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好漂亮。”

楚言枝蹙眉问:“你怎么了?”

狼奴额头抵在她的锁骨上, 嗯嗯哼哼地喘息了几下,把被子掀开了,下去说要把自己洗洗。

楚言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点脏。

她坐在床沿上始终没动, 等着狼奴打水回来。

坐在他的**孤零零地等他回来,屋里除了一片月光外什么都没有, 照得屋里亮堂一片,这实在让她有点, 有点不好意思,又羞人又嫌弃。这显得她不像他的主子,不像一位合该自矜的公主……

他怎么做到始终如此坦然的?一点也不觉得冒犯过分,不知道害臊不知道避讳, 总是有什么说什么, 要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弄得这屋里的气息都很不好。

连带着楚言枝都无法面对自己刚刚摸过那小衣服的手了。

狼奴终于回来了,楚言枝冲着他的背影凶了一句:“你好脏!”

狼奴把刚打来的水放到凳子上, 并不避着她,解了那兜着浊物的小衣服丢到另一只铜盆里, 撩着水清洗自己。

他尾音有点沙沙的,听起来像微风拂过枝头,叶与叶相错摩梭时发出的响动:“可这就是奴, 殿下见到了,奴每晚对你的欲就是这样。”

他洗也不知道避一避,楚言枝偏过头,闷声道:“我要洗手。”

狼奴洗完把盆里的水倒了, 换了只新盆打温水过来, 放到楚言枝跟前的案几上。

狼奴伸手要去拿她的手伺候她洗, 楚言枝回身避开了:“你手才, 才碰过,也脏!”

“奴自己的手当然会碰自己的身体。洗得很干净了,殿下闻闻?”

“不要!”

楚言枝抬手背把他拍开,手伸进盆里洗了好几遍,狼奴给她递了茉莉香皂,楚言枝短暂犹豫后还是接了,搓到最后手都红了。

狼奴拿巾子裹住她的手擦水,隔着布楚言枝便没拒绝。

“奴每次都是把自己洗干净了才碰殿下的,”月光打在他浓长的睫毛上,他脸上有满足的笑,“殿下今天终于愿意碰奴了。”

水擦净了,楚言枝把手抽出来,用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快点把我送回去。”

狼奴过来抱她,又趁机亲了亲她陷在被子里的脸,垂着眼睛笑:“殿下好漂亮。”

“把我送回去!”楚言枝躲了躲他的视线,隔被子捶了他一下。

重新回到兰心阁,等狼奴走了,楚言枝咬着被角戳弄着墙壁上的镂空云纹影。

怎么感觉那股味道还在。

楚言枝闻了闻自己的指尖,是好闻的茉莉味。她又闻闻被子,被子上也没沾到。

她想到狼奴伏在她肩膀上时难耐的喘息声,心脏跳得有点激烈了。

她竟然不讨厌他在她面前的刻意展露,虽然是有点脏……但是,但是他那反应又让她喜欢。

楚言枝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心口,睁眼闭眼好像都能看到狼奴那双望着她笑的眼睛。

好奇怪,刚刚不是才见过面,说了好多话,她怎么有点想他了?

还好这天不用去文华殿听讲了,楚言枝在屋里睡了好久才起床,可眼睛底下仍有两团淡青色。

她最近总心有愁闷,睡不好觉,红裳以为她夜里又失眠了,便让小宫婢去看看是不是昨晚的安神香点到一半熄了。

绣杏给她梳着头发劝道:“前儿殿下去慈宁宫请安看过,太后娘娘的病真的已经好全了,年嬷嬷的身子虽然不好,但和妃娘娘一直把最好的药留给她吃呢。三殿下更不用说,昨上午殿下还和她一起在文华殿听讲,您不也说她笑容比以往多了?大家都好好的,殿下怎么还每日发愁?”

小宫婢过来说香都燃完了,这屋里的余味儿还没散呢。红裳听了绣杏方才的话,拿剥了壳的鸡蛋仔细地给楚言枝滚着,眼见这青黑难消得很,开始心疼起来。

小殿下从小是多易眠的体质,只要没什么动静,困了就能睡着,睡得安安心心的。那时候的重华宫吃的东西少、穿的衣服也不好,她都没什么烦忧,怎么到了长春宫,日子好过那么多了,她反而老是愁得睡不好了呢?

楚言枝近来确实心情不太好,以前能把这些烦恼说给她们听,现在很多烦恼都难以启口了,连说给娘亲都不行,只能闷在心里。

红裳给她滚完鸡蛋,又给她簪头发。楚言枝手里闲闲把玩着一只璎珞,往帘外看了眼,没看到狼奴的身影。以往她一起身他就来了,难道他也没睡好?

“哎,对了,狼奴今早见殿下一直没起,说自己要回定国公府看看去,明早上再回来。”绣杏帮她把头发弄好后,又开了几个香粉盒子问她用哪个,一边说了狼奴让她传的话。

楚言枝看着眼前三五个颜色不一的粉盒子,想了想,随口道:“用那个茉莉的吧。”

清晨集市上热闹,狼奴便没有骑马,一路闲步往定国公府走。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没有这样畅快过,昨晚是他这些年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觉。

狼奴在集市上买了师娘和师公他们爱吃的点心才进了定国公府,甫一进门,就迎面撞见那对夫妇正往这走来。

他们身上穿得干净,各背着一只包袱,打扮比几个月前看起来清爽多了,只是脸上神情依然有些局促不自在,正不顾辛夫人的相劝,执意要走。

“……即便辛鞘公子真是我们老刘家亲生的孩儿,他不愿意认,我们怎好一直赖在您这住着。”

“再者,呃,也不怕您听了笑话觉得我们心里藏私,”那妇人身子微躬,眼睛只畏怯地盯着辛夫人衣上的绣纹,说着嘴角便抿出个不太好意思的笑,“他如今有大好的前程,又有您与辛大人亲自教养他,我们这种人家把他认回去,岂不是反而害了他。”

辛夫人无奈道:“这说的是哪里话?他是辛恩的徒弟,师父对徒弟好是应该的,和他家世有何关系?听我的,你们就安心在这住下来,往后日子还长……”

“师娘。”狼奴跨了门槛进来,看了那夫妇一眼,敛眸喊了声,“刘叔,刘姨。”

那夫妇一看到他,脸上的神情更不自在了,且眼睛里面又有泪水打转。

狼奴对他们并没有什么感觉,这几个月间他回来的次数并不少,但一见到他们,他心里就有些发沉,还是不习惯和他们想处。师娘偶尔会责怪他,他认真反思之后,仍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他这辈子最讨厌猎者了,更不可能接受猎过狼的人。

“你们要走了吗?”狼奴上前,解了自己腰间的荷包,连同那提油纸包的点心都递给他们,“路上吃吧。”

“你这……”辛夫人皱了眉头,俩夫妇忙推拒了狼奴的东西,连声道,“收不得收不得!我们有干粮。”

他们一递一句说了半晌,辛夫人见劝不住,只好拉了那女人的胳膊叹气道:“你们是我辛家找人给带过来的,断不能眼见着你们就这样离开。天要冷了,还回庆来镇不成?依我的话,过了年再走。”

见他们还想推脱,辛夫人把那妇人往回揽:“知道你们恐怕是住不惯这里,要是不嫌弃,我在京城十里街还有一处宅院,倒是不大,两进两出的院子,你们就在那住段时间。北边那地界日子多难过,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说你们回去做什么呢?不如在这重新寻个活计安家。”

辛夫人一面走一面劝,狼奴见他们说着话,就先去了正堂,却没看到老定国侯和老侯夫人,门前倒立了两个锦衣校尉守着。

见他往里走,两人还要拦他,坐在正堂右下座上翻书看的辛鞣听到动静,起身让他进来了,解释道:“父亲和祖父祖母在偏堂谈事,你且在这等一等吧。”

狼奴把剩下一提点心放到桌上,没接侍婢给倒的茶,看了眼偏堂紧闭的门:“师父今天没有去镇抚司?”

“辛鞍去了。”辛鞣谢过他带的点心后并不多说别的,坐下继续看书了。

狼奴垂眸再度看向外面,辛夫人已经把那夫妇劝回去了,隐约能听见她说今儿下午就叫人收拾那宅子去,将来再给老刘寻活计。

他们应该是要在京城长久地住下去了,以后免不了常见面。

辛夫人让管家按她说的去办,进来后先看了眼偏堂,神色微沉。

转头见狼奴坐在这,辛鞣也在另一边坐着,辛夫人到底没能把责怪与规劝的话说出口。他不愿意认,强求有何用,看来以后只能顺其自然了。

简单问过狼奴这几日在长春宫的境况后,偏堂的门终于开了。

辛恩与老定国侯、老侯夫人的脸色都有些复杂,分别在位上坐下了。

老定国侯看到桌案上的点心,拆了见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直接捧在手里吃了几块,还给旁边的老侯夫人递,含含糊糊地对狼奴抬抬下巴:“你小子倒还算有点孝心。”

老侯夫人嫌他吃相磕碜便没接,让他自己吃去。

狼奴过去给他们三人倒茶,问辛恩:“师父,出什么事了吗?”

辛恩抿了口茶,抬眸看看他,又看看外面,搁下了茶盏。

这里没外人,辛夫人过去在辛恩身旁坐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陛下今晨出的旨意,召我们一位故人回来了。”

狼奴歪了歪头:“那不是很好吗?”

“哼,好什么好?他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当初要他们过去是因为忌惮,现在要他们回来,不还是因为忌惮?”

“少说两句,吃着东西还堵不住嘴!”老侯夫人夺了他手里吃剩一半的点心撂到了桌上。

老定国侯的身子并不算十足健朗,一急还真噎着了,连灌两盏茶才缓过来,擦了擦嘴,哼道:“小江一家在那守多少年了,从没叫回来过。当年他母亲身子太弱走不了,留在了京城,没能熬过两年。人死了,连个给他递消息的人都没。整整过了一年呐,说想回来给亲娘祭拜,都没给答应。”

“我看陛下这两年精神大不如以前了。”辛恩沉默半晌才道,“他确有些疑心,但不是位糊涂的陛下,兴许只是为了……”

因着避讳,辛恩止了声,其余人会意,也都陷入沉默。

狼奴并不能完全明白他们话里的意思,他在长春宫见到成安帝的次数不少,他一年比一年胖了,走路需要两个太监扶着,所以经常能看到汪符和钱锦或者是孙留与石元思一起出现在他身边。

狼奴对这位陛下没什么感觉,殿下对他的情感倒是很微妙。殿下说,她小时候很喜欢这位父皇,可是越长大越不喜欢,如今既讨厌他,又怕真的失去他。

狼奴心里没有对于父亲的概念,但他很喜欢师父,师父待他很好。

“算啦,想这些也没用。”老定国侯起身在堂中踱了几步,“算算路程,要是不耽搁的话,恐怕二三月他们就能到了。二十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江霖这小子现在什么模样。到有一点,他们回来了,江家军虽大部分还留在那驻守,可守将不在,往近了说,春冬季正是鞑靼缺粮爱往南下夺食的时候,往远了说,万一他们回过味儿来,起兵南下,不就乱了套了。”

“这话不是刚刚才谈过?出来了就别再说了。”老侯夫人板着脸制止道。

狼奴知道有些话自己不方便听,解了剑问辛恩:“师父还回镇抚司吗?辛鞘最近功夫又精进了,师父师公来帮我看看好不好?”

老定国侯闻言笑呵呵地拍拍他的肩膀,拉上辛恩一起往后院走:“你这小子是有点天赋,比我当年练得轻松多了。”

老定国侯目光又深了深:“等你江伯伯回来了,叫他把他们江家的好功夫也都传给你。他那小子藏得好东西可多了……”

看他练了一个多时辰后,老定国侯开始喊饿了,又拉着狼奴和辛恩往正院去吃饭。

饭快备齐了,辛夫人安排人都一一上座,狼奴坐在了辛恩旁边,等老定国侯与其他几位长辈都动了筷才吃起来。

每次看到他斯斯文文的吃相,老定国侯都要感慨,老侯夫人与辛夫人则要各拍老定国侯与辛恩、辛鞍一下子,叫他们爷孙三人好好看看学着点,别整天在家也狼吞虎咽的。

饭吃到一半,却听见辛鞍的声音从外头一路传过来了:“哎呦饭呢饭呢,小爷要吃饭!娘,给我备副碗筷!”

“喊什么喊,没规没矩的,大中午的怎么就回来了?”辛夫人起身过去,辛恩也侧头皱眉问,“镇抚司出什么事了?”

“没啥事儿,刀疤余不想干了,要走,大伙儿都在那劝,没人做饭吃啥啊,我就回来了。娘,咱家厨子都忙完了吧?叫他们帮忙去。”

辛夫人抿抿唇,让管家找人去了。辛恩搁下了筷子,一时没说话。

“老余为什么要走?”见辛鞍在旁边坐下了,狼奴嫌他身上汗味儿重,往旁边避了避,蹙着眉问他。

辛鞍塞得一嘴饭菜,口齿不清地要去搂他肩膀道:“穷讲究啥啊哥。谁知道他,我也觉得莫名其妙。董珏杜颂他们几个正搁那儿劝呢。”

“我也去劝他。”狼奴拿开他的手臂想起身,辛鞍要把他拽下来,可劲儿没他大,只好仰头道,“哥你去能有啥用,当年你还偷学了人家的飞针术呢,别看到你更气更想走了。”

“飞针术?你们说那刀疤余,就那老余是吧。回来到现在,我到还没见过他。”老定国侯叫人给自己盛了一碗饭,扒拉了两口菜,沉吟道,“一晃竟也十几年过去了。”

辛恩碗里还剩一半就不吃了,招来其中一个锦衣校尉让他备马去,说他得过去看看情况。

狼奴跟上他要一起去,老定国侯闻声叹气,交代道:“稍微劝劝得了,实在劝不住,放他走也好。那事儿是他心里一个结,【看小说公众号:玖橘推文】他想躲再正常不过,不然等老江回来了,彼此见面那场面也不好收拾。”

狼奴听得出来,刀疤余要走的事应该和那位姓江的安国公有关,只是不好开口问。

他是跟刀疤余学会的飞针术,那些年在北镇抚司的时候,他对他很不错,狼奴一直都记得。他不声不响要走的话,他也有点舍不得。

回想起来,狼奴听他们说过,刀疤余是从北边儿下来的,可能在安国公手里做过事,他那条一到雨天雪天就犯瘸的腿就是在那伤的。

到了北镇抚司,前院还一派肃穆,穿过校场往后排走,就能听到饭堂那乌七八糟的动静。

定国公府派过来的厨子已经在后边厨房忙活了,百来个锦衣校尉大半都围在堂中,其余饿得不行的,已经在找早上吃剩的东西的啃了。

见到辛恩来了,饭堂内各种嘈杂人声都静了下来,董珏和杜颂朝他行礼,刀疤余背上背着只瘪瘪的包袱,忽然朝他跪了下来,磕了两三个响头道:“这些年,多亏了您和老侯爷收留,让我做这后厨的差,您的大恩大德,我余采晟没齿难忘!”

辛恩看着他,一直没说话。他瞥了眼董珏和杜颂,两人立刻让那些锦衣校尉们都别看了,坐下来等吃饭去。

“跟我过来。”辛恩沉声道。

刀疤余低着头在地上跪了半天没动,狼奴把他拉起来:“师父要你过去。”

刀疤余本还不肯动,狼奴直接把他扶着站起来,然后拖着他的手臂,推着他的背跟辛恩到了他值房的后院。

狼奴常在这后院习武,见辛恩把其余人都挥退了,主动搬了两只椅子过来。

辛恩正对着那棵参天松树坐下了,刀疤余梗在那不动。

“当年你本就是老安国公收留下的,后来跟着江霖带兵打仗,立过功,那年的事……”

狼奴意外地看了眼刀疤余,刀疤余仍然沉默不语。

辛恩琢磨着话,到底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人,便让狼奴倒茶去。

狼奴依言去了,等端着茶盘回来了,就见刀疤余和辛恩正站在那棵松树下,低声低语说着话。

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还不能过去,等了好一会儿,辛恩终于重新坐回去了,他才将茶盘放到桌案上。

接了茶,辛恩又简单劝了刀疤余几句,刀疤余这才勉强点点头,算是应了。

狼奴觉得他们之间有点奇怪,但师父既然特地避开了他,他当然知道不能随便问,就跟刀疤余一起往他住的屋子去了。

刀疤余沉默地走着,狼奴其实很多时候都不知道能跟他说什么,于是也沉默。

等到了刀疤余住的那间屋,刀疤余停下脚步,把站在阳光下歪头看着自己的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

“别老歪着头,多大的人了。”刀疤余从包袱里掏出那只铜烟斗,衔在嘴里开了门。

他又瞟了眼他腰间的木奴,叹气道:“你怎么跟长不大似的。”

狼奴不高兴听这种话,他没长大?他比他高,飞针术比他熟练,功夫都快比师父还要好了,哪里没长大?

连殿下也说他长大了……

“是你老了,看谁都是小孩子。”狼奴跟着他进去了。

刀疤余向来生活节俭,屋里没什么东西,连说收拾要走,也就收拾出了那么个瘪包袱。

“这么好的太阳,晒晒呗。”刀疤余提了两只凳子出来,放到门口靠墙的边上。

狼奴跟他挨在一起坐下了。

他偏头看了眼,明明是和师父差不多的年纪,刀疤余的头发已经有些发白了,脸上那道刀疤隐匿在其余皱纹里,倒不那么显眼了。

“你就是没长大,看辛小公子,哪回办差不是拔尖的那个?你丫学了我的飞针术,就没想过用到正途上?”

狼奴最不爱听这些话了,可刀疤余要说,他又没法儿堵了他的嘴。

见他不说话,刀疤余搡了他一下。

狼奴皱眉:“干什么。”

刀疤余往地上磕了磕烟斗:“你喜欢七殿下?还想做她驸马,是不是?”

狼奴微僵,垂眸“嗯”了声。

“你不怕没结果?”

“怕。”

“怕你还犟什么犟?”

“没有犟,我爱她。”

刀疤余笑一声:“你就是个孩子。”

狼奴懒得和他多讲。

“总出去做任务,也不好,毕竟危险。你待在她身边,挺好。”刀疤余吸了口烟斗,嗓音深沉,“她喜欢你吗?”

“喜欢,但是不爱我。”

“那怪可惜。不过对她来说,不算坏事。她要真爱你爱得寻死觅活,反而对谁都没好处。”

狼奴抬眸:“为什么?”

“你小子你说为什么?她是大周的公主,别说她是公主了,你看哪家的小姐要是爱上了府里的下人,非那下人不嫁,你猜她跟那下人是个什么下场?”

狼奴揪着木奴身上的小衣服,轻声问:“不能爱吗?你们人都好奇怪,凭什么不能爱?”

吸不出来烟,刀疤余把空烟斗靠墙放着了:“她是该清醒,不能像你这直脑子一根筋。我也劝你别陷得太深,辛大人和辛夫人不是为你找爹娘了吗?你该把心思放到别处了。”

狼奴不想跟他谈这些,起身把凳子放到他屋里,抬腿要走。

“喂。”

狼奴回头,眉头已经皱得很深了:“干什么?”

刀疤余看着他的眉眼,良久才别过了视线:“没啥,你走吧。”

在定国公府过完夜后,狼奴准备回去了。临走前,他喊了辛鞍一起走,辛鞍揉着眼睛打着呵欠,嘴里还叼着个包子,一边嚼一边跟他往外走,然而狼奴没往承天门的方向去,反倒去了市集。

“哥,你想买啥?”

狼奴走了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等他又问一遍了,才停下脚步,问他:“你知道去哪买避子的药吗?”

辛鞍愣住了,吃一半的包子“啪嗒”掉到了地上。

路边盯了半天的狗一探头给叼走了。

狼奴见他这样,抿唇回身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不是哥,你你你,你……”辛鞍上前拉住他,结果“你”了半天也没把话说完整。

狼奴尽量板着脸,不让自己脸红,再度道:“我问你,哪里能买到避子的药。”

“不是,不是哥,你去年的时候,连遗.精都不懂,看到那种书,脸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你这,你这……”

辛鞍感觉他这变化太突然了,但很快笑容变得下流起来:“大哥,你悄悄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你是要给哪个小姑娘避子啊?”

“给我自己避。”

辛鞍又愣了一下:“啊?”

狼奴嫌他耳朵不好,声音大了些:“我不能让她怀我的小娃娃。”

辛鞍想笑,然后真拍着他的肩膀哈哈大笑了半天。

狼奴拍了他一下:“不准笑。”

他越不准,辛鞍越想笑,最后笑得捂着肚子,恨不得直接躺地上打滚。

狼奴不理他了,径直往前走。

“哎呀哥哥哥,你别生气嘛哥,我,噗嗤,我不故意笑的,我是真憋不住啊。那个,那个‘她’,谁啊?”

狼奴当然不能让他知道:“一个女孩子。”

“你不废话嘛,我问你她谁家的,叫啥名儿!”辛鞍推他,“你跟我讲,我真不告诉别人!也绝对不告诉你家小殿下!该不会是她身边哪个小宫婢吧?哎哥我跟你说,这糊涂你可不能犯啊!这私通的大罪!”

狼奴长睫微动:“不是。”

他与殿下这般,也叫私通吗?但殿下只是疼宠一个小奴隶而已,他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会把殿下保护得很好,等将来殿下离开皇宫,嫁给了驸马……他就给她做“妾”,也是名正言顺的。

“那是谁嘛哥!哥,你只要告诉我,我就告诉你这药到哪买!”辛鞍一脸郑重。

“我不会告诉你的,我要保护她。你不说,我自己找,总也能找到的。”

辛鞍死磨赖磨,愣是没从他嘴里磨出一点信息,只好拉了他一把,垂头丧气道:“好嘛,不说就不说。哥你是不是傻了,药当然是到药铺买。”

“我去京城所有的药铺都问了一遍,都没有。”

“怎么会?”

狼奴别过脸:“我说了,给我自己避,就是给我喝的药,他们说没有。”

“你上哪找这种药去?不开玩笑嘛,我从来没听哪个男的能想让自己吃这药,跟当太监有什么区别?”

狼奴沉默着,辛鞍打量他:“不对啊,哥,你到底是要为那女孩子好,还是要害她啊?你想跟人家做那种事,为什么不娶……”

问到一半,辛鞍心里咯噔一下,脸上收了笑。

他哥这人,拢共才认识几个人,女的就更别说了……

他也不是那么不靠谱的人,真要看上了哪个姑娘,肯定会对人家好,不会作出这种事。只要跟他爹娘说了,爹娘一定会为他做主的。这些年,他可就对宫里那位小公主黏得不行。难不成,难不成……

这还不如跟宫婢私通呢。

一直叽叽喳喳的辛鞍不说话了,狼奴回头看他,他避开了视线。

狼奴立在他面前:“你不是很懂这些事吗?真的没有这种药?”

辛鞍支支吾吾:“哎呀一般不都是给女子喝避子药,哥,既然买不到,那这事就算了呗?你要不换个能为你生孩子的女孩?你跟爹娘说,挑个清清白白的人家,找媒婆提亲去。你这好,相貌,想要什么样的没有?”

狼奴嫌他这话恶心,皱眉道:“你怎么可以这样想?”

辛鞍不说话了。

有这结果,好像也不奇怪,他上回还说,说什么一辈子只要殿下。他当时没多想,在他眼里,他哥还是个什么都不懂,连那种书都不肯看的人。可毕竟男人嘛,有些事儿,那就是本能啊……

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劝他千万别做这种事儿,肯定已经徒劳了。辛鞍脑子飞速地转,那个高傲的小公主难道也能答应和他那个吗?

最好是不答应……正经公主都不能答应的吧?大哥那么听她的话,她不答应,那这事儿肯定成不了,成不了,大哥就是安全的。

就怕她不知廉耻地答应了,甚至是勾着他做这种事。

“咳,那大哥实在想买,我帮你打听,弄到了就告诉你。那个,你应该不舍得让那女孩子喝避子汤吧?大哥,不舍得,就不要做,对你们谁都好。抵住**啊!”

辛鞍拍拍他的肩膀,转头往镇抚司的方向快步走远了。

狼奴立在原地,看辛鞍左拐右拐进了去镇抚司的那条路,心思微沉。

他又到临近的几个药铺问了问,还是问不出结果,天色也不早了,他只好回了长春宫。

隔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没见,狼奴分外想念殿下。

殿下看他的眼神与他之前回来的几次有点不一样了,狼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就是感觉殿下眼睛比从前亮,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也比之前长。

楚言枝看着小奴隶走近自己,想到那晚的事,脸不受控制地红了。

人前衣服都穿得好好的,人后又……

楚言枝把撑着脸的手拿下来了,也把视线移开,过问了下定国公府的情况。

得知那两位夫妇今天就搬离定国公府了,楚言枝又不禁替小奴隶发愁。辛大人去找都没能找到,狼奴以后还能找到爹娘吗?

他虽然说自己不需要人间的爹娘,楚言枝并不怎么信。有空了还是问问钱公公能不能帮忙找吧。

秋尽冬藏,雪飘之后,又是一年除夕。楚言枝有预感,这可能是她在宫里陪娘亲和年嬷嬷过的最后一个除夕夜了。

荀太后入冬之后,又生了一场病,病得比上回严重,仍然是每天煮药吃药。楚言枝坚持每天清晨都去给她请安,她却劝她别总过来了,天太冷,越是早起,越是容易得风寒。她身上有病气,还容易过给她。

未免她担心,楚言枝就选在每日午后去,能多陪她一会儿就多陪一会儿。

慈宁宫的院子里有几株柿子树,叶子掉得光秃秃的,只剩下一挂又一挂红灯笼似的柿子,太阳一照,橙黄橙黄的。

三姐姐为孟皇后守的三年孝期已经过了,礼部提出要为她选驸马,成安帝应了,也让他们帮宣王殿下物色宣王妃的人选。宣王想反对,但架不住群臣相劝。毕竟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其他几位王爷嫡出庶出的孩子都有三五个了。

二姐姐楚清又有孕了,正月回门她让她摸她的肚子,说圆圆的,这胎应该是个女儿。她气色很好,光彩照人,只是为着养胎,身形已不比从前轻盈了。

松哥儿会说话会走路了,那□□着楚言枝张开手臂,奶声奶气地喊“姨姨抱抱”。楚言枝抱了他,心里五味杂陈。

等过完九月十六的生日,她便要正式议亲了。

上元节前一日,下了今年第二场雪,小奴隶陪她在院子里堆了好多雪人。他手巧,每个雪人都雕得惟妙惟肖。

这两三个月间,楚言枝至少被他抱去主屋了四五回,他诱着她触碰他、抚摸他,告诉她他每一次颤栗时的感受。楚言枝发现自己的底线总能为他一破再破,如今她竟然能坦然地看小奴隶不穿衣服时的样子了,也不嫌那与他的脸反差太大。

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自己在他面前被剥光,有一回他解了她的小衣,问能不能亲一亲、咬一咬,说会很舒服。楚言枝拿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在黑暗中“嗯”了声,可等他真要把她上身衣衫褪去的时候,她又怕了。

狼奴最后没褪她的衣服,他隔着那层小衣亲了咬了吮了,像个狼崽子。

楚言枝耐不住那样的刺激,没忍住哼出了声。

堆完雪人,楚言枝让宫婢在廊下搬了椅子、炉子、桌案,她围着暖衾,抱着小手炉,让红裳和狼奴都坐在自己身边,一直看到雪停下,太阳从云层出来,照在那几个看起来有点傻的小雪人身上。

小雪人会化,她要和太多人分离了。

小奴隶仍不愿意离开她,她也发觉自己越来越贪恋和他一起犯错的滋味了。譬如此刻,明明只是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却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某种渴求与欲念,好像在约定今晚要给他留窗子。

楚言枝托着腮想,如果她是男孩子,有小奴隶这样一身功夫,还能甘愿留在另一个人身边哪也不去吗?也太傻了,但凡有机会,她都不愿意被这个地方困着长大,且长大后,又搬到另一处别人的家里继续困完下半辈子。

她想,为着小奴隶好的话,该劝他走。但被这样一个小奴隶全身心地爱着,又让她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

就这样过着吧,等到了那一日,再说不出口的话也要说的。

上元节这夜,楚言枝还是没答应带绣杏出门。因为钱公公和娘亲又安排了她和姚令小表哥的见面,这回与七夕那夜不同,想着天实在太冷,钱公公就让她届时到灯楼上观灯,他会提前肃清灯楼,她可以坐下来和姚令好好地谈一谈。

楚言枝想着这样也好,省得小奴隶又要醋劲儿大发,躲在暗处对她动手动脚的。

可狼奴见她这松了口气的模样,无人时又吃味儿地说了许多酸话,黏答答地央她哄他。

酉时出宫门,酉时七刻楚言枝带着狼奴上了灯楼。红裳扶着年嬷嬷去见姚念了,原本这回不准备让他们见面的,但年嬷嬷的身子愈发差了,娘亲说,她怕每拒绝一次,将来都会成为不可挽回的遗憾。

灯楼周围布置了许多灯,前前后后有灯笼遮掩,外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枝枝表妹。”姚令今日穿了一袭靛蓝色程子衣,身披锦裘,头戴方巾帽,似乎比上回见面时更显成熟儒雅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02 23:56:14~2023-02-03 23:5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嘻嘻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