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夜,至天明时方止。小虾闭上眼,一夜未睡眼睛有些酸。她再睁开眼里,薄薄单眼皮里闪过一如既往的冷静。
身后茶室的私语声渐渐低沉,她轻舒了口气。心头不自然闪过元崇傻乎乎的脸,情不自禁地想,元崇在望京做什么呢?
“白渐飞走了!”奔至二门报信的小六高呼一声,惊醒了小虾。
“走了?”小虾和推开窗户的不弃同时惊问道。
小六点点头:“我打开门看到外面的帐篷没有了。在梅林里溜了一圈一个人也没看到。”
宅子小,不弃不欢迎他。白渐飞倒也识趣,并没有在倒厦里待一晚,而是带着那个书童和持弓箭的人在院门外搭了座帐篷。
不弃疑惑道:“他不是说想让我和他一起回苏州?他怎么就走了?打草惊蛇,然后引蛇出洞?小六,你去门口盯着,你家少爷还没走呢!”
小六啊了声,见陈煜移开一块木板,从榻榻米下钻了出来。他喊了声少爷,急急地跑到前院守门去了。
榻榻米下的地上铺了床棉被,陈煜没有半点不舒服的感觉。他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想明白了。白渐飞书读得多了,总以为自己谋略过人。他认为带大批士兵围了宅院上门惊扰,咱们就会有顾及。然后玩一招突然失踪,叫咱们看不透他的心思。再留两个眼线在暗处守着。普通人先惊后慌之下总会有一些举动。他便可以从这些举动中看出秘密来。皇上怎么可能让他知道那些秘密,最多让他联系我,诓我回望京罢了。至于朱府,他也不敢动。他很聪明,感觉到中间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只不过,帝心难测,他想探得个中秘密,是在替自己找死。”
不弃抿嘴笑道:“那你还躲着他干什么?”
陈煜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偏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这里,急死他。让他想破脑袋也找不到我。”
不弃心里暖暖的,故意叹道:“哎,外面就两个眼线,那你可以悄悄离开了。”
陈煜握住她的手,温柔说道:“不是我,是咱们。不弃,白渐飞以为你不敢抛下朱府。皇上不好明着拿我,咱们可以趁机走了。”
听到两人对话,小虾轻轻一笑,返身出了茶室。
正在这时,小六又奔了回来说道:“又有人来了!”
陈煜看了看小六拿来的名刺,头痛地说道:“莫若菲来做什吗?”
小六说道:“和昨天那个郡主一起来的。”
不弃想了想问陈煜道:“咱们现在走可以吗?”
陈煜摇了摇头道:“至少要等到晚上,白天不方便摆脱白渐飞的眼线。”
不弃为难地说道:“可是我现在不想见他啊,懒得和他解释半天。”隔了这么远,他还是来了。她眼里有着浓浓的忧郁,她和他再以死相隔,似乎也摆脱不了纠缠的命运。
小虾说道:“我去吧。他们并不知道小姐和郡王在这里。莫公子与那个郡主一起来,是冲着我来的。”她拿了陈煜的剑,和小六镇定地出去了。
不弃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看着屋子里的布置心渐渐沉了下去。这里的一切别人看不出端倪,莫若菲一定能。他能因为自己喊他一声山哥失态,他一定能看出茶室布置中透出的异样味道。
陈煜好笑地看着她道:“他最多吃惊你怎么会成了朱府的孙小姐。”
不弃心里很乱,其实她现在已不太害怕莫若菲知道她了。但心里仍然慌乱。她苦笑道:“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你又不方便让他瞧见的。我不想一个人面对他。”
陈煜以为她对从前的经历仍然介怀,轻轻拥住她道:“如果他闯进来,咱们一起躲了就是。”
不弃轻轻叹了口气,环抱着他的腰喃喃说道:“我这一生都不想和他再有什么纠葛。到了晚上咱们就走吧。随便到什么地方都好。”
她身上透出的浓浓忧伤让陈煜心起怜意。他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好。”
没过多久,院外又响起敲门声。
小六打开门,莫若菲一袭锦衣长身玉立。
他身后的华敏郡主在看到小虾的瞬间眼睛一亮,她把莫若菲往前一推道:“我说过不来的,可是我这位朋友非要来领教你的剑法。他硬拉着我来的。”
小虾淡漠地看着华敏郡主,目光慢慢移向莫若菲:“对不住,我没有和人比剑法的嗜好。”
她示意小六关门,莫若菲笑了:“姑娘不欲与在下比剑,走得渴了,能否请我们喝杯茶?”
“姑娘?”华敏郡主失声惊呼,看了小虾几眼,娇俏的脸涨得通红。
莫若菲了然地看了她一眼,对眼前脸似冰雪的小虾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在下的表弟云琅曾说过,江南朱府孙小姐身边有位武艺高强,性情冷漠的女保镖。不弃,她还好吗?”
小虾冷冷说道:“我家小姐姓朱,莫公子认错人了。”
莫若菲愣了愣,望向门内宅院心情复杂。她的保镖在这里,她在吗?突然想见到不弃的心让他失去了冷静。他偏过头对华敏郡主道:“郡主,你不是想讨回你的珠钗?”
华敏郡主啊了声,又羞又气地望着小虾道:“还我珠钗!”
小虾下巴扬了扬:“好像插在那边梅树上。”
华敏郡主几时受过这种奚落。将小虾认成男人已经很丢脸了,定情的珠钗还被她随手扔在梅林之中。
还没等她说话,小虾便道:“各位请。关门。”她回转身欲走。
华敏郡主一跺脚道:“她敢抢本郡主的珠钗,给我擒下!”
跟来的王府侍卫闻声拔刀,冲过去将小虾和小六围了起来。
耳旁听得刀剑叮当,莫若菲微微一笑,提声喊道:“不弃!大哥来了!”他身形展动,目光在空旷的院里一扫而去,直奔后院而去。
小虾心里着急,见华敏郡主轻咬着唇满脸委屈。她恨华敏无中生事,击倒两名侍卫之后奔至华敏身侧。
华敏郡主冷哼了声,扬剑便刺。
一招,她还没看清小虾的招式,手里的剑就被打落在地。
小虾毫不留情地说道:“以后莫要带剑出杭州府。”她收了剑扬声说道:“小六请郡主正堂奉茶,王府侍卫们都请住手吧。”
黑袍晃动,追进了后院。
莫若菲呆呆地站在茶室之中。日式的榻榻米,散落扔在上面的心型抱枕都让他心里涌出一种极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他的腿极沉重的移动,目光突看到书桌上那幅寒江钓雪图。“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他喃喃念着画上的诗句,脸上哭也似的难看。
如果这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和他一样,灵魂来自另一个世界。便只有她了。和他一起坠落山崖的小不点。
她没有死,她和自己一样穿越到了这个异世。莫若菲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时光回转,他还会不会为了几千块钱逼着她去骗婚。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他回到前世,他一定会对她好,宠她护她。
他也曾经惧怕过,因为她的出现会毁掉自己现在的一切。可是现在,他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与她相认,想和她说会话。
小虾此时冲进茶室,没看到不弃与陈煜,心知他二人躲进了榻榻米下。心中一定冷声说道:“莫公子,擅闯我的内室是大家公子所为?”
莫若菲指尖颤抖,回过头看向小虾,眼睛渐渐的红了:“你,你可想吃碗奶汤面?”
小虾本来就是清冷之人,听到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并无太大反应,只把头转向一边。
莫若菲见她不理不睬,神情冷淡之极。他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酸痛,拿起那幅画低低说道:“你别否认。难道这首诗是小六写的不成?”
院子小,只有小六与自己。不是小六写的,只能是自己了。小虾淡淡地说道:“是我写的又如何?我与你素不相识,不知莫公子何以对一首诗如此介怀?”
她越是这样说,莫若菲越是肯定。他扔下画上前两步急声说道:“这么些年你怎么过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虾戒备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道:“我怎么过的与你无关。我叫司马小虾。”
“司马,江南赌技世家司马家。怪不得,随州一两赌坊的风水大轮盘是你做的。怪不得。哈哈!小虾,小虾,我终于找到你了!”莫若菲想得明白,竟放声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中带着股释然的兴奋,又有种莫名的悲怆。
小虾冷静地看着他,一动不动。
追来的华敏郡主被他的笑声惊愣住,大喊道:“莫公子你别笑了,你替我教训她!”
莫若菲收了笑声,温柔地看了眼小虾,对华敏郡主拱手道:“郡主,小虾得罪了郡主,我替她道歉。郡主若不嫌弃,我教郡主几招绝妙剑法可好?”
他此时心里痛快之极,多年缠绕于心的石头落了地。绝美的脸上隐隐散发出一层淡淡的光华,纵是小虾,也被他的绝色美貌所震撼。
华敏郡主看着莫若菲,心里还在别扭着,嘴里已轻轻吐出一句:“哦,好啊。”
“郡主,在下遇到了故友,想叙叙旧,郡主可否先行回府,在下回头就来王府。学到这几招绝妙剑法,郡主的剑技将更上层楼。”莫若菲温温柔柔的哄着华敏郡主,他知道华敏好武成痴,便以绝妙剑法相诱。
谁知华敏郡主脸色一变,盯着小虾,越看越觉得她美得不染尘埃。见莫若菲为了她道歉,称为故友,要私下叙旧,心里莫名的难受。她冷哼了声道:“你废了她的武功,本郡主就饶了她!否则我定叫父王治她藐视皇室宗亲之罪!”
莫若菲目中寒光闪动,笑容越发明朗:“小虾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郡主看在下薄面,饶过舍妹吧!”
华敏吃惊地看着冷漠的小虾,再看看莫若菲,讷讷说道:“她,她真是你的亲妹妹?”
“如假包换。当年我兄妹二人失散,约定以诗相认。我若没看到这首《江雪》,又岂知亲人仍在世间。请郡主宽宥舍妹!”莫若菲半真半假的说着,对华敏郡主深揖一躬。
小虾知他是替自己解围。她也不愿招惹华敏郡主,索性不开口站在旁边看戏。
华敏郡主见莫若菲满脸诚挚,侧过身不受他的礼,轻声说道:“你说过教我剑法,你可不能食言。”
莫若菲温柔地看着她道:“在下绝不食言。郡主大度,若菲铭记于心。”
华敏郡主瞟了眼小虾,想起自己昨天还在为选哪个为夫婿发愁,竟卟的笑出声来。她摆了摆手道:“好吧,我在王府等你。小虾姐姐,你的剑法好,你也来王府教我剑法吧!”
小虾勉强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华敏走后,莫若菲极熟埋怨她来:“傻子,你多说几句好话哄哄她不就成了?从前你见人说人话,一张嘴比抹了油还滑,怎么连性子都变了?”
小虾淡淡地说道:“我什么性子关你什么事,莫公子,多谢你替我解围。你走吧。”
莫若菲全身如坠冰水,冷得打了个寒战。他盯着小虾,轻声说道:“我知道,你还在怨我。怨我把你卖给一个傻子。你可知道,你跳崖的时候,我有多么害怕?我醒来后总是梦见你摔下山崖的情景,夜夜噩梦不复醒。”
他伸手去拉小虾的手。小虾眉心微皱,侧身避开,转头就往走。
她不想让莫若菲继续留在茶室,引他离开才是上策。
“站住!”莫若菲被她的冷淡激怒了。“你怨我我知道,我打过你,骂过你,可是我也养大了你!没有我,你能长大?你不去偷不去骗,咱们怎么活下去?!”
小虾冷笑:“有手有脚只有偷骗才能过活?莫公子,我不认识你。你也别对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
莫若菲倒吸了口凉气。什么时候小不点敢这样顶撞他?什么时候她敢看不起他?他望着小虾美丽出尘的脸冷笑着想,装圣女?她敢在他面前装!
他突然出手,手势如鹰,大擒拿手施展开来,一心想擒得小虾好好教训一番。
小虾并非不会武功的不弃,眼睛微眯,身体腾空翻起,往后掠开。
莫若菲眼中只有前世那个被他打怕的小不点,见小虾躲避,轻功高明,竟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怪不得你敢对我这样。原来是学了武功有恃无恐!也罢,我就试试,看你现在是不是真的能逃开我!”
小虾不发一言,只往梅林中奔去,一心要引开莫若菲。两人一前一后眨眼工夫就奔进了梅林。
听到外面动静全无,陈煜着急地推开木板,将不弃拉了出来,静静地抱在了怀里:“别哭,不弃。我在呢,别怕。我不会给他机会,再不会给他机会伤害你。”
她全身酸软,簌簌发抖,泪水淌了满脸。手还咬在嘴里,已沁出血来。
陈煜心痛的去拉她的手,不弃咬得紧,一时竟没有拉开。她的模样像极了梦魇中的人,陷进深深的泥淖拔不出腿来。陈煜长叹一声,抱紧了她,轻声在她耳边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
不弃猛抽了下鼻子,低头就看到那幅寒江钓雪图。
陈煜抽出她的手,摸出块绢帕裹住咬破的伤处。他知道现在不是问她的时候,坚定地说:“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现在就走。”
不弃张了张嘴,终于颤抖着吐出两个字:“小虾……”
“放心,她会照顾好自己。”
陈煜抱起不弃,翻出了院子,直上孤山。她的身体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着。
莫若菲进茶室之前,他拉着她躲进了榻榻米下。她那会儿还冲他调皮的笑。明明听到脚步声,却对着他的耳朵呵气,手不老实地在他胸前摸来摸去。他不看她也知道她在偷偷地笑。黑暗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甜蜜。
然后,听到莫若菲对小虾说第一句话时。不弃就变了。
陈煜记得清楚,上一次听莫若菲说奶汤面的时候,是在莫府凌波阁。那一次,莫若菲当自己的面脸色大变,把不弃逼哭奔进了院后的松柏林。
莫若菲又说起了奶汤面。
他看不见不弃的脸,却也知道她在害怕。她的身体颤抖,手慢慢地冷下去。
他从来不知道莫若菲和不弃之间还有这段往事。莫若菲竟然曾经要把她卖给一个傻子。陈煜心酸得愤怒。
孤山的山路泥泞。未化的雪浅浅铺在山上。一片苍茫。
直奔到一处无人的地方,回头已看不到山下庭院。陈煜放下不弃喘了口气。
不弃靠在他身上,抬起头怯怯地望向身后。
他露出笑容柔声道:“好了,这里无人,咱们歇会儿再走吧。”
不弃回过神来,歉意地看了他一眼道:“我没事了。我只是早把那些事情忘了。乍听到他说出来,我有些吃惊。”
陈煜轻声问道:“你怕他?”
不弃打了个寒战,想挤出笑来,努力半天终于放弃。她转开头,山间静寂,前尘往事蜂拥而至。莫若菲会因为她夜夜噩梦?他为了小虾向华敏郡主赔礼。他心里是真的想护着她吗?如果相认,他不会像前世一样对她了吗?
陈煜拉过不弃,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什么时候卖过你?什么时候你跳过山崖?”
不弃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该怎么告诉陈煜?她该怎么说才好?!
陈煜叹了口气,握住她的手道:“你咬我便是,咬自己的手做什吗?很好吃吗?我试试!”
他解开绢帕,嘴唇落到那排牙印上,轻轻地舔着。
不弃眼睛又是一红,低声说道:“我再不怕他了。别担心我。”
陈煜将她的手包扎好,笑道:“我知道。不过,如果我有什么事,你也不要担心我。”
不弃重重地点了点头。陈煜眼眸中闪过一丝温柔,手指自她颊边擦过,轻轻摁住了她颈边血脉。她眼前发黑,只来得及看到他微蹙的眉就软倒在他臂弯里。
“出来吧!”陈煜弄晕不弃,淡淡的冲身后树林说道。
白渐飞闪身而出,呵呵笑道:“长卿。你果然在这儿。”
他自得地笑着,兴奋于自己的神机妙算。他身后慢慢走出十个大内铁卫,飘起一股肃杀之气。
陈煜恍若不见,抬手道:“披风拿来。”
白渐飞解下自己的披风,却不敢走近,扬手抛给了他。
陈煜用披风裹住不弃,轻柔地将她放在地上。宽大的披风挡住她的脸,那双亮若星辰的眼睛紧闭着,将她看向他的震惊疑惑通通关在了外面,只余下宛若睡熟的脸。
“东平郡王接旨。”白渐飞从怀里拿出圣旨,眉微扬,语气严肃。
十名大内铁卫,还有七名是在前院吗?陈煜心里盘算着,跪下接旨。
“着东平郡王回京觐见,不得有误,钦此!”
陈煜接了旨笑道:“渐飞,我这就回望京。朱府小姐就劳烦你送她回去了。”
白渐飞点头:“这是自然!”
陈煜俯身抱起她,认真地说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个孩子,你别吓唬她了。”
白渐飞扬手放出一枚烟花,不多时,山下奔来数匹马。守在前门院外的七名大内侍卫牵了马上山。
陈煜抱起不弃上马正要走,白渐飞止住了他,他微笑道:“郡王回望京耽搁不得,咱们兵分两路。我送朱小姐回去。”
“好。”陈煜伸手将不弃递给他。
一切都正常而平静。环绕在陈煜身边的十七名大内铁卫眉宇之间的紧张不知不觉也放松了。
就在这时,陈煜手势一变,一手将不弃横置马前,一手已拎过白渐飞,掐住了他的咽喉喝道:“下马杀了,往西走!”
白渐飞咽间被拿,仰起脖子只觉得下一刻陈煜的手指就将捏碎他的咽喉。手乱挥着逼出话来:“退,退后。”
孤山之上烟花炸响的瞬间,小虾悚然回望。她手腕被莫若菲敲中,酸麻之时,长匕掉落在梅树之下。
也就这么一愣神,莫若菲已欺身近前。他掐住了她的腕脉,拿住她的双手反剪于后,牢牢将她锁在胸前。
那张绝美的脸上带着丝满足得意的笑,他空出一只手自小虾的脸上轻轻滑下,感慨了声:“真没想到,上天给了你一副冰雪容貌。”
小虾使不出力,目光在莫若菲脸上扫过,忍不住的心急。陈煜肯定是趁自己引开莫若菲带着小姐从后院上了孤山,那信号会是谁的?白渐飞撤了府兵,大内铁卫却没有走吗?现在会是什么情形?
她自然而然的挣扎,莫若菲手握得更紧。他悠然地看着她道:“司马家的小姐,冰雪般美丽的脸,一身好武功。这些就是你对我冷淡的砝码?”
身体酸软,无力可使。小虾平静下来,淡淡地问道:“你想怎样?”
简单的问题却让莫若菲回答不了。
初穿越到莫府公子身上时,他害怕过,恐惧过。对这个陌生环境,对突然变成了个几岁的小孩极不适应。渐渐的,他知道莫府公子意味着什么。盼望成长,盼望拥有前世无法拥有的财富权势的心便切了。
他甚至觉得穿越重生对自己来说不比中了彩票头奖差。他曾想过小虾问的这个问题。如果那片山崖与这个世界有着某种空间联系,小不点儿是不是也和他一样穿越了。她会变成什么样?他这辈子还有机会在茫茫人海中与她相聚吗?如果他见到她,他会怎样?
莫若菲当时告诉自己,如果她身世还和前世一样可怜。他会照顾她一生。如果她家世显贵,那么她也许能和他一起并肩享受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一晃十几年,小不点儿与前世慢慢地变成了遥远的记忆。像泛黄的老照片,尘封多年后再拿出来看时,只会感叹:“那时候啊……”
他慢慢地放弃了这种可能。天地间只有他一个孤独的灵魂。他决定忘了山哥,做这一世莫府的公子。
在接花不弃去望京的马车上,记忆因为不弃会偷技在刹那间泛滥成灾。他无比惊惧的以为她是小不点儿。又无比心酸的发现,他只是在花不弃的身上感觉到了曾经熟悉的影子。
看到花不弃,他就会觉得心酸。为自己前世的流浪生活而心酸。
母亲对不弃下了毒。他仿佛觉得自己中了毒一样。被人嫌弃,无人保护。但不弃不是小不点儿。她不过是个让他一度心生怜惜的小丫头罢了。
种种思绪与万般感慨自心头一掠而过。被他擒在怀里的小虾看不到丝毫小不点的影子。那双薄薄单眼皮儿闪动的眼神是陌生而冷淡的。
前世的小不点儿任他打骂,却始终粘在他身后。他和她之间有过不愉快,也有过相依为命啊!她摔下山崖的瞬间仿佛带走了他身体的一部分。瞬间的慌乱让摩托车也冲下了山崖,因为她,他才来到这个异世。而她,怎么能不认他?怎么能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他?仿佛,她从来就不认识他,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
见他失神不语,小虾微蹙了下眉,平平淡淡地又问了一遍:“我落在你手中,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么样?”如果你喊我一声山哥,如果你能和我好好说说这些年的经历,该有多好!莫若菲松开手,有些伤心地看着小虾道:“你以为我想对你怎么样?!”
小虾用脚尖挑起地上的长匕淡淡地说道:“你想对我怎么样我没兴趣。我有事,别再来烦我。”她说完施展轻功直奔孤山而去。
愤怒,后悔,寂寞……种种情绪自莫若菲美丽的脸上一闪而过。他痛苦地靠着梅树喃喃说道:“小虾,你不肯原谅我。你为什么不肯认我?这世上只有咱们两个人啊!”
莫若菲站直身体,望定孤山,一咬牙跟着追去。
孤山之上大内铁卫已抬走了晕迷的白渐飞。有几人顺着陈煜与不弃离开的方向追去。其余人迅速撤离了孤山。
小虾仔细地看着地上的马蹄印,正想往前找去,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她回头望见莫若菲,目中渐渐有了冷意。
“小虾,咱们谈谈可好?”莫若菲离她三丈远便停住了脚步。
“我和你无话可说。小六!”小虾招呼了声跑上山的小六。
小六见莫若菲在,警惕地问道:“小虾姑娘,现在怎么办?”
“把院子烧了,咱们先回苏州府。”
“不准烧!”
小虾奇道:“我的院子,我想拆就拆想烧就烧,关你什么事?”
莫若菲凄然笑道:“你不就是想把那间茶室烧了?你真的连半点记忆都不肯留?”
想起莫夫人下毒,想起莫老爷有负九少爷所托强占了小姐。小姐从小为丐,进了莫府还被毒杀。小虾暗下决心,她绝不会让莫若菲知道那首诗是小姐写的。她绝不会让莫若菲再去纠缠小姐。
小虾哼了声道:“和你有记忆都是噩梦。莫公子,今天是我第一次见你。你别以为我武功不如你。刚才我心里有事,一是不察让你钻了空子。你现在想来讨打,我奉陪!”
莫若菲被她的话气得脸色发青。他大笑道:“你也有敢在我面前嚣张的时候,我……”
话还没说完,小虾已冲了过去,嘴里说道:“小六,你是不是不会打架?”
小六闻声出拳,配合着小虾与莫若菲缠斗。
莫若菲的武功不如云琅,但比元崇好,最多与小虾在伯仲之间。小六这一加入,立时觉得应付起来困难。他不想伤她。小虾和小六下手却毒。
十来回合后,小虾一个漂亮的飞腿踢中他的心窝,将莫若菲踢飞在两丈开外。她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拍了拍小六的肩道:“这人脑子有问题,教训一顿就算了。咱们走!”
揉着胸口的莫若菲眼睁睁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终于破口大骂:“你居然连我都不认了!你脑子才有问题!”
话骂出口莫若菲愣了。难道小虾没有保全前世的所有记忆?只依稀记得些零星片段?这样一想,他恍然大悟,脸色渐渐好转。
莫若菲喃喃说道:“小虾,我一定会让你想起我的。”
他揉着胸口往山下走,才走几步又回头,顺着山间的马蹄印一路往前。
小虾上山想找什么人?莫若菲很好奇。她为什么看到山上烟花冲天就慌了神?
地上的蹄印一直往前迁伸。他抓了把地上的泥土,又看到草叶间的血迹。紧接着,他看到了山谷中的死马。
莫若菲围着十来匹死马转悠了半天,疑惑的自语道:“马身有大内印记,难道是大内铁卫的马?怎么会死在山谷中?小虾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仔细地辨认着地上的蹄印,终于看到一匹马的蹄印出现在路上。雨后山道泥泞,依稀又有几个人的脚印出现在蹄印的方向。
莫若菲心里越发的好奇,施展轻功追过去。
此时陈煜早已经弃了马,甩脱身后的大内铁卫,背着不弃下了孤山。
傍晚时分,他抱着不弃进了杭州城里一座院子。
放下不弃后,陈煜这才松了口气。
柴门小院,一灯如豆。
陈煜静静地看着不弃,拧了块帕子搭在了她额间。过得一炷香时间,她就会醒转。陈煜眷恋地看着她的睡颜,握着她的手将脸深深地埋了进去。
皇上是不会放过她的。也不会放过自己。该怎样做,才能不死,才能护得她周全?陈煜想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得厉害。
“哎。”不弃嘴里发出声音,睁开了眼睛。
陈煜抬起头,笑容明朗:“你醒啦!”
不弃嗯了声,盯着他没有说话。
陈煜殷勤地问道:“要喝水吗?饿不饿?”
“为什么要打晕我?白渐飞找你的事不能让我知道?”不弃不满地问道。
陈煜抱起她坐在膝上道:“当他的面知道的越少越好。我现在告诉你不就成了?”
“皇帝要抓你吗?”
“嗯。”
“那个东西真的不能给他?”
“嗯。”
“那给东方炻可好?”
“不行。”
“东方炻要是推翻了皇帝,他总不会杀你吧?”
“不能给。”
不弃转过头,调皮的挤了挤眼睛:“好,我听你的。现在咱们怎么办?还能躲多久?”
“只要能躲过年节就好了。”
“为什吗?”
“因为年节过后,如我估计不错,东方炻就要起兵造反。那时候大魏内乱,江山不稳。春苗播种不下,到了夏秋收成减少,大魏会更乱。皇上自顾不暇。只要知道东方炻也没有拿到碧罗天的那个邪物,他就懒得来找我们了。”
不弃想象了下,担心地说道:“你不是当莲衣客做大侠的吗?怎么眼见苍生蒙难,起了战争也不管?”
陈煜叹了口气道:“我现在管,等于让皇上一刀把我的脑袋砍了。命都没有,拿什么救天下苍生?不弃,别把我想得太高尚。”
不弃松了口气道:“我也很自私,而且怕死。”
听她说到死字,陈煜情不自禁收紧了双臂。他深吸口气转开了话题道:“莫若菲和那首诗是怎么回事?”
陈煜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不弃哆嗦了下。照他以往性子必不会硬逼问下去,宁肯绕着弯儿把事情弄明白。但现在又怎比得从前?他喟叹一声放柔了声音道:“不弃,莫若菲是在西楚州药灵庄认得你的吧?他当时一心想讨得我父王的好,又为何要把你卖与一个傻子?在天门关,我见他不顾性命回头来救你,他为何要那样做?”
不弃怔怔地望着屋里那盏油灯,心情如平湖起浪,似在油锅里滚着。她低声说:“屋里闷,咱们外头说话可好?”
陈煜放下她,携了她的手推开了木门。
外间小小一处天井,地上铺满一层冷月清霜。
两人并肩坐了,不弃抬起头望向天空。她委实不知该怎么说起。她也不知道陈煜能否接受她是寄居在这花不弃身体里的一缕魂。
陈煜也不着急,只静静地望着她。
“杭州府有西湖吗?”
“嗯,杭州府的西湖风景绝佳。”
不弃回过头,看到陈煜镇定清明的眼神,心渐渐地平静。她呵呵笑道:“我是头一回来杭州府,不知道这里是否有座雷峰塔?还有断桥?”
陈煜摇了摇头道:“西湖周围没有塔。桥倒是不少,但我没听说过有座断桥。”
果然……还是不同的。不弃想到这里,一股沧桑感油然而生。曾经她以为这里是中国古代的哪个朝代。大致的唐宋元明清是知道的,中间有没有别的朝代她就不清楚了。古代的州府她也弄不明白,只知道问及药灵庄下人时,北京南京西安洛阳这些大地方没有人知道。紧接着听说连长江黄河也没有,只有一条横贯大魏国中部的大江。
如果没有了断桥,没有雷峰塔,西湖还是那个西湖?为什么偏偏云琅给她买的糖人却是八仙过海。
不弃轻声说道:“传说中是有的。传说啊,有条白蛇儿躲在西湖中修炼。仙人吕洞宾某天游历人间,他被西湖的灵气吸引,就化成了老头在断桥上卖元宵。别人家的元宵一文钱三个,他的三文钱一个,还比别家的小,生意当然就不好了。这时当地有个许姓的富贵人家小少爷上得桥来嚷着要吃。府里的人就买了一个。结果老头的元宵把许少爷噎着了。许家的人便找老头麻烦。吕洞宾哈哈大笑,说小少爷无缘。他伸手在许少爷背上一拍,那粒元宵便从许少爷喉咙里吐到了桥下。那条白蛇本已修炼了五百年,一口吞下仙丹所化的元宵,凭空又添了五百年法力,幻成了人形。白蛇是懂得报恩的,又过得很多年,她修炼出关,带了婢女青蛇在断桥边遇到了许家少爷。”
她的声音清脆,口齿从伶俐。将端午雄黄逼蛇现形吓死许仙,白素贞闯仙界夺灵芝,水漫金山寺与法海斗法,被压雷公塔底的段段故事娓娓道来。
末了,不弃凝视着陈煜问道:“如果许仙不用一杯雄黄酒看到白素贞的蛇身,他和白素贞仍然是开着药堂过幸福平静日子的好夫妻。你说是不是?”
陈煜放在膝上的手渐渐紧握成拳。
“可是谁又说得清楚呢?许仙名仙,他却不是神仙。他怎么不好奇呢?他怎么能猜到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呢?如果,我突然变成了一个蛇妖,你会不会像许仙一样被吓死?”
她将脸凑近了他,沐浴在月光下的眼睛将清辉收拢在眼底。眸底深处闪烁着粼粼波光。他像跳进大海的采珠人,朝着那点光斑奋力地游去,想将那团光撷于手心。然而胸腔里的空气一点点被海水挤压出去,让他喘不过气来。寒意浸透了他每一丝毛发,身躯无力的沉进深海之中,寸寸冰凉。
不弃笑了,像顷刻间绽放的花,霎时凋谢。亮若星辰的眼眸瞬间被乌云掩住,一点点黯淡。
缓缓低下的头被他的大手捧起,陈煜脸色苍白,双唇抿出一线棱角。他的声音从牙缝间一字字蹦出,铿锵有力:“花不弃,你给我记住,我不是许仙!”
他的手指掐痛了她。泪水肆意淌下她的面颊。不弃颤抖着闭上了双眼,再多看一眼陈煜,他眼里的火焰会把她焚为飞灰。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双唇焦灼地印下。他抱得那么紧,她的骨头几乎快被他勒断了。他强悍的堵住了她每一次开口,让她渐渐的软倒在他怀里,直至忘记自己要对他说的话,忘记身在何处。直至晕倒在他怀里。
陈煜低头看着她,阖上双目喃喃说道:“如果你是逆天而来,顺天而亡。我便是把天掀翻了也要留住你!”
“小姐果然醒了!”
是梦,还是真醒了?不弃下意识的嗯了声。
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睁开了眼睛。甜儿与杏儿惊喜地看着她。杏儿对外喊了声:“打热水来。”
不多时,两名丫头端了铜盆进来。甜儿扶了她起来,蹲下替她穿鞋。又拿了件锦绣灰鼠皮袄替她穿上。
杏儿绞了块热帕覆在她脸上。暖呼呼的热气扑过来,不弃浑浑噩噩的脑袋清醒了。帕子拿开时,她呼吸了口新鲜空气,狐疑地看了看四周,两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
黑檐白墙的院子,四方天井,远处干枯的柳树。
她倒退了一步喃喃说道:“我什么时候回府的?我怎么回来的?陈煜,小虾……”不弃猛然回头,大声问道:“我怎么回来的!”
屋内一片静寂。甜儿是大丫头,胆子壮些。怯怯看了眼不弃道:“小姐是被辆马车送回来的。已经七天了。”
他送她回朱府了?他为什么要送她回朱府?
杏儿也道:“小姐昏迷着,老太爷可着急了。听小虾说七天准醒,老太爷这才放了心。他嘱三总管还守在楼下呢!”
朱寿在楼下?不弃大步往门外走。心里被疑团塞塞结结实实。
她才下楼就看到小虾正和朱寿在说话,小六站在天井里百无聊赖地望天。不弃看到小虾喉间不知为何哽住了:“小虾,他送我回来的?”
小虾扬起脸,眼神澄清:“是。郡王送小姐回来的。”
“他人呢?为什么甜儿说我是被辆马车送回来的?”
小六这时见着不弃嘟囔了一句:“少爷回望京了。他非要留下我保护小姐。”
陈煜为什么送她回朱府?他为什么回望京?不弃怔立了片刻,不发一言直奔柳林而去。
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纷纷跟了出去。
不弃站在柳林入口处深吸了口气,回头道:“我要静一会儿,不要进来打扰我!”
她扭头跑进柳林,冰冷的空气刺激着她的肺部,她努力回想着上一次在柳林里和陈煜躲甜儿她们的那个地方。
柳树的枝条干枯的在寒风中轻拂。地上的灌木枝条上挂着枯黄的草叶,不弃仔细地观察着,不多时就找到了那棵柳树。
她围着树转了几圈。树下没有被翻动的迹象。不弃诧异地想,难道陈煜埋的东西还在?她心里充满了不解。蹲下身体,用手慢慢摸索着树下的地面。摸了一圈,她的手终于停在一处地方。这里的土明显比别处更为松软。
“就算是逆天的邪物,我也要看看究竟是什么!”她喃喃说道,下定决心用力刨开土层。
没费多大劲,她的手就触到一处硬物。不弃眼睛一亮,加快了速度。刨开浮土,露出了一只尺许长的铁匣子。
她如获至宝地将它拿出来,屏住呼吸打开。
盒子里放着一块绿琥珀,下面还有一封信。
不弃拿起绿琥珀,左看右看除了漂亮一点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她把绿琥珀放到旁边,拿出了信。
“不弃!”
完了?不弃拿起铁匣子抖了又抖,再无别的东西。不弃把信纸看了又看,也没再多看出一个字来。
她再一次拿起绿琥珀。这玩意儿不会就是碧罗天的啥邪物吧?不对呀,这不是皇帝赐给信王爷,再送给母亲的东西?信王爷在遇到母亲之前就从阿福那里拿到了,不会是这个!陈煜把东西拿走了!
不弃心乱如麻地想,陈煜不是说不能给皇帝,也不能给东方炻?他说过最好这东西不要面世。为什么他要取走?
他留下不弃二字是什么意思?小六说他回了望京。他把东西交给皇帝了?他为什么突然间改变了主意?
不弃一屁股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手里的信,只觉得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那个邪物是什么东西?
她努力回想着那天晚上和陈煜说的话。他刚开始不还好好的想知道莫若菲和那首诗,怎么听了白蛇许仙的故事就弄晕了自己?
仿佛触碰到了什么,眨眼间又飘走。
“花不弃,你给我记住,我不是许仙!”
声音犹自在耳。不弃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弹跳起来,失声低呼:“他猜到我是个妖怪!”
不弃!他是在说,哪怕她是妖怪也不会抛弃她?可是他为什么要回望京?不弃把绿琥珀挂在脖子上,揣了信,将铁匣子埋好,失魂落魄地走出来柳林。
见她平安无事地出来,候在外面的人全部松了口气。
朱寿笑道:“孙小姐,老太爷一直惦记着你。”
不弃嗯了声道:“寿总管,你去告诉老太爷,晚上我去他院子里吃饭。”
她平静地逼视着小虾和小六没有说话。
小虾安静如昔,小六却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嘀咕道:“北方传来消息说东方炻和北狄勾结起兵了。少爷说他正巧找到了碧罗天,回望京给皇上一个交代,助皇上一臂之力。让小姐好生在府里待着,别跑去拖他后腿。”
为什么在她说完白蛇许仙之后,他就找到碧罗天了?他不是对东方炻造反不感兴趣?
不弃摸着胸口那块绿琥珀说不出的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