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荷花池内顿时泛起阵阵涟漪,本来在池边浆洗火路过的人迅速围拢,拿竹竿的拿竹竿,呼救的呼救,眼看人越来越多,阿琅立刻松了外衫,迅速跳下去。

可寻死之人,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沈逊眼看事情不对劲,急忙穿好衣衫就要跑,雨松青抓住他的手臂,手中的银针飞速往他身上几个重要穴位一扎。

她动了气,力度极大,沈逊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像是泄了气一般全身都动弹不得,巨大的疼痛迅速席卷全身。

清秀的面庞因为疼痛而怒目圆睁,他吼她,“娘的,你不要命了!你知道本公子是谁吗!”

“还不给我放开!”

“聒噪。”

雨松青往他下盘狠狠一踢,沈逊痛喊出声,面色瞬间苍白。

下腹瞬间传来钻心彻骨的疼痛,他偏偏又动弹不得,眼泪咕噜咕噜就冒出。

呼吸声上气不接下气,沈逊额头青筋爆出,“你……”

“来人呐!”

“来人!”

“给我把这娘们儿绑起来!都是死人吗!”

几个本欲上前救人的家丁看见沈逊,赶紧上前扶起,却因为他身上的银针而无从下手。

“绑我?”

雨松青抱臂冷笑,“你试试?”

这娘们儿居然敢挑衅他!

沈逊养尊处优十几年,哪里忍得了这样的气,他拉扯着家丁的袖口,毫不顾形象地嘶吼,“愣着干什么!你们都活腻歪了!”

“二公子……”

有人提醒他,声音颤颤巍巍,“这是雨姑娘,是客……”

“老子管她什么客人!”

盛怒之下,他哪里闻得见“雨”这个少见的姓氏,反而看着她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模样心头更是窜起了滚滚怒火。

雨松青哪里还管他要死要活,她一心都在荷花池,看着阿琅朝着余傅欢溺水的方向游去,心头七上八下。

盛夏将至,池内荷叶舒展这嫩绿的叶瓣,将池面掩盖的密密实实,荷花随着池水流动而弯下身来,淤泥泛起一滚滚泥沙,池内顿时浑浊。

吵闹声,浮水声,还夹杂着人们窃窃私语的声音,人浪围堵如墙,他们或好奇,或担忧,又或者只为了看热闹。

“跳湖了?为啥跳湖?”

“哎哟,这救不回来,瞧瞧,人都沉底了!”

荷花池底部的淤泥被掀翻,池面顿时浑浊,有人好心用竹竿将池面荷叶捞开,但他突然触摸到一个钝物,随即用了一挑,一张苍白肿胀的面庞渐渐浮出水面。

“啊!”

众人定睛一看,惊慌失措。

“啊啊啊啊!”

“死人!”

“哪儿有个死人!”

荷花池西北处,一具女尸的面庞逐渐露出了水面。

她还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嘴大大撑开,四肢呈“大”形态正卧浮现。

盛夏的荷塘枝繁叶茂,又因为在这荒僻之处,这具尸体便停留在此处无人发觉。

阿琅闻见耳边慌乱的叫喊声,她一边扯着余傅欢的衣襟往岸上游去,一边用眼神撇着这具漂浮过来的女尸。

因她翻腾的动作,那具尸体开始飘向阿琅,游走中,阿琅的手腕被她的头发缠软,她脸颊贴近了她的鼻尖。

“天爷呐!”

“呕——”

这样的画面太过刺激,胆小的小丫鬟们已经忍不住被吓晕,但阿琅面不改色,甚至体力惊人,她一人便已经将昏迷的余傅欢托上水面,然后返程将那具浮尸给拖上了岸。

活人她尚且可以相救,死人她就救不活了。

“傅欢!”

雨松青赶紧扑向昏迷的余傅欢,清理了口腔泥浆杂物之后,半跪在她身旁做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阿琅爬上岸,那些丫鬟婆子顿时离她好几米远,几个人你挨着我我挨着你,面面相觑,心有余悸地看着她。

阿琅不屑的给了一个白眼。

不就是一具浮尸。

吓成这样。

索性溺水时间并不长,她按压百余次便将她唤醒。

“松青……”

余傅欢吐出一口水,她不敢置信自己还活着。

雨松青也松了一口气,她把她扶起来,低声告诉她,“今日的事情你别急,我会替你想办法。”

余傅欢摇摇头,泪水一颗又一颗砸来哀哀戚戚得令人好不怜惜。

“还有什么办法……”

雨松青缄默不言。

这个时代给予女子的机会实在太少,贵如官宦嫡女的梁文荷曾经也对她说,若她退婚,等待她的之后青灯古佛一生,或白绫一条。何况她一个普通商贾之女?

她们在三从四德,被父父子子君君臣臣的思想束缚,只会把今日的事情怪罪在自己身上。

可这不是她的错。

不能因为姑娘家喜欢穿漂亮裙子,就把穿漂亮裙子会引来侵犯归结于她们。

不能因为她们漂亮,就抹杀她们爱美的自由。

“受害者有罪论”这是最荒谬无耻的理论。

她声音有些重,板过她的身子,严肃道:“寻死觅活就是办法了吗!”

“人命只有一次,你要挥霍,死的只有你自己,惩罚不了任何人。”

她忽然一顿,时间凝聚,像是穿越时空后说给自己听。

她如何不知道她如今的处境?

可是,牺牲自己去惩罚别人,这种做法,是在太蠢。

“傅欢,你要亲眼看着他们的下场。闭眼之前,谁都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

……

……

回忆像是潮水般涌入,她应接不暇。

那日血溅宫门,也有人跟她说过这句话。

“皇后娘娘,闭眼之前,谁都不知道最后的赢家是谁。”

“你真的要随他而去吗?”

金卫军涌入朝堂,他看着倒在地上的梁寰,面露苦笑。

“我不想杀他。”

不想杀?

她悲怆得连泪水都挤不出来,呆呆地坐在龙椅上,看着大殿内殉国而死的朝臣将士,满目荒凉。

殿下满地残尸,身首分离,浓重的血腥味染上高殿上每一块砖。

她低眸,把玩着手中栩栩如生的龙椅雕刻,阖眼道:“亡国之君,怎可不死?”

他不顾周围惊慌,收起刀刃,银袍战甲丰仪无双,每每朝她走一步,周围随侍的金卫军便动一步。

“亡国知错,错不在他。”

她不堪置信地看着他,笑得荒诞又凄凉,“不再他,是他生不逢时。不再我,我无能为力。”

“那么李辉……你告诉我,错在何人?”

……

尸体很快被移动到平整的树下,人们窸窸窣窣凑过来,有人很快便认出了那具尸体。

“凝儿!”

“这不是二公子屋中的凝儿吗?”

动静很快就闹到齐夫人的屋内,她一听凝儿的名字,调香的手腕微微一顿,极快给了于嬷嬷一个“此时不能声张”的眼神。

但这件事情,已经太多人聚集围拢。

近七月的盛夏,水温平均温度超过二十五摄氏度,她的眼角膜已经完全浑浊,手掌变白,轻轻一碰皮肤便极易脱落,全身尸僵已经缓解,巨人观症状已经逐步呈现,尸体基本呈现为绿色,有蛆虫附着其上,不止是恶心可以形容。

这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七日。

泡在水里太久,又因为那块地方实在隐蔽,居然无人发现她。

雨松青本欲探求她是否是溺水身亡时,突然从人群中窜出来的敏婆婆一把抓住她往后拉,似乎极为怕她靠近那一具尸体。

“呜呜——”

她说不出来话,手指不停比划,见她不为所动后,直接横栏住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