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重阳, 每逢佳节倍思亲。

父亲病重,身为女儿不能一同前去本就焦心,若是此番林如海亡故, 黛玉怕是要终生留憾。

宝玉许久不见黛玉, 心里甚是想念,于是整天缠着贾母,要她接黛玉到府里玩几日, 贾母本也存了这个心思,便派人亲自去林府邀请黛玉与申椒一同到贾家过节。

重阳节这天,宫里会在菊园办一场赏菊宴, 除了皇室, 只有高官和高级命妇,以及一些得宠的臣子才能参宴,申椒与黛玉也受到了邀请, 所以便婉言谢绝了贾家的好意。

贾母见此也只好作罢,只有宝玉不依。

袭人见他一连几天闷闷不乐, 问他怎么回事, 他也不答, 只一个人躺到**, 望着头顶的床帐发呆。

袭人无奈摇头,这呆子的呆病真是越来越重了,大白天就发疯。

不过黛玉虽没来,史湘云却来了, 早几日贾母也派人去史家接了史湘云过来,史鼐夫妇原本不想她去, 可一来, 不好驳了老姑奶奶的面子, 二来,架不住湘云这丫头死活吵闹要去贾家,夫妇俩商量过后,也就让她去了。

原本史湘云还暗喜黛玉没来,不会有人抢了她在老祖宗那的宠爱,可今儿一瞧,宝玉竟为这事没了与她们姐妹相玩的兴致,不免有些吃醋。

心里不痛快怎么办?当然是去找她善解人意、端庄大方的宝姐姐诉说啦!

梨香院。

“姨妈!”史湘云一进门,就冲薛姨妈亲切喊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喊的是亲姨妈。

薛姨妈正与香菱和一众丫鬟婆子围坐在炕上做针线活,见史湘云来了,忙放下手里的伙计。

“我的儿,你怎么来了?”说着,一把将扑过来的史湘云搂到怀里。

如今正值秋天,京都早已消了暑气,梨香院又向来是养生之所,故比贾府其它地方凉爽不少,所以并不觉得热。

史湘云乖顺地在薛姨妈怀里蹭了又蹭,“我来找宝姐姐,顺带看看姨妈!”

薛姨妈笑着点她额头,“真是个贴心的孩子,难为你还记得我,你姐姐在房里看书呢,你且去找她,我忙手里的活计就去陪你们。”

史湘云听话地点了点头,随后就进里屋找她的好姐姐去了。

房内,薛宝钗正专心致志看著书,莺儿见史湘云来了,刚要提醒她,却被史湘云示意别出声,而后悄悄走到薛宝钗身边……

“宝姐姐!”

薛宝钗冷不丁被她吓了一跳,见是湘云,嗔怪道:“你这丫头,吓我一跳!”

史湘云嘻嘻笑着凑到薛宝钗跟前,“姐姐看什么书呢?这么入神,连我进来也没发现。”

探头一看,见是《庄子》,倒有些意外,“姐姐也看这个么?”

薛宝钗将书放下,淡淡道:“闲得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宝兄弟没来么?”薛宝钗往门口瞧了瞧,随口问道。

不问还好,一问,史湘云就气不打一出来,“哼哼”两声,道:“他如今可是伤心欲死呢,哪有陪咱们玩的心情?我可不去自讨没趣,就让他一人伤春悲秋,咱们都不要理他!”

薛宝钗有些无奈,“你如今订了亲,怎么还是小孩子脾性?苦头还没吃够?说话还这么不着调。”

几句话就叫史湘云想起了前段时间被李夫人严加管教的日子,心中顿感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可因一向要强,又不甘心,张了张嘴,想再说出个所以然来,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于是心中越发烦闷。

不等薛姨妈进来,就早早回了自己住处。

史湘云出来后,脸色明显有些不好,薛姨妈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在她走后,便进屋问主仆二人怎么回事。

莺儿便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薛姨妈叹气,“好好的,你何苦招她。”

说罢,特命人将宫里头最最时兴儿的十枝新鲜堆纱花儿送到史湘云处。

嘱咐好后,母女二人便说起了体己话。

“你已经及笄,也该商讨婚事了,不能再拖了。”

薛宝钗闻言,叹了叹,“我又何曾想拖?”

他家的光景也就瞧着好罢了,且不论如今的生意越来越难做,就说她大哥当初犯了事,虽捡回条命,可在律法上已经是个‘死人’,家族的生意如今都叫旁枝继了去,原先还有借她家财力高嫁的可能,而今几乎没有希望。

薛姨妈却并不认同,安慰道:“我的儿,你且放宽心,你姨妈有意将你指给宝玉,有她在,这事必定水到渠成。”

薛宝钗虽隐隐有些不甘心,却也知宝玉是她目前最好的婚配人选。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该由妈妈做主才是。”

薛姨妈见女儿终于不再忧愁,一高兴,不由得想起了原先这桩婚事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感叹道:“林家丫头可真有造化,自己得封县主不说,还有个郡主婶娘,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真真叫人羡煞。”

在贾家熬了这么久,总算熬出了头。

林家如今的门第可比贾家高的多,女儿又一般高嫁,这丫头以后的婚配对象少不得是什么王孙公子,哪里还瞧得上宝玉?

老太太估计也心知肚明,若是短时间内找不到比她家宝钗还合适的人选,到时也只能认下这门亲事。

那边薛家母女在细细谋划,这头史湘云心里却闷的不行,尤其薛姨妈送来的宫花再次提醒了她如今与黛玉的差距。

虽然薛姨妈不是故意的,也完全没料到史湘云会多想,毕竟这绢花虽然在宫里常见,宫外却弥足珍贵,可谁让史湘云自己心里有鬼。

其实说起来,史湘云才是贾家众小姐中身份最高贵的,正儿八经的侯府嫡长女!没了双亲又如何?爵位却是人家亲叔叔袭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遑论凭白得了一个侯爵,只要史家还要脸,就不可能亏待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不想被人戳脊梁骨,那就无论如何都要给她找门好亲事。

喏,卫家不就是一个门当户对的好亲事。

再者,史湘云虽然性格大大咧咧,却也是个极聪慧的女子,其中道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想明白,嘴里喊着命苦,心里指不定在偷着乐呢。(仅代表作者个人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