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境并不困难。

常人修行,资质高者三年修行可入境,轻而易举;资质差些的,七年苦修,体内真气充盈,同样可以破壁入境。

班鲁和蛮山岳二人,在赶路前来救援杜无冬的路上,曾经听罗天生自述过往,十一年勤勉修行从未中断,如今又吃了天材地宝金线果,居然仍没有入境,这种情况闻所未闻,即便是班鲁家世显赫,见闻广博,同样没听说过这种情况。

“罗天生?”班鲁满脸疑惑,从地面翻身站起,伸手摸了摸背棺少年的手腕肩背,片刻后摇头皱眉:“你体内真气足的很,脉象强而有力,身坚体固,怕是比得上二境武夫,早该入境才对,怎么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这背棺少年自幼负棺于背,昼夜不解,体内气机和铜棺宛如一体;虽未入境,根基却比普通人强上不知凡几,此时并不多言,只把狼公的交代说了出来:“我狼公说,我的破境和别人不太一样,要寻找一处地脉灵气充足之地,借助气机牵引才能一举破境。”

杜无冬,班鲁,蛮山岳,三人彼此对视,目光近乎不约而同,往东北方极远处看去。

太岁祭进入古神战场的那道光幕,位于四人西南方七百里外,接天连地,看的清清楚楚楚。而东北方向,正是古神战场的纵深所在,灵气磅礴,隐隐有薄雾升起,如梦似幻。

“要找地势灵脉,咱们就得往那边去了。”班鲁手指西北,跃跃欲试:“十万年前众神大战,在这里陨落不少,许多神尸化作山川大地,蕴含灵气极为惊人,罗天生,你要找地脉汇集之地,咱们就直奔战场深处,给你找个最好的地方。”

蛮山岳和杜无冬都无二话,显然是要一路相陪,不枉几人结交一场。

“我看看。”罗天生起身遥望,双眼瞳孔暗纹微微闪动,右手食指在左手掌心的纹路上缓慢刻画,自顾自的点头道:“脉如根植,起伏有度,左边扩放而右边集势……”

低声自语几句,罗天生伸手指向西北右侧,信心满满:“班鲁说的对,我要找的地方就在那边,现在隔得太远,望气不准确,大方向是错不了的。”

“知道方向,那还等什么?”蛮山岳大手一招,把避水犀叫到近前,翻身上了牛背,吆喝道:“上来,都上来,咱们给小罗找地脉去!”

三人齐齐上牛,催牛西北行。

避水犀一路奔行如飞,翻山越岭毫不停歇,遇上江河大泽踏水而行,仅仅一个时辰就跑出了三百多里;刚动身时,战场深处薄雾缈缈,如同轻纱笼罩,对视线稍有遮挡,三百里后,雾气逐渐浓郁,难辨东西,五十丈外不可视物。

“好大的雾气!”四人再走一个时辰,雾气更浓,遮天蔽日,哪怕是避水犀也不敢奔走太快,渐渐放慢脚程;蛮山岳一手抓了牛角,一手挥剑开道,轰的浓雾往两侧翻涌而开,手臂渐渐覆上了一层细密水珠,惊讶道:“这雾都快变成水了,我们巨剑宗年年有人探索古神战场,留下的典籍里可没有记载过这种情况。”

杜无冬和班鲁对这浓雾同样不解,都把目光放在罗天生身上。

“别看我,我也不明白。”雾气太大,罗天生无法观山望气,只觉得肋下的两只金头小蚕比平时稍微活跃了一些,不知道时好时坏,想一想道:“咱们慢慢赶路,遇到合适地脉就停住,小心一些,问题不大。”

四人继续前行。

与此同时,古神战场光幕之外,太岁祭坛脚下不远,龙遥军副统领胡赛熊喝光了整整一坛御赐三十九年窖,抬手擦着嘴角酒渍,找了片平坦草地躺下,咋吧着嘴唇回味酒香,往祭坛顶上的光幕看了一眼,既羡且赞:“不愧是神工班家,深受皇帝陛下宠爱,这酒……”

话音未落,胡赛熊目望光幕,没来由的一阵心悸,猛地翻身站起,两眼圆睁,紧紧盯着那片光幕,目露诧异之色:“奇怪,我坐镇太岁祭多年,并无异样,今天怎么突然会有心悸之感,难道古神战场里发生了什么变故?”

胡赛熊身边,早有龙遥军校上前,拱手请命:“大人,古神战场之内忽起大雾,现在情况不明,只怕有人借机生乱,属下请问,是否终止太岁祭?”

“借机生乱?”胡赛熊咧嘴一笑,说不出的自信骄傲:“有我老胡在,赫连统领声威镇压,二十万龙遥铁骑威慑,哪个敢乱?卢安定,太岁祭不用终止,你带两百铁骝卫进入古神战场查明情况,如果遇到和朝廷关系不错的宗门弟子,酌情照应一二。哦,尤其是那个班家小子,遇不上就算了,要是遇上,势必保他平安。”

百户校尉卢安定躬身领命:“是!”

转身招手,两百龙遥铁骝卫打马出列,军容齐整肃穆,清一色黑火驹,侧挂寒铁枪,腰悬铁胎弓,背上负了翅羽箭袋,登上太岁祭坛,穿过光幕,径直往古神战场深处前行。

此时的罗天生四人举步维艰,避水犀双眼水光涟涟,显然是动用了天赋手段,也只能看清身前五丈;迷雾遮蔽之下,一路前行艰难,心头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心头发紧,似乎有大事即将发生。

“战场肯定出变故了。”班鲁坐在牛背上,往四周打量几眼,只见身旁浓雾翻滚,看不透身外七尺,转头招呼罗天生,“你还能分辨地脉地势吗?我勉强能分辨个东西南北,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罗天生瞳孔深处,红色暗纹连连闪动几次,观察周围浓雾,只能看清十丈左右,想了想道:“我这趟来古神战场,就是为了借助地脉入境,不会轻易退缩,只是现在迷雾遮眼,万一遇上危险,不好应对;现在你们原路返回,我自己去前面寻找,等我入境之后再去找你们汇合。”

“小罗,这点儿雾气算什么,就算天上下刀子,我也陪你走下去。”蛮山岳双腿夹牛,喝一声道:“牛儿,这雾气又不伤人,再快些!”

避水犀脚程稍快几分,杜无冬掀了掀头顶毡帽,看看浓雾,又用手中木枝催发出一道淡金色嫩芽,笑了一下:“我真气运转无碍,小罗,你放心吧。”

“我还能说什么?”班鲁伸出胳膊,搭着罗天生的肩膀,撇撇嘴道:“义气这东西,有时候比命都重要,罗天生,你小子要入境,管什么雾气危险,我们陪你走到底。”

罗天生心头一热,从腰间黑皮葫芦取了黑玉细剑握在手上,右手扣住了两枚点星石,纵身跳上蛮山岳肩头,观看前路,意气风发:“大家这么帮我,我也不瞒大家,我身上还有叔伯给的保命底牌,咱们只管走,雾气再大再险,挡不住咱们的脚程!”

“就知道这家伙身上还有宝贝。”班鲁嘀咕一声,抬脚往牛背一踢,吆吆喝喝:“避水犀,放心大胆的跑,天塌下来也不怕,有罗天生担着!”

犀牛却不敢撒欢儿,仍然放慢脚程,驮着四人,摇摇晃晃往前方迷雾继续前行。

再行一个时辰多些,避水犀脚步停住,似乎遇上了难解之事,低声叫唤:“哞!”

罗天生三人都不知道这牛儿是什么意思,唯独蛮山岳心有所感,“啊呀”一声,伸手抚摸牛头,嘿嘿笑道:“这可有些麻烦,避水犀不知道怎么走了。”

“是有些不对劲。”罗天生站在蛮山岳肩头,双目红光闪烁,往前方浓雾仔细观看一会儿,却发现目力有限,只能看清五丈多些,佛煞教的观山望气之术根本派不上用场。

蛮山岳催牛再走,避水犀行动缓慢,几步一停,时而哞哞低叫几声;杜无冬皱眉深思,似乎有所觉察,随手扔出一颗小树枝,催生成十丈大树在旁边做了标记,解释道:“我觉得,咱们好像一直在原地兜圈子。再走一会儿,要是还能看到我这颗树苗,那就是真迷路了。”

避水犀低头赶路,再走半个时辰,果然如杜无冬所说,再次看到了他的大树,在浓雾中矗立,周围也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和先前毫无变化。

“我有办法!”班鲁从背后大铁箱里取出一只黑铁罗盘,把中心一枚指针轻轻一拨,自信道:“我这定向罗盘,最不怕走失方向,只要指针停住,指的就是北方。咱们给牛指路,你这颗大树再也不会碰到。”

然而,在班鲁一拨之下,指针滴溜溜直转,一圈圈儿转个不停,也不知道哪边是北,哪边是南,全然没有作用。

“我试试吧。”杜无冬再插一颗树苗,催生成一条柔软枝蔓,在雾气中间飘摇不定;杜无冬观察一会儿,摇摇头,收起树苗,再也不发一语。

蛮山岳没有办法,扭头看着肩上罗天生,只见他刚刚把几枚点星石收起来,咧嘴嘿嘿笑道:“我的办法也行不通,要不,咱们原路返回,等浓雾散了再来,反正太岁祭持续一月,我入境也不着急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