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现在仓库时,徐来运想起编曲老师提的意见,踌躇着来到了徐勇越房间门口,还没等敲门,门口就被从里打开了。
徐勇越猛地一见呆站在门口的徐来运,吓了一跳:“咋了你这孩子,站着不出声?找我呢?”
徐来运苦着脸说:“勇越叔……”他同徐勇越说了编曲的事,果不其然招来一顿说:“你是不是傻?咱这么大个活人在你跟前你看不见,非得找别人?多大事儿?”
说着,他折身返回房间,从皮箱里拿出一沓已微微泛黄的纸来,塞到徐来运手里:“看看这些宝贝吧!”
徐来运定眼一瞧,双眼不由一亮,忙捧着纸张走到桌前坐下,小心把卷边的纸给仔细抚平。
眼前的有些是戏曲残本散订,有些是戏曲唱段,大多标了谱曲,音符在他眼里仿佛一个个静待触发的琴键,在线谱上下浮动。即便是看不懂,也不妨碍他感受到了戏曲音节流淌的美妙。“勇越叔,您从哪儿弄来的这些宝贝?”他不禁问道。
“知道这是宝贝了吧?”徐勇越不无得意地说。
“可就算是有了这些,咱也不能直接照搬人家的东西往咱自己的作品上套啊?最多也就能扒谱,做个参考对象学习效仿罢了。对了,勇越叔,您会看谱吗?”
“不会。”徐勇越如实告知。
“这……看来我还是得再找那编曲老师问问了。”徐来运脑中飞速盘算着该怎样跟编曲老师讲自己的想法,徐勇越就又开口了:“我不会看谱,可我心里有谱啊!
你别看戏曲百花齐放,种类繁多,可流行的曲式就那几套,这样,你跟我说说你预想的是谁唱的,啥样的唱词,该是啥情绪,我给你大概起个调,咱多调试调试,总能找到个合适的调子。”
说着,他就取来了板胡,捞了张矮凳坐了下来。徐来运赶紧从包里取出剧本,翻开第一页,边翻着边又犹豫了下,问道:“咱开场也得进伴奏吧?”
“咱先试试演员部分,开场、过场这些得和演员唱段相互配合,开场宜简,但是又不能太简,得文里带点武,听着才能入戏,像这样……”说着,徐勇越即兴拉了一段,只听得一阵宽厚高亢的弦乐声传来,直透心底。
俩人就这样一小段一小段调试了下来,徐勇越拉得兴起,连脸上也在微微使力,大有恨不得立马上场表演的架势,徐来运边听边跟着用手机录下,直到手机没电,俩人停下手中动作,才被一阵疲惫席卷了全身,各自瘫倒在一边。
徐勇越抹去额前的细汗,对徐来运说:“来运儿,只有我一人拉弦儿,感觉还是差点味儿,咱是不是想想办法,给人再凑凑齐?吹拉弹拨唱,得四五个人搭配着才能配齐一个基本的乐队呢!”
“唉!”徐来运无力地叹了口气,缓缓地坐直了身子,说:“我去哪找人呢?勇越叔,您从前是管乐队的,您看能不能帮着先给联系联系?”
“这……行,我给你问问,但是我估计,这事悬。”徐勇越也跟着叹了口气,“来运儿,你是天黑偏要淌泥坑,难上加难啊!
不过,老话说得好,困难像弹簧,看你强不强,你强他就弱,你弱他就强。有咱在呢!你要遇上难事了,别老自个憋着,说出来,叫大伙帮你,咱几个天天待这儿吃闲饭也不是个事,都想赶紧演两场挣点钱呢!”
“行。我再加把劲。”徐来运嘴上这样说着,却把脸埋进了双手里,再露出脸来时用力地抚了抚太阳穴,双眼放空地望着前方。
这时,赵悦打来电话:“小徐,有空过来一趟,咱得商讨商讨细节。”
见到赵悦,徐来运就被唤到了桌边。桌上零散摆满纸张,分别写着场次信息和分别需要的道具服饰等。
“咱预定的是180分钟左右的戏,分5个场景,按常规表演台大小来算,咱大概需要5-7块幕布,表演道具按场次划分,你看着配合着幕布置办道具,尽量简单化。
至于服装的部分虽说不用太精细,但考虑到长期演出的性质,最好还是得根据演员本身适合的样式挑选。
这是我从别的现代戏、农村戏里找的演员造型照片,你可以参考参考。等丛珊来了,他们也试好造型了,咱把大伙身材数据一收集,往做衣裳那里一报就行。”
“行,赵老师您费心了,这些等我晚上空了处理。”徐来运接过赵悦整理好的服化道资料,和先前的旧戏谱叠到一起,小心夹到了文件夹里。
赵悦见徐来运满腹心事的样子,不免关切起来:“我听说曲子编得不是太顺利?”
徐来运点点头:“编曲老师那边出了点状况,正在想法补救。我和勇越叔也正试着创作,看能不能磨出来个合适的曲谱。”
“这样,你晚上把幕布、道具、服装啥的选好定个板,剩下的就交给我去办,你专心忙戏本的事。”赵悦对徐来运说。
“好。”徐来运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离开的步子却迈得缓慢,似身上压了千斤担似的。
“来运儿,忙完了吧?”走廊外,徐清远走了过来问道。
“忙不完,没个尽头。”徐来运说。
“走,咱先去办点别的事。”说完,徐清远径自走了,也不管徐来运跟没跟上。
徐来运终于起了好奇心,三步并作两步追上问:“咱这是去哪?”
“来了你就知道了。”徐清远也卖起了关子,神秘地说。
在父亲的指挥下,徐来运开着车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公园里。
“南湖公园?”看着门口的红漆木牌子,徐来运忽然勾起儿时记忆。
在他小时候,南湖公园还不似现在这样冷清,门口有兜售各种小吃的摊子,有搁在单车后座上的盖着被褥的冰棍箱子,有卖五彩气球的大爷,有买不到东西而哭闹的孩子。
他就是那些哭闹的孩子中的一个,但他哭并不全是因为吃的,是因为不能像其他孩子似的,骑在父亲的脖子上,高人一等且威风凛凛地俯视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