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下了起了雨。淋淋漓漓打在梅花上染出几分冷香来。
“咚咚咚!”有人叩响了大门上的铁环。
此时陈煜不弃与小虾正在茶室叙话。小六心里嘀咕,今天怎么这么多事。午时来了郡主,来了小虾。现在是什么人来敲门。
他隔了门大声问道:“谁呀?!”
门外传来一个斯文的声音:“在下与书童赏梅误了时辰,主人家行个方便,容我主仆二人避避雨。”
小六暗悔自己找了个冬天风景好的宅院。梅花开上一冬,这院子就没办法清静了。他透过门缝望出去。外面依稀能看到一个穿青色长袍的书生。身侧站着个书童打扮的人,努力地替书生撑着把油纸伞。
小六松了口气,拉开了门闩。瞟了眼书生与那个书童道:“我家院子小。府中是女眷,不太方便请公子入内。两位就请在廊下避雨吧。我去禀报我家小姐一声,顺便给公子端点热茶吃食来。”
那公子拂了拂淋湿的半边衣袍,拱手斯文地说道:“有劳小哥了。”
小六赶紧避开,不受他的礼:“公子客气了。公子请稍候。”
他转过倒厦,脸上神情变得紧张万分。小六努力控制自己不用轻功,尽可能加快脚步。转过正房,小六提起轻功直冲进茶室:“少爷,白渐飞来了,说是避雨!他身边的书童一双布鞋半点泥浆都没沾上,是个高手。”
来得这么快?一个月都没有过完呢。陈煜心里暗叹,温柔地望向不弃。
她坐在毛毯上,仰着脸望着他,浅浅笑着。似乎并没有把白渐飞放在心上。
小虾皱眉道:“我中午才到,他傍晚就找了来。是跟着我来的。对不起,小姐。我太大意了。”
不弃拍了拍她的手道:“别内疚。不是你大意,跟踪你的人是高手罢了。”
小六急道:“少爷,现在怎么办?”
不弃伸手握住了陈煜手,微笑着说道:“皇帝要你去查碧罗天,你却带着我住这里逍遥,他不高兴了。白渐飞既然去过朱府……皇帝用我威胁你是吗?在石城我见白渐飞的时候就知道啦,皇帝要朱家的银子。他要银子就不会为难我的。你走吧。只有我在这里,皇帝就不会怀疑你。”
她的手不冷,柔软纤细。一握之下却带给陈煜巨大的力量。他看了眼桌上那幅寒山钓雪图,图上歪歪扭扭的题诗唇角勾起一抹笑来。这是他握住不弃的手写的。她的手这么小,环在怀里的身体那么瘦,怎么可能抵挡风雨?
她也很聪明,自己没说也猜到为什么想带她私奔的原因。皇帝是用她威胁自己了。而自己怎么能让她为质。
“我答应过你,不会扔下你的。皇上不会大张旗鼓调兵来,白渐飞带几个大内铁卫来罢了。我还应付得了。”陈煜缓缓说道。他松开她的手,拿起了长剑。
不弃静静地看着他,眼眸分外清澈:“你不杀他们,皇帝就不知道你的真实想法。他还会利用你替他办事。你一动手,就是公然抗旨了。你杀了白渐飞带我走,皇帝一怒之下会拿朱府的人出气。我放心不下老太爷,还是要回来的。结果都一样,你就先离开吧。”
小六着急地望着陈煜道:“少爷,小姐说的对。白渐飞是跟着小虾姑娘来的,他不知道你在这里,皇上就不会怀疑你。我会保护小姐的。”
陈煜欲言又止。
他的目光不弃明白,她轻轻摇了摇头。朱八太爷重新给了她一个家。几位总管待她如珠如宝。她怎么能扔下他们不管?
小六匆匆说道:“我去前面守着。少爷,马在后院。”他一溜烟出了茶室。
陈煜捞起一旁的厚毛披风披在了不弃身上,细心替她结好带子。他轻轻说道:“皇上想要朱府的银子,不会为难朱八太爷的。不弃,你跟我走。天涯海角,总会有咱们的容身之地。”
他转身拿起长剑,背好长弓,伸手欲牵不弃的手却落了空。陈煜猛然回头。
不弃已经退到了小虾的身后。她轻轻说道:“我不会有事的,别担心。小虾,拦住他!”
小虾默默地抽出了匕首拦在不弃身前道:“郡王,我听小姐的。我武功不如你,但是他们已经来了。你与我打,没有带走小姐的时间了。”
陈煜脸色骤变厉声说道:“不弃,我没时间给你解释!你必须跟我走!皇帝不会让你平安的待在朱府,你不明白?”
他的眼神像极了那个雨夜在王府叫她妹妹时的眼神,夹杂着哀伤和心痛。他隔着小虾向她伸出手来。不弃慢慢后退,脸上笑容灿烂无比。她对陈煜扮了个怪脸,满不在乎地说道:“等你查到了碧罗天,皇帝就不会怪你了。到时候你来接我就是了。”
院子里传来小六故意提高的声音:“我家小姐不方便见客,请公子将就一下在廊下避雨。”
“麻烦小哥向你家小姐通报一声,朋友来访。”
小六佯装怒道:“这位公子,你方才不是说贪看风景忘了时辰前来避雨?怎么又冒充我家的小姐的朋友?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渐飞呵呵笑道:“孤山野梅令人流连。在下一路跟着小虾姑娘前来是真,看风景误了时辰也是真。”
小六大声说道:“喂,都说了府里是女眷,你怎么还敢往里闯?!”
隐约传来打斗声和小六的大骂声。
“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陈煜眼神焦灼。他走向不弃,小虾手中的匕首挥出一道完美的光环,挡住了他的脚步。
“放心吧,我在朱府赚钱,你去找碧罗天。交给你了,小虾!”不弃冲他一笑,轻盈的走向门外。
陈煜心里着急,纵身跃起,不顾小虾的阻挡,伸手抓向不弃。
不弃背对着他,猛地推开了茶室的门,扬声说道:“小六,抱床被子给客人。雨这么大岂有撵人走的道理!”
风雨声从门外灌进来,扑上陈煜的脸。他停住手,望向门口打了个寒战。外面传来来人道谢的声音,他心里泛起股酸楚,扭头推开茶室窗户,一跃而出。
小虾轻叹了口气。她走出房门,见不弃站在廓下,满脸凄然。小虾心疼的低声问道:“为何不跟郡王走?北狄和大魏军在于州开战了,皇上不会让江南动乱。他不会动朱府的。哪怕找不到你,老太爷也不会有危险。”
不弃轻声说道:“我不会武功,我怕会拖累了他。我在,皇帝会相信他没和我在一起,他去找碧罗天了。东方家太强,只有皇帝相信他,他才不会腹背受敌。走吧,随我再去会会白大人。”
她没有回头,只盼着陈煜能早点离开。不弃隐隐又觉得奇怪。陈煜费了那么大的力气设计谋反的罪名,诈死。不就是为了方便去找碧罗天吗?为什么他突然不想查了呢?为什么他要带自己私奔?
不弃顾不得再想下去,看了眼小虾。
小虾自她身后直冲进前院,冷笑道:“白大人的鼻子灵得很嘛。”
白渐飞身边的书童收了手。
小六揉着胸口大声说道:“姑娘,这两人不是好人!”
小虾冷冷说道:“小六,你退下照顾好白大人。白大人的书童功夫不错。我手痒了,想领教几招。”
那书童见白渐飞微点了点头,倨傲的说道:“你是男是女?”
小虾目中闪过寒意,轻叱了声,冲了过去。
雨幕之中两条人影霎时在天井之中斗到了一起。
小六看到白渐飞悠然自得的模样,怒由心起,暗骂道我照顾你,我这就照顾你!他阴险的瞟着白渐飞,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脚。
“小心!”不弃正踏进院子,看到一支箭射向小六,吓得大喊了声。
小六也看到了。他收脚不及,翻身在地上打了个滚。廊下先前站着的地方钉着一枝余势未消的羽箭。白渐飞还带有人来!小六心里发寒,暗暗替陈煜担心起来。
白渐飞负手望着不弃,唇边笑容越来越深。他回头得意地看着狼狈不堪的小六笑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古人诚不我欺也。”
小六爬起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飞快地跑到不弃身前站定。
不弃暗叹,堆了满面笑容道:“小六,别杵在我面前当挡箭牌了,沏壶好茶来。白大人,请你的书童保镖们都住手吧。天寒地冻的,当差也不容易!”她转身进了正房,点燃了灯,坐在正堂左首。
白渐飞对外喊道:“咱们是来做客的,又不是来比武打擂台的。住手!”
东厢房跳下一个手持弓箭的中年男子,站在廓下,面对正房面无表情地站着。
院子里那个书童打扮的小伙子闻声收了拳,翻了个白眼道:“我家大人叫停手了。”
小虾眉一挑,匕首脱手而出。那书童骂了声无耻,翻身躲过。眼前突然冒出个拳头,他的手下意识抬起招架。小虾拳头突收,飞起一脚踹在他胸口。众人听到咚的声巨响,那书童被小虾踢飞撞在倒厦的墙上。
他揉着胸口怒道:“我家大人都说不打了,你怎么不讲规矩?!”
“我家小姐可没叫我停。这一脚是替小六踢的。顺便告诉你,我是女人。和女人讲规矩,你傻了吧?”小虾淡淡地说完。返身走进了廓下。
不弃心疼地看着她。小虾身上的衣裳被雨淋湿完了,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落。“白大人在这里,没人会伤得了我。换衣裳去。”
小虾没有动。
不弃怒道:“没听到我说话?”
小虾淡淡地说道:“听到了。等一会儿。”她突然出手,掐住了白渐飞的脖子冷冷问道,“元崇知道吗?”
廓下那个中年男子手中的箭指着小虾喝道:“放开我家大人!”
白渐飞并不慌张,艰难却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他迟早会知道。我是陛下的臣子,问心无愧,无不可对人言。何况他是我的朋友。”
小虾扬手将白渐飞摔进了院子,那书童抢前一步接住白渐飞,低声说道:“大人,这娘们如此无礼,不如……”
白渐飞摇了摇头,推开他,整了整衣衫,笑容可掬地站在小虾身前道:“小虾姑娘别生气。跟踪你的人一共有七个。每一个都是高手。你没发现不是你的错。”
黑色劲装贴服在小虾身上,雨水顺着美丽如雪后晴空的脸淌下。她冷冷看了眼白渐飞,扭头走进了西厢房。
不弃笑呵呵地说道:“她就这脾气,白大人别和她一般见识。请来饮杯热茶吧!”
白渐飞施施然进了正房,掀袍坐在不弃右首,摇头叹息道:“元崇怎么会喜欢上这头母老虎!”
“元崇眼光不错。”
“非也。我觉得元崇眼光很有问题。在你的及笄礼上,我就发现了,小虾再美,也夺不走你的光彩。”
不弃愣了愣,哈哈大笑:“多谢白大人夸奖。白大人动用七名高手跟踪小虾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白渐飞认真地答道:“听闻小姐在回苏州的府中被白玛劫走了。渐飞心急如焚赶到朱府,朱八太爷说小姐走亲戚去了。不亲眼看到你平安,渐飞放心不下。”
不弃笑声顿止,板着脸道:“你现在看到了?男女有别,夜已深了,我不方便招待你们。白大人想避雨,可以带着你的书童保镖在倒厦歇一晚。我要休息了。”
白渐飞站起身道:“好。我便在倒厦歇一晚。明日请随渐飞一起回苏州吧。朱八太爷很想念你。”
他走到门口,正遇着换了衣裳的小虾和小六走来。白渐飞微笑着回头:“我带了十七个人。你最好劝小虾别再动手,我不想伤了元崇的心上人。早点歇息。”
不弃轻叹了口气,对小六说道:“找机会离开去找你家少爷吧。别再跟着我了。走得一个是一个。”
她进了茶室,对小虾说道:“皇帝看样子是盯死朱府了。还好是让我回苏州府,不是进天牢。明天回去。”
小虾沉默了会儿道:“小姐不用担心老太爷。你离开,郡王才会安心。”
不弃平静地说道:“不,我不在他身边,他才更自由。只要他能查到碧罗天,皇帝就不会对付他。朱府家大业大,对皇帝来说,是会下金蛋的鸡。他不会杀鸡取卵。我是朱府的继承人,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错了,不弃。”窗户被推开,陈煜站在窗下幽幽地看着她。
他没有走!不弃惊喜的同时又惶恐地往外张望。
小虾迅速出了茶室,守在了门口。
陈煜手指轻弹,熄了房中烛火。他翻窗进屋,将她拥进了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弃,走不了啦。白渐飞调了杭州府的府兵,把这里全围住了。”
“怎么办?”
陈煜狡黠地笑了:“他不知道我在,我就躲在茶室里不出去。你忘了,这间茶室你建了的榻榻米是空心的。”
茶室铺有地龙,冬天烧起火来,暖意弥漫整座茶室。不弃硬逼着小六和陈煜做了几天木工,将茶室一分为二,里间比外间高出两尺,搭起了一层榻榻米。
白渐飞绝对想不到陈煜还在这座小宅院里待着。不弃松了口气,懒懒地依偎在他怀里。明天她随白渐飞回朱府,兵撤走,陈煜也会离开。这是最后一个晚上了。她环抱着他的腰低低说道:“为什么说我错了?”
陈煜轻吻着她的鬓发叹道:“傻丫头,皇上要银子找朱八太爷就行了。为什么白渐飞一定要找你?皇上要的是我埋在柳林里的东西。他是要用你来要挟我交出那东西。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我只能逃了。我又不能扔下你不管。思来想去,还是带着你私奔的好。”
不弃纳闷地说道:“把东西给他不就行了吗?”
陈煜沉默了半晌道:“不弃,我不能给。谁也不能给。皇上,东方炻,我都不能给。那东西是邪物,能逆天。”
陈煜总不可能埋了颗原子弹在朱府吧?不弃嗤笑了声道:“我可不信什么邪物。这世上哪有什么能逆天的东西。多半是什么神棍胡口乱掐的。”
陈煜的手指自她脸颊上轻轻滑过,双臂收紧,将她紧紧压在怀里。黑暗中,他的眼眸闪烁着一丝惧意。他将看到那东西时的恐惧深深地埋进了心底,轻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不弃好奇地问道:“究竟是什么呀?”
“父王幼时跑进冷宫,见到了碧罗天的圣女张妃。他听到了一个预言,说大魏国五世而乱,拥有碧罗天圣物之人将承大统。”陈煜斟酌了会儿,轻声告诉不弃,“父王一时好奇,偷偷收留了张妃侍女紫鸢的哥哥,我的师傅老阿福。他相信了这个预言。自从他离开冷宫之后,皇上就疑心他了。借口太后舍不得父王,将他圈在了望京。最是无情帝王家。父王只能紧守着这个秘密,半点风声都不敢透露。他过世后,那东西就留给了我。他希望我能找到碧罗天,获得力量,让预言应验。”
不弃忍不住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预言。说不定是哪个王爷想谋反夺江山想出的把戏罢了。”
陈煜轻叹了口气道:“你说对了一半。先德仁皇后宠冠后宫,皇位却没有传给她的嫡子诚王。先帝登基之后,诚王才到荆州封地就病死了。都说诚王没有后人,我一直在想,东方炻没准是他的后代。陈字拆开可不是尔东之意?他单名一个炻字。和我同辈的皇室嫡宗名字里都有一个火字。太子名烁,二皇子名烨,三皇子名烃。皇上只知道那东西能破五世而亡的预言。东方炻想要那东西,自然是为了夺江山。也许当年皇位旁落,先帝是使了些手段的。也不知道东方炻怎么活下来,他背后还有些什么人。”
“除了年年北狄骚扰边境外大魏国很太平。皇上倒也不是个坏皇帝。把东西给他,破了预言,让东方炻不能造反。岂不是皆大欢喜?”
陈煜沉默了。
不弃突然警觉,怜惜地对他说道:“对不起,我想得太简单了。你把东西给了皇帝,他也不会放过你的,是不是?”
陈煜抵着她的头闷声说道:“是啊,你就当我自私好了。我不肯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天下太平。”
不弃哎了声笑道:“改朝换代早晚都会有的事。皇帝得了那东西不见得天下就不会乱。东方炻没得那东西,以东方家早几十年前就开始敛财,发展势力。他一样会造反。他们想争江山就争去好了。咦,你刚才说得碧罗天圣物之人将承大统。你父王私心藏了那东西,不会是希望你去当皇帝吧?”
陈煜忍俊不禁:“现在才反应过来?你说我交出那东西,皇帝会放过我?坐江山的人只有一个,谁想坐那把椅子就打呗。如果我估计不错,离东方炻起兵造反的日子不远了。不弃,你答应我。一有机会就跟我走,别的什么都不要管。”
“可是朱府呢?”
“放心吧,历来皇帝都不会动世家大族。朱府一倒,江南就陷入混乱。所以,皇上是会保住朱府的。”
不弃明白了,东方家在几十年前就扶持朱府,等到今天,只要拿走朱府的银子,江南不战自乱。可是她又疑惑地问道:“东方炻为什么摆出一副不要银子要人的架势?当年东方家的老怪物上门下聘,也是要母亲不要银子。怎么也说不过去呀?”
陈煜身体僵了僵,随即笑道:“傻丫头,飞云堡是他家的,明月山庄是他家的。销金窟,一两赌坊,还有你曾说过的苏州河上最红的妓舫。东方家不缺银子,当年想娶你母亲。现在东方炻想要你,不外是想获得江南世家的承认。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江山打下来,皇位也坐不稳。”
不弃觉得他说的有理,压根儿没注意到陈煜的异样。她的心思又被飞云堡吸引过去了。云琅的身影浮上心头,心里隐隐浮起无奈与哀伤。难道那个爽朗热情的云琅也将被东方炻卷进战争?
飞云堡如果是东方家的,飞云堡主的女儿嫁给了望京莫家。两者是姻亲,那么莫若菲呢?与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山哥,他又会在这场古代的皇位争取战中扮演什么角色?
不弃越想越头痛。陈煜的手指搁在她脑门上,轻轻地揉着:“扁舟泛湖,看花饮酒。任他心高,我自逍遥。不弃,我只想与你离了这些事非。”
不弃捉住他的手,交叉而握,盈盈笑道:“好。”
她的眼睛像天际闪烁的星辰,灰蒙蒙的天光里,陈煜觉得此时的不弃美丽的让他心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