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话,但她眼眸中却闪过担忧和疼惜,她将雨松青护在自己身后,像是小时候一般抚摸着她的背。

“阿琅。”

阿琅挤干裙摆的水渍,听闻姑娘叫她的名字,小跑过来,将敏婆婆拉到一边。

雨松青在她手心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两个字。

“放心。”

炎热的夏季,细菌加速着肉体的腐烂,糜肉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恶心反胃,可她们却眼睁睁地看着雨松青翻动那一具尸体。

太奇怪了。

如果现场有解剖刀,她一定想当场看看这具尸体的死因。

口鼻内没有水沫,面色也变赤,虽然有轻微巨人观,指尖干净,口鼻出也没有出现蕈状泡沫。

她不是溺水而死。

但她却有很明显的窒息死因。

颜面部出现瘀血发绀,肿胀,指尖也泛紫,牙颈表面还有淡玫瑰色,这是因为在窒息过程中出现缺氧所导致的牙龈黏膜毛细血管出血而浸染牙齿,淡绿色的尸斑上也有些因为窒息而造成的痕迹。

不是被扼死掐死,也不是溺水身亡,难道是被捂死的?

但若是用毛巾,软织物捂死的,不管是何时都会有挣扎,凶手会因为死者挣扎而更加用力,受压部位的表皮会脱落,鼻子还可能有被压扁或者压歪,眼球突出,死前常常伴随全身惊厥和抽出,所以死后死亡状态异常恐怖。

这姑娘虽然双眼睁大,嘴唇也大开,但她面部平静,似乎是连反抗都没有。

这更像是缺氧的状态。

“雨……雨姑娘。”

于嬷嬷迟了一步,等到她闻讯赶到时,雨松青已经开始验查尸体。

“这……脏了姑娘的手。”

雨松青诧异地看着她,“我本来就是仵作。”

“可……”

于嬷嬷不敢违背夫人的意愿,也不能直接让她停手,磨破了嘴皮子也没令她放弃,反而更引起她的好奇。

“你知道她的死因?”

于嬷嬷摇头如鼓,“不知道,不知道。”

遮遮掩掩,必有蹊跷。

“爷。”

沈逊身边的小厮低声道:“那不是凝儿姑娘吗?”

“你……”

“闭嘴!”

沈逊只觉得晦气,后脊发凉。

“那日我只知道她被夫人唤走后就没了消息,不知道她居然就……”

深宅大院里死一个人其实无关紧要,他们都是签下了死契的下人,这是生是死其实都在主子的一念之间。

这凝儿姑娘原先是大小姐院子里的人,大小姐入宫后,辗转去了老爷的屋内,因为长得颇有几分姿色,时常随侍在老爷左右,说是丫鬟,其实跟一个通房没有什么区别。

这姑娘模样的确是好,沈逊不过见了几次便念念不忘,前段时间,他喝醉了酒,刚好与她在花园子里对撞。

顿时,天雷勾动地火,酒精令神经迟钝,欲望也在放大,沈逊也不管她是谁的姬妾,名义上还是自己的小妈,将她拖进假山内便就地正法。

事后他也后悔不应该动父亲的女人,但睡都睡了,有一次便有第二次。

委身于父子之间,凝儿不敢大肆宣扬,直到有一日,她发现自己有孕。

“她怀孕了?”

她按压小腹,内部像是铁石般坚硬。

于嬷嬷听着,冷汗狂出,若再让她说下去,那他们鑫国公府可真是名誉扫地!

她斟酌着,“雨姑娘,不过是一个丫头,死了就死了,你是娘娘请来给夫人看病的,她的死跟你又没有关系。”

“没关系?”

雨松青的声音压得很低,眸幽深渗人,像是极度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反问她,“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杀身亡,你居然觉得无关紧要?”

于嬷嬷咬着唇,搞不懂她为什么要如此执拗,“她是签了死契的下人!”

换句话说,生杀夺允,都在主子手中。

雨松青没理她,继续查验她的四肢,这才发现她的手臂脚踝全部都有束缚伤,捆绑痕迹极其明显,她下意识的去看于嬷嬷,在她张皇失措的眼眸中看出了端倪。

不用找凶手了,这件事情跟齐氏脱不了关系。

于嬷嬷咬咬牙,低声道:“婢女有孕,**后宅。”

雨松青擦拭着手指,斜睨着她,“那为何要置人于死地?”

孕期堪堪不足一月不用打胎药,反而如此急于求成的杀人灭口,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

“我猜猜,她肚子里的孩子恐怕来历不浅吧?”

几乎一针见血,于嬷嬷干脆也不掩盖,反而质问雨松青,“姑娘刚才说,验尸的确是你的事情,但今日你验也验了,也知道她究竟犯了什么错,为何还要揪着不放呢?”

逼她妥协?

她雨松青不是这么容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

她笑意渗人,就像是看穿一切的模样,一字一句,声音缓而重,“因为我想知道……她究竟怀的谁的孩子,值得你们用……加官进爵。”

……

……

加官进爵,是后宫中很流行的手法。

刚刚她一直没想通她窒息的原因,可当她看见四肢的束缚伤时,她几乎断定。

之所以叫加官进爵,是因为实施刑罚的整个过程都不会有惨叫声,更重要的是在死者身上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贴加官将人的手脚捆绑起来,不让其随意挣扎,然后用吸附性很好的桑皮纸打湿后一层层贴在脸上,因为桑皮纸的和面部的贴合性极好,所以一般情况下只需三四张就可以使人窒息死亡。

当这张纸从死者面具上取下来时,内部凹凸分明,像是戏台上跳加官的面具一样,所以才有这个名字。

手段不可谓不残忍。

这不单纯的是为了置人于死地,更多的是为了泄愤。

除了荒谬二字,她竟然无半点语言。

她看着站在一旁仿若是局外人的沈逊,又看了看于嬷嬷,心底有一丝怀疑,但她没有证据。

雨松青走到余傅欢身边,她问她,“你愿不愿意让他绳之以法?”

余傅欢忐忑着,她不敢看雨松青的脸,“松青,你要干什么?”

“我想报官,告他强抢良家妇女。”

她拼命摇头,“不行!不行!”

“若是如此,我就更不用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