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肌在凌云峰用的是刀,但耳目浸染,她也会这一招问水,林清绝修炼上是个天才,但却始终对叶妄水所教的那套剑法领悟不够,他更擅长的该是叶渡苍教给他的那套,众人所熟知的当然也是叶渡苍教的那套,林清绝一招问水出手,顷刻之间便将林宴尾逼至圆台一角,长剑携着风雪而来,林宴尾企图跳下圆台,却被林清绝提前设下的结界所挡,生死令在耳后显现出来,金色的光芒微弱却又在一片风雪里格外显眼,林清绝剑径直刺向林宴尾的左胸,台下的林氏死忠大怒,一拥而上,向圆台上冲,却通通被结界阻拦了一瞬,林清绝与叶扶惊的人一惊之后纷纷出来拦下林氏的人。
“生死令已立,各听天命!”台下一时之间剑拔弩张,倒是那些看热闹的不嫌事大,这些新一辈的弟子们,出生在盛世,从未真的见过人魔混战,自小在凌苍峰安逸长大,甚至未到年龄,连外面的妖祟都不曾除过,他们大多纯良,却也没有危机感,如此剑拔弩张的场面,大家丝毫也并不知害怕。
“林师兄那招使的是什么?为何我不曾在课堂上学过?”
“大抵是峰主私下教的?”
“听闻林师兄在外修行过五年,也许是得了别人的教导也说不定呢?”
众人如此议论着,渐渐的退远,林氏死忠与其他人一时之间僵持,此事确实是林氏没理,生死令已经立下三年,现今林清绝要不死不休,谁又能制止的住他?
圆台之上,风雪化而为雨,林清绝持剑,在清脆的落雨声中再次走近林宴尾,被刺进胸口的林宴尾大口大口的喘息,这些年来她仍旧不曾放弃,她的性命是她父亲的性命换来的,她要努力,她不能不自爱,她喜欢的叶扶惊再也见不到了,她最热爱的红裙烈马也无法揽镜自照了,她活的太累,此刻除了不甘竟然也有一丝解脱。
林宴尾想问为何林清绝不在乎姜明肌的生死,但她却张着双嘴,一个字也问不出。
林清绝用术法将姜明肌从地上抓起,他掐住女子的脖子,微微骗着头,眼睛泛红,林清绝低低的开口,“你知道为何你的计策失效了吗?”
林宴尾听见有人在她耳侧说话,她微微偏下脑袋,却双眼仍旧无神。
“因为我的师姐啊,她自己就有解药,她与魔族的魔医交好,听闻你遇刺那日听见魔族中有人唤时越大人?”林清绝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他只是低低的开口,说到此处时轻微的笑了一笑,“林宴尾,父仇未报,你必定死不瞑目。”
林清绝换了把匕首,单腿跪在地上,他一只手抓着林宴尾的衣领,一只手抓着匕首,猛的再次捅进林宴尾的右胸,“三年前让你逃了……今日可看你是否还有那逆天的神通……”林清绝拔出匕首,鲜血溅了他一脸,“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啊,我想起来了,你三年前就哑了,我来为你解惑吧?苏惜与我们啊,姑且算得上是一伙的。”
林宴尾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可惜仍旧什么都看不清,林宴尾倒在台上,天空漫漫的雪花融在结界上,她一袭红衣,倒是还显得有些凄美,她偏过头,咳的肩膀颤抖,三年前便该同父亲一起去,我还没长大,还斗不过别人,父亲你怎么能死呢?林宴尾不曾闭眼,眼泪挂在眼角,她呼吸声渐小。
风卷开姜明肌的帷幔,露出一个下巴,姜明肌转过身,剥开人群,向林清绝的小院走。
林宴尾一死,真个林氏嫡系再无血脉,众人闹了一番,表面上算是平静下来,姜明肌晚上在屋外喝酒,忍不住与林清绝玩笑,“我看你在凌苍峰,还是当少走些夜路。”
林清绝沉默片刻,回了姜明肌一句彼此彼此。
林宴尾身死,他俩都脱不了干系,明面上算是平静下来,但谁都知道这事林氏剩下的人不打算善罢甘休。
“不如大比彻底结束,我们也去历练吧。”林清绝开口,姜明肌听见此话偏过头去看他,五年不曾到,大比结束后,她当再回凌虚峰继续她的惩罚。
“五年未到,你忘了?”姜明肌拎起酒壶,温热的酒倒出来,隆冬时节带着白气。
“我不要奖励,”林清绝将酒杯递过去,“我不要第一名的奖励,师尊传信说他要回来了,我不要奖励,只求他免了余下两年,他今日回信说,可。”
“我今日在台下,听身旁的女修们说,叶师叔已经一年多不曾回峰?”姜明肌听见林清绝提起叶渡苍,忍不住问了一句,奖励与余下两年的事情尚且被她放到一边,姜明肌听起叶渡苍的行踪,才冷不丁想起了仙魔遗迹,叶渡苍必定是有所发现了,若是提早带林清绝去仙魔遗迹里找到仙器,那说不定还能抵挡住姜祭几年,元婴的修为,到底太低。
“他在外一直忙于事情,”林清绝低垂着眼,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比之余下两年不必再回凌虚峰,他的师姐仿佛对叶渡苍的行踪更为关心,这让林清绝有些失望。
“忙于仙魔遗迹?”姜明肌直言不讳的点出,“涉月之后,该是有一处吧。”
姜明肌三年前便隐隐猜出,当日她与叶扶惊大打出手时,涉月岛上明显已经没有第三个人,叶渡苍带着林清绝去了别处,他们消失了整整一夜,必定是去了其他人不能去的地方。
“嗯。”林清绝并不隐瞒,他知道姜明肌与魔族有染,但他还是一丝犹豫也不曾有的给了姜明肌答案,林清绝三年前便说过,此生唯独两件事,一是护住她的师姐,二是替凌云峰众人报仇,成仙还是成魔应当听从自己的内心,若是姜明肌当真与魔族纠缠不清,那他成魔也未尝不可。
苦短一世,林清绝更想为自己而活,他不喜欢的,他要杀,他喜欢的,他要倾尽所有的喜欢,这世上有人为苍生,那便自然也有人独独为一个人,两种选择,无分对错。
林清绝回答的果断,姜明肌也不曾让林清绝失望,她声音坚定,“我陪你去仙魔遗迹吧,你求你师尊免了我剩下两年,那这两年,我便借给你。”
姜明肌前世对于仙魔遗迹的消息掌握的不算多,他们打开人魔两界的通道时,仙器与魔器早已经问世,移天战役上,前世的林清绝更是收持仙器移天令,莞莞而笑,当众斩杀了姜璃。
仙魔遗迹的地点前世始终成迷,具体的地址该是只有林清绝与叶扶惊两人知道,或许还该加上一个叶渡苍,可惜前世魔族攻入时,叶渡苍已死。
姜明肌重活一世,知道仙器魔器的样子,知道仙器魔器的威力,却唯独不知道仙器魔器具体在哪,委实憋屈。
涉月岛后该是有一处,但那处到底是仙器还是魔器?姜明肌无法定论,姜明肌确信林清绝与叶渡苍也无法定论。
魔器关邑令具有伪装性,姜明肌曾亲眼见识过,关邑令在感知到魔族时自动化为飞鸟,展翅飞向姜祭,关邑令诱人成魔,且未曾认定主人前并非枯木死物,仙器魔器,担得上仙魔二字就必然绝非寻常。
又是一夜修炼,仙魔器的问世令姜明肌越发的觉得事情紧急,她苦修一夜,代替睡眠,而后从入定中清醒,又见林清绝侧着身子对着她睡觉,鬓发略微有些散乱,侧脸的弧度倒是算得上好看,姜明肌起床,推开床,今日不曾下雪,屋檐下结着长长的冰棱,院中一片素裹,姜明肌梳洗完毕,趁着人少回了自己在凌苍峰的屋子。
姜明肌清晨开门,回了自己的屋子,与她同住的女宿,真在院中打水,突然看见人进来,吓的一惊,游魂一样拎着水桶站定,目送姜明肌回了自己的屋子。
林清绝醒来之时身侧已经空了,他翻了个身,坐起来唤了两声师姐,才发现已经人去楼空,林清绝苦修三年,本来夜里也是入定来代替睡眠的,但姜明肌在的这两夜,他心中杂乱,根本难以入定,他时时刻刻都记得他的师姐与他同处一室,又怎能达到忘我的境界呢?
林清绝睡了个好觉,而后穿好校服之后便直接去了大比的地点,叶渡苍昨日夜里回来的,今天但是大比之后的庆功会,前十会得到奖赏,林清绝一身白衣校服,一路朝大比的地点走去,一同前去观看的众人纷纷与他道谢。
林清绝不动声色的勾起笑容,道了一句多谢,苦修三年,他心性倒是沉稳了些,知道冷脸相待不得人心,现今也知应付一二。
男女修混站在一起,林清绝一眼在人群中未曾少到他的师姐。
叶渡苍恰好回峰,故而此次奖赏由他坐镇,长老们先后练了前十的名字,而后纷纷递下赏赐,大多是法器,偶尔有些难得的符咒与术法孤本。
圆台之上只剩下两人,长者赐物,跪下相迎,故而此刻林清绝与姜明肌并排跪倒,他们身前是长者尊者,身后是素裹的一片天地,若是红衣,便更像了,台下的师兄师妹们还可充作宾客,跪着无趣,叶渡苍冷不丁交给姜明肌法器时,她尚且还在瞎想。
法器入手的一刹那,姜明肌的心向下一沉,她抬起头,看上去目无尊长的与叶渡苍对视。
叶渡苍的眼神略微有些冷,姜明肌一瞬之间明白过来,这件法器该是给林清绝的,不过是借一借她的手,走个过场。
姜明肌重新低下头,双手抬起法器,而后沉声道了一句,“多谢师叔赐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