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她最大的权贵。
安排四五个小太监提灯照路护送姚家兄妹坐上马车离开后, 红裳回到兰心阁通报,站在门前问:“殿下饿不饿?约莫酉时了。”
楚言枝的思绪一下被打散了,推狼奴出去:“今晚上就别来了, 折腾我一下午,困死了。”
“一会儿沐浴呢?”
楚言枝锤他:“你脑子里能不能别只这点事?每回都不是去帮我洗澡的。”
“殿下锤奴都没什么力气了, 哪洗得动澡。”狼奴捧起她的手在她腕部吻了吻,“伺候殿下用完膳了, 奴再伺候殿下洗澡。”
“把表哥送来的羊肉汤热热端过来吧。红裳,你细心,看着他们点,别被偷懒熬糊了。”楚言枝一边朝外说一边让狼奴收拾干净时刻准备从窗子那离开。
红裳笑了:“哪有熬糊汤的。”
“我只信你嘛。再给我蒸碗炖蛋来, 上面要铺一层蟹黄, 别弄得太油,你知道我爱吃什么样的,同他们交代交代。”
“好, 奴婢一会儿再过来。”
门外脚步声渐远,楚言枝正欲催狼奴, 屋里已没了他的身影,窗子倒开了小半边在透气。
楚言枝想着方才狼奴的话……这实在很荒谬。触犯皇权天颜,她不一定会死, 但身边人一定会受责难,娘亲和年嬷嬷还得在长春宫住一辈子呢,她身边大大小小服侍的宫婢太监也绝难逃厄运。
再不甘心,这想法也绝不能有。
楚言枝先把香笼里的荃芜香点上, 再在妆台前梳拢头发, 又扑了些香粉遮掩身上的气息。
一个半刻钟后红裳领着宫婢端晚膳进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已穿戴整齐收拾利落的狼奴。
“殿下今日睡了一下午吗?”
“是呀, 殿下做噩梦了,怕得一直没敢开门,这会儿饿了才终于准我们进来了。”见红裳在安排布菜,绣杏一边撩帘进去扶楚言枝披上衣服用膳,一边回狼奴道。
楚言枝拾筷箸抬眸,狼奴脸上漾着颇有意味的笑,似关切似紧张地问:“殿下做什么噩梦了?怎么眼睛肿,嘴唇也肿。”
他还有脸问……楚言枝吃了口饭便放下筷子,持匙舀那碗蟹黄蛋羹慢慢吃着,不理会他。
狼奴悠悠走到她身侧,拿一只空盘子放到面前给她剥虾、剃鱼刺。
楚言枝被他弄得浑身没劲儿,确实很饿,看到他白净修长的指翻动几下就把虾跟鱼肉处理干净了,脑海里却出现了别的画面。
他手过分灵巧了。
“梦到被狼咬,听着十分吓人。”绣杏盛了碗银鱼汤递去,又啧声问狼奴,“平白的怎会梦到狼呢?狼奴你最近是不是又惹殿下生气了?”
狼奴把那盘摆置整齐的虾仁和鱼推到楚言枝面前,无辜道:“没有啊,我好乖的,殿下夸了我不止一次。殿下,那狼咬得疼,还是咬得痒?是刺激,还是紧张?”
楚言枝手里的蛋羹已见底了,没要绣杏盛的银鱼汤,让红裳把那盅羊肉汤掀开拿来。
白汽氤氲,羊肉的鲜香与汤中大料的浓重香气在阁内散开,楚言枝尝了尝,确实不错,一口气喝了大半。
“小表哥送来的汤就是好喝呢。”楚言枝擦擦红润的唇,看也不看狼奴递来的东西一眼,“狼是最讨厌的,会咬人吃人,最可恶。”
“殿下今日胃口不错,想是下午哭累了吧。”狼奴把剩下那小半盅汤盖紧放到桌面离楚言枝最远的地方,将那盘子鱼虾往她面前推了又推,“是该好好补补,万一再被狼咬了,别连求饶的话都喊不出来,只能一哽一哽地挨咬。”
听他越说越放肆,楚言枝推走盘子:“谁要吃你脏手剥的东西。”
“脏吗?奴这双手一直只伺候殿下,殿下哪里不干净吗?”狼奴抵了盘沿,没让她推动。
楚言枝仰起浮红的脸瞪向他。
狼奴脸上的笑淡去了,眉头皱着,眼神倒很哀怨。
“你还惹殿下啊!狼奴,要是夜里殿下又梦到狼了,说不准第二天就把你赶走。”绣杏拿筷尾敲在狼奴抵盘子的手上。
狼奴仍不松手,暗暗道:“殿下,奴剥得辛苦,好歹尝一尝,比汤好喝。”
楚言枝不为所动,吃完碗里的饭后,直接起身对红裳道:“饱了,水房水备好了吗?我要沐浴。”
“备下了,刚提了热水进去。这么早沐浴,殿下一会儿就睡吗?”
“睡,累死了。”
红裳一边让莲桃他们收拾碗筷,一边和绣杏一起扶她出去,闻言笑道:“这也好,今天尽早睡下,明日便可早些起来,姚公子说明天风雨无阻,一定会来呢。”
“他不怕路上结冰把他摔成狗吗?”狼奴冷哼问。
红裳皱眉瞥他:“口无遮拦。我看殿下真不能留你了。”
“来好呀,有他在我必不会再被狼咬了。”楚言枝进了水房,留红裳和绣杏在屏风等候,看也没看狼奴一眼。
水房内水汽蒸腾,熏得人发困,楚言枝倚靠着浴桶褪衣衫,本还犹豫要不要让红裳她们进来服侍,看到身上各处令人不忍看的印子,气得把衣服丢到了地上。
还笑话别人是狗,他才是狗!哪里都要咬,哪里都要揉搓,烦死了!
爱他?她才不要爱一只狗,做梦去吧他。
楚言枝在心里把狼奴骂了一遍又一遍,踩凳下水,水线一点一点覆盖上来,楚言枝却觉得腿脚越来越软,眼皮子也打起架来,胳膊一松,脚面一滑,面朝前往里跌去。
“唔——”
水声微乱,楚言枝面部还未触水,水下却伸来了两条胳膊,不由分说地将她搂紧了,湿淋淋的吻顷刻迎来,将她的话音悉数堵了回去。
变故太突然,楚言枝还没能把他推开,狼奴的手就已从她腰往下滑,用指际的茧千勾万挑。
“水声这么大,殿下跌进去了?”绣杏皱眉,“看殿下今天一直懒懒的样子,一个人洗得了澡吗?”
“不会吧……”红裳才把那些空桶摞在一起,闻言立刻要进去。
“玩水而已,你们怎么什么都大惊小怪的?”楚言枝颤着腰腿,软软地靠在狼奴怀里赶紧朝外道。
“殿下玩性真是越来越大了……”绣杏偷笑,“每回洗澡不是哼歌就是玩水,还把花瓣撒得地上到处都是。不过这样也好,比以前不是睡不着觉就是整日唉声叹气要好多了。”
红裳止了脚步,想到今天姚公子的同殿下说话时的神情和语调,也笑道:“是啊,未来驸马肯定会宠殿下宠得没边,殿下天天都能这么开心。”
狼奴抚着楚言枝的脸,把指上沾黏的水泽一点一点全揩上去,见她泪意盈盈,还不得不把全部的重心都搭在他身上,眼底暗涌着的怨与火都愈发浓了。
“你怎么进来的……”楚言枝欲哭无泪,他方才不是还跟在红裳和绣杏身后的吗?哪找到进来的机会的,还藏在水下没教她听见半点动静。
狼奴吻她的泪与脸上的水泽,指又落到了水下,见她轻张着唇收紧了搂他脖子的手臂,把脑袋整个埋进了他颈窝后,才慢慢地问:“脏么。”
楚言枝再不想理他,也不得不理了,小声哽咽着:“小狼夫君,你不觉得自己过分吗?”
从马场上回来后就一直没放过她!亲了又亲,吻了又吻,她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狼奴知道她累了,帮她把湿发剥开后,才慢慢地撩水给她洗脸洗身:“殿下,被你说脏,我会好伤心。可不可以别这么说奴了?”
他虽语气和缓了,掌心的温度却没降,楚言枝抽噎着点头:“不说了。”
“也不要在奴面前夸小表哥好了,好不好?”
“……不夸了。”
“殿下,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奴。”狼奴给她洗濯完脖颈与胳膊,又把她往桶沿抱,将她的发垂放至备好的水盆内,贴压着她给她揉搓乌发,“你敢嫁权贵吗?”
“不敢。”楚言枝闭了闭眼睛,他能老实下来,她就能放心些休息了。
狼奴为她洗发的手顿了顿,半晌无言。
洗净了发后,他起身为她拿巾子擦发,擦得不滴水了又挽个发髻,另外拿巾子包裹住。
楚言枝已经靠坐在桶沿睡着了。
狼奴将她抱出来,擦净身后,为她穿衣。
他给自己也换了身早备好的干衣裳,搂她坐在棉绒靠坐上,没舍得把她喊醒。
殿下不论做什么都有顾虑,特别是那回只因为借着他的由头给嵇岚送礼便牵出陛下的猜疑后,她敢做的事越来越少了。
他的出现,对于殿下而言,真的是个错误吗?
不可能的,殿下可以在他怀里这样毫无戒备地睡着,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他怎么可能会是殿下生命里的错误呢?
错的明明是那些毫无道理的规矩,是那些规矩不让她和他在一起。
他就要和殿下在一起。
从前他想着不能让殿下为难、不能让殿下为了爱他而变得更加痛苦,一次次偷欢之后,他改变主意了。与其向规矩妥协,不如破了它。
他不怕犯错,那些错,就由他来承担好了。
只要他能成为最厉害、最让人害怕的权贵,便没有人能阻止他庇护在殿下身边。
但如何才能做到呢……
怕红裳她们太久没听见水声会进来,狼奴再舍不得也得把楚言枝弄醒了。
舍不得晃,也舍不得喊,狼奴干脆吻她,吻得她呼吸变频而醒。
他吻得温柔,不像下午时那样狠堵着吮,楚言枝便不怪他了,浅浅回应了下。
狼奴感觉心都快要软成一滩水了,不由将温温软软的殿下搂得更紧。
“奴想和殿下在水下玩,殿下想不想?”狼奴帮她擦着香膏香粉,在她耳边低低地问。
楚言枝困倚着他:“想,但是不可以。”
他那劲一上来,动静根本掩不住,就那么一扇屏风,能挡得了什么?
“明天奴带殿下去主屋,下午的时候后院空空****,没有人,声音又隔得好,没人能发现的。”狼奴给她擦了手,又吻她额头。
“……你让我歇两天好不好?明天小表哥要来的。”
狼奴闷不吭声,给她脸上擦好香膏,指腹沾上润唇的蜜膏给她涂抹,来回涂了两遍才道:“别叫他小表哥……我好嫉妒啊。”
楚言枝抿抿唇,把蜜膏润开,闻言懒懒道:“我叫你小奴隶,难道不亲密?还喊你小狼夫君了。”
“殿下自己心里可清楚了,不高兴的时候喊我小奴隶,万不得已要求饶了,才喊我小狼夫君。”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
“就叫小狼夫君,次次都这么喊。”
“做梦,小奴隶。”
“……奴真的要伤心了。”
楚言枝捏住他的脸,见他蹙着眉头,这样子很好笑,心情好了不少:“不叫他小表哥还能叫他什么,小驸马?”
“这个好听,留着以后叫奴。”
“做梦呢你。”
“那殿下等着好了。”
约莫差不多了,楚言枝起身要他扶自己出去。临到屏风附近,狼奴唇碰着她的耳朵道:“殿下早适应奴了,刚刚奴还给你上了药,睡一夜再休息一个上午,准能好了。明天奴再给殿下做比羊肉汤滋补得多得多的好吃的,给殿下补补。午后奴在主院备水洗澡,接殿下过去同奴玩水。”
楚言枝还没来得及说拒绝的话,狼奴把她的手放到桌上扶着,人又不知飞哪去了。
楚言枝困困地走出屏风,让红裳和绣杏扶自己回去睡觉。天天这么玩,一玩就是至少一两个时辰,他就不累吗?
楚言枝想到他小时候在笼子里的时候就怎么折腾都死不了,浑身是伤还能打死老虎,这恐怕是些奇奇怪怪的天赋。
这场雪从上午时分一直下到半夜未停,从马场回来后,余采晟就有些失魂落魄的。他躺在安国公府的值房内,把双腿靠到床沿,让从两只炭盆里鼓上来的热气烘烤着。年纪渐大,他这两条腿越来越受不得寒了,以前也就下雨下雪天疼得厉害,一瘸一拐走不好路,如今寻常天气也会疼得他夜里翻来覆去。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和江元帅说的那些话,余采晟更加难以入眠,干脆从**坐起来,盯着盆内烧至半夜已快燃尽了的炭。
那年大概也是雪天?也好像是春天,狼奴在辛大人的值房后院练轻功,踢下去好几片瓦,辛大人亲自上去修,也不知怎么闹的,辛小公子在众人面前掉了裤子,被嘲笑得直哭,不愿意从房顶上下去了。
大半夜的,狼奴这孩子抱着木奴来找他,管他要厨房的钥匙,说想炒几个菜带酒上去哄辛鞍下来。他当时就想笑,毛没长齐的两个小崽子,还知道吃菜佐酒浇愁?
余采晟没给他钥匙,帮他炒了,还切了烧鹅和卤鸭腿,跟着他一起到屋顶上看那抱着胳膊在夜风里直发抖的辛小公子。
两个小崽子一个不会喝酒,一个不懂喝酒,叽叽呱呱半天,不知道吵的什么,他拿了酒坛子往嘴里灌,就坐在旁边看他们,又看看那棵越长越高的大松树,也不知道想什么,想着想着,忽然觉得他俩倒很像年轻时候的江元帅和辛大人。
辛鞍长得和辛大人挺像,狼奴却算不上十足像……他像江夫人,尤其是眉眼,余采晟莫名觉得熟悉。
狼奴就是小世子吧。
可是怎么可能?小世子就死在他面前,鞑靼把他奋力掷到地上,举着剑往下刺,到死也没发出半点哭声……小世子是极乖的孩子。
狼奴也乖,余采晟一直觉得奇怪,他一个被狼养大的孩子,前面七八年都在茹毛饮血,为什么小公主只是稍稍养一养,他就愿意听她一切话了呢?
学了他的飞针术,会想办法帮他做饭、帮他洗碗;辛大人让他学什么,他都好好地学,从不偷懒;有了想要的东西,他并不向大人或者小公主要钱,会自己想办法做……
小公主竟嫌他不懂事,这还不懂事?
远处有鸡啼隐隐传来,约莫四更天了,冬日的夜格外难捱。
他得想办法看看狼奴背上是不是真有那颗痣。一颗长在腰间脊骨的红痣,米粒大小,血红血红的痣。如果真有,江夫人定能看出来他是不是小世子……
余采晟完全睡不下去了,拿起放在桌案上的空烟斗,猛地吸了一口。烟斗没点,烟草都没放,狼奴这屁事多的崽子最嫌他抽烟了,害得他只能干抽气。
天蒙蒙亮,余采晟去马槽牵了马,深深吸气,一闷气翻越而上,出了府便要扬鞭往七公主府的方向去。
“小余,干什么去?”江霖站在府门前,一手拿着三只不同馅的包子在吃,另一只手里还捧着粥。过惯了在北地顿顿咽雪饮雨的日子,他还真不适应老老实实坐在桌前吃饭。且现在家里一个身子不好起得迟,一个被关在柴房思过,他一个人坐着吃实在没意思。
“我,我出去跑跑马。”
江霖笑他:“不是不愿意骑吗?”
“是不愿意,但元帅亲自挑的,我哪能不给您点面子好好练。”
江霖三五下吃完包子喝完粥,把碗筷撂给身旁的小厮,唤人把自己的马牵来:“一起去吧,这京城什么都好,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多,教人容易懒散。昨天本想好好活动活动,江炽又弄出那丢脸的事。”
江霖的脸色与语气都沉下来,跃上马后率先往前去。
余采晟忙跟上:“小将军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上过药了,死不了,三五天就能好。”
余采晟不作声了,昨天那二十军鞭,他在前院都听得清清楚楚,江元帅臂力不减当年。江小将军倒未出声,可要说三五天就把伤养好透,不可能。
到了昨天的马场上,江霖驭马踏雪疾驰,余采晟只能勉强跟上。江霖笑他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舒坦,快要忘记北地的风和北地的雪了。
跑出一身汗后,江霖终于觉得通体酣畅了,跟他一起慢慢踱回家,吃过午饭,又和他一起去后院柴房看江炽。
江夫人心疼孩子,一直守在门边不走,端着饭菜想送进去,但想来是早习惯了,并不向江霖求情。
江霖开了窗,余采晟往里看了眼,昨儿还意气风发的小将军趴在地上,身下只有一层潮棉絮,炭盆放在柴房四角。
江霖把饭放到窗边,先责问他知道错没有,以后还犯不犯,足问了三遍,终于听到了满意的回答才让他自己起来把饭拿走。
江炽身上的伤显然不清,尝试几次没能起来,江夫人忍不住问能不能开门把饭放他身边去。
江霖没答应,一抬手把食盒丢了过去。
余采晟一时心情复杂,小将军是从小就这么过来的吗?
江炽不待见狼奴,两人昨天算彻底结了仇。如果狼奴真是小世子,江元帅大概率会把爵位传给他,那他们兄弟二人以后还能和睦相处吗?这恐怕是个大麻烦。
从安国公府骑马离开后,余采晟在七公主府门前徘徊了几遍才终于下定决心进去。
“找辛鞘?您等着,我去后院问问。”
余采晟在廊下等了一会儿,小太监单独回来了,搓着手道:“没见着人影,这个点小殿下在歇午觉,厨房说他打水进主屋后就没出来,在洗澡呢吧。”
余采晟眼前一亮,不由道:“那正好……不是,我,我呢就跟他说点事儿,说完就出来了。”
小太监又问了遍他的身份,确认他真是狼奴朋友,且如今在安国公府当差后才把他放进去,引他到后院主屋门前。
“狼奴,有个叫余采晟的人找你说话,我把他带到这了。”小太监交代完对余采晟道,“您在这再问问,他素来不准人沾他的屋,收拾都不让,我可不敢贸然敲门。”
小太监走了,余采晟轻咳一声:“辛鞘,你,你一个人搓得了背吗?”
主屋内水声骤停,狼奴眉头深深皱起,完全没料到会突然有人来找自己,这人还是刀疤余。
楚言枝正伏趴在他身上微微喘着气,双目迷蒙地亲亲他的下巴:“怎么不亲了?”
狼奴滚滚喉结,仍搂着她的腰背,偏头镇定道:“当然,你来干什么?”
余采晟摸摸脸摸摸鼻子,又咳一声:“跟你说事。”
感觉到方才还肆意不讲理的狼奴这回动都不敢动了,楚言枝趴他耳边吹气:“你也有这时候?没用的小奴隶。”
话音才落,狼奴张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一翻身将她扣在桶壁上,沉声朝外道:“你说,我听着呢。”
“殿下,嘴巴咬紧点。”狼奴再度把她往怀里揽。
楚言枝抓着他脖间的小坠,咬唇怒道:“你就不怕他听见?”
“怕啊,但要是殿下不怕,奴也不怕。”狼奴不肯把她松开,在晃动着的水波中亲吻她的脸。
“这外头天可冷着呢,你这小子,怎么待客的?”余采晟故作不满地喊了声,叩了叩门,“羞什么羞,从小到大洗澡都要避着人,你还是个男的吗?让我进去坐坐。”
狼奴正欲偏脸启口,楚言枝勾着他的脖子往下压,堵着他的唇不松,让他一个字都没法儿说出来了。
狼奴心跳乱得厉害,殿下很少会有主动吻他的时候,还吻得如此认真热切。他舍不得松开了。
“乖奴,你心跳好快,脸好红啊,你慌了?”外面的人还在说话,楚言枝稍稍松口,学他咬她耳朵时的样子,衔咬他玉白的耳垂,气息微微,“你好可怜,你怎么办?”
狼奴知道她是想借机报复自己,昨天欺负了她,她今天便想全都讨回来。
可是他哪有她那么容易受欺负。
狼奴干脆不回答刀疤余的话了,任楚言枝勾着他的脖子起身把他压回桶壁上,热水溢出桶沿“哗”地打在了地上。
他捧着她,干脆躺着享受她的捉弄,她吻来时便回应,不吻便不理。
“辛鞘!”余采晟又喊一声,“说说你你还生气了?你不开门我可要推了啊!”
楚言枝一僵,皱眉:“你朋友怎么这样,好没有礼貌。”
“小表哥也很没礼貌,殿下什么都没说,就敢到兰心阁找你。”狼奴语气闲闲,感觉到她的紧张了,才用唇碰碰她的脸,“门好像没关紧呢。”
楚言枝立刻转头看向门板,能看到门被从外敲动时门栓一震一震的,这不是关得很紧吗……
狼奴搂着她站起身,也不怕她摔下来,单臂抱着她的腰跨出浴桶,拿下放在一边的巾子给她擦水。
楚言枝伏在他肩膀上紧紧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狼奴摸摸她的脑袋,把她的手拿下来:“乖枝枝,咬我肩膀呀,咬破了手奴会心疼的。”
楚言枝差点没掖住喉音,赶紧咬住了他的肩膀,闷闷地问:“别抱我了,把我放回帐子里去。”
“昨天都没答应你,今天我怎么会答应呢?”狼奴捋着她的头发擦水,确保不会有冷水滴下来了便扶抱着她走向门边。
楚言枝掐他:“你想气死我?”
“气就咬奴嘛,殿下咬出来的印子,都是恩赐。”狼奴哄拍着她,把自己的衣服拿下来给她披上,这才回了余采晟一句,“你推不开的,你要说什么说吧,我在听。”
狼奴背靠着门板,揉揉楚言枝的腰,朝她笑笑:“别怕,奴挡着门呢,不会有人发现殿下正抱着奴不松手,非要把奴亲死。”
“你不要脸……”楚言枝既想骂他,又怕自己的声音传出去,只能暗掐着他,躲着他手臂似的收紧了腰朝他胸膛上靠。
“进去说嘛!”余采晟压根没编好自己要跟他说什么,只想着能看看他背上有没有痣就成了,此刻只能一个劲儿跟他磨叽,“赶紧开门!想冻死老子是不是?”
“嫌冷你就回去,嗯——”狼奴闷哼一声,蹭蹭楚言枝的脖子,语气淡下来,“我最讨厌洗澡的时候有人打搅我。”
余采晟抿唇,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你什么时候能洗好?”
狼奴指腹在楚言枝脸庞摩挲了几下,轻声问:“殿下想什么时候洗好?”
楚言枝根本没有出口的机会,许是因为太冷,一张嘴声音都是抖碎的。
狼奴无奈地偏偏头:“一个时辰吧。”
余采晟睁大了眼:“你搁那绣花还是抓鱼呢?你洗冷水澡啊?”
“你们不爱干净的人,怎么知道洗澡多重要。”狼奴吻楚言枝的脸,往回走了,“殿下,奴很爱干净的,一点也不脏。”
余采晟在外面来回踱步:“你可别跟我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我找你真是有事儿!”
“真有事儿你为什么一直不说?”狼奴把楚言枝放下来了,把她的手放到桶沿抓紧,低声道,“站稳点。”
“那不是想跟你当面谈嘛!你这小子,真以为我闲出屁来了是吧?半个时辰,能不能行?说完了我得回去办差呢。”余采晟扬声朝里喊道。
后院零星路过的人听到这粗犷的说话声都移目看了过来。
余采晟一一瞪视了回去。
“没什么话是非见面说不可的,我就是不想见人,你今天没空,那明天再来。”狼奴掐着楚言枝的腰,捂住了她的唇。
“成成成,我等着你!咳,反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跟你聊几句别的。那个,你觉得江小将军人怎么样?”余采晟不得不妥协,背抵着门板蹲下了,咬着空烟斗抽。
“坏人,很讨厌很讨厌。”狼奴眉心一皱,浴桶在地面上滑出一截,发出了闷声,桶里的水晃出来拍湿了楚言枝的脸。
狼奴直接在她脸上揩了一把,继续轻捂着她的唇。
“嗐,你是想着昨天的事儿吧?他那确实做得不对,有失风度,江元帅昨天罚过他了,打了二十军鞭,现在还在柴房里关着——你可别说这话是我说的,他娘的,漏嘴了还。”余采晟懊恼地拿铜烟斗在自己头上敲了一把。
“他活该。一点都不知道尊重殿下,一看就没安好心。”狼奴怜惜地将楚言枝背上凌乱的湿发拨去拢好,单手绾起,亲了亲她的后颈。
“你就,你就……”余采晟压低声音,“你就那么喜欢你家殿下?说多少回了,你跟她没可能!别想了吧。不如认认真真去找自己亲生爹娘,说不定你是哪家贵人的孩子呢。”
“我最爱殿下了,此时此刻死在殿下身边都无怨无悔,要什么爹娘。”狼奴将她拥紧,把她嵌出了红印子的手握到自己手心里,抱着她坐到床沿,扣着她的下巴吻她,“殿下,小狼好爱你,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分开。”
“你是真幼稚……你不是挺听话挺乖一孩子吗?怎么就这些道理你从来听不进去呢?我要是你爹娘肯定愁死了。”
狼奴抚着楚言枝的腿仰面鼓励她,闻言漫声问:“老余,你知道什么样的功业能让我成为世上最厉害的权贵吗?人人都怕的权贵。”
余采晟转头朝里:“封狼居胥啊。你看江元帅,他就是最厉害的权贵!几十万江家军,他拿着一半虎符,陛下也要敬他三分。”
“敬三分不够呀,要十分。”
余采晟脸绷起:“这是大逆不道的话,以后切不能再说,特别是你家殿下,让她听见,有你好果子吃。”
楚言枝早死去活来没能耐逗弄狼奴了,狼奴掌着她的腰提了提,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脑袋旁,半晌才发出闷闷的声音:“有好果子吃,好啊。”
“你啊,没救了……诶,你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你想成权贵?”余采晟来了劲,连忙发问,“你终于有点志气了?”
“当然啊。”狼奴把殿下靠放到枕头上,见她只张唇吐息出不了声了,便不捂着她的脸了,抚摸着轻轻吻下来,“我会为了殿下成为最有志气的小狼,才不要,做,殿下,没、用、的、小、奴、隶。”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天,余采晟都要犯瞌睡了,身后的门板一动,狼奴开了门走出来,即刻又把门关严实了,锁也扣上,理着袖口领他往旁边的耳房走:“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吧。”
见他神采奕奕,只眉眼间看起来有种餍足的懒意,想是洗过澡后发上来的惬意,余采晟打个瞌睡,跟他进去后也不跟他客气,把他刚沏的茶拿过来就饮了:“你小子比女人还女人,洗澡洗这么慢。”
“我爱洗多久洗多久,你管不着。”狼奴抱臂靠在椅子上,“快点说呀,我还要收拾屋子。”
眼看已过申时,不把殿下送回去,烦人的红裳又要着急了。
“咳。听说你身上有不少疤对吧,来,脱下来给我数数,看咱俩的谁多。”余采晟起身就要脱衣服,“我在战场那些年,受的伤比你吃的饭还多,信不信?都是功勋!”
“你是不是脑袋被烟斗抽坏了?”狼奴立即起身退远,皱眉道,“你来就要看我身上的疤?”
他身上旧疤不少,殿下抓出来的新伤更不少……当然不可能让别人看见。
余采晟脱到一半手尴尬地放下了,故作镇定地又抽一口烟斗:“……怎么,不能看啊?”
“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没空陪你玩,你找你同龄的朋友去,我要在殿下身边当差的。”狼奴拂开他往外走。
余采晟趁机去拽他衣服想往上撩。
狼奴警惕回身格挡住他的手臂,往后一推,立在门外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余采晟在镇抚司做了多年的饭,厨艺长进不少,功夫早一落千丈了,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行了,我其实吧,其实就是想来看看你!你昨天不是在马场受委屈了嘛。看你这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我没有受委屈,殿下给我撑腰了,她那么爱我,谁能给我委屈受?”狼奴朝他示意,“你回去吧,我这里没有晚饭留给你吃。你实在想跟我玩,我明天去看你呗。”
余采晟白耗了一下午,连他一片衣角都没碰到,心里又急又无奈,他都想把自己的猜想直接说出来了!可万一扑个空,对狼奴、对元帅和小将军都不好。他还是想办法看一眼他的背吧,看过就能确定了。
“……他们不是昨天才来过吗?怎么又是这个点来?殿下越来越能睡了,兰心阁里一点动静都没。”
在前院扫洒的小太监三三两两过来了,路过耳房看到站在门前的狼奴,行了一礼。
狼奴立刻叫住他们:“谁来了?”
“娘娘的侄子侄女啊,在正厅坐着,红裳姑姑陪着说话呢。”
“他们不是不来了吗?上午没到,现在来干什么?”
“我们也不清楚,隐约听见他们的马夫抱怨路太滑,差点又跌跤,可能是上午在路上耽搁了吧。”
“殿下没醒?谁在那守着?”
“绣杏姑姑,说等一等再敲门。”
狼奴让小太监继续办事去,想到空****的兰心阁,他下意识就要回主屋去抱殿下,余光瞥到耳房里的余采晟,停步别过微红的脸:“快点回去,我不送你了。”
余采晟心道他这反应奇怪,却也没深想,这崽子一心只扑在小公主身上,听说她的客来了,比听到自己的客来了要紧张得多,唉。
实在不行他哪天夜里再偷偷来,掀开他衣服看上一眼。怎么以前他就没想过给他搓搓澡、擦擦伤什么的呢?小时候的他可比现在听话太多。
“快回去!”狼奴又催。
余采晟没法子,只得提上烟斗板着脸走了。
见他出了后院,狼奴即刻旋身回屋,踩着潮湿的地面跪到悬了帐子的**。他从前睡觉从不爱挂帐子的,但为了殿下能时常愿意跟他来,特地选了她最喜欢的花草罗纹紫绡帐挂。
“殿下,殿下,奴送你回去。”殿下窝在被子里,身子还在轻轻地余颤,脸与脖颈都红,红得让他又好想抱着亲。
楚言枝懒懒地回头,看他一眼,缓慢地眨眼睛:“快被你玩废了。”
“丑八怪姚令又来找你了,不知道这回又送什么迷魂汤。殿下别让奴太嫉妒他了,跟他少说些话,少叫几声小表哥,好不好?”
楚言枝此刻只想吃饭或者睡觉,也懒得见他们。
狼奴贴贴她的脸,把香香软软的殿下抱起来,趁着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把她送回了兰心阁。
楚言枝又补了两刻钟的觉,觉得精神好些了,才拉拉床头的摇铃唤宫婢进来。
简单洗漱过后,楚言枝没力气走路,干脆叫人把晚膳摆上来,让姚令和姚念坐下来和她一起用膳。
姚令才一在她身畔坐下,才两三刻钟没见面的狼奴又目光灼灼地跟来了。楚言枝感觉自己快被他毫不遮掩的眼神给原地剥开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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