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日大比,众人的注意力几乎全在叶扶惊与林宴尾身上,苏惜落的清净,与程鹤打了一场格外持久的比试。
他心中渐渐觉得静,往日的浮躁仿佛随着苏茫一起葬如泥土,他并不剑走偏锋,越是惊险的时刻手中的剑越稳。
他与程鹤打了整整一个时辰,术法的消耗达到极致,他看见程鹤开始蓄力,过于长久的拉锯导致程鹤有些焦躁,陈鹤的剑一分为九,极速飞跃而来,一为真,八为假,真真假假却又可以随时变换,陈鹤的师尊便是靠这一招扬名,苏惜记得上一次与程鹤过招,他的剑,才堪堪到七。
剑影化而为阵,几乎将苏惜全面控住,苏惜闭上眼睛,万物归于黑暗,银杏树,台下的师兄弟,渐蓝的天,山间上铺天盖地的竹林,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中消失,最后只剩下环绕着他的九把剑。
不管何时,都只有一把是真的,苏惜静下心来,听风辨声,九把剑同时刺下,四面八方而来,真真假假变换莫测,苏惜静在原地,在长剑刺入他肩膀的最后一瞬,用食指和中指夹住。
剑影消失,食指划破,滴落下几滴血,苏惜睁眼,万物重新归来,牵牛花已经打焉,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落下几滴光芒,食指上的血不曾落到地上,苏惜已经反手将那把剑刺了回去。
“你进步很大。”结束之后程鹤与苏惜一同回去,越是势均力敌,越是能感受到对手的进步,苏惜的变化的最先发现者,果不其然是程鹤,林涧清忙着安慰林宴尾,倒是不曾看他的徒弟一眼。
“多谢夸奖。”苏惜漠然的道谢,仿佛程鹤发自内心的赞扬说的不是他。
一句话的交谈过后,苏惜转身就走,程鹤的一句节哀未曾说出口,便只好摇摇头跟在苏惜身后。
叶扶惊比完第一场就已经离去,苏惜如何他显然不放在心上,他不念情爱,却又很懂得制衡,满峰都谣传他与林宴尾有情,他也丝毫不去反驳,林宴尾想要什么,他全都知道,一些甜头,不过是现今他无法与她闹翻。
林清绝看了每一场大比,离开凌苍峰太久,苏惜术法进步他尚且看不出,他唯一看出的是苏惜的心情。
苏惜一贯阴郁,但他脾气不好,气焰又盛,像今日这般沉得住气,倒是难得,林清绝疑心是苏茫的死,与那次送姜明肌去凌虚峰。
苏茫身死,苏惜性情变化,林清绝无法不去担心姜明肌,看完大比,林清绝径直去找了苏惜。
苏惜并不再厢房,住苏惜隔壁的程鹤打开房门,探出个头。
“林师弟找苏师弟?”程鹤今年满十八岁,本也是踌躇满志,打算在最后一次大比上展露一番,却不想时运不济第一场就被苏惜用自己的剑逼下场,好在程鹤的师尊出了名的淡泊名利,并不在乎自己的傻徒弟到底干到了第几名。
“师兄可知他去了何处?”林清绝对于程鹤的记忆并不深,程鹤幼时较他们大,却又总是乐呵呵的,性子又好,受了欺负也从不抱怨,一口一个我师尊说了,吃亏是福。林清绝早忘了他长了个什么模样,尽记得那句洗脑的我师尊说,我师尊说了。
“该是去了他峰南,不知是去寻他师尊还是林师妹。”程鹤面容和蔼,眼神很亮,今日的大比仿佛并不曾打扰到他。
林清绝道了一声多谢,而后告辞,才走出去三步,却又被欲言又止的程鹤叫住,林清绝疑惑的回头。
程鹤已经完完全全的从屋子里出来了,他正儿八经的站在那里,扯扯衣裳,目光却又有些闪躲,别别扭扭许久,见林清绝真的不耐烦了,才摸摸鼻子说出了口,“林师弟,姜师妹真好看。”
林清绝没办法形容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他是在哪里见过师姐的?是师姐坐叶扶惊玉乘时?还是师姐在此地不远处与林宴尾打斗时?原来我来寻苏惜,他如此热心的为我指路,打的是我师姐的主义。林清绝心中如此想着,冷冽看了程鹤一眼,一挥袖子转身就走。
林清绝一路上都在想程鹤说的那句话,他仿佛喜欢师姐,可我完全无法思考他与师姐在一起之后。林清绝倒是对自己的心理把握的很彻底,我要与师姐退回同门情意,但我还是喜欢师姐,所以你们都别想打她的主义。怀着这种想法的林清绝丝毫不觉得自己可耻,他一路寻到峰南,远远便看见了苏惜。
苏惜一身白衣,站在檐下,林清绝远远看见他伸出手,仿佛在讨像林宴尾讨要什么东西,林宴尾看上去满脸戏谑,她围着苏惜走了几圈,突然挑眉与苏惜说了些什么,林清绝走的更近,终于听清了他们的对话。
“你跪下,我便给你解药。”林宴尾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恶意。
苏惜罕见的沉默,林清绝原本以为他要拒绝,却不想苏惜低着头,一言不发竟真的跪下。
“为何替她讨解药?被我抽了两鞭子,现今脸上还不曾愈合吧?你看上那个小狐狸精什么了?巴巴为了她跑到我这里,”林宴尾惊讶苏惜真的跪下,却还是不够满意,她言出必行,但却又还未玩够,“师兄,你于我磕头,我便现在给你,不然就延期三日,若是时间过久,她脸上可是要留疤的。”
苏惜对姜明肌没几分感情,林宴尾如此说着,他却又没有一丝犹豫,干净利落的说跪就跪,林宴尾将面子看的极为重要,苏惜却是不是,跪一跪又不少一块肉,苏惜内心依然平静,仿佛一瞬之间看淡,这些礼节名义算得了什么?
“师妹莫再为难,那人拿了我家妹遗物,让我用解药来换。”苏惜低着头说谎,词句之间还很是无味。
姜明肌原本以为有好戏可看,以为苏惜瞧上了姜明肌,现在听苏惜这么一说,顿觉无趣,她扔了解药给苏惜,想起当日与姜明肌对打,仍旧不服气,“不过是看在叶师兄面子上,带话于她,下次再上凌苍峰,我就要了她的狗命!”
林宴尾说最后一句话时看见了不远处的林清绝,她最后一句话是说给林清绝听的,她记得当日替姜明肌说话的,便有林清绝。
林清绝忍了又忍,眼底的锋芒终于再藏不住,他提剑径直飞过来,抢了苏惜手中的解药,而后不曾拔剑,只抓着剑鞘横在林宴尾身前,“若你出了凌苍峰,那我必定要了你的狗命。”
林清绝说完此话,转身就走,身后姜明肌气急,一鞭子挥出,林清绝早有防备,夺了她的鞭子,径直扔在地上,“今年你大比第一轮便被叶扶惊打败,但愿三年后的今日,你不要遇见我。”
林清绝眼底的杀意渐浓,心间无端的开始滋生出恨意,而后跟着他的血液,流经全身筋骨,林清绝的剑开始蜂鸣。
林宴尾从小到大,从未见过有人敢如此与她争吵,她挥手抓住自己的鞭子,毫无一丝畏惧,敢于在凌苍峰挑衅林宴尾的人,距今为止,无一人得以善终。
林清绝与林宴尾剑拔弩张,苏惜却是心底冷笑,他慢慢退到院子边缘,宛如毒蛇,无声无息又一击致命的开口,“不如立个生死令,如何?”
苏惜抱臂站在阴影地带,阳光照射不到他,更显得多了几分阴郁,林宴尾与林清绝,他个个都厌恶,生死令为比试的一种,不死不休,苏惜无声无息的开口,上来便想借刀杀人。
“生死令,如何?”林清绝收好解药,眼神由下向上,与林宴尾对视,眼底的锋芒再也藏不住,林清绝面无表情,但与之对视一眼,林宴尾却是满身寒意。
“你不敢与我立生死令。”林清绝瞧出来她一瞬之间的退缩,故而面无表情的嘲讽回去,偏偏他这样一句又是在陈述事实,林清绝说完这句话,径直出了院子,他走出去三步,却是听见身后林宴尾阴冷的声音,她一字一顿,宛如阳光下的鬼魅,“立就立,你不要后悔。”
消息皆苏惜之口,几乎瞬间便在整个凌苍峰流传,五年前天赋过人的林清绝,上来就和刁蛮的小公主立了生死令,虽未曾说具体时间,却已经足够令人各种猜疑。
最贴近真相的是林宴尾打了姜明肌的脸,林清绝要为凌云峰找回场子。
流传最广的是林清绝有断袖之癖,五年前便与叶扶惊不清白,今日两人立生死状,为的是争夺叶扶惊。
叶扶惊听见流言,好笑之极,他自然猜测的出此次林清绝为的是林宴尾,他倒是希望林清绝赢,不管如何,林清绝答应过他与他立场一致,林清绝的性命,叶渡苍宝贵着呢,叶扶惊觉得生死令中死的那一方,必定是林宴尾。
自传出生死令开始,林宴尾与林清绝便大比也不看了,纷纷锁门谢客,对外宣称闭关。
林清绝的闭关最开始并不是真的闭关,叶扶惊在叶渡苍出见到过林清绝几次。
一个生死令,叶渡苍与林涧清倒是看起来比本人还要着急,叶扶惊觉得好笑,凌苍峰最有权利之人庇护的弟子,他倒要看看最后死的是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