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来运口中所说的朋友,正是张启玉,两人碰面的地方在一家茶馆。

说是茶馆,其实不过是个闹市里一间不足80平的小铺子。店里除了白色墙上装了内嵌式古木色置物架,和一些枫木色茶桌、茶具以外,基本和其他快餐小食店没什么不同。

“来运兄,这回来得急,时间紧,没来得及挑个更好的地儿招待你,希望你别介意。”张启玉奉上杯热茶,歉意地说。

“我也是临时起意才抽空赶来的,咱虽说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也不算是外人,不必说那客套话。”徐来运打量了周围一圈,说:“我看这地儿挺好,闹中取静,看得出店家为了中和茶文化和现代审美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

张启玉笑说:“要不老天爷选了你做戏曲传承人呢!也就只有你看得出其中的巧思。这是我一老乡的侄子开的店,除了生意不咋样,别的都挺好,要不是靠老一辈带来的老主顾们支持,恐怕早已关门了。”

“做生意有很多方法,我相信店主肯定也会找到其中奥妙的。言归正传,启玉兄,我这次来是有事要找你谈的。”徐来运话锋一转,进入了正题。

“我就知道你不会只是来看我这么简单,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说吧!啥事?”张启玉问。

“我想请你当我新戏的演员。”

“我?”张启玉用大拇指朝着自己指了指。

“对,不止是你,还有你戏班里的老乡们。不怕实话告诉你,我忙活了这么久,也只是寻来了花旦和老旦,还剩了几个演员,实在是招不到人演了。”说着,徐来运习惯性地叹了口气。

张启玉也叹了口气:“唉!来运兄弟,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咱哥几个这次来都是奔着挣钱去的,哪还有心思演戏呢?”

“我知道,这太为难你了。可我始终觉得,你们唱戏唱了那么多年,就这样放弃未免太可惜。

据我所知,你说的那木材厂也并不是一年四季都是旺季,也有闲下来的时候,咱完全可以想个折中的法子,既不耽误你们工作,也不耽误唱戏。

我之所以这样说,并不是因为我是戏班老板的缘故。我也曾在工作与兴趣间纠结了一段时间,后来发现我完全是庸人自扰了。

工作与兴趣并不是鱼与熊掌的关系,只能二选一,我戏班里新进来的花旦就是个例子,小姑娘特别不容易,还上着学呢!就答应来演戏。

内行一辈子,外行一辈子。祖师爷传下来的功夫,那是刻在骨子里的、让人割舍不掉的东西,咱要不是打心底里热爱,又哪会坚持到了现在?”徐来运苦劝了一阵,直说的张启玉面露挣扎之色。

“来运兄弟,你说的在理。只不过我没法替我兄弟们做决定,得等我问了之后才知道结果。”

徐来运问:“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张启玉摇摇头,目光落到了远处:“不好说,之前败了太多家底了,也不是那年轻小伙了,啥事都得先紧着家里,最后才到我自己呢。

先不说咱愿不愿意去,即便是闲的时候,一来一回也太费时间,这餐旅费就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而且万一哪天耽误了工作,咱也不好跟老板交代。”

徐来运看出了张启玉的挣扎,没有立刻逼着他做决定,只说道:“没关系,你考虑清楚了随时找我。我在我家那边租了个仓库,地址大,里头搭有舞台,有厨房,有宿舍,有小吃街,吃住都不是问题。

而且我听朋友说,县郊那块正在建个工业园,相信以后找工作也不是啥难事。”

张启玉低头看了下徐来运递过来的纸条,上头记有他的详细地址,点头道:“行,回头我帮你问问我那几个老乡,到时候第一时间告诉你答案。”

徐来运松了口气,脸上也舒展开来:“太好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来运兄弟,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张启玉问。

“你说。”

“我也干过戏班班主,我知道干咱这行得得抗下多少压力,面对多少困难的。可我怎么每回见着你,你都像个没事儿人似的,总是充满干劲的样子?难道你就没遇到过让你觉得顶不住的困难么?”

“怎么没有?我几乎天天都在和困难作斗争呢!就在来见你之前,我才解决了个小麻烦。”

“什么麻烦?”

徐来运把丛珊的事件简单地说了下,张启玉听得兴起,又接着问了下去,听了不少徐来运最近的经历,不免感叹道:“我以为,像我那样缺钱经营的已经算是大麻烦了,想不到你的经历比我还丰富多彩,真是人生如戏啊!”

“人生如戏,就看咱怎么演下去了,演好了,就是一出好戏,演砸了,大不了收拾停当,重整河山,慢慢地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去,大老爷们儿,摔个跟头怕啥,又摔不死咱。”徐来运深有体会地说。

两人又热聊了好一阵,直到赵悦打来了电话,徐来运才不得不同张启玉告别:“我得走了,得去接位老师。”

闻言,张启玉好奇问了句:“你还认识老师呢?这市里的老师可不得了,他是教啥的呀?”

“她教我的,是我戏曲入门的启发人,教了我很多在外头学不到的东西。这位老师姓赵,叫赵悦,曾是市戏剧团的编剧老师,和市团的赵副团长是姐妹。

说到这里,我想起来个事,过俩月市里要办个地方戏汇演,赵老师给我们戏班报了名,要是一切进展顺利的话,说不定到时候咱还真能登台表演呢!”徐来运回答说。

张启玉高兴地说:“呀!那是好事儿!到时候我一定带上老乡们去给你捧场。”

徐来运淡淡一笑:“八字还没一撇儿呢!想演出,也得把人给招够了,戏排好了再说。好了,我该走了,想清楚了随时联系我。”

同张启玉道了别,车开到半路的徐来运又接到赵悦电话,说临时还有点事要处理,叫他晚点再过去。一看离约定的时间还算充足,又实在找不到什么地儿消磨时间了,徐来运就给周全打了个电话。

周全接到电话,也颇感意外,一听徐来运正好来了市里,便迫不及待地约了他来工作室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