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三天后,德克萨斯州,美墨边境的埃尔帕索。
费尔南多在一家当地较为高档的酒店前停下租来的车,我还有点懵。
来到这里,我总算明白费尔南多为什么如此偏爱高地盘的越野车了——戈壁滩、无人公路,以及在黄沙与土坡围绕当中建立起的城市,确实更适合四驱动的车辆在望不到尽头的公路上狂奔。
尽管来之前我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
可真的身临其境,我的心中才真正地涌上一个认知:这是与纽约,与任何大城市完全不同的地方。
“在这里小心一点,”我的教父在车上叮嘱我,“埃尔帕索的治安不太好。”
我小声嘀咕:“纽约的治安也不好。”
费尔南多摇了摇头。
他双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高大的身躯朝着我侧过来,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不不,chica,”费尔南多带着笑意,语气却格外凝重,“纽约的治安不好,和这里的治安不好,是完全两个不同的概念。”
前任缉毒局卧底亲口说出这句话,足以可见其严重性。
我不禁回想起自己看过的那些电影。
埃尔帕索的对面,仅一河之隔,就是世界上最为混乱、暴力,以犯罪率和死亡率高著称的罪恶之城华雷斯。
“……我知道了。”
还是听费尔南多的。
我小心抬眼看了一下驾驶座上的教父:“谢谢你陪我任性。”
费尔南多一下子忍俊不禁。
“我一直觉得,妮可,你太过早熟,”他煞有介事地评价道,“也太过坚强。我一直期待你能对我,或者对阿瑞斯,像普通姑娘一样任性妄为。”
是的,费尔南多总是在劝我像个孩子一点,去享受青春。
他对我几乎能称得上是有求必应——尽管我很少会主动要求我的教父去做什么。
“但我没想到。”
费尔南多抓了抓自己厚重的黑发,慢吞吞说道:“我的教女平时从不任性,一任性就任性了个大的。”
说着,他还用拿着墨镜的手指了指四周颇具西部风格的房屋和面前的酒店。
我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
当我提及要来埃尔帕索时,费尔南多愣了愣,但仍然一口答应了我。
耽误课程、影响生活?
这样的顾虑恐怕都不存在于费尔南多的人生辞典上。
“下车吧。”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先办理入住手续。”
据说面前的酒店是埃尔帕索最好的酒店,这让我有些愧疚:从机票到入住费用,可都是费尔南多掏钱。
我跟着他开门下车,双脚落地之后,干燥的热风扑面而来。
“其实可以住便宜一点的旅店,”我说,“汽车旅店我也不介意的!”
“我介意。”
费尔南多从后备箱拎出行李:“明明是带着我的教女出行,我可不想被人误会是中年地痞诱()拐了帮派老大的未成年女儿私奔。”
我:“……”
怎么说呢,费尔南多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说是城里最好的酒店,可不论从规模还是条件都远不如纽约。我趁着费尔南多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从口袋中拿出奥丁给我的名片。
从手机上查了一下,奥丁店面的地址离我们并不远。
费尔南多开车去的话,十几分钟就可以抵达。
关键是……
我真没想到,奥丁竟然在这么偏远的地方开热()武器商铺。
还以为他会在丹麦,或者跟着布拉基在旧金山养老呢。
之后的事情不用我多安排,费尔南多就领会了一切。
把行李放进单人间内,我又休息了一会儿,没过多久,费尔南多就从隔壁房间打来了电话。
下楼之后,我们直奔名片所在的街道。
埃尔帕索的城市风格与我所见到的任何大城市都不一样,没有特别多的高楼大厦,也不是那么繁华,路边没树,也并非车水马龙。打开窗子,吹进来的是干燥无比的冷风。
往南边望过去,甚至能隐隐看到另外一个国家的风貌。
“卡尔·威斯登”的枪店开设在城市一隅,还配备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靶场,因而算是当地居民区的一个地标,很是好找。
埃尔帕索的住民多为拉丁裔。
所以我想,我和费尔南多,一个近一米九的中年男人,外加一个十六岁的白人姑娘,还一看就不是本地人,这种组合可能过分引人注目了。
因为自从我们下车以来,就感受到了无数好奇的视线。
这使得费尔南多推门而入时,跟在后面的我刚刚踏进枪店,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笑声。
“我确实在等你来,妮可丫头。”
枪店老板卡尔·威斯登——或者说,之前在洛杉矶见过面的奥丁,坐在柜台之后揶揄道。
他还是那副装扮:旧飞行夹克,花白头发之下仅剩一只眼。
奥丁指了指费尔南多:“但麻烦你和你的同伴不要把警察引过来。”
费尔南多侧了侧头:“才不过二十年,如果埃尔帕索的局长还没退休,他应该认识妮可的父亲。”
奥丁眯了眯眼:“你就是她那个印第安人教父吧?”
费尔南多:“我可不记得二十年前你在埃尔帕索,奥丁,这里可不是发财的好地方。”
嗯,看出来了。
费尔南多也不喜欢奥丁。
“你说需要我帮忙。”
我直奔正题:“需要我做什么?”
奥丁这才从柜台后面慢悠悠起身:“等我找个人帮我看店,跟我来。”
他带着我们走进枪店后门、穿过靶场,来到店面后方的窄道。
这附近是居民区,多数都是我只在影视剧里见过的那种平整小院。
在纽约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我家周围的居民可住不起这么多独栋院落。
初见奥丁时,我就觉得他的身上有一种隐藏在狡猾与智慧之后的肃杀与荒蛮,倒是符合维京人的气质。
而在这片干燥、凛冽,主色调昏黄的土地上。
北欧的气质竟然能彻底融入西南部,奥丁走在前方,看他穿着旧飞行服的背影,好似真就是个从战场归来的西部老兵。
这些旧神啊,我在心底感叹,也确实是适应力强大。
“你爸怎么样?”奥丁突然开口。
“问,问我?”
“你说呢,chica?”费尔南多补了一句。
嗯,总不会是问费尔南多。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他还会在这节骨眼上与我闲聊。
不管奥丁有什么目的,他在边境城市过的倒是优哉游哉,好像真的是个会和年轻人聊天扯皮的退役老兵。
不过想想,奥丁在北欧神话里司掌战争,我爸本就是战神,两名旧神还算是同行。
“他出差去了,”我回答,“跑长途。”
与“那东西”相抗衡消耗和BB储存的神力。
我爸短暂地恢复神智后,又变回了平时木讷封闭的样子。
当然这部分没必要同奥丁说。
“生活不容易啊。”
走在前面的奥丁一声感叹:“过去为了生存茹毛饮血,如今呢?也不会比氏族时代好到哪里去,争端、压迫,孩子,这些东西千百年来,从未变过。”
我:“所以你开始卖枪了。”
奥丁读懂了我的潜台词:打不了战争,就去制造争端。
他也不觉得冒犯,只是笑了几声:“只是糊口罢了,谁叫在这个国家是合法的。”
语毕,奥丁停在了某个院落前。
“就这里。”
他似乎是这家院落的主人,直接推开院子的大门,带领我与费尔南多进门:“虽然你们和我的儿子闹的不好,但他的妻子并不会在意的,放心。”
布拉基的妻子?
那不就是青春女神伊登吗!
我刚反应过来,一个纤细的身影从颇具西部特色的大宅中走了出来。
“你就是妮可?”
是名相当、相当年轻的姑娘。
她皮肤白皙,容貌精致,浅色长发打着自然的弧度垂至腰际。随着这位姑娘的动作,长发在她以红色波点作为点缀的短裙上方轻轻摇曳。
陌生的姑娘停在我面前,先是礼貌地对着费尔南多笑了笑。
费尔南多一咧嘴,微微欠身示好:“日安,小姐。”
“日安,先生。”
她点头之后,视线转到我身上:“我等你很长时间了,妮可。”
我:“……”
现在,我知道为什么布拉基没有和伊登在一起了。
并非洛基挤兑布拉基那般,是他和诸多夫妻不和的旧神夫妇一样被老婆嫌弃踹出家门。
而是青春女神伊登,是真的,呃,青春。
她很漂亮,看上去恰逢女孩成长为少女的阶段,顶多十四五岁,不能再多。
和伊登比,潘多拉和我都已经够“老”了!
她才是真正的合法萝莉。
怪不得布拉基要和伊登分开,放在当年没人觉得这有问题,但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布拉基一定会因此而坐牢的!
奥丁送了我一个“现在你懂了”的表情。
“我和弗丽嘉是伊登的监护人,”他摊开手,“虽说儿媳变孙女有点奇怪,但弗丽嘉至少能有个伴。”
“我们来谈谈正经事吧。”
伊登完全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
她生得好似不沾人间烟火,性格方面……我觉得也有点。
白皙精致的小萝莉直接伸出手,轻轻握住我的手腕。
“你得救救金苹果。”
伊登牵着我,穿过大宅,来到了后面的花园。
“求求你了,妮可!”
在伊登悲伤的语气中,我看到花园里,一棵年岁应该已经不小的苹果树树立在中央,它已经枯萎了。
而我的关注点则是……
你们就把金苹果树种在美墨边境混乱城市的居民区后院,知道维京人心大,但也不能心大到这个程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