊呼声里两个人扭打起来。突然护士出来,朗朗的一声:“生了生了,母子平安,是个男孩。”
两人蓦然回头,都被震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