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事发生在后代，她就是按着也要让她报警，可是，这毕竟是封建社会，如果她执意让余傅欢报案，将今日的事情公之于众，就如同她所说的一般，她毫无活路。
余傅欢死死拽住她的手腕，生怕她一个冲动就要去替她出头。
拍了拍她的手臂，雨松青不勉强她。
她忽然好挫败。
眼看着被人杀害的姑娘没办法替她找出凶手，眼看着受了欺辱的姐妹没办法替她出气。
活了两辈子，她都无法撼动这个时代的律法，风气，制度。
历史的滚轮不会因为她的出现而偏差，也不会因为她来自后世而眷顾她半分。
看着雨松青怀中的姑娘，于嬷嬷心里了然，恨铁不成钢地刺了沈逊一眼，趁人不注意时将他赶到人群外，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急切道：“若是老爷知道了今日的事情，你不死也得脱层皮！那姑娘你难道不知道么！她是大都督的女人！老爷在大都督那里栽了跟头，如今被闲置在家，你凑什么热闹动她身边的人！”
沈逊有些委屈，慌乱穿好衣衫，他**还隐隐泛痛，脸色一青一白，“我不知……”
不知道！不知道还敢做！
深宅大院里谁家没出人命，雨松青自然深知这一点，今日的事情即便是她将鑫国公府翻个底朝天也斗不过那一张死契协约。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律法和俗法。
可是，人不能白死。
平川院内，她安静的施针，面色毫无波澜，就像是刚刚的事情从未发生，她也从不知道鑫国公府这样的辛秘一般。
齐氏看着她的表情却不知怎的，心头极为不平静。
“今日的事情，惊吓到雨姑娘了。”
“夫人在说笑？”收起银针，她眸中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在迷蒙的光线里，闪过一丝犹如冰刃般凌厉的光芒。
“我本就是仵作出身，看见尸体，自然会有所反应。”
齐氏心里微微一窒。
“逊儿做事没有分寸，我已经让他出京自省，今日姑娘的那位朋友……我鑫国公府也会担起责任。”
“担责？”
雨松青清晰地感受到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情绪，放缓了语调，“那让二公子娶了她如何？”
“怎么……”可能！
于嬷嬷眼睛都瞪大了，她怎么敢说！
让国公府嫡子娶一个商户之女！
齐氏被她这一怼，眉心蹙紧，面色说不出的难看。
“既然娶不了，那今日的事情就从未发生过，夫人，若是流出半点言语……”
齐氏很快知晓了她也要息事宁人的意思，接着她的话，“自然，不可有任何闲言碎语。”
“来人，把我那套蓝宝石的头面和去年上贡的云锦拿过来，赠与那位姑娘。”
雨松青照收不误，可她从未说这件事情就这样简单的一笔勾销。
“不妨告诉夫人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她笑得深不可测，眼神带着钩子，“其实这仵作啊，最怕的就是遇到溺死，淹死，扼死在水边的女人。”
“水聚阴，女人也属阴，若是遇到宅院坐南朝北，背阳靠阴的人家，那阴气可是经久不绝，招魂纳鬼，可是源源不断。”
“哐当——”一声，齐氏碗中的汤药洒了一地，她眼神有些闪烁。
“你说的可是真的？”
“夫人可问问那些道士，这些鬼魂向来是穷凶极恶，所以在乡下，凡是死在水边的人，得专门用为他做一场法事，否则无论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的魂魄入不了阎王殿，一旦遇到主人家阳气衰败，被阴气占据，一到夜晚，活动异常频繁。”
她说得投神，齐氏听得也认真，她忽然想起那夜的女鬼，她虽没有看清，也不知那蓝绿色的火焰从何而来，可她却在那一刻忽然记起了一张人脸。
程氏！
是程氏的魂魄！
她心头“怦怦”直跳，看着眼前清丽漂亮的小脸，眼中却浮现出另一张比她更为温和的面庞来，两相对比，她居然在一瞬间觉得她与程氏如此相像。
口中喃喃，她有些分不清幻境和现实，双手将拉扯雨松青的手臂，然后猛然向后一推。“你是谁！”
阿琅赶紧挽住雨松青的手腕，腰上的断刃随即抽出，银色的刀锋对准了她。
“你要干什么！”
“夫人！”
于嬷嬷将齐氏拦住，她不明所以，怎的刚刚夫人还与这雨姑娘有说有笑，现在却刀剑相向？
她摇晃着她，拇指往她人中一掐，“夫人，你怎么了？”
她回来了……
是她？
齐氏睁大双眼，可眼前熟悉的面庞又变回了原样。
为什么她会觉得雨松青和程氏有好几分相像？
她忽然回忆起，当她第一次看见雨松青的时候，便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
齐氏摇摇头，眼神荒凉无神。“你……真的姓雨？”
她与她眼神对视，眸中却带着古怪地笑意。
“不然呢，齐夫人？”
……
……
“药效不错，阿琅，你怎知我要在那时用迷幻药了？”
不仅如此，还在她佯装被齐氏推倒的时候，赶紧跑过来将她手中的粉末藏进了袖口。
“姑娘故意的？”
啊，她只是单纯的认为她顺便给她递了一个东西。
……
主仆二人对视，果然都是卧龙凤雏。
马车并未停在南星馆，而是直直往城门方向驶离。
余傅欢掀开帘子，沉默良久，最后忍不住问她，“松青，我们这是要在哪儿去？”
“你不是不让我报案吗？”
眉儿弯弯，她眸中却是沉静的笑意。
“可我没有说我会放过他。”
怕她找麻烦，沈逊当场就收拾好行囊从北门出城，还带了一队家丁护卫。
她出行简洁，即便包括马夫也只有四个人，但一旦她出城，不过一刻钟，锦衣卫就要追上来。
“我今日让他知道，犯了错就要受惩罚，鑫国公府护不住他，沈良媛护不住他。”眉梢似笑非笑，她微微眯眼，歪着头笑，“唯有……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