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神战场西北深处,浓郁迷雾之间,四人骑牛而行,兜兜转转半个时辰,再次回到了杜无冬种下的大树旁边。
无法前行,又无法原路返回,就如同一座天然迷阵,把四人困在其中。
“佛煞叔叔教我阵法,曾经提到过这种情况。”蛮山岳催牛再走片刻,罗天生摆手招呼道:“让牛儿停停,我摆个阵法,以阵破阵,看看能不能行。”
避水犀停住脚步,罗天生抛起十三枚点星石,上四下八,定了四面八方,手中握着一颗随手一扔,只见最后一枚点星石飘飘****,在空中摇摆晃动,最终返回罗天生手中。
“嘿嘿。”罗天生再度摇头,收回点星石,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阵法造诣不够,要是佛煞叔叔亲自施展,肯定能找出一条明路。”
没有明路,但刚才的阵法并不是全然没有效果,周围迷雾消散不少,目光已然能看到百丈之外,只见左前方远处的迷雾中间,似乎有些星星点点,光雾氤氲,只是距离太远,模模糊糊,看不清是什么东西。
“往那边走!”蛮山岳腿夹牛肋,喊一声道:“有光的地方,咱们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有些发现。”
避水犀驼着四人迎光直走,再走盏茶时分,前方光雾逐渐清晰;雾气翻滚之间,一座高阁大宅连绵起伏,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建筑,先前所见的模糊光线正是从那些建筑上发出,远远望去富丽堂皇,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建造,犹如豪门阔户,十分气派豪华。
“这……”蛮山岳揉揉眼睛,确定前方大宅不是虚象,瞪着眼道:“这不对啊,我巨剑宗探索古神战场,留下的笔记不少,从来没有提到过这座宅院,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咱们过去瞧瞧?”
杜无冬摇摇头,土木宗的典籍里显然也没有对这处宅院的记载;罗天生没有宗门,狼公和太岁六煞也从未说过,只有班鲁似乎想起了什么,连连叫道:“等等,先别过去,我找找看!”
一边说着,一边从背后的大铁箱里翻找,掏出一本线装古册,书页连翻,细细查看,果然找到相关内容,只是记载并不详细。
书中所言:数百年前,太岁祭中,曾有人在古神战场偶遇“诡异难解之事”,雾中可见深门宅院,其中有人自称“太岁之民”。所遇者受邀入宅做客,所见所闻,仿若南柯一梦。
“这书记得不全,宅子里面有什么,发生过什么事情,统统没写。”班鲁收起古籍,砸吧着嘴唇道:“不过,按这书上说的,好像没有多大危险。要不要过去,咱们商量商量。”
蛮山岳刚要说话,肩头罗天生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摆手:“噤声,有人来了!”
远处光雾之间,宅门大开,一顶顶锦篷大轿鱼贯而出,都由八人抬轿,每轿随行二十余人,各持唢呐,铙钹,槌鼔,钟磬,一路浩浩****吹吹打打,往远处行去,奏的也不知是什么腔调,只是听着热闹喜庆。
所有大轿出了宅门,而后各奔四方,其中又有一顶大轿,抬轿之人步履如飞,直奔罗天生四人而来。
“这是什么打扮?”大轿飞快靠近,班鲁仔细观看,满眼古怪。
这些人头戴圆顶帽,身穿郎官袍,袍摆及地,比身形宽大不少,腰间用一根丝绦勒住,行走间露出脚上翘头靴,和北陆洲男子服饰大相径庭,倒像是千百年前的古老装束。
大轿左前又有一名老者,约有五六十岁年纪,衣服华贵,在四人三丈之外停住,两手平端大袖,仰头看着牛背上的四人,笑吟吟道:“大雾遮眼,行走不便,蔽庄主人见各位英才器宇不凡,心中欣喜,略备薄酒小菜,请诸位入内一叙。”
“真是跟古书上说的一样,宅子里有人出来邀请咱们做客。”班鲁自己不拿主意,仍然坐在犀牛背上,转头问道:“罗天生,蛮子,老杜,你们是怎么个意思?”
杜无冬眉头轻皱,并不做声,蛮山岳也不答话,只是扭头看向肩上罗天生,问道:“小罗,你拿主意,我和老杜都没意见。”
“我问问。”罗天生想了一想,从蛮山岳肩头翻身落地,走近老者身前一丈,拱手客气道:“请问老丈如何称呼?宅子主人是什么人,我们不去行不行?”
老者笑意不减,一脸善意:“老朽复姓公羊,忝为管家之职,为主人处理些日常琐事;我家主人轻易不会邀请外人,能到府中做客,对各位而言,绝对算得上是一桩机缘。如果不去,只怕主人不悦,老朽不好交差。”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不去,对吧?”罗天生看看周围大雾,话锋一转,笑一笑道:“不过,雾这么大,我们确实没办法赶路,既然你家主人热情,我们就去坐坐,谢谢啦。”
公羊管家闻言更喜,摆手示意道:“贵客远来,请上轿,让牛儿休息;府内也有棚圈青草,石槽清水,让这避水犀牛吃饱喝足。”
四人次第上轿,避水犀随队前行,其中蛮山岳身材魁梧,坐在轿中丝毫不嫌拥挤,而抬脚之人膂力惊人,步伐坚定有力,抬着轿子奔走如风,浑然不把这点儿重量放在心上。
“罗天生。”班鲁坐在罗天生左侧,左右打量几眼,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就答应了,这事儿透着古怪,我以为你会拒绝。”
罗天生摇摇头,一脸笃定:“放心,这位公羊管家不像坏人,咱们过去看看那位主人是什么来头。我有底牌呢,火煞伯伯说过,古神战场任我驰骋。”
“小罗一向靠谱,这回也错不了。”蛮山岳目光期待,嘿嘿笑道:“公羊管家说薄备酒菜,这是谦辞,肯定大鱼大肉管饱,咱们赶路这么久,该吃东西了。”
杜无冬仍不说话,只是伸手抚摸轿子内的扶手木材,凝神若有所思。
轿子进了宅门,先过一座前花园,其中花蕊成簇,奇株异草香气馥郁;再过一座古朴凉亭,沿着青石路径穿过中院小湖。落轿之后,公羊管家早已把避水犀牵去棚芦安置妥当,等四人下了轿子,殷勤向前:“四位贵客,酒席早已备好,请随我来。”
宴客之所,是一间檀木高阁,内置方桌一只,桌上摆了十荤八素,又有精致小菜六碟,美酒二十坛;四只青石方凳隔桌相对,屋内又有檀香燃起,烟香袅袅,气息清冽,四人精神为之一振。
“来,来。”公羊管家带了十二名角色婢女,先有分离在罗天生等人身侧,莺声细语,妩媚娇人,随身服侍;又有八人轻歌曼舞,一身纱衣舒展翩翩,舞如天上仙子,歌如天上仙音,听的四人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公羊管家鼓掌笑道:“酒菜尚温,贵客不必拘谨,来来来,四位请用。”
罗天生眼观鼻,鼻观心,既不听劝,也不动碗筷;蛮山岳三人都是如此。
公羊管家摇头而笑,示意四名婢女上酒,酒樽满而不溢,浓香扑鼻;又再劝道:“诸位放心,蔽庄主人绝无歹意,菜肴都是名贵食材,古神战场之外难得一见。”
三人还不动筷,只有蛮山岳食指大洞,深为酒香吸引,忍不住端起酒樽一口喝尽,还嫌不过瘾,干脆抱了酒坛狂饮一气,咕咚咕咚喝了半坛,顾不上擦拭嘴角,连连赞道:“好酒好酒,我们土木宗就没有这么好喝的酒,也不知道窖藏了多少年,想买也没地方买去;班鲁,老杜,快喝快喝!”
班鲁和杜无冬见他喝的爽快,入腹安然无恙,各自放心,取过面前酒樽喝了一口;班鲁还好,有御赐三十九年窖在前,喝了这酒只是眼睛一亮,点点头道:“挺好。”
杜无冬连饮三樽,面红耳赤,运转真气消了酒劲儿,点点头道:“公羊管家,这酒确实不错,我没有喝过。”
说完又喝。
罗天生滴酒不沾,也不吃菜,只是默默感知小腹丹田,确定火煞那一道武夫真气运转如意,心中安定;又从腰间黑皮葫芦取了一块烤肉,也不再观看婢女歌舞,低头吃肉。
公羊管家见他如此,笑了一下,垂手站在一侧,也不再多说什么。
室内酒菜香薰歌舞升平,室外大雾弥漫,丝毫没有消散的迹象。
远在三百里外,两道身影行走在迷雾之间,走走停停,不辨东南西北;左顾右盼,不见人影穿梭,也是和罗天生四人一样,在大雾中走失了方向。两人一个背负珠玉长剑,一个手握翡翠明珠,正是按图索骥,寻找罗天生下落的张如圣和唐宏明。
“张兄。”唐宏明停住脚步,连续施展几次秘法,无法找出明确途径,担忧道:“太岁祭由来已久,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情况,追那个背棺小子是不用想了,原路返回都难办到。你跟随陆掌门行走天下,见闻广博,现在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