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安那杂种昨天已经把赵书记和周书记带到邓美玉的家里去了。”“这个话昨天晚上你也对我说过了。今天还要对我说第二遍,你是什么意思呢?”顾家富发现丁安仁的脸面满布着一种阴森,两个眼珠盯着自己,射出一种阴冷的光。他的心里不由打了个激灵,他从来没有见过丁安仁这么一副威严可怕的模样,有些底气不足地说:“我真的有些拿不准了。何奔和莫胡子、全安那几个杂种,一直对我和我哥怀恨在心,就因为有你丁县长,他们才奈何不了我们。现在把赵书记和周书记往邓美玉家里带,肯定另有目的。他们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丁安仁冷冷地说:“也许,你们那时没把邓美玉肚子里的孩子弄掉,就是想把我抓在你们的手中。”丁安仁的目光紧逼着顾家富,“顾家富,我告诉你,我们相识已经六年多了。六年前你们是个什么模样,现在你们又是什么模样,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而我,也被你们一步一步地拖下了水,和你们捆绑在一块。你们怎么说,我就得怎么做,你们的手段真够毒的呀。”这时的丁安仁,还真有些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落入顾家兄弟的圈套了呢。
丁安仁记得五年前他去苦藤河乡扶贫不久,下村时不小心将脚崴了一下,回到乡政府休息了两天。那时乡政府还在大岩村。
乡企业办顾家富带来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说她名叫严卉,今年十八岁,双垭村人,文化程度虽然是初中,可在我们苦藤河乡却算得上大知识分子了,我们苦藤河乡上过初中的人那可是凤毛麟角呀。过后又对严卉说,这就是来我们乡扶贫的县农业局丁局长,你这几天的任务是给丁局长洗衣服被子,打扫房间卫生。再就是侍候好丁局长,丁局长下村时脚崴了,走路不方便。你的工资由企业办开。“当然,丁局长是一个很讲义气的人,手中又有权,你把他侍候好了,他高兴了,也不会亏待你的。”顾家富这么说过,就走了。丁安仁在严卉进房来的那一刻就把眼睛盯着严卉没有移开过。严卉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实在太清纯了,在县城是很难见到这样的姑娘的。当然,严卉不但长得漂亮,做事也勤快,口齿也伶俐,对他的照顾更是格外的周到细致。这时正是春耕大忙的季节,顾家好带着乡里的干部全都下村去了,乡政府空空的。丁安仁躺在**,看着严卉那可人的脸蛋,那突起的胸脯,嗅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汗香,他的心跳就加快了,浑身感到燥热难忍。这天晚上,当严卉来给丁安仁送开水的时候,丁安仁就将她给睡了。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严卉被他睡过之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他顾主任说让她到乡政府来做服务员是不是真的。丁安仁当时还愣了一下,心想顾家富怎么能对她许这个愿。可是,看着严卉那失望的神色,床单上那一片殷红的血迹,他答应了。第二天,顾家富来对丁安仁说他准备给乡国土站小王保个媒,将严卉嫁给他。“这样,你和严卉就不会出什么事了。”丁安仁以前其实是个比较正统的人,比较有上进心、有责任感的人,工作能力也很强,在县委政府几个主要领导中的印象特别的好,虽说年有五十,但从内部传出的消息,他是会再上一个台阶,进政府大院的。他觉得顾家富是有意在玩什么圈套,想把他丁安仁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睡严卉的滋味实在让他难以忘却,将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姑娘压在身子下面的那一种**实在让他难以抵御。严卉后来真的不但做了乡政府的服务员,还和乡国土站小王结了婚。丁安仁也就得以长期地睡严卉那嫩花花的、富有弹性的、活力四射的身子了。不久,顾家富要丁安仁去县农业银行联系贷款,他要办木材加工厂和石灰厂,丁安仁就只有全力去办了。再后来,顾家兄弟送给丁安仁木材呀,烟酒呀,甚至钱呀,他都来者不拒。顾家富将年轻漂亮的姑娘安排给他睡,他也乐意接受。只是,顾家兄弟要他办的事也越来越多,要他关照的问题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严重。而他,在顾家兄弟面前也就只有点头的份了。“丁县长,你怎么这么说?你把我和我哥当成什么人了。”“你自己说你是什么人,你莫非还是好人不成。”丁安仁顿了顿,叹了口气,“你顾家富不要来要挟我,我们现在要办的,是不能让他们抓着什么。知道嘛,他们要是抓住了证据,一切就都完了。”顾家富说:“别的人都好对付,县纪委那个周书记我是没办法对付的。他不信邪,这个人只有全靠你了。”丁安仁说:“所以,我要你办的事,你得赶快去办。动手迟了,就来不及了。我这棵大树倒了,大牢就敞开大门等着你们了。”丁安仁顿了顿,“你们以为我下来的这两天是在旁边看你们的热闹?跟你们说,在官场上,你们还嫩了些。这两天,我一直在做这方面的工作,你们也要把该做的工作全部做好,不要有任何缝隙让他们钻。他们就是觉得苦藤河乡有多大的问题,找不到证据,也只有干瞪眼。下午我过河去,跟赵祥生打个招呼,然后就回县里去了。他们在这里,我待在这里不好。”“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恨极了你,如今他们有周明勇撑腰,胆子就更大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还是别过河去好。”“赵祥生和周明勇下来两天了,我不去打个转,会让他们猜疑的。”丁安仁说着匆匆走了。
顾家富目送丁安仁下了楼,便去三楼找他的女人。顾家富的女人比顾家富大三岁,由于长年累月在农村汗爬水流地劳作,显得特别的老糙,五十多岁年纪,脸上的皱纹像一张破渔网,头发白了许多,腰也开始变弯了,看上去俨然六十多岁的老太婆了。
和肥头大耳的顾家富站一起,不认识的人还以为老女人是他的亲娘哩。自从全家从茅山冲村搬到河这边开起了酒家,钞票真的就像拾树叶子一般来得容易,老女人的日子就好比从苦水里淌进了蜜罐子里。只是,顾家富不学好,常常背着她和那些从农村来的女孩睡觉。有一次,他把一个女服务员带到三楼家里来睡,被她抓住了,她真的气得不行,觉得自己的男人太过分了。要他保证今后不再和别的女人睡觉,她就不去告他。没有料到,顾家富一点都不着急,说他为什么把服务小姐带到家里来睡,就是希望她去告他。那样,他就可以和她离婚了。他说国家有法律,如果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好上了,只要自己的女人告了他,就说明他们双方已经没有感情了,法院就可以判他们离婚了。如果有感情的话,男人为什么要带野女人到家里来睡觉呢,女人为什么要告自己的男人呢。老女人一下就被他吓住了。如果真离婚了,那自己又只有回到茅山冲去。这幢三层楼房自己没出过钱,也没出过力,当然自己就没有份的。老女人没有文化,也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男人说的话她就信以为真了。她想起自己这大半辈子吃的苦,心里就打颤颤,真的要她离开连山酒家,苦日子就没有尽头了啊。老女人只得屈服地说:“我求求你,看在我们老夫老妻的分上,婚就别离了,我从此也不管你了,你要跟哪个女人睡我都没有意见,我只有一个要求,你再不要把野女人带到家里来睡。”顾家富看见女人被他吓住了,得寸进尺地说;“你应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老巫婆一样的模样。你在一楼打一个转,酒家就没人来吃饭喝酒了,就没人来住宿了。没人来吃饭住宿,哪来的钱赚?没钱赚,你吃屎喝尿填肚子我都不管,我们的女儿读不成书却是大事。我说你就坐在家里享福吧。吃什么,穿什么,我都让人给你安排得好好的,不要像个鬼一样,这个房间瞅瞅,那个房间瞅瞅,让客人心烦。你要不听我的话,我们还是只有离婚。”老女人没有办法,只有答应顾家富的条件,他给她买一个大冰柜、一套餐具,她吃住都在三楼,每天除了去菜市场买点菜,再不下楼来。在旁人的眼里,她成了一个寄住在连山酒家的外来人了。
老女人今天好像有些不舒服,才起床不久,披头散发,一副慵懒的样子。顾家富眉头皱了皱,说:“你真会享福呀,快中午了才起床。”“你来做什么。”老女人冷冷地问。平时,十天半月男人也不上楼来,今天急急地跑到这里来,肯定有什么事。
顾家富说:“明天你到医院看看邓启放他老娘去。住几天医院了,近几天可能要出院。”“邓启放是哪个,我不认得。”老女人看着男人,眼里全是抱怨。她有时就想,如果男人没在这里修这幢三层高的楼房,如果自己家里没开酒家,男人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钱多了也害人呀。那些年轻漂亮的姑娘说不定就是一枚枚定时炸弹,不知什么时候会将这幢三层高的楼房炸掉,将自己的男人炸得死无葬身之地的。
顾家富说:“邓启放就是那个这么多年来一直告我状的人。如今他还在告我,我真要被他告倒了,我们只得回到茅山冲去,我们的女儿也就读不成书了。你去看看他的老母亲,买些礼品送去,说说白话,拉拉关系。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啊。邓启放是个孝子,或许他老娘说了他,他就不再告我了。”老女人担心地说:“怕她不理我。”“你们都是女人,年纪也差不多大。再说我大小也是个企业办主任,你上门去看望她,她面子里子都得了,怎么会不理你呢。我将礼品多买一些,她高兴还来不及哩。”顾家富说,“我这就去买礼品,你抽空去一趟医院。不为别的,就为我们的女儿着想吧。”顾家富下楼来,看见张朵一个人坐在那里苦着脸想什么,不由起了疑心,便问张朵:“丁县长把你叫到他房里没有做什么吧?”“没有做什么,就问问我娘的病好了没有。”张朵轻轻地说。
“你要多个心眼,他一直盯着你的,弄不好你就会上他的手。”张朵勾着头说:“他到酒家来,我就怕。”顾家富恶狠狠地说:“不要怕,我要他要不了多久就滚出连山镇去。”这么说着,就匆匆走了。
顾家富在火车站旁边的商店买了几袋老年人吃的奶粉、一大包水果,还买了一袋旺旺饼干,就匆匆回到连山酒家。他没有把这些东西立即送到三楼老女人那里去,而是提进张朵的房间,然后把房门关了,从口袋取出一包白色的粉末,溶化之后,注入一支针管,一点点地注射进塑料袋里面的旺旺饼干上,才匆匆地提上三楼交给老女人。
这天下午,赵祥生和周明勇从茅山冲村回来的时候,县纪委又下来了两个人,是周明勇打电话叫他们下来的。一个是马纪委,一个是孙纪委。他们在火车上碰到了被公安局放回来的莫胡子和邓启放、全金来三个人。几个人一块说着话,来到了乡政府。莫胡子是认得赵书记和周书记的,迎着他们说:“两位书记到苦藤河乡来干什么?党的光辉真的照到苦藤河乡来了啊。”“莫胡子,我们握握手吧,我在这里向你和那两位农民兄弟表示歉意了。”赵祥生伸过手去,眼睛瞅着面前这个四十多岁的村支书,他和竹山垭村那个姓全的村支书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相貌,两种性格。全支书虽然也才五十来岁,却像个深山里的农民老头,看上去愚钝,木讷,说话也土里土气。面前这个村支书却是一副十分干练的样子,说出的话也十分的老辣。“我一来苦藤河乡就听人们说起你莫胡子,你的名气可大呀。我说莫支书,苦藤河乡的工作,还要靠你们这些在基层工作的老党员、老同志的全力支持才行啊。”丁安仁在赵祥生和周明勇上午去茅山冲村不久就来到了乡政府。这时他对赵祥生的举动似乎有些不高兴,一旁说莫胡子道:
“像个共产党员说的话嘛,苦藤河乡不是照的共产党的光辉照谁的光辉。莫胡子我告诉你,这些话是可以上纲上线的,不是随便能说得的。”邓启放冲着丁安仁说:“莫支书说说就不得了了,就犯法了。
有的人白天是人,夜里是鬼,当着人是人,背着人是鬼,干的全是男盗女娼的勾当。他们就没有犯法?我说他们才是披着人皮的畜牲。他们自以为了不得了,没人管得了他们了,可以随意地欺压群众,可以随意地鱼肉百姓。我说这样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共产党的光辉迟早会照到苦藤河乡来,这不,县里两位书记不就来了嘛。”气得丁安仁脸都青了,瞪着眼睛正要发作,李冬明连忙岔开话问大家说:“已经下午了,你们吃中饭了没有。没吃中饭的话,我让厨房办点中饭吃。”莫胡子说:“不远,回家去吃,”过后就对赵书记说,“赵书记,我原来以为这次被弄到公安局去,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那样的话我的心也凉了。没有料到把我们弄去关了一天就放了,你赵书记还和我们握手表示歉意,这就让我们的心里又有了希望啊,我今天就又要向你赵书记提要求了呀。”“什么要求,你说吧,只要我赵祥生能办到的,我一定给你们解决问题。”“还是和过去一样的事情,也是苦藤河乡的群众盼望已久的事情,这就是把苦藤河大桥修好,不能因为一些别的事情把修桥的大事给耽误了啊。”“当然要把苦藤河大桥修好嘛,我们县委、政府这次是下了决心的,不然怎么会给你们乡拨一百多万呀。这一百多万对于富裕县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我们西山县那就是个了不得的大数字了,相当于我们全县干部一个月的工资呀。我已经对你们李书记说了,不管困难有多大,不管发生了什么问题,苦藤河大桥是一定要修好的,不能改变的。当然,修苦藤河大桥还离不开你们的大力支持啊。”“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能说我们支持李书记,而是要感谢赵书记和县委政府对我们的关心,对我们的支持。我们的想法,一是大桥要修双车道,有多大的困难,我们苦藤河乡的群众自己想办法解决。二是修桥开工的日子不能改变,还是十月一号动工。我们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是穷苦了,穷怕了,我们都盼望着把大桥修好,尽快地脱贫致富,这样也才不会拖我们西山县的后腿呀。”“有你们这样的决心我就放心了。”赵祥生对李冬明说,“你听见没有,这就是群众的呼声啊。”李冬明说:“莫胡子你们放心,我已经向赵书记立了军令状,不把大桥修好,我就待在苦藤河乡不回去了。”莫胡子说:“群众这一闹,你没被吓住?”李冬明有些尴尬地说:“这和修桥是两码事嘛。”莫胡子笑说:“那就好。”过后就对邓启放和全金来说,“走,到我家弄中饭吃去。”李冬明说:“邓启放,你爱人去市里了,你知不知道?”“我被弄到县公安局去了,怎么知道她去哪里了。”邓启放心里寻思,我们三个人被抓到县公安局去关了一天,又这样放了,放的时候那个田跃还一再地解释,说对不起,是不是与自己的女人去市里有关,就说,“李书记,我们做农民的,就这样随便被抓,又随便地放了,莫非就不给个说法了?”李冬明说:“刚才赵书记不是说了么,向你们表示歉意,还请你们理解。”“过去的问题也都算了?”邓启放眼睛盯着赵祥生问道。
赵祥生说:“你们放心吧,这次纪委周书记下来了,他是专门来处理苦藤河乡的问题的。你们有什么意见,尽管对他说,他可是管官的官呀。”“是管官的官也好,不是管官的官也好,这我们不管,我们只要替老百姓说话的官,为老百姓办事的官,不要心肝上没得血的官。”莫胡子一旁说:“启放快走吧。我说了,这次太阳一定会照到苦藤河乡来的。”说着,带着两个人匆匆走了。
丁安仁盯着三个人远去的背影,没好气地说:“这样下去,谁还管得了他们。我真担心,李冬明这个党委书记在这里怎么当得下去。”郑秋菊一旁说:“我被这些农民围攻怕了,我真的不想在这里待了。”丁安仁就发脾气说:“你这是什么话,有几个人告告状,操操蛋,就怕了,就低头了,就屈服了,你们还算不算革命干部?
一个二个还在镰刀斧头下面举过手的哩。”郑秋菊有些委屈地说:“你自己刚才还说李书记在苦藤河乡待不下去了啊。”“待不下去就不待了,就准备走路?为什么不想想要采取怎样的措施才能将苦藤河乡的这股歪风邪气打下去,给苦藤河乡营造一个安定团结的环境。”丁安仁十分生气地说,“我看苦藤河乡的领导班子太软弱了,太没有权威了。那时定班子的时候,我就提出过这个问题,现在果然出问题了吧。”赵祥生知道丁安仁的这话是对着自己来的,说:“我们看问题还要客观一些才行。我这两天走了两个村,一个茅山冲村,一个竹山垭村,顺便还到当阳坡村走了走。听说竹山垭村还是全乡比较好的村。连比较好的村都只有那么个样子,可想而知,苦藤河乡老百姓的日子过得是多么的艰难。他们都知道,他们贫穷的根本原因是由于交通不便引起的,是苦藤河上缺少一座桥,将他们致富的路给切断了。可是,他们为什么对集资修桥有那么大的意见,甚至发展到聚众到乡政府要退集资款,推倒乡政府围墙的严重事件。
我们能说都是群众不对?我们就不应该检查一下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早晨市委杨书记为什么在电话里一再叮嘱我,要立即将抓到县里去的三个人放了,一定要把苦藤河乡的问题解决好?因为邓启放他老婆手中有九个村的联名告状信。这个联名告状信我也收到了。杨书记十分震惊,我也十分震惊。这可是全乡九个村六千多人签了名、盖了手指头印的啊。他们不是被逼得忍无可忍了,被逼得走投无路了,他们会这样做吗?中国农民的特点就是不愿惹是生非,不愿抛头露面,他们都希望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你们想一想,两个没有出过远门的女人,半夜三更泅水过河去市里找杨书记告状,需要多大的勇气呀!我为什么要周书记还要叫两个人下来,就因为担心不及时处理好苦藤河乡的问题,可能会酿成更为严重的后果。”
一旁的郑秋菊说:“农民知道什么,少数几个人策划好了,要他们签名,盖指头印,他们能不照着办吗?”何奔一旁讥讽说:“郑书记,我请你写一封告状信,去村里签六千多个名,盖六千多个指头印回来。你是苦藤河乡的副书记、父母官,在苦藤河乡群众中的威信肯定高,大家肯定会买你的面子,在告状信上给你签字画押的。”丁安仁说:“祥生同志,上午你们就放不放人的问题征求我的意见,我是坚决反对放他们的。公安局不是菜园子,随便可以进出的。公安局是我们党和国家的专政机关,在人民群众中具有很高的权威性,怎么能当儿戏呢。即使抓错了人,也得关三五天再放他们嘛。现在,你们不但把人放了,还把纪委老马和老孙都叫了来,看样子要在苦藤河乡大干一场的。我说你们这是在助长歪风邪气的气焰,今后你们带着人四处扑火就是。”丁安仁顿了顿,“听说昨天晚上的会上,赵书记宣布为了减轻农民负担,苦藤河乡立即停止一切收费,老百姓肯定要高喊共产党万岁的,会说你赵书记是最最关心农民疾苦的好领导。可是,苦藤河乡的干部就没法工作了啊!现如今办什么事都要钱,苦藤河乡一没工厂,二没企业,哪来的钱?不从老百姓手中收点钱上来,你叫他们怎么开展工作?说得现实一些,你们二位在这里调查了解情况,莫非就不吃饭了?苦藤河乡收的各种费,还是我在这里扶贫时定下来的,有错的话,应该由我承担这个错。”
周明勇说:“丁副县长,话不能说得那么绝对。目前,我们县告状的人并不多,除了经常接到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写的告状信,别的地方基本上没有。我们下来几个人,将告状信上说的问题落实一下,有什么不好?我们到苦藤河乡来,睡觉付住宿费,吃饭付饭钱,并没有给乡政府增加多大的负担呀,也没有让他们从农民群众手中弄些集资款来招待我们啊。”“告状信上都说了些什么问题?”
“主要是五年前的集资款的问题。”“上次调查组的结论不算数了?”周明勇严肃地说:“苦藤河乡的群众有要求,我们就要下来查,这可是我们县纪委工作的职责。”丁安仁有些气急败坏地说:“明勇同志,怎么调查,调查些什么内容,那是你们纪委的事,我无权过问。我担心的是你们在苦藤河乡这么一弄,苦藤河乡的领导班子就这么瘫痪了,没人敢工作了,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苦藤河乡的老百姓呀。”“你那是杞人忧天,担心得太多了。从以往的经验看,凡是纪委办过案的地方,群众的积极性特别的高,工作的效率也特别的好,从来还没发现纪委办案之后,这个单位却垮了。”赵祥生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眼睛盯着他们的几个乡干部,觉得当着他们的面争吵不好,说:“到房里去休息一下吧。周书记你走了半天山路,还不累嘛。”说着就要严卉给他去开房间的门,“提瓶开水去,等会我和丁副县长周书记要碰一下头。”严卉刚刚将赵祥生的房门打开,丁安仁就跟了进来:“祥生同志,苦藤河乡的情况,你不太清楚,我是十分了解的。我在这里扶了两年贫,后来又联系了两年,苦藤河乡一千六百多户,我没有几户没上门看望过。全乡六千多人,我没有几个不认识。这里的老百姓说起来还是比较纯朴老实的,他们没有见过多少世面,对外面世界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由于连山镇这些年的变化比较大,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提高得比较快,苦藤河乡的群众心里不怎么平衡,让莫胡子、全安几个人在后面一挑动,大家就跟着他们起哄闹事。你走访了两个村,应该看出一些问题来了嘛。”“九个村的联名告状信怎么解释?”赵祥生冷冷地问道。
“刚才郑副书记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你为什么不考虑这样一个十分现实的结果,莫胡子他们被抓走之后,苦藤河乡一下就平静了。这就说明一个问题,只有将这几个在群众中造谣惑众的害群之马弄走,苦藤河乡才会安宁下来,我们西山县的领导也才有安静的日子过。”赵祥生就大声地喊在对面房子里和马纪委孙纪委说话的周明勇:“周书记,你过来一下。”周明勇过来说:“刚才马纪委和孙纪委说,他们在火车上听莫胡子他们反映了很多情况,都是我们从来没听说过的。”“你看你看,你们纪委几个人也被他们那些话弄糊涂了是不是。他们能反映什么情况,不就是顾家富拿着六十多万块钱,在连山镇买了一片荒坡地嘛。当时的大气候如此。我们省在海南炒地皮扔掉了多少个亿你们知不知道?这个责任又由谁来负?我说谁负这个责任,枪毙他十次也不为多。”赵祥生的眉头早就拧紧了:“老丁,你冷静一点嘛。我早就说过,没有问题,就不怕查。黄金扔进火堆里它就没有了?不是这回事嘛。如今很多清正廉洁的好干部,还是因为查才发现的哩。”“既然这样,我就不说了。说多了会让别人误会。你们查吧。
我丁安仁百分之百地支持你们。”赵祥生对周明勇说:“清查苦藤河乡的账目,只是你们工作的一部分。你们还要深入到群众中去,多做调查了解。当然,还要向群众多做深入细致的解释工作,说服教育工作。正如丁副县长说的,有的问题只是群众的怀疑,猜测,中间很可能还有很多误会,也不排除个别对乡政府的领导有陈见的人,在群众中间搬弄是非,说怪话,挑拨干部和群众的关系。我相信你们是会把苦藤河乡的问题处理好的。”丁安仁说:“赵书记和周书记都在这里,我就用不着在这里了。赵书记昨天要我下来,是处理群众闹事的问题来的,这件事已经平息了,我就回去了。家中的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赵祥生说:“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的。苦藤河乡的事情就交给周书记他们去处理吧。”“我这就走。赵书记你什么时候走?”“昨天小车送我和周书记下来之后,我让小车回去了。还没给县委办打电话的。明天上午有个会要参加一下,准备明天下午回去。你是不是和我一块回去?”“不了,让连山镇的车送我一趟就是。”丁安仁站起身,出门去了。
赵祥生盯着丁安仁远去的背影,许久才说:“明勇,我们在苦藤河乡待了两天,我真有坐在火山口的感觉。你们还要做好思想准备,在这里可能会遇到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难和问题。但不管困难有多大,阻力有多大,也不管谁来说情,谁来干扰、阻止,或是牵涉到什么样的人,都不要管。你们现在只听我赵祥生的。我赵祥生全力支持你们的工作。”周明勇说:“你放心吧。反腐败都反到很高级别上去了,我们还有什么怕的。”“这就好,你们将苦藤河乡的问题弄清楚之后,我还要来这里召开群众大会。我要亲自发动苦藤河乡的广大群众集资修桥,修一座能跑大货车的水泥大桥。只有这样,苦藤河乡的老百姓才能摘掉贫穷的帽子,奔上小康之路。”这天,邓启放和全金来跟着莫胡子来到他家的时候,茅山冲村的张有财已经先他们一步来到莫胡子家,正和莫胡子的女人在说什么,看见莫胡子回来,大声道:“莫胡子,下一步怎么办,快拿主意吧。”莫胡子问道:“你知道我今天回来?”“知道,我们都盼着你回来。这次县里下决心了,要清查苦藤河乡五年前那次集资的问题。县委赵书记一直住在我们乡政府里,县纪委周书记也来了。”莫胡子说:“县纪委还下来了两个人,和我们一块下来的。在火车上,我们把苦藤河乡的问题全对他们说了。我说,他们只要把苦藤河乡的问题都查清楚了,一些人会将牢底坐穿的。”莫胡子说话的时候,看见女人站在一旁抹眼泪,就走过去说,“哭什么,我不是回来了嘛。”“他们给你们饭吃了没有?没打你们吧?”“他们打我们做什么,我们又不是坏人。公安局的人对我们很客气。”张有财说:“你不说,我还真把一些问题都忘了。只是这么多年了,恐怕难得搞清楚了。”“人还在,账就不会毁掉,怎么搞不清楚呢。”“我记起来了,当时是刘宏业兼乡企业办的会计,那边的账全由他管着。后来办移交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全部交过去了。”“他对我说过,他都留有底子的。”“真的?”张有财一副吃惊的样子,过后就说,“这样就好,这样就不愁扳不倒顾家兄弟了。”莫胡子对邓启放说:“你家美玉的事,也要认真地向周书记反映一下。那么一个懂事的漂亮姑娘,让他顾家富给弄成这么个样子,可怜呀。”邓启放的牙齿咬得格格地响,他浑身都在发抖:“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盼着这一天呢。”张有财说:“都说美玉的私生女儿像丁县长。这个事,一定要落实,不能说当官的欺负了平头百姓的姑娘,就可以逍遥法外。”莫胡子对女人说:“快弄点东西我们吃,吃完东西我们好一块到竹山垭村去,看看全安在做什么。有一些事情,还要商量一下才行。”“你们先走一步,我到河那边我女儿那里去一下。她带信要我去,也不知道有什么事。”张有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