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椒一连几天都待在宫里, 每天坐卧不安,就等着皇帝什么时候得空了,她好求他办事。

当然了, 这事, 还是得由贤妃亲自去说。

毕竟谁让贤妃是圣上的心头好,她说的可比她一个臣女说有份量的多。

其实最近这段时间申椒一直在躲着贤妃。

究其原因,无外乎是贤妃为了她的婚事已然着急上了火, 逮着机会就拉着她相看各类人家、参加各种宴会。

按说这类宴会是贵族女子交际圈很常见的交际方式,对于申椒这种大家闺秀来讲,不说享受吧, 也不至于很难熬。

可坏就坏在, 申椒是武将的女儿呀!

自小没了妈不说,申昉也颇宠溺她,对她的要求仅是品行端正, 与之相比他对申桂的要求可就高多了。另外申昉是爹不是娘,不会揪着她的仪礼不放, 所以申椒从小到大一直都过的挺无拘无束的, 图的无外乎是个随心所欲。如今突然间让她扮作个大家千金与众贵妇谈笑, 实在是为难她了。

以前贤妃倒是想过将她培养成一个“言行有度、举止有礼”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可无奈夏祯的身体实在太不争气, 这些年,贤妃为了调养好他的身子,耗费了大量心血,让她想管却有心无力, 只能在口头上念叨、督促。

再一个,申昉自妻子难产去世后, 一直没再娶, 当爹又当妈的将一双儿女拉扯大。他起于微末、长于草莽, 没有太多根基,发迹后,也洁身自好,不贪污、不好色,家中除了几位老仆,便再无其他,人员是足够精简,绝无半点腌臜事。可即使如此,家中也有十来口人,有个管家的是必须的。

申椒年幼时,待在宫里的时间比在宫外多,申昉也是个工作狂,成日里带着申桂泡在军中,一开始并没有管家方面的需求。后来申椒渐渐大了,再长住宫中不合适,加之贤妃也有意锻炼申椒的管家能力,所以便让她早早接手申家的家务。

申椒的八面玲珑便是在这时锻炼出来的,贤妃生怕她受委屈,特地派了宫中的老人去指导她。她也是个灵敏的,一点就透,慢慢的,也能独当一面。

可是吧,这虽然锻炼了申椒的管家能力,却也无意增强了她的“独立”意识,本身就是将门虎女,自小又受尽宠爱,以至于最后生出些“离经叛道”的思想,也不知是福是祸……

咸福宫

贤妃正吩咐宫女将药膳装入食盒,她做了两份,食盒里的这份预备送到钟粹宫。

“母妃。”

夏祯走至殿内,一眼便瞧见贤妃在摆弄食盒,嗅了嗅,还挺香。

“嗯~好香呀!母妃,今儿做的又是什么?”

贤妃见是夏祯,未语先笑。

“都是你平日里常吃的,也没甚新奇。”

边说边拉着夏祯坐至一旁,细瞧了瞧他的脸色,又捏了捏他的肩膀,半忧半喜道:“瘦了,不过脸色倒是较之原先红润不少,看来也不能光吃药膳,还是得多吃饭。”

夏祯听贤妃这样讲,有些无语,“母妃,我不过几日没来看你,哪里就能瘦的那样明显了?您说我脸色不错倒是真,毕竟母妃做的药膳粥味道鲜美,儿子是怎么吃都吃不够。”

贤妃见儿子这样夸自己,不由得打趣道:“怎么?吃了这么多年,还没吃腻?母妃可记得,你小时候可不耐烦吃这药膳粥了,每回吃之前,都要给额外给你做几盘绿豆糕,你才肯吃,而今是转了性了,昂?”

夏祯知道母亲是在打趣自己,笑了笑,干脆道:“母妃这说的什么话?以前算儿子不懂事,其实只要是母妃亲手做的,儿子都爱吃!”

这番话,把贤妃哄的是心花怒放,心里对夏祯爱的不行,于是伸出手,掐了掐夏祯的脸蛋,咬牙笑道:“臭小子嘴够甜呀!”

之后,母子二人又扯了些家长里短,倒也没甚可说。

“母妃,盈姐姐呢?”

夏祯在这等了半天,都没见着申椒的人影。

“那丫头?嗐!这不,巡盐御史大夫林大人家的千金前不久不进宫了么?也不知怎的,盈儿同祎儿两丫头偏生与她合得来,成日里腻在一起。而今,估计又去钟粹宫找那孩子玩去了。”

夏祯点点头,“缘是如此。”

“不过母妃,盈姐姐此番进宫可还有别的事?”

贤妃闻言,蹙眉道:“有倒是有,不过却是与那林家哥儿有关。”

夏祯一听,赶忙追问,“那母妃可已经同父皇提了?”

贤妃摇摇头,“没呢。”随即又深叹道:“你父皇近日因着江南的事,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又怎么忍心去打搅他。”

夏祯松了口气,“母妃,你不必再同父皇提这事了,那林家哥儿已经回了国子监。”

“哟,是嘛。”想了想,又觉得不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皇叔刚找到我,同我提了这事。”

贤妃更糊涂了,“怎么又和水溶扯上关系了?”

“呃……”

夏祯酝酿了一番措辞,方才道:“长荣与那林家哥儿玩的好,小皇叔又与长荣走的近,故三人关系甚为不错。”

贤妃听罢,点了点头。

然后半天没有作声,末了,才又叹一口气,望着夏祯,言辞十分恳切,“你也大了,许多事,有自己的思量,母妃……”顿了顿,“母妃只盼着你好,你父皇也是处处为你打算、筹谋,无论如何,万事小心为上。”

说着,轻拍了拍夏祯的手。

夏祯亦是回握住贤妃,闷声点了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钟粹宫。

五公主、申椒此刻都在黛玉住的院子里,院内环境清幽,修身养性最佳。

其实整个钟粹宫走的都是清雅风,黛玉住的院子,只是钟粹宫众多小院中的一个,没什么特别。

但正因没什么特别,才让黛玉安慰。

黛玉需要别人的怜悯?

显然是不需要的。

所以康妃自始自终都把黛玉当成一般的县主对待,她对诸位公主、郡主什么态度,对黛玉就什么态度。

不过分谄媚,也不刻意疏离,总之是把黛玉当正常人看了。

至于黛玉身子骨弱、小小年纪丧母、家中人丁凋落、只靠着老父亲苦苦支撑门庭、叔叔更未成气候等等,她压根就不关心好吗?

正常县主该做什么、学什么、有什么,她通通会为她办好,不会因着黛玉个人的凄惨有分毫偏差,要的就是一个公平公正、一视同仁!

显然皇帝也了解康妃的为人,要不也不会将黛玉交到她手里。

所以说康妃这个人,其实也蛮有意思的。

说她冷心冷性,她却对申椒呵护备至、关爱有加;说她不通人情,她却总能在不经意间,用自己的方式照拂着黛玉;说她不管世事,她却能将整个钟粹宫牢牢把控在手中,还治理的井井有条。

真是怪哉哟!

不过一想到她是文桓太后的后人,好像再稀奇的事到她这都不足为奇了?

几人正聊着呢,外面却有人来报。

紫鹃见状,赶忙走过去。

当初黛玉虽也带着紫鹃一起进了宫,无奈宫中有规定,像紫鹃这种外面进来的丫鬟,必须先受过专门的训练,才准许进宫伺候。前不久才训练完毕,昨儿个才到黛玉身边。

紫鹃接过那人手中的食盒,又与她交谈几句,待将食盒放到小厨房后,才走至几人身边。

“申姑娘,贤妃娘娘叫您回去呢。”

“嗯?可说了什么事么?”申椒有些惊讶,她才出来没多久呀,而今也不是饭点。

紫鹃摇摇头,“刚才那位姐姐只说有'要事',具体是何事,却未说。”

“奥——”申椒有些失望。

她正聊在兴头上呢,现在走了,真叫人不甘心,可又怕贤妃真有“要事”,只得起身向五公主与黛玉告辞。

黛玉听闻有“要事”,也不敢留她,只说下次自己与五公主定会主动找她去,五公主也在一旁点头附和。

上午申椒得到林清回国子监的消息,下午就跑到钟粹宫告知了黛玉。

黛玉听闻,自是松了口气。

想了想,也没甚可感谢申椒的,便想着亲手为申椒绣一个香囊。

问了申椒喜欢什么颜色和花样后,便着手绣了起来。

绣到一半,偏生被五公主瞧见了,于是闹着黛玉也想要。黛玉被她闹的没法,只好答应也给她绣一个。

索幸这二人喜欢的花样图案都不繁复,这段日子又得太医院与贤妃的药膳调理,黛玉精力较之原先强了不少,故没费多大气力就绣完了两个香囊,倒是出乎她自己的意料。

宫外。

又过了一段日子,申桂终于被他老爹从军营放了出来,当然了,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替他老爹到舒肴斋门口排队买点心。

可巧碰上了也去排队买点心的林清。

挚友多日未见,自是要好好相聚一番。

于是二人拉上水溶,在长庆楼定了个包厢,预备初一、十五放假,他仨儿好再聚一聚。

谁知这一聚,却聚出个祸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