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

申椒带着黛玉提前几天就来到宫里住下, 贤妃也特地给她婶侄二人单独准备了个小院子,当然了,两人进宫依旧依照惯例先去拜访了康妃, 才来贤妃这。

康妃见自己唯二操过心的姑娘这么懂事, 倒也难得欢喜起来,高兴之余,大手一挥又赏赐了好些东西。

康妃作为文桓太后唯一的后人, 几乎继承了她生前所有的宝贝,凡是她赏的,无不是世所罕见的珍品, 饶是申椒自小在宫里长大, 见过无数奇珍异宝,面对康妃的赏赐,也不由得眼花缭乱。

因为弥足珍贵, 所以申椒特地将康妃每次赏给黛玉的东西都好好收着,将它们放进了黛玉的嫁妆里。

咸福宫。

姑侄俩许久未见, 自是有许多体己话要讲, 黛玉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在旁听着不合适, 赶巧儿五公主得了消息, 特命人到咸福宫请黛玉过去,申椒便命芩儿亲自送去。

等人走后,贤妃才对着申椒感慨道:“那孩子果真女大十八变,前段时间见她还是一团孩子气, 而今已然出落的亭亭玉立。”说罢,忽而问道:“那孩子该有十五了吧?”

“早着呢!明年年初才过十三岁生日。”

贤妃笑道:“瞧我这记性, 年纪大了记性也越发不好。”

申椒凑过去, 搂着贤妃的腰撒娇耍痴, “您不老,阖宫上下谁见了您不夸一句国色天香、丽质天成?模样瞧着比那二八少女还鲜妍美丽,我呀,可是时常遗憾自己怎么没多像您一点,要不也是妥妥的绝世佳人。”

这话也不完全是调侃,贤妃人到中年,除却先天底子好,后期保养的也很不错,肌肤白皙细腻,因为只生了夏祯这一个孩子,身材更是一如既往的窈窕多姿,说二八少女委实有些夸张,二十来岁却还是有的。

贤妃被侄女这一通夸,笑的温婉,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没大没小,都已经嫁作人妇,说话还这么不着四六。”

“我瞧着同安的脸色要比原因红润许多,可还吃着药?”

“吃着,早晚各一回。”申椒坐直了身子。

“她倒是好的快。”

“祯儿的病怎么样了?可有起色?”申椒轻声询问。

“说来也怪。”贤妃蹙眉深思道:“前段时间他还吃不下饭,每天把药当饭吃,也不觉得饿。就这几天,不仅知道饿了,还有力气下床走动。一开始莫名病的那样重,而今又忽然好转,也真是怪事。”

申椒安慰她,“甭管怪不怪,只要祯弟的身体有所好转,那就是喜事儿!”

贤妃莞尔,“倒也是。”

说了半天,俩人都有些口渴,便命侍女送两盏茶过来,润了润嗓子,贤妃才又开口:“你与如清成婚也快一年了,怎么还没动静。”

申椒红了脸,“还没到一年呢,急什么。”

贤妃叹道:“你本来就晚婚,可千万别再晚育,女人啊,最好生育的时候也就那么几年,可得好好把握住。”

“我省的。”申椒害羞地点了点头。

长春宫。

张婕妤虽与贤妃不对付,对黛玉倒是和颜悦色的,礼貌性地问了她几句家里情况,便让侍女将她带去了五公主的院子,虽不及钟粹宫幽雅,也比不上咸福宫低调奢华,却也雅致,一应布置设施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五公主年底就快及笄了,此刻正在挑选重阳晚宴要穿的衣物和首饰。

“婺儿,你觉得这件怎么样?”五公主随手拿起一件比着。

“好。”黛玉点头赞许。

“这件呢?”

“不错。”

“那这件水绿色的如何?还有这支凤钗?”

“都好。你皮肤本来白,又高,很称你。”

“我也觉得。”五公主嘻嘻笑着,“到时一定要压住夏祾的风头,看她母妃还怎么得意!”

黛玉知五公主与四公主向来不和,识趣地没再多说。

“唉!”五公主莫名叹了口气。

“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愁眉苦脸的。”

五公主闷闷道:“重阳晚宴所有皇室成员都要出席,到时又要见着夏祾了,真是晦气!”

“别这样讲。”黛玉有些为她着急,“你与四公主毕竟是亲姐妹,这话若传到外头,少不得要被有心人利用。”

“利用?谁理她!父皇每天有那么多事要做,五哥如今身体又不好,阖宫上下都围着他转,她母妃不总借她的病博取父皇的怜惜么?现在看看可还管用。”

夏祎这么看不上夏祾母女是有原因的,她自小和贤妃这边走的近,很清楚夏祯从小到大因为身体原因遭了多大罪,贤妃作为母亲,只会比夏祯痛苦煎熬百倍。

每年都有那么一段时间,往日和善可亲、笑靥如花的贤妃娘娘忽然变得憔悴不堪,好看的脸上不再有笑颜,是每年如此,待到夏祯逐渐好转,她的脸上才又有了笑容。

至于顾嫔,不就是夏祾几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父皇爱屋及乌,那段时间多去看了她几次,她就尝到了甜头。自那以后,原先身体比她还好的夏祾,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生一次病,生病的频率比夏祯还高,父皇竟也吃这套,每次她病了,无论如何都会抽出时间去瞧瞧她。

而她也如愿由容华升到了嫔,谁见了不夸一句好心计,这事连她都觉得蹊跷,她的父皇竟一次也没怀疑过。

一开始她还可怜夏祾,认为她被亲生母亲这样磋磨,实在可怜,所以经常主动找她玩。

可是吧,她俩出生就相差几天,底下人见人下菜碟,见夏祾比她得宠,她母妃比她母妃位份高,所以一有什么好东西就让夏祾先挑先选,她就只能挑她剩下的。

一次两次就罢了,可回回这样就让人受不了了。

张婕妤出身将门,从小也是被家里人娇惯长大,性子一向火爆,如今别人都欺负到她头上了,能忍?当即就拉着她去顾嫔宫里理论,还把尚衣局负责人叫过来当面对峙,质问她们怎么办事的,都是公主为什么厚此薄彼!

尚衣局本就理亏,支支吾吾想蒙混过去,张婕妤却不吃她这套!一定要她给个说法,要不这事就没完,正当几人闹的不可开交之际,夏顼‘赶巧’过来看望又生了病的夏祾。

夏祎亲眼瞧着夏祾一把扑进夏顼怀里,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也不说话,反正就是怎么委屈怎么来,顾嫔还没说话呢,顾嫔身边的宫女就抢先所有人一步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抖落了个干净。

当然了,刻意将责任都推到了尚衣局头上,她们可是清清白白一无所知,要怪就怪底下人登高踩低。

果不其然,夏顼不出意外地站到了顾嫔母女那边,对于并非心尖上的人,他也懒得去深究,将顾嫔与张婕妤各自训斥一通,然后一心哄着哭泣不止的夏祾,看都没看夏祎一眼,让小小年纪的夏祎心灵遭受了莫大伤害。

从那之后,她就视夏祾为死对头。

呸!还心疼她受磋磨,原来是乐在其中啊。

张婕妤回去后愤愤不平,这口气长久下不去,不知得了谁的指点,特教夏祎去咸福宫多走动,自己则在甄太妃那刷存在感。好在贤妃是个和善可亲的长辈,夏顼因为身体不好又很爱和活力充足的孩子待在一起,夏祎于是在咸福宫过的十分愉快,因为和张婕妤各自搭上了宫里的两座靠山,底下人便也不敢再在她头上登高踩低了。

夏祎回想往事,不由得对黛玉更加珍视,拉着她的手,感慨万分,“你真好,真实不做作,不会学那起子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黛玉不清楚她与五公主的恩恩怨怨,只当她随口一说,可被人夸奖总是很愉悦的,于是反握住她的手,“其实,你也很好。”

说罢,两人相视一笑。

九月九,晚,菊园。

皇室近支都来了,邀请的高官和命妇人数也就那么多,所以彼此也认识,氛围一度十分融洽。

园内灯火通明,盛开的**在烛火的映衬下将园子填满金色,月光皎洁,群星微烁,清风微拂,带来淡淡菊香,萦绕在众人的心尖。

这次不仅皇后与贤妃参宴,连一向不露面的康妃也出来了,坐在贤妃旁边。

妃位以上也就三个,其他嫔妃则大都坐在下首,没有和皇帝坐在一起。

其他人也是严格按照等级次序坐的,比如五公主、申椒还有黛玉,因为各自品级不同,都没在一处坐。

五公主因为和四公主年纪相仿,于是每次有什么宴会,都是坐在一起,因为四公主一向体弱多病,当初都没跟她们这些人一处上学,所以黛玉这回才第一次得见四公主真容。

呃,怎么说呢,的确是个美人,可就是太瘦了,脸尖尖的,有弱柳扶风状,在一旁健美的五公主对比下,倒真让人无端生出些许怜惜之情,也难怪圣上会多疼她一些,确实柔弱。

宴会进行到一半,五公主就有些不耐烦,左不过就是吃吃喝喝,有什么意思?

于是偷偷溜了出去,走之前,还不忘让身边的莹儿去给黛玉递消息,叫她去老地方等自己。

可谁知在她走后,黛玉被周夫人那边的人叫走了,莹儿于是扑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