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
“因为我愿意。”
沈厉渊抢过方立的话，有些居高临下地看着姜葳蕤：“我付了钱，我就得住，你就得带路。”
姜葳蕤冷笑一声，却又马上堆起笑脸：“是啊，你是大爷呗。”今天早上还好好的，现在又凶起来了。
这一幕落在李轩茹眼里又不一样了。
李轩茹把方立拉倒一旁。借着辩经场的嘈杂悄咪咪问他：“沈大哥是不是喜欢姜老板？”
方立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沈厉渊，看他还全神贯注地盯着辩经的喇嘛，应该是没听见。方立又转过头来：“瞎说，为啥这么说？”
李轩茹清了清嗓子，一副大侦探的样子：“沈大哥不住家里偏偏要住姜老板的客栈，还说“我愿意”，这不是有意思这是啥？”
方立无语，这姑娘脑子里咋净是些情情爱爱：“他俩昨天才认识，沈哥生在北京，没咋来过西藏，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啊。”
说完还勾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李轩茹瘪起嘴：“怎么会没咋来西藏呀？妈妈不是西藏人吗？就算你说得对，但我还是觉得他俩很配。你不觉得吗？”
方立眯起眼刚想反驳，却又突然思索起来，沈哥也确实老大不小了……
李轩茹看他的神情，觉得马上就要找到共鸣了，又继续动摇他：“你觉不觉得他俩走在一起有点像史密斯夫妇？”
而且早上快出发的时候，一个叮嘱她检查她的装备，一个给她准备吃的和药。一唱一和，很是搭。
刚才……也是。
方立又思索了一下：“我觉得吧，emmm……”
“觉得什么？”李轩茹提起神来。
方立心底暗暗有了想法，却还是给了她一个脑崩：“你想的太多。”
李轩茹一下泄了气，“切。”
从辩经场出来，太阳还是晃得厉害。紫外线太强，姜葳蕤找了处路边的阴凉石阶安排大家坐下休息。
方立怕大家尴尬，又开始找话，也想帮沈哥套套话：“姜老板，你在拉萨开几年客栈啦？”
“一年。”
“哦哦，那客栈里另外一个男生是你的？”
只要不是对象，咱沈哥就有希望了啊！刚才李轩茹说的时候，他也突然感受到了他俩的磁场。
姜葳蕤喝了口水：“你说江杉啊。”
听到名字，方立却突然愣住了，停下了喝水的动作，记忆中开始浮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脸，眉头紧锁：
“哪个江……他是你，弟弟吗？”
你们是一个姜？
姜葳蕤嗤笑了一声：“他算哪门子弟。”
那……应该是亲弟弟，方立心想。
李轩茹听到这话就想笑。方立刚才还说他们俩不配，现在又开始暗搓搓问姜老板。
“怎么了？”姜葳蕤见他手指摩挲着登山包带，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方立回过神来，脸上有令人难以察觉的细微愤怒：“他……他喜欢登山吗？他怎么没来？”
姜葳蕤回道：“爬山？你傻啦，他得看店啊。”
“哦哦，也是。”
原本站着靠在一旁的沈厉渊觉得不对劲，走过来悄然坐下，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问：“跟你姐有关？”
方立点了点头：“可能。”
沈厉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再说。”
方立没回答，默默攥紧了拳头。
……
休息够了，众人又绕到色拉山后山去。
整个色拉山看起来比较单调，光秃秃的，没有什么植被，只有山顶的黄色建筑跟褐色山体形成鲜明对比。
姜葳蕤指着山顶醒目的色拉寺说：“那里是山顶，我们今天爬到那儿就行。”
李轩茹抬头望去，色拉寺看起来不远，但她知道，看着山体爬升只有100米，其实徒步要走几公里，这下有的她好受。
真正动身起来，李轩茹还是能感受到姜葳蕤刻意让队伍放慢了脚步。沈厉渊和方立也很配合。
她非常感激，也不想拖大家后腿。但走了两公里后，李轩茹还是觉得呼吸越来越急促，肚子咕噜咕噜叫得越来越响，步子越来越迈不开，脑袋越来越沉重。
终于爬到半山腰与大路接壤的平台。沈厉渊做骑行领队的经验让他总是习惯去观察众人的状态。他最先注意到嘴唇苍白的李轩茹，刚开始只是喘，现在精神都有些涣散，慢慢蹲在地上不走了。
沈厉渊掉头过来扶起李轩茹：“现在什么感觉？”
李轩茹喘着气：“感觉头上在被针扎，想吐，胸闷。”
沈厉渊把她背包取下，再扶到路旁的大石头上坐下，站在她面前挡住刺眼的阳光。然后把她包侧的葡萄糖水取出，就着几颗药喂下。最后掏出手机，不知道在屏幕上划拉着什么。
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走在前面的姜葳蕤和方立发现不对劲后，也立马调转头来。
“不行了？”姜葳蕤看着满头大汗的李轩茹，手伸到背上帮她顺气：“先吃点能量棒，喝点甜的，缓一缓呼吸。”
“回客栈？”姜葳蕤看向沈厉渊，询问他的意见。
她见过很多高反的客人。李轩茹现在还不太严重，只是喘着粗气想要吐，再拖可就说不准了。要是惹上了肺水肿或脑水肿，她这客栈还开不开？
还没等到沈厉渊的回答，旁边的李轩茹眉头锁的更深，呼吸越发急促，突然一把推开姜葳蕤，“哇”的一声，吐在了姜葳蕤刚才站的空地上。脸色涨的通红，额头有一些青筋暴起。
刚才的药丸有些还没来得及消化，原封不动被吐了出来，混着黑色的能量棒碎渣和一些莫名黄色粘稠**，有些恶心。
但几人都没有丝毫嫌弃的表情。
沈厉渊忙帮她拍背，姜葳蕤接过方立递过来的纸。先是给李轩茹擦了擦嘴和身上溅到的污秽，又给她喂了葡萄糖水漱漱口，去去嘴里的脏味。
沈厉渊看了一眼姜葳蕤，又给了方立一个眼神，方立快步走到路边开始拦车。
半山腰是打不到车的，走下山李轩茹也遭不住，江杉又要看店，再叫车过来也很远。
他们只能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好心的过路人愿意载他们一程。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吐出来就好些了的李轩茹感到非常难堪，她以为自己能坚持下来的，到最后还是撑不住，而且还如此狼狈不堪，像个小丑。
姜葳蕤叹了口气，觉得这姑娘真是不自量力，故意呛她：“救护车不拉你拉谁？”
李轩茹怔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我不去医院，我不去！你们打电话了？？我不坐救护车，我不去医院！”
她的手攥紧沈厉渊的衣服。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好似在求助。
“好好好，不去不去，没人打电话。”姜葳蕤不知道她反应怎么如此强烈，赶忙劝道：“你想去还去不了呢。救护车都不知道能不能上来，色拉山离城区可远了。”
李轩茹听到这话才冷静下来：“我现在吐出来就好多了，不用去医院的。”
姜葳蕤不理她，看着沈厉渊：“今天到此结束吧，钱我不收你们的。我先去帮忙拦车，实在搭不到就给江杉打电话。”
说完就要站起来，刚要起身，又被沈厉渊拉住，姜葳蕤疑惑。
只见他掏出矿泉水，单手拧开瓶盖，抓住她的手给她冲了一下，又拿出纸，把姜葳蕤的手拉得靠他更近，细细擦拭起来。一整套动作都没有看过她一眼。
原来是刚才不小心沾到了。
姜葳蕤挣了一下，沈厉渊的力量不容拒绝，手被拉得离他更近。
她看着眼前的人，因为单膝跪在地上有一会儿了，额头有些薄汗渗出，那张最初令人害怕的眼睛现在认真地盯着她的手，那双修长的手指时不时会触碰到她的。
他站在逆光的位置，五官显得更加深邃，刀锋般的下颌线凌厉又温和。
这人还是有点小帅，姜葳蕤默默在心底给沈厉渊打了个分。
……
“这么脏，谁愿意拉你。”
姜葳蕤愣了一下，慢慢有点反应过来，他这是骂她脏？
沈厉渊把擦完的纸卷了又卷，装进垃圾袋里。
“这，这哪里脏啊？看不起谁呢？”姜葳蕤刚才的小心思碎了一地，白他一眼：“而且，开车的人看得清我手脏吗？”
沈厉渊似笑非笑，眼神晦暗不明：“那里也有。”下巴朝姜葳蕤抬了抬。
姜葳蕤瞪大了双眼，猛地低头，胸口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溅上了李轩茹的呕吐物，脸颊开始微微泛红。
“臭流氓！”
姜葳蕤大骂了一句，抽了几张纸站起来转过身去，开始仔仔细细地擦。亏她还觉得这人没那么生人勿近了。
全是假的！
擦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向了还在路边拦车的方立。
刚才两人的互动全落在了李轩茹眼里。
嘿嘿，这不活脱脱打情骂俏吗？她看中的cp，就是稳啊。姜老板“气”走转身的时候，她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沈大哥嘴角的弧度……
这边的方立已是满头大汗，挥手、呼喊，拦车，使过了浑身解数，依然没等到好心人。
这条路上经过的小轿车不多，有一些坐满了人，有一些司机瞥到路边瘫坐着病人，怕吐车上怕死车上怕摊上事儿，也不愿意停下。
方立累得双手叉腰，冲着走过来的姜葳蕤摇摇头：“没人。”
姜葳蕤又帮着拦了几辆车，好不容易停下的，车主都又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
怎么会这样，今天这么倒霉吗？
半小时过去了，姜葳蕤终于败下阵来，拿起手机正准备给江杉打电话，却突然看到远处出现骑着摩托的一抹黄色身影。
身影越来越近，姜葳蕤看清了。是送外卖的美团小哥。
？
半山腰怎么会有美团外卖？这小哥居然接了单还真骑上来了？
方立也觉得纳闷，姜葳蕤突然心生一计，挥着手冲过去拦下他：“嘿！小哥！”
外卖小哥听到声音，降了速度，慢慢骑到姜葳蕤身边，取下头盔：“咋？”
姜葳蕤嘿嘿一笑：“哥，你这外卖送完了没？要不要下山？”
外卖小哥眯着眼看她，脸上有些不耐烦：“就送到附近，还没找到人，咋？”
姜葳蕤堆起笑脸：“有个朋友爬不动了，你能把她拉下去吗？”
外卖小哥没有回答。
姜葳蕤心下了然，又继续：“费用好说，不用担心，只要把她拉到客栈就行。”
“也行吧，但要等我先送外卖，经幡点就是这儿啊……”
外卖小哥看着手机上的地址，阳光有些刺眼，他把手拢在手机上，埋下头去想看清地址。
“我的。”
沈厉渊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伸手提起挂在车把手上的两瓶可乐。
方立瞬间了然，朝沈厉渊竖了个大拇指。
姜葳蕤则一脸震惊地看向沈厉渊。原来是他点的外卖，原来他从刚才就开始做准备了……姜葳蕤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转向外卖小哥：“你真开上来了？这么远的单也接？”
外卖员抬头看了看姜葳蕤，也是一脸不可思议：“路越远钱越多，而且这点路算啥？有钱不赚是傻逼。”说完又伸头看了看地上的李轩茹：“就是她吧？拉到哪里？”
“小昭寺北巷，姜姜客栈。”沈厉渊又看着姜葳蕤：“你和她一起，我们再爬一会儿。”
姜葳蕤点点头。不能放李轩茹一个人回去，摩托车坐三人也比较挤，她身材小，是最合适的。
方立走过去把李轩茹扶上了车，姜葳蕤利落地上了摩托，把好李轩茹，给她戴上帽子。
刚坐稳，掉好头的摩托就“轰”的一声冲了出去，姜葳蕤感受到强烈的推背感，迎着风大喊：“开稳点！有病人呢，晃吐了不付钱！”
……
越开海拔越低，到城区的时候，李轩茹感觉舒服多了。到客栈时脸上都有了笑容，力气恢复了，脸色红润了，在姜葳蕤的一番叮嘱后，蹦蹦跳跳地回了房。
付过钱的姜葳蕤跟在后面进屋，江杉正蹲在院子里修剪唯一的一盆茉莉枝丫。
姜葳蕤犹豫了一下，有些不忍心，最终还是走过去：“方墨的弟弟叫什么？”
江杉手中的剪刀顿住，猛地抬起头：“什……什么意思？”
姜葳蕤闭了闭眼，看着江杉惨白的脸：“今天爬山的时候，矮的那个问我关于你的事。”
姜葳蕤想起今天方立的不对劲，她明明白白的看到听到“江杉”后，方立眼里的愤怒与隐忍。
她当时没有表现出来，好在方立也没有刨根问底，但就是因为没有探究，让她有些疑惑。
江杉双目无神，嗫嚅着出声：“阿…阿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