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起地上掉落的银镀金点翠**纹头簪,程一天反复的观了良久。脑海中,幻化出第一次遇见陆江城时候的样子,她的发髻上,似乎就有着这么一只点翠花簪。
难道是……
抬头的瞬间,程一天呆若木鸡。
“飘香院……”
那不是……那不是男子寻欢作乐的场所吗?江城,难道江城她……
来不及思考,程一天心急如焚的闯了进去。
楼里歌舞升平,纵情怡悦。姑娘们各自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着客人的目光。更有甚者,干脆脱掉了外杉,与男子相拥入怀,举杯对饮。
“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这句话,恐怕说的就是此刻男宾客的心思吧!
如果不是这支花簪偏巧不巧的砸到了自己的头上,或许,程一天怎么也不会踏进这楼里半步。
九娘是飘香院里的掌事,虽年过半百,却仍旧风韵犹存。哪怕是轻轻的挥动一下扇子,都别有一番风味。彼时,她眼尖的发现了门口匆匆闯进来的陌生人脸,心中立刻有了警觉。
今天这是怎么了?国舅爷叫人塞了一个清白姑娘到了她这飘香院,并嘱托她好生照顾。
这会,又突然闯进来一位白面公子,是何来意?看他样子,衣着光鲜华丽不说,举手投足之间隐隐带着贵族的气息。
该不会是……这楼里的女子是哪家小姐不成?又或者是被人掳走的王妃?念及此,九娘心中一跳。
招牌式的笑容,立刻挂在了嘴角。九娘风风火火的摇着手中的浣溪扇,穿梭人群直奔而来。
“哎呦!这是谁家的公子,长得这么俊俏?看公子面生的紧,难道是第一次来?”看得出程一天的窘迫,九娘立刻笑着缓和了气氛。“公子可是看上了哪个姑娘,若是没有满意的,这楼上面还有。不过,她们可都是清倌,只卖艺不卖身的哦!”
九娘看起来虽然十分好说话,但程一天清楚,进了这里,想要轻易的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吃亏的事,显然没有人会愿意。
见状,程一天客气的答道:“还未请教您怎么称呼?”
愉悦的笑了一声,九娘捻着兰花指道:“名字不过是一个称呼,公子可与其他人一样,称呼我为九娘就可以了。”
“九娘,如你所说,本公子的确是头一次来。一些庸脂俗粉,本公子看不上。有没有那种长相比较清纯的姑娘,介绍给本公子瞧瞧?”
听了程一天这番话,九娘打消了顾虑。原来是来这里买醉的,看来,倒是想多了。
九娘立刻高兴的舞动着扇子,招呼道:“有有有,公子想要的什么样都有。跟九娘来,九娘带你去楼上瞧瞧两眼。若有喜欢的,公子直说便是。”
九娘乐不思蜀的点着程一天递来的银票,脸上乐开了花。
随后,在九娘的招呼下,程一天到了楼上。隐隐约约之中,房间里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九娘担心程一天起疑,立刻转移了视线。“公子请!再往里面走,可就是我们箐缨姑娘的房间了!不瞒公子,箐缨姑娘可是我们飘香院里的招牌。琴棋书画,女工那可都是一流。要不是看在公子出手阔绰,喜好清纯,九娘说什么也不会让箐缨出面。”
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虽然房门紧闭,但里面传来的女子呜咽声,可绝对逃不过程一天的耳朵。
指着那似乎被指甲刮花的房门,程一景好奇的问道:“九娘,这屋里的姑娘是怎么了?本公子怎么听到,有人似乎是在哭呢?”
九娘眼珠子一转,立刻解释道:“公子或许是听错了,这里哪有什么姑娘的哭声。况且,来到我这里的姑娘,哪个不是心甘情愿的。九娘心思软,最看不得姑娘在我这飘香院里受欺负。公子,请吧!”
程一天作势与九娘离开,却在九娘回过头之际,转身将身后不远的房门踹开。
里面的男子受惊,本能的松开了女子的手臂。大眼瞪小眼的,显得十分茫然无措。
眼见里面的姑娘并非心中思慕的陆江城,程一天立刻十分抱歉的说道:“不好意思!本公子以为……”
九娘担心客人不满,立刻跑来解释说:“不好意思啊!江爷,这是新来的,不懂事。这样,九娘今天请客,江爷今天所有的消费一律记在我的账上。”
将程一天拉走,关上房门以后,九娘端着膀子不悦的责难道:“说吧!你是什么人?来我这飘香院里,到底想要做什么?可别再忽悠老娘,说什么找姑娘,寻欢作乐来了。”
方才的笑容可掬,此刻满脸的阴云密布。
程一天心知,被揭穿了,也就意味着隐瞒不下去了。无奈,他只好坦白的说道:“没错!本公子并非来此寻欢作乐。”掏出袖口里的花簪,程一天脸色阴沉的说道:“这支花簪,是我走在楼下的时候,不小心砸中的。别人不认识这花簪,但本公子可识得。说,你们把江城怎么样了?”
九娘丝毫没有因为程一天揭穿此事,而感到任何的恐惧或者不安。她持着浣溪扇,掩着嘴笑道:“公子还真是会说笑!这花簪看起来样式十分普通,哪里寻不得。别说这东西九娘我见过,就说楼下巷子口卖首饰的小哥,摊位上也有两个。”
“你且休要满口胡诌!”程一天不满的斥责道:“这花簪分明只有皇家人才有,世间独一无二的珍品,岂是一般普通人家可佩戴的。说,你们把江城藏在哪里了?”
江城这个名字,九娘并不认识。但她多少能够猜到,程一天嘴里所指的江城姑娘是谁?
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九娘,又怎么会认不出这花簪是珍品呢!只不过,国舅爷的人交代过,不允许让人知晓陆江城的行踪罢了!待她养好身体,此生便是飘香院的人了。
若是从她这里说漏了嘴,那结果可想而知。
可若是能将此事搪塞过去,她这飘香院也算是找到了新的靠山。以后谁要是敢在她这里找事情,那可是与国舅爷府作对。
九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赔笑道:“什么江城?九娘不明白公子到底在说什么?你若是来找乐子,九娘欢迎之至,若是来搅场子,那对不起了。来人啊!将他给老娘请出去,这里不欢迎没事找事的人。”
九娘话音一落,突然从四周涌上来一群人。个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九娘退居人群后面,大声的嚷道:“把他给老娘从这楼里扔出去!”
打手们刚要上前,却被程一天立刻吼住。“慢着!谁要是在敢上前一步,就是与三王府作对。识趣的,全部给我退下。”
王爷府?难道他是……
九娘半信半疑的说道:“九娘我早就听说过三王爷的威名,只不过一直无缘得见。虽然见倒是没见过,但九娘我也多少听闻过。三王爷的脸上可是时常带着月牙面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你说你是三王府的人,不知道你是……”
按九娘所说,冒充三弟显然不可能。为今之计,也只有假做府里的管事了。
“我乃王府的管事,程元!”
九娘闻听,心中泛疑。程元?王府里到底有着什么人,九娘是一点都不清楚。眼下,也没有哪个人可以证实他的身份。
可万一,他如果真的是三王府的人,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就在九娘犹豫不定的时候,七王爷程一凡穿过人群,凑起了热闹。“呦!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本王刚来,就聚集了这么一大群人。”
九娘见程一凡出现,立刻含笑道:“王爷,这里有一个自称三王府的官事,来我这飘香院里闹事。你快过来看看,是否认识此人?”
程一凡挑眉,嬉笑道:“哪呢?来,让本王瞧瞧?哪个不长眼的,敢冒充我皇兄府里的人?”
担心身份败露,程一天赶在程一凡张嘴之前,率先拜首道:“小的程元,见过王爷!”
以为自己出了幻觉,程一凡特意的揉了揉眼睛!没错啊!这不是皇上,还会是谁呢?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出现在这里?
“皇……”
程一天暗骂,特意提醒道:“王爷,小的程元。奉三王爷指令,前来这里寻江城姑娘。”
好在自己反应及时,没能让这臭小子说漏嘴。否则传出去,堂堂一国皇帝,跑来飘香院这种地方。就算你说你是找人,那也得有人信才行啊!
程一凡尴尬的打着马虎眼,“哈……原来是程管事啊!你刚才说,你来这里寻谁来着……”
“回王爷,是江城姑娘!”
程一凡大为诧异,“江城来飘香院了吗?怎么回事?”
程一天不满的指着九娘道:“那你的先问问她,把江城藏到哪里去了?”
九娘见状,大惊失色。“哎呦我的小祖宗哎!九娘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再说了,九娘我与江城姑娘无冤无仇,又怎么会无缘无故的把她藏在我这飘香院呢?”
程一凡信以为真,迟疑不定的问道:“程管事,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九娘这里,本王可是清楚的很。飘香院可是从来没有压榨过任何女子的,来这里的清倌,也都是自愿的。”
程一天不客气的将程一凡推到边上,追问道:“九娘,你说你没有私藏江城姑娘,那好,敢不敢让我仔细的搜查一下这里。若你所说属实,程元自当二话不说,就此离去。可若是……你死鸭子嘴硬的话,到时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九娘心中一震,不自觉的向后退去。此刻,若是交出陆江城,那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可若是隐瞒不说,那么飘香院很有可能就此与王府结怨。无论是.出.卖.国舅爷府,还是得罪王府,都是她这小小飘香院吃罪不起的。
九娘犹豫不决,程一天已经开始行动,逐一搜查房间。被惊扰的客人,十分不满,但苦于不敢得罪王府,只能忍气吞声。
程一凡跟在屁股后,看来看去。九娘叫苦不迭,拍着手心哀嚎道:“哎呦喂……你们这是干什么啊?我……我这是得罪谁了?青天白日的,被人找晦气哎!”
程一凡烦躁的挖了挖耳朵,叫道:“九娘,你能不能别嚎桑了。又不是你爹死了,搞得这飘香院好像灵堂似的。”
九娘止住嗓门,不满的哼了一声。担心事情败露,九娘立刻唤人过来。“去国舅爷府,就说事情败露。”
打手一听,火速的跑了出去。
终于,在飘香院的楼尾处,程一天发现了陆江城的身影。此刻,她满身伤痕,奄奄一息的躺在窗前的地板上。像是一只孤零零的木偶一般,没了生息。
程一凡惊讶的掩住了嘴巴,还真是……真是陆江城!那三皇兄他……他此刻知道吗?
程一天推开房门,跌跌撞撞的来到了陆江城的身边,心疼的将她从地上扶起。“江城,江城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唬我,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
无论程一天如何的摇晃,躺在他怀中的陆江城,就像是死去了一般,没有了任何的回应。
将陆江城打横抱起,程一天抱着他,一路往皇宫赶去。
耳边的暖风擦肩而过,程一天一边奔跑,一边自言自语的说道:“江城,你不能死!朕命令你,不许死。你听到了吗?如果你死了,朕就拆了她的飘香院。”
陆江城被带走以后,国舅爷府收到了九娘派人传来的消息。
可国舅爷显然并不想理会,只是挥手将其打发而去。
九娘闻听打手禀报,心中发寒。当初,将陆江城塞进我这楼里的是你,如今,不管我这飘香院的也是你。死老头,你的心可真是够狠的啊!
九娘一边派人打听消息,一边思索如何善后。想要在这皇城继续营业,得罪达官贵人,怎么能行?
程一天气喘吁吁的将陆江城放在卧榻之上,急切的命令道:“传,传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