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立刻刺去,沈傲更是嚣张。
此人约莫五十来岁,胸脯横阔,身量高伟,一双眼射目寒星,两弯眉挥如刷漆。身着厌青圆领长袍,举手投足见,足见数年来养尊处优的阔气。
就是脸上还残留着那日被揍出的淤青,诡异中透着几分荒诞。
人都说沈傲酷似其兄,看着他便足矣忆起沈琼当年风光。
可惜……
雨松青微微一顿,眸光越发阴冷。
阿琅早已挡在她面前。
“国公爷这话说得不错。”
她眼神微眯,站在影壁外一动不动,甚至带着几分挑衅地看着他。
“一把骨头而已,国公爷若觉得夫人值这个价,自然肯出。”
他阴沉着脸色,盯着这一张还泛着红色疤痕的脸,却忽然忆起那夜慈宁宫的现状。
匾额上挂着十来颗人头,滴下的血水犹如瀑布,个个死不瞑目。
上至太后太子,下至朝中百官,对此事无人不晓。
可谁又敢拿李炽如何?
他做此举,无不是昭告天下人,谁敢动他的人,谁就要承受代价。
他将自己的弱点光明正大的暴露在外人眼前,也将代价和后果宣告众人。
只为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
沈傲玩味探究看着她。
“黄金百两,我鑫国公府自然出得起。”
那日的屈辱犹如眼前,那些生兵蛋子将他绑在点将台上肆意屈辱,那李炽……却冷冷的站在一旁,似古井无波。
他实在是太狂妄了些。
仗着带了京畿军几年,便可以在燕都境内唯我独尊,颐指气使!
区区后生!
如今,就连他的女人也敢在他鑫国公府大放厥词。
沈傲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在这段时间惹出什么事儿来,他倒要看看,李炽能猖狂到几时!
有朝一日遐云诞下皇嗣,他就是这大燕的国丈,未来天子的外祖父,而这李炽,不过就是皇权的狗罢了!
雨松青笑着,鸦青青绸柔滑,鬓上紫簪翡翠玲珑精巧,她越笑,愈发显得她眼中波动的轻蔑。
语气实在刻薄,“怎么,国公爷这是舍不得出钱了?”
沈傲攥紧手心,“你这是在趁火打劫,百两黄金,恕本官做不到!”
趁火打劫?
这算什么趁火打劫,当年趁着沈琼病重离世,强抢爵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趁火打劫?为了谋求荣华富贵,杀嫂灭女,雀占鸠巢十来年,怎么没想到趁火打劫?
她压低声音,凑在沈傲身旁耳语,“国公爷莫是忘了,我还在调理良媛身子,若黄金百两,换的来一个金孙,换的来世世代代的荣华富贵,国公爷难道不觉得划算吗?”
“你……你有几分把握?”
想着她的医术,那的确是有几分真本事,沈傲犹豫,自己这个女儿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还未怀上皇嗣,那让其他女人怀上长孙,她……岂不是危险?
沈傲这人,前半生靠着嫡兄供养衣食无忧,后半生顶上这个有名无实国公的位置尊贵超然。
他眼底看重的,唯独名利。
他犹豫着,倏而,一抹黑影立刻从他身后冒出来,顿时人仰马翻,直接就要撞向雨松青。
“唔——”
“呜呜!
阿琅挡在她前面,一把抓住了这个支支吾吾看着她双眼含泪的老妇人,将她拉开。
“放肆!”
她被阿琅拎着衣襟,虽没能上前一步,双手扑哧着就要来抓住她的衣袖,口中呜咽,却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傲眼中掠过诧异,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立刻拂袖怒斥她身后的人,“还不把她带回去!”
“是……”
“是,快快快!愣着干什么!”
仆人们里应外合,架着这老妇人就往外拽走,她却不断地挥斥着手脚,众人按不住她,眼看着又要冲到雨松青面前来。
“你……”
她看着这个妇人,脑海中似乎猛然涌出一丝掩埋在深处的记忆。
妇人言笑晏晏,抱着还是幼童的原主拨弄着拨浪鼓。
在床边,她一夜又一夜为她擦身子。
在荷花池外,也是她捂住原主的嘴,生怕她漏出一丝声音。
雨松青记不起她的名字姓氏,却记得她的声音。
她是原主母亲的陪嫁,她的乳母!
“呜呜呜!”
她看着她,眼眶湿润,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们粗鲁地将她制服,用麻绳将手臂合拢绑起,拼了命的呜呼唤着。
雨松青深吸了一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着牙往旁看。
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盯着沈傲的侧脸,面色晦暗。
“国公爷莫要忘了诊金,三日之内劳烦送到昭狱。”
……
……
果不其然,沈傲看重金孙的程度远高于对齐氏,那三四台合力数十人抬到昭狱的黄金可算是赚足了眼球。
这鑫国公脑袋被驴踢了?
知道自己出言不逊,上赶着来求大都督谅解?
这算什么?
百官面面相觑,实在是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而沈傲也是派人送了诊金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他怎么就让人给送到了昭狱门口啊!
这不是打自己的脸给李炽贴金吗!
而此时唯一的得益者如今正一遍又一遍的数着自己的金子,从头到尾咬了一遍。
金灿灿的黄金摆在自己眼前,她召唤着人拿来秤砣一颗又一颗的称重,又将仔仔细细将它们擦洗干净,放回原处。
真金白银,看上去就是不一样。
想当时,李炽还曾答应她黄金百两,没想到,还是自己给挣回来了。
雨松青兴奋地恨不得趴在黄金上睡觉,刚刚趴在上面,却被人从身后一捏,绣着蟒服的青蓝色手臂从她胸前穿过,将她抱了起来。
他朝身后的人吩咐,“放回库房。”
“凭什么!”
雨松青炸毛,“你凭什么抢我的金子!”
李炽一如往昔平淡,随意掀走桌面上的折子,踢开挡事儿的太师椅,直接将她抱到案桌上。
“那你用本座的人,本座也要收酬金。”
她坐在凌乱的桌面上,与他平视相看,她瞥见他眸中积累的薄怒,突然心虚,小屁股挪动着往后走,肩膀却被他的手死死扣住。
修长的手指一下又一下点着她的额头,长身而立,禁冷傲然,玉带上的蟒龙在栩栩如生的游走在旭日阳光照射之下,衬得人愈发气定神闲。
“让锦衣卫的人替你装神弄鬼,在本座眼皮子底下做故弄玄虚,青青,谁给你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