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能回来吗?我们好在竹山垭村等你。”“晚上一定到竹山垭村来,你们等着我。”莫胡子的女人说:“启放,你老娘还住在医院里。昨天听如华说,她老人家这两天在医院急得哭,你不去医院看看?”“我们下火车之后就去医院里了。县纪委两位领导也一块跟我们去了医院,还给我娘买了一些糖果哩。”张有财走后,莫胡子和邓启放、全金来匆匆吃了碗饭,看看已经下午了,也出门走了。莫胡子说,“启放,你们先回去,我到当阳坡村去找一下刘支书。过一会就来。”太阳下山的时候,莫胡子才在当阳坡后面山垭上找着正在犁地种秋荞的刘来春。刘来春看见莫胡子,就把手中的活儿放下了,问道:“这次去县里吃苦头了没有?听说到那里面去是少不了要挨打的。”“他们开始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我们把苦藤河乡的情况说给他们听了之后,他们的态度就改变了。”“上午赵书记和周书记在当阳坡村的时候,说你们今天会回来。我对他们说,我最担心的是你们在公安局里吃苦头,他们要打你们一顿又有什么办法?回来了就好。启放他们也都回来了吧?”“都回来了。多亏你们弄的那个联名告状信,我妹如华把告状信直接送到市委杨书记手中去了。”“昨天要是不想个主意,市委杨书记就得不到我们的联名告状信了。”刘来春说,“我们商量的事情,不知道顾家兄弟怎么全知道了,夜里有两个蒙面人在渡口把我们的人给打伤了。要不是我们早有准备,让如华她们从两河口泅水过去,联名告状信就被他们给截住了。”莫胡子说:“很可能有人把消息走漏出去了。”刘来春说:“我和全安都觉得,要走漏消息,也只有张有财了。今后一些要紧的事情,还要避着他一些好。”莫胡子就不做声了,他想起自己刚才在家里还说起刘宏业留有木材加工厂和石灰厂账本复印件的事。心想,他要是把这话对顾家富说了,真的就麻烦了。

刘来春说:“我和全安都等着你回来的。”莫胡子说:“我们现在就到全安那里去,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走吧。”刘来春把牛绳解了,让牛去山坡上吃草去了。

“你不把牛赶回家去?”“我女人一会就来的。”两人来到竹山垭村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全安家的饭菜摆在桌上却没吃。莫胡子问:“你们还没吃晚饭呀?”全安说:“你们吃了?”“哪吃呀,好不容易才在山坡上找到来春,我们就一块来了。”“我就知道你们没吃,才等着你们的。”全安就让女人拿来一竹筒苞谷酒,“我们今天喝一杯,庆祝莫胡子平安地回来。”“人回来了,事情还没了结,我们得商量一下,下一步该怎么办。既然惊动了市委书记,县委书记和县纪委书记也都下来了,我们就要想办法让他们把问题全都弄清楚。”全安说:“昨天,赵书记和周书记到我们村,我把他们带到美玉家,周书记详细地询问了美玉的情况。赵书记对美玉也十分同情,他们还给美玉一些钱。赵书记说美玉的问题应该作为一个案子来对待。周书记说,美玉既然咬定她没有与任何男人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问题肯定就出在那次喝酒上。顾家富如果不肯说是谁强暴了美玉,那就做亲子鉴定。周书记说,只要证实谁是美玉私生女儿的父亲,这个人肯定要判强奸罪去坐牢。”全安顿了顿,“莫胡子,你离乡政府近,信息比我们灵通,要多往周书记那里走走,许多情况他们肯定都不是很清楚。”莫胡子说:“顾家兄弟能容忍周书记带着人在苦藤河乡查他们的案子吗?还有丁副县长,他早就被他们拉下水了。他们肯定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周书记查苦藤河乡的案子。他们还会采用一些狠毒的手段,恐吓向周书记他们提供材料的群众,打击报复那些不和他们同流合污的乡村干部,当然也包括我们。如果不是打击报复,他们把我抓到县里去干什么?所以,这些日子,我们除了要把该说的问题全部向周书记反映之外,只怕还要多长几个心眼,注意顾家兄弟的动向,防止发生意外的事情。”

全安说:“莫胡子这话说得有道理。可以断定,昨天夜里的蒙面人,就是匡兴义和宁占才。这件事也提醒我们,他们是盯着我们的。有些事情我们还得注意别让他们知道。狗急跳墙,他们这个时候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刘来春说:“张有财这个人有些靠不住,一些重要的事情还不能对他说。”莫胡子说:“下午我从县里回来的时候,他正好去我家找我,我对他说刘所长还留有木材加工厂和石灰厂的账本复印件,我现在还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把这个话说给顾家富听。”全安说:“这就难得料到了。你只有先向周书记汇报一下,要他找找刘所长,赶快把账本复印件要过来。”莫胡子皱着眉头许久没有做声,过后叹了口气说:“这个张有财,也是穷得没办法了,把二十岁的女儿送到顾家富那里做服务员,能有好下场?顾家富让他女儿认他做干爹,给了他一些钱给女人开刀动手术,他就把顾家富看真了。只怕顾家富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打他女儿的主意。到时候他女儿弄出什么事来,他张有财那张脸看往哪里搁呀。”“这就叫做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不是婆娘害了几年病,家里穷得走投无路了,他不会把女儿往虎口里送。”全安顿了顿,“这样吧,我现在就去找邓启放,要他写一个详细的东西,莫胡子你拿去交给周书记。口说无凭。再说周书记他们也记不了那么多。有个材料,他们也才有一个依据。”

刘来春说:“这样也好。”过后就问全安和莫胡子,“你们的集资款退了没有?是不是还是以前那个计划。”莫胡子说:“李书记这次是真心实意要把苦藤河大桥修好他才走,县里又拨下来一百三十万,错过了这个好机会,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又才会说起修桥的事。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已经穷极了,穷怕了,再也等不得了。这次收上来的集资款,不能退。等周书记他们把苦藤河乡的问题弄清楚了,我们再把集资款交上去,要求李书记立即动工修桥。如果群众有意见,我们还要多做一些解释工作。”刘来春说:“今天上午,赵书记和周书记去了茅山冲村之后,又在当阳坡村停留了一会,对我说过些日子他们要亲自到苦藤河乡来发动群众集资修桥的。”“这样的话,我们就更不能把集资款退给群众了。”莫胡子顿了顿,“时间不等人呀,转眼就到国庆节了,如果国庆节动不成工,不能下大桥的基脚,就难避开明年春天的洪水了,那样一来,修大桥的时间就要往后推。赵书记和周书记都下来了,他们的决心很大,看来解决我们苦藤河乡的问题是有指望了。那么苦藤河大桥也肯定是要修的了。我们自己得主动一些,积极一些。

你们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几个村支书得赶紧通一下气,统一一下意见,最好提前组织青壮年男劳力去烧石灰,去劈石头做修桥的准备工作。到了修桥的时候,再把主要劳力集中起来,协助施工队做修桥的辅助工作。那样的话,一是赢得了时间,二是能节约一大笔资金,减少修桥资金不足的困难。”全安说:“这样好。我估计赵书记周书记和李书记都不会反对的。不过要动用全乡九个村的劳动力,还得请示一下李书记才是。再一个,各村的劳动力上多少,怎么上,再怎么分摊到每个劳动力的头上去,也要算好,不然,有的劳动力上得多,有的劳动力上得少,会引起意见的。”莫胡子说:“这个问题好解决。修那么大的水泥桥,修桥的时间就得一年,需要的工也不是一百两百的数。秋收过去就是冬天了,闲下来了,人们在家玩也是玩,给自己修桥哪个不愿意出几个工日呀。我看全乡每个劳动力不管好和差,先摊二十个劳动日的义务工。二十个工日做满了,就暂时不做了,待到明年看情况,要加义务工时再通知大家。一些外出打工的劳动力,不能回来做义务工,以钱抵工也行。当然,那些愿意多出义务工的我们也不反对。”刘来春说:“这样一来,先做义务工的人也就放心了,不会担心别人不做义务工了。先做后做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全安说:“时间不等人。我们要赶紧把我们商量的这个事向其他几个村支书通通气,近几天就得组织人去石灰场,去岩石场。”莫胡子说:“这次上人和以前上义务工修塘坝水利工程,或是修路搭桥抗洪救灾是不一样的,这次我们是自发组织的行动,我们这些做支部书记的都得亲自带队才行。如果村支书因为要协助周书记他们办案一时还抽不脱身的话,也要村主任亲自带队。”刘来春说:“一锤子定音的事,就按莫胡子说的办。莫胡子,你再定个时间,什么时候上人?”“这几天也许是最忙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周书记可能都要找。

这样吧,九月十号上人吧。九月十号是农历的八月初八,大好的日子呀。这几天时间让大家做做准备工作,一些农活还没做完的户,也好趁着这几无把农活做完。”天黑一阵,张有财才匆匆地赶到竹山垭村全安家来。人没落座,就着急地说:“莫胡子,我们只怕要慎重一些才行,弄不好,可能又要出事。”刘来春问:“你听到什么了?”“刚才我在连山酒家我女儿那里,听酒家的人说,丁县长在连山酒家发了大火。说他昨天带着公安局刑侦队田队长把莫胡子他们抓走,今天却又把他们放了,简直是把法律当儿戏,说抓就抓,说放就放,今后谁还听政府的话。他说他回县里去找常县长,常县长管不了这事,他就到市里去找市长,不把莫胡子几个人好好整治一番,他不会罢休的。我考虑这个事是不是有些问题。要是上头抓住我们推倒围墙的事不放,还要上纲上线,可我们却还蒙在鼓里,还在这里偷偷地弄他们的材料,要把他们弄倒,搞不好他们又会给我们扣上一项整领导干部黑材料的罪名。”刘来春看了莫胡子一眼,没有做声。莫胡子问:“你还听到什么了?”“别的没听说什么。他们只是说有很多事情原本是误会,群众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总认为顾家富拿着大家的集资款只买了一块乱坟岗子。其实并不是那样。他们还说,县委赵书记也是来西山县镀金的,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回市里去。所以,别看现在赵书记说得硬,带着周书记蹲在苦藤河乡,口口声声要把苦藤河乡的问题弄清楚,到时候市委书记市长一个电话下来,他就会拍屁股走人。你们想想,到时候常县长做了县委书记,丁副县长做了县长,他顾家好还不做乡党委书记?吃苦头的还是我们这些穿草鞋的农民啊。”莫胡子脸有些冷,说:“赵书记走不走,我们不管他。李书记走不走,我们也不管他。他们走不走我们也管不着啊。我们只要顾家兄弟把上次集资的钱弄清楚,该退的退给我们就行了。没钱退,也得把话说清楚。他们不是说中间有很多误会吗?那就把误会说出来,给群众一个交待,苦藤河乡的群众也就不会有意见了。当然,木材加工厂和石灰厂的账也要算清楚,该给老百姓的钱要给老百姓,该给村里的钱要给村里。再就是乡政府定的那么多收费的项目,昨天赵书记已经宣布再不准收了,看上去这个问题也就算是解决了,但能不能落实下来,我们也还抱有疑问的。

除了这些,别的我们什么都不说了。我们毕竟是农民,我们穷得住破木屋,穿烂衣裳,吃红薯脑壳,我们就只关心我们自己的切身利益,别的什么都不管。”张有财说:“还有一个事,是顾乡长对我说的。他说现在苦藤河乡有很多人议论,说邓启放他妹的私生女儿像丁县长。这个话要是让丁县长听到了,他会向法院起诉的,追究下来,那是要人坐牢的。他说这个事能随随便便议论的嘛。无根无据,那就是造谣,就是诬陷领导。”莫胡子问:“刚才你去医院了?”张有财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没去,他前不久对我说的。”“怎么过去没听你说过?”“我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就没说。现在赵书记和周书记都下来了,我怕有人冒冒失失向他们反映这个事,惹出麻烦来,那是要吃官司的。”“你的意思呢?”“是不是丁县长的种,只有美玉自己心里清楚。她自己一直不肯说出事情的真相,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不能说像谁就是谁的种吧。要把这个事弄清楚,就只有做亲子鉴定。听说我们中国只有上海和另外两个地方可以做,费用十分的高,要几万块钱,谁做得起。这不是说的一句空话嘛。”刘来春叹气道:“是也是,不管怎么说,吃亏上当的还是我们这些泥巴腿子农民。这次要不是邓启放他女人连夜往市里跑,找到市委杨书记,莫胡子和邓启放几个人只怕要坐一年两年牢才得回来的。”莫胡子说:“那就算了吧,等着周书记他们去查。我们做农民的,到头来还得靠抛汗脱皮土里刨食养活自己,没时间和他们争那些是非曲直。”张有财说:“只有这样了。我们都是村支书,别让乡政府的领导说我们在背后搞他们的鬼,什么时候把我们给弄掉我们还不知道。就像你莫胡子和全安的县人大代表,就那样让顾乡长给换掉了,多丢人现眼呀。”莫胡子打断张有财的话,说:“不说了,在家里等消息吧。看看周书记他们调查的结果是不是和上次调查的结果一个样。”赵祥生和周明勇那天上午参加了苦藤河乡的村主任以上干部会议之后,赵祥生给县委办打了个电话,要他们派个车下来,下午接他回县里去。过后就对周明勇说:“吃了饭,我们一块过河去。对顾家好说说县委的打算。还没有到那一步,一些事情还得和他通通气。这是组织原则问题,真到了要他停职反省的时候,又是另外的搞法了。”周明勇说:“这是应该的。我还想去看看他们买的那块地皮,群众反映那么大,到底是什么样子,在东还是在西,我心里还得有个数。”赵祥生说:“我们一块去看看。”

吃过中午饭,李冬明也要送赵祥生过河去。赵祥生板着脸说:“小李呀,你在苦藤河乡工作七八个月了。这个时间说起来也不短。我到苦藤河三天,居然没有人说起你李冬明来,没有人说你好,也没有人说你坏。如果不是这次集资修桥弄出事来,大多数人根本就不认识你。实际上,你李冬明在苦藤河乡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我在你下来的时候交待你,把苦藤河大桥修好就让你回县委办,看来我的这个安排有很大的问题。我们的一些领导在安排自己的下级下去的时候,对他们的职务安排许愿也好,定回去的时间也好,都是不妥当的,这就使下基层来的人不安心工作,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等着时间满了,就拍屁股走人。苦藤河乡前两届书记就是这个情况,苦藤河乡的工作没有抓上来,让老百姓也吃够了苦头。你李冬明这七个月没有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但你整天想的就一件事,修桥。桥修好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别的事情你一概不管,一概不过问。老百姓向你反映什么问题你都听不进去,当做耳边风,才酿成了农民群众聚众闹事的严重事件。应该说,这是一个严重的教训。今后,我们要改变这种做法,让谁下来,谁就得老老实实在下面工作,全心全意地为老百姓办好事,办实事。上不上去,什么时候上去,要看表现,要看政绩,要得到广大群众的认可。群众说你是个好干部,我们就考虑你。群众说你不行,你就老老实实在下面待着。

我现在告诉你,从你开始就这么办。你给我做好长期在苦藤河乡工作的准备。特别是现在,周书记下来了,顾乡长心里肯定有情绪,加上他又在住医院,许多的事情你要协助周书记做好。苦藤河乡的正常工作你也得亲自去抓,不但要抓,你还得给我抓好。

比如眼下正是秋收秋种的时候,该种的要种下去,该收的要收回来。不然,老百姓的日子怎么过?再过一些日子,又要下去催交征购任务和农业税,还有乡村两级的各种提留上交、秋季计划生育工作,这都是几块难啃的骨头。你要把全乡的干部职工组织发动起来,积极地做好这些工作。不能因为纪委专案组在这里办案,苦藤河乡的工作就瘫痪了,就没人抓了。你把这些工作做好了,我就高兴了。”赵祥生说完,就带着周明勇走了。

李冬明站了一阵,还是跟在他们的后面下了河码头。“我送送赵书记就回来。”他说。

让赵祥生和周明勇都没有料到的是,丁安仁昨天并没有回县里去。他们来到顾家好病房的时候,丁安仁也在那里。

“你不是说昨天就回去吗?”赵祥生这样问道。

“你忘了,今天是星期六啊,回去也不上班。这个老顾,这个时候住医院,真不是时候。”丁安仁的神态有些不怎么自然,“老赵,你可不能老是待在下面呀,县里多少大事等着你处理。

昨天老常给我打电话,让我对你说,要你把明勇的工作安排好了,就尽快赶回去。”赵祥生说:“我还真忘了今天是星期六了。顾乡长,在农村工作,没有星期六星期天这个概念吧。”顾家好就抱怨说:“赵书记,我已经在农村干二十多年了,该吃的苦也吃了,该受的气也受了。这次,你得照顾一下我,将我弄进城去,让我也过几年清静的日子。我不像别的人,要级别,要位子,还要进县委或是政府机关。我也不想进大院,你随便给我在哪个局弄一个副局长的位子就行。我的要求,就是按月给我发几百块钱的工资。”丁安仁一旁说:“老顾对我说过多次了,我总是不同意,说你们这些有农村工作经验的同志都进城去了,农村工作谁来做?

我们西山县是农业县,农村工作是大头。农村这一块不稳定,我们西山县就别指望有好日子过。这次看着老顾躺在病**,我的心也软了。祥生同志,你自己也看见了,让人寒心呀,在苦藤河乡兢兢业业工作二十多年,没有功劳有苦劳啊,居然还有人在后面说他的坏话,告他的状。我说这些人的良心被狗吃了。”赵祥生说:“真金不怕火炼,几个人写写告状信就让你趴下了。我告诉你,我还真希望苦藤河乡能查出几个好干部来。查出几个值得全县的广大干部职工学习的廉洁奉公的人民公仆出来。”周明勇一旁说:“赵书记今天要回县里去,我和冬明陪他来看看你。当然,我来还有一个事,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既然有人写告状信向我们反映问题,我们就要下来把事情弄清楚,给群众一个交待。我们这次下来三个人,我一个,马纪委一个,孙纪委一个。我们想从乡政府再抽几个人协助一下工作,我们跟冬明已经说了这个事,还提了几个人的名。顾乡长,你看叫刘所长和何奔他们帮一下忙行不行?村里也准备抽一个人上来,你看大岩村那个莫胡子合不合适?”顾家好的脸色一下难看极了:“周书记,你是领导,你要怎么办,我顾家好没有权力说不行。我知道你们已经相信了告状信上对我的那些指控。你们要征求我顾家好的意见,我就要问,乡政府还有副书记,还有副乡长,他们就不行?你是觉得两位副职替我说话,而何奔他们老是和我顾家好作对,于是就要何奔他们帮忙是不是?”周明勇解释说:“顾乡长你多虑了,刘所长管着乡政府的财会账本,必须参加,我们工作起来才方便。何奔是苦藤河乡的纪检委员,县纪委派下来的人。县纪委下来办案,不找他找谁去?”“莫胡子怎么解释?”“我们也是从工作方便的角度来考虑的。他家离乡政府近,吃饭睡觉都方便一些。”丁安仁一旁说:“顾乡长的意见是不可不考虑的。我在苦藤河乡扶了两年贫,是知道莫胡子这个人的,这个人的特点就是专门和领导作对,而且,他有极强的煽动性和组织能力。让他协助你们办案,乡政府马上就要瘫痪。全乡二十几个乡干部,甚至乡政府的三十多个代管干部,都会被他强加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你们去查。”赵祥生说:“村里肯定要一个人上传下达一些精神、一些意见,给群众做一些解释工作。老顾,你看谁做这个工作合适?”

“我看张有财就很合适嘛。这个人做了二十多年村领导。茅山冲村的工作,也是全乡比较好的。”

“那他就算一个吧,不过,张支书吃饭睡觉还得在自己家里,县纪委没有这笔钱开支,我们也不想因为在苦藤河乡办案增加你们的负担。”周明勇说,“定的这几个人,还要在全乡干部会上说一说。不然,会引起误会的。我们顾乡长就有误会嘛。”周明勇顿了顿,“李冬明刚下来半年多,苦藤河乡的许多事情他还不是很熟悉,刚才赵书记还在批评他。弄不好工作就会被动,不知道顾乡长什么时候能出院?”顾家好说:“我心里也急呀。只是,看这个样子,三五天只怕还出不了医院。”顾家好脸上流露出一种无奈,“不过也好,你们来处理苦藤河乡的问题,来查账,我应该回避才是。”丁安仁一下就发起火来了:“这样下去,你周明勇就在我们西山县到处救火吧。我可以断定,你周明勇查过之后,不出一个月,就又会有人告状。说不准还会告你周明勇哩。”赵祥生听丁安仁这么说,有些生气:“纪委是干什么的?就是做这些工作的嘛,哪里有问题,就到哪里去,这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乡长,你就安心住医院治病,有什么事情,就打电话和周书记联系,找我也行。我还是刚才说的那句话,很多清正廉洁的干部还是查出来的哩。你不要有什么顾虑才是。”说着,就和周明勇、李冬明出了医院。

“时间还早,我们到连山镇去一下,要镇政府去个人带我们看看苦藤河乡买的那块地皮。”赵祥生过后就批评李冬明说:“下来半年多了,自己乡政府花几十万买的地皮居然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像话嘛!”连山镇政府离连山镇医院没有多远。几个人一会儿就到了,正好镇党委书记邹广生和镇长贾伟都在。两人见赵祥生和周明勇来了,连忙把他们往办公室迎。邹广生说:“我正准备去苦藤河乡找你们的。”赵祥生问:“有什么事?”

“连山镇一些工作,要向两位书记汇报一下。”周明勇说:“别说客套话了。我对你们打开窗子说亮话,我今天来,是要问问苦藤河乡买你们地皮的事。”邹广生说:“我和李冬明一块下来的,不知道卖地皮的事。要贾镇长说说,他在连山镇的时间比较长。”贾伟说:“我前几天还对李冬明说,苦藤河乡买了块地皮摆那里又不开发,养蛇养老鼠嘛。我们镇有个规定,超过五年不开发,地皮就要收回来了。”贾伟顿了顿,对李冬明道,“你们苦藤河乡真是说不清白,越是穷,告状的人就越多,哪个还敢在那鬼地方做领导呀。”邹广生问李冬明道:“听说这次又告到省里去了?”贾伟一旁说:“岂止是把告状信寄到省里去了,还有人从两河口泅水过河,到市里找到市委杨书记送千人联名告状书。不然,两位书记能亲自到苦藤河乡来?丁副县长基本上是蹲在这里的。我们西山县要是有两三个这样的乡那真的不得了了。我说,对这些告状的人要给点颜色看看,做领导的不能让他们牵着鼻子走。特别是李书记,你只怕要花些力气整治一下你们乡那些告状专业户才行。”周明勇打断他的话,说:“他们买的地皮在哪里,能带我和赵书记去看看吗?”贾伟有些不怎么情愿:“在火车站的那边山坡上。有一段路不通车,走路得半个多小时。”周明勇说:“走吧,我们一边走,一边聊。”邹广生说:“我和李冬明一块下来,在连山镇才工作七个多月,还不知道苦藤河乡在我们镇花八十万买的那块地皮在哪里。

我也陪你们去看看。”说着,和李冬明前面走了。

贾伟有些生气地说:“邹书记你可别像李冬明一样,跟着人家瞎说,哪有八十万,我们连山镇只收他们六十五万,还有一些钱,他们用作填补过去欠下的招待费了。苦藤河乡的一些基本情况我还是知道的。”苦藤河乡买的那块地皮说远也不远,从火车站旁边往那边山坡走,走出一公里就到了,就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长满了芭茅和荆棘。周围没有人家,没有水田,只有零星的几块旱地,种的红薯和苞谷。红薯还没有挖,稀稀瘦瘦的红薯藤还没有盖住贫瘠的土地。苞谷已经收了,干枯的苞谷秆子在秋阳下泛着焦黄。站在荒坡地里,除了能看见连山镇西头的一些零零星星的房子,还看得见长长的火车像千脚蜈蚣一样地从那边的山洞里钻出来,匍匐着又钻进了这边的山洞。

周明勇问贾伟:“这一片坡地全被苦藤河乡买下了?”“没有,他们只买了荒坡的一半。共计十二亩。”贾伟用手比划着,“四周的分界线上都埋有界岩的。”李冬明不由吃惊地道:“六十五万就买得这么一片荒坡地?”周明勇问:“当时他们买下这片荒坡地准备做什么用?”“那时,全国炒地皮搞开发的余热还没有退。当时,大家都将形势估计得过于乐观,想把连山镇建成一个五万人口的具有旅游特色的山乡集镇。他们买下这块地皮,就是想转手卖给开发商在这里修吊脚木楼做度假村,可是,不曾想到,这块荒地在这里摆了几年,也没有卖出去。”贾伟回答道。

周明勇有些没好气地说:“只有那些有神经病的人才会在这里买地皮修度假村。”“应该说是当时的大气候有神经病呀,谁料得到啊。”贾伟急忙在一旁分辩。

赵祥生的眉头早就拧成了两个疙瘩:“六十五万,就抛在这么一片荒坡地上?”贾伟说:“按当时外面的地皮价,不算贵。”李冬明就叫了起来:“还说不贵呀,我们县城旁边的地皮也没这么高的价呀。”贾伟好一阵没有做声,许久才说:“真要说起来,还是苦藤河乡在决策上的失误。他们买地皮的时候,就该考虑连山镇的发展前途到底有多大。他们应该知道,连山镇才十几个村,总人口也不过两万多,怎么建得起一个五万人的集镇?再说,连山镇这地方,有什么值得看、值得玩的地方能吸引外面的人?除了一些在城里住腻了的,没有事做的男女有几分好奇地在这里下车,跑到河边或是山坡上照几张照片,摘一些苦藤草回去做菜吃,又有谁肯到这里来度什么假。”贾伟说到这里,就又笑说,“前几天倒是有几个外地的老人到连山镇来玩,看中了这片荒坡地的偏僻、安静,说他们在城里饱受了喧闹之苦,死了之后,把骨灰葬到这里来多好。所以前天我还对李冬明说,你不把这块地开发出来,我要收回去做坟场了。”赵祥生板着脸批评贾伟说:“你就不知道苦藤河乡的那几十万块钱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那钱是准备做什么用的?你们的心肝上哪有血呀。”周明勇说:“我们现在回去可以看买地皮的账吗?”贾伟说:“这就有些难了,经办这件事的会计前年就调到县农业局去了,具体情况要问他才知道。”贾伟顿了顿,“我还是那句老话,账面上是不会有问题的。这个我清楚。因为我是当事人。要说有问题的话,就是苦藤河乡在决策上的失误。”周明勇说:“会计走了,账本不会背走吧?”周明勇说这话的口气有些冷。

贾伟看了周明勇一眼,好像有话要说,喉节骨蠕动了一下,喉头的话却没说出来。

赵祥生说:“回去吧,我还要赶回县里去。”过后就严肃地交待邹广生和贾伟,“周书记还留在苦藤河乡办案,今后还会找你们的,你们要给我好好地配合,如果像刚才贾伟那样,看看账本都说难,你们就得认真考虑考虑后果了。”贾伟脸面有些发红,站那里不敢做声了。邹广生对周明勇说:“周书记你什么时候打电话叫我们都行。”过后又对赵祥生说,“赵书记,叫镇里的小车送一下吧,比坐火车还是要舒服一些。”“不用,我已经给县委办打电话了。”赵祥生看见周明勇一个人默默地在前面走了,说,“周书记,我这就回去给农业局打个电话,叫经办这块土地手续的那个会计下来一下。”“你别操这份心,我这就回去给农业局打电话,把那个会计叫下来。不能说当时的会计调走了,那时的账就查不着了吧。我说这次的清查工作就从这里开始。”周明勇看了贾伟一眼,口气重重地说。

赵祥生回县里去之后,周明勇找郑秋菊和吴生平两人谈了话。他们两人一个是乡党委副书记,一个是副乡长,而且,他们两人在苦藤河乡工作的时间都比较长。他想听听他们的意见。再说,他下来这几天,群众和一些乡干部对他们也有一些反映,说他们跟顾家好跟得紧,甚至还说了郑秋菊许多难听的话。这几天,他也看出了一些问题,他们两人说话总是向着顾家好的。他想摸一摸他们的思想情况,看能不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些突破口。如果这些想法都达不到,那也得让他们知道,他周明勇这次可不是游山玩水来的,希望他们放明智一些,不要陷在泥潭里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