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周时愕然。
对面的赵博生冷笑一下:“是啊,做得真绝!”
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可以用迷幻来形容。
沈铭阳死亡,一个家庭彻底坍塌。妻子早产,保温箱都住不起,生产完以后带着孩子就回了家,结果孩子差点没活下来,孟开良知道后,连忙帮她出了费用又送回了医院,这才给了孩子、也给了这个家庭一条活路。
不管怎样,孟开良曾经允诺过沈铭阳,更何况,他觉得沈铭阳出事与他们来找他有脱不开的关系,所以每每见到沈妻都觉得愧疚,于是马不停蹄地又置办了一处房子,非要沈妻带着孩子搬过去。
沈妻不走,偏要守着沈铭阳在这,说这才是他们的婚房,他们的家,要走,也等三年后再走。
孟开良拗不过他,只好没事多来关照,还为沈妻请了保姆照顾。
沈妻更觉得不好意思,她从来没怪过他们,甚至还带着悲痛宽慰谭元元:“我知道他要坦白的那件错事和你有关,你们也不用愧疚,因为他答应你们的也没能办到。”
沈铭阳落水后,沈妻报了警,她是有一些怀疑的,毕竟这么多年安稳生活,偏偏这两个人来了以后,人就没了,一定是与沈铭阳心里藏得秘密有关,但由于她并不知道内情,也说不清楚怀疑的点在哪里,更没有实质性的指正与谁有矛盾,所以在警方看来不足以成为被谋害的证据。
而孟开良和谭元元,警方自然也来找过他们调查,他们却不知该不该说出这一切。
说出来,唯一的人证已经死了,谁能证明是真的?再者,如果是有人对沈铭阳下了手,那说明他们来找他这件事,已经打草惊蛇了,可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敌人有多大来头,他们更是不知道,会不会自身安全都难保?
孟开良不愿意谭元元有一点点风险,因此,他们选择了闭口。
下一次,如果有下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可还有下一次机会吗?
恐怕不会再有了。
沈铭阳落水事件,由于在岸边并没有查到明显的人为痕迹,尸体上也没有其他伤痕,身上财物没有丢失排除了抢劫等可能性,调查了一段时间,警方就以意外落水结了案。
沈妻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她还要养早产的儿子,还要照顾伤心过度的沈母,也顾不得其他了,随后简单安葬了沈铭阳。
听到这里,周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他们俩,后来有没有再去找那名人证?我和刘猛已经见过他,相信有你帮助,找到他并不难。”
赵博生摇摇头:“一开始是突然袭击找到他的,知道来意后他就一直拒绝见面,再往后连电话都拉黑了,你们能见到他,是因为你们的身份不同,他必须要配合,不过我猜,即便是见到他,也什么都没问出来吧?”
周时沉默,的确如此。
从沈铭阳的讲述中可以确认,当年导致谭满被定死的证据是被替换了的,如果这里出了错,那么人证的证词百分之百也是假的了,另外,通知会见家属的人是法院办案人,之前周时已经联系过对方,他们说家属电话是由公安提供的,具体是谁不记得了,所以想通过内部找到该人的想法一直没有进展,现在已经知道这个人就是沈铭阳,但用处并不大,这条路也堵死了,找此人只能大海捞针。
目前只有人证近在眼前,因此想要再次打开口子,人证恐怕是关键中的关键。
这是最后唯一的机会,不能再出任何差错,一旦走了沈铭阳的老路,那就真的是死无对证了。
得慢慢来,急不得,他需要好好谋划一下,周时心想。
***
昨晚和赵博生聊得太晚,第二天周时一睁开眼睛,已经日上三竿了,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七八个未接来电,都是张立阳打来的。
有急事?周时腾地坐了起来,起猛了,头一阵眩晕。
揉了揉太阳穴,连忙回拨了过去,就听见那小子在那边焦急地问:“周队啊,我一直等着跟你汇报呢,你咋还不来啊!”
“你他娘的想要吓死我啊,以后不是死人的大事不要没完没了的给我打电话!”晕眩的感觉还在,周时一阵气恼。
他掀起被子下了床,老婆应该已经上班了,不知道几点走的,周时睡得太死完全没听见。
走进餐厅,早餐已经做好摆在桌子上,一杯豆浆,一块煎鸡蛋,一小碗青菜。虽然凉了,但周时还是很满足,她总是抱怨他,可这么多年,每天的早餐都是老婆变着花样做的,不过他经常早出晚归的,有时候想赞一句好吃都碰不到面。
他端起豆浆喝了一口,这才看见,碗下面竟然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五个字:“我们离婚吧。”
嘴里的豆浆一下子走岔了路,钻进了气管,哪怕是周时猛烈的咳嗽,也没咳出来,直到周时差点背过气去,这口豆浆才一点一点地从气管里挤出去,呼吸总算匀了下来。
可那心脏,却依然咚咚咚地擂个不停,锤地周时胸口生疼。
咽下最后一口煎鸡蛋,将碗里的豆浆喝得一滴都不剩后,周时背上挎包,一如往常去了单位,张立阳那边的调查,说不定真的有重要的发现,这个案子必须要了结,必须要了结,他一边走,心里一边想,等这个案子结了,再去求老婆原谅。
***
“师父,我可以开始了吗?”张立阳一脸真诚。
周时点点头:“说吧,挑重点,要敢啰里吧嗦的,家法伺候。”
张立阳缩了下脖子,小声哼唧:“我这都是重点”然后清了清嗓子,周时就听见他说:“周队,我和小方一致认为,谭满那个班主任不简单。”
随后,张立阳将手里的报告递给周时:“喏,师父你看,这些是我们和那老师的聊天记录。”
周时没啃声,接过来翻阅,却越看越心惊。
记录如下:
“张立阳:您说说当年给谭满试卷的全部经过。
杨国涛:我通过个人关系,从省外一重点中学弄到了一张密卷,你们可能不太懂这个密卷的含金量,每年这个学校的卷子,都能压中好几道考题,因此能把密卷弄会,就等于高考稳拿不少分,这对孩子们来说,是多好的机会,我必须要拿给学生们做一做,而谭满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和他的父母关系也不错,所以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了,这孩子也是激动的不行,一刻都等不得,我那天正好在学校值班,他非要当晚就来拿试卷,我怎么会想到,学校这样的地方也会出事呢?
张立阳:他是几点去的你那里,您还记得吗?
杨国涛: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呢,案发后,警察问过我很多遍,这个时间已经刻在了我的脑子里,是当晚 10 点 10 分到的我家。
小方: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杨国涛:他来的时候,我特意看了下时间,因为确实挺晚的了,我还对他说,都这个时间了,怎么就等不到明天?我知道这孩子拿了卷子回去肯定会熬夜做题,所以还劝他应该早点睡觉休息。
小方:他是几点离开的?
杨国涛:我们只说了几分钟的话,他就走了,走时候我没看时间,但他在我这里绝对不超过 5 分钟。
张立阳:他走了以后,你注意过他的去向没?
杨国涛:我去窗户边看了一眼,在窗子的位置能看到操场,厕所在操场右边角落,但看不见,不过他的确是往厕所方向去了。
张立阳:当时操场有没有其他人?
杨国涛:没有看到,不过我只是在送谭满走了以后去窗户那看了几秒钟,之前和之后并不确定。
小方:没有人跑步?
杨国涛:我看的时候,确定没有。
小方:警察多久后来的?
杨国涛:很快,也就 10 多分钟,附近派出所的就先来了一辆车,过了一会又来了好几辆。因为间隔不久,我还没睡下,所以也跟着下楼围观了。
小方:当时现场什么情况?
杨国涛:厕所周围被警戒线围起来了,我进不去,不过能看到谭满是躺在地上的,后来知道是被打晕了,还有一名学生站在一旁说是报案人,警察勘验现场后,把他们两人都带走了。
小方: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杨国涛:我怎么看?当然是冤的了,你想想,从谭满下楼到警察来,总共十分钟,这期间,他要强奸还要杀人然后再被人发现打晕再等着警察来,十分钟能干得完这么多事吗?
张立阳:那你当时跟警方说了没有?
杨国涛:怎么没说呢,说了无数遍,谭满这个孩子,将来绝对是栋梁之材,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警察也不是没考虑,可后来证据确凿,谭满又招了,我供述的时间线,可信性就大打折扣。
张立阳:他们认为你记得时间有误?
杨国涛:只有这个解释,没有其他答案。”
合上记录本,周时陷入沉思。
他记得查阅案卷时,里面记录的第一次谭满报案时间是 10 点 20 分,第二次人证也就是那个李建的报案时间是 10 点 25 分,警方抵达现场时间是 10 点 27 分,如果杨国涛老师说得时间没错的话,谭满大约 10 点 10 分到了杨国涛宿舍,不到 5 分钟后离开,20 分就报了警,五六分钟时间,绝对不可能做出这样一起案子来。
之前因为警方根据证据认定了谭满,所以杨国涛老师的时间供述就不一定是最准确的,毕竟也没人给他作证,万一他是爱谭满心切,故意这样说的呢?
正想着,刘猛推门闯了进来,由于动静有点大,门“彭”地撞到了墙上,哐当一声把屋里人都吓一跳。
张立阳喊道:“刘哥你这是干啥啊,心脏都要出来了。”
刘猛也不理他,瞪着周时:“周队,李建带着全家出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