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止是这样。”程斯年今天的话多的实在有点出乎意料。

她有对着程静淞说:“你心里面的那点纠结和迷茫其实也因为你的不自信。”

“不自信?”程静淞不太明白, “你们就差天天说我自恋了,我还不自信呢?”

程斯年就说:“我说的不自信和你说的可不一样,你心里期盼着自己将来能做出一番特别好的成绩出来, 但是骨子里的你还是认为自己是所谓的二十一世纪的那个社畜,每天忙来忙去只为了能买间房,给自己安个家。”

“所以你觉得自己就是运气好,知道的多了点,最多能做的就是借着现在的这个风口赚点钱, 买点房的普通人。你不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你也没有把你所拥有的长远的目光以及见识当成一回事儿, 更没有因此特别的高看自己, 所以你才会下意识的回避一些能让你有更好的发展的可能, 你觉得自己做不到。”

程静淞听明白了。

“我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啊。”程静淞真的不敢承认自己有多么的厉害。

当下这个年代, 只要肯吃苦, 胆子大, 那就能赚到钱。

往后的话, 随着社会的发展, 只要不搞一些乱七八糟的,哪怕就是沉稳一些,步子迈的小一些,就算不能大富大贵, 但日子也最起码也能超过百分之七八十的人。

所以,程静淞一直没觉得能在当下这个年代赚到钱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因为这些都是前人一点点试探出来的经验。

而她只是纯粹的理论上的受益者。

她是真正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可是程斯年却说:“可是对比有着完成的经济体系和概念的你来说,其他那些摸着石头过河的人不是更比不上你吗?”

“可是他们……”

见程静淞说话, 程斯年抬手打断她, “你听我说完。”

“你觉得正是这些摸着石头过河的人淌出了一条你知道的路,所以你心里认为他们很厉害, 而你就是个坐享其成的,所以你一直不肯正视你所拥有的超乎现在所有人的远见和目光也是筹码。”

“你觉得你拥有的这些成功经验可以帮你赚钱,帮咱们家赚钱,帮咱们村子赚钱,但是你不认为自己的能力可以帮到更多的人,因为你在害怕,你怕自己担不住。”

程斯年一针见血。

程静淞抿了抿唇,“你好像也很希望我将来从政。”

程斯年摇头,“我只是怕你将来后悔。”

“三宝,你很厉害的。”程斯年握住程静淞的手说:“细想一下,你从小到大都影响多少人了,没有你小时候这样或者那样的主意,现在的上塘村指不定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呢,咱们家的情况或许也不差,但一定不是现在这样,奶奶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变化,更别说像现在这样雄心勃勃的。”

“还有因为上塘村这些年的发展,直接带动力周边好些公社甚至县城的经济发展这个事实存在,三宝,其实你已经影响了很多人了。”

“更何况你如果真的什么都不想做的话,那之前又为什么向翁老师他们展露那么多想法呢?”程斯年点破道:“其实你还是想让自己能稍微影响一下这时候的经济发展,避免一些弯路。”

“虽然你的嘴上说这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也为了你将来下海做生意更方便,但实际上你没有其他规避的方法吗?你为什么非要选择把你的那些可能太过于先进的观点放出去呢?”

平时最能说话,总是让其他人哑口无言的程静淞第一回体会到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感觉。

程斯年把她分析的太透彻了。

甚至有些她自己都没有看清楚的地方都被程斯年给点了出来。

可是叫她现在就拿定主意,她还是没有那个决心。

她确实有些害怕。

毕竟一个普通人只是得了一些机缘,就真的能做成一些大事吗?

程静淞心里还是迟疑的。

好在程斯年说完这些后也不再继续了,只是留下一句,“总之你好好想想吧,做你心里面最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程静淞点点头,“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的。”

-

老徐同志买好祭奠要用的东西回来后,程静淞已经收拾好了那些微妙的纠结的心情,正大马金刀地躺在家里吃雪糕。

反正程斯年之前和她说的那些话也很对,她其实就是没有真正看清楚。

再说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总归她是要先工作的,那就先上着班呗。

现在总是纠结这些也没什么用。

哪怕她现在做好了决定,但是回头等她正式上班后,她发现自己真的受不了体制内的日常呢?

又或者她发现体制内的生活其实也别有一番精彩呢?

总归,还是要实际参与才能正式确定下来。

所以,程静淞也不给自己总是纠结和难受的时间。

那样实在没意思不说,还会影响周围的其他人。

但是她的这个样子看在老徐同志的眼中就不一样了。

老徐同志甚至连手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冲着程静淞的后背又拍了下,很是不赞同地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这一大早就吃这些凉的,你也不怕伤了身体,给我放那儿,不许吃了!”

程静淞好悬没有被老徐同志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给砸的呛到。

她赶紧把嘴里剩下的雪糕咽下去,无奈扭头说:“奶奶,你吓我一跳。”

“你还吓我一跳呢!”老徐同志横了程静淞一眼,“你这都多大的人了,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你现在不讲究,总觉得你还年轻,你的身体没事儿,但实际上等你将来年纪大了,到了我这个时候了,你就知道后悔了,到时候你就该成天念叨说你当初年轻的时候怎么没有好好保养身体,非要……”

这样的言论不管什么时候都特别的通用,尤其是在一些长辈对晚辈,年纪大的对年纪小的上面。

程静淞有时候虽然喜欢念叨人,但她念叨的可不是这些,而且她也特别害怕这样的念叨,立马举手投降,表示说:“我现在、立刻、马上不吃了!”

找了个杯子把剩下的雪糕放进去,然后又塞到冰箱里面,一套动作可以说很是行云流水了。

“奶奶,这样总可以了吧。”

老徐同志这才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又隔空点着程静淞说了两句和刚才类似的念叨,然后才说:“真是一会儿不看着你就不让人省心,再说现在天也不那么热了,以后不许吃的这么冰了!”

“知道了。”程静淞怕了老徐同志了,赶紧应声,然后又赶紧指着她带回来的东西惊讶道:“奶奶,你是怎么在首都买到这些东西的?”

说到这个,我们的老徐同志立马就骄傲了起来。

“那我是谁,我都来了这么久了,认识些当地人,打听一些这样私下里面的事儿也是可以的,你真当你奶奶我平时除了在店里面做生意就不干其他的了啊?”

“怎么会呢!”程静淞立马摆手,“我只是想着这些东西前些年一直被禁,就是现在估计也没什么人敢明目张胆的碰,所以我就没想到你能这么快就弄到了,我在夸你厉害呢!”

徐如月又得意了一下下,手脚麻利地收拾着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一边捶着印钱,一边还不忘记对着程静淞说:“对了,你赶紧把你自己重新收拾一下,你身上的睡衣也给我换了,穿的正规点,别等回头让老祖宗嫌弃你。”

程静淞:“……”

行吧。

毕竟是她自己撺掇的,她得受着。

老徐同志这还没完呢,又问道:“你哥和你姐呢?”

“都在他们自己屋里面呢。”程静淞道。

徐如月就说:“那你顺便把他们也给叫出来,等下你们三个一起好好拜一拜老祖宗。”

程静淞:“……”

“好的。”

说真的,能这样把他们三个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也就只有老徐同志了。

和以往的祭祖差不多,老徐同志又是搞一些鸡鱼肉蛋,又是放炮烧纸加上香,就差没有敲锣打鼓喊上所有人来围观了。

她先是和不存在的老祖宗们念叨了好一会儿程静淞出息大了的事,然后又嘀嘀咕咕地说着保佑她以后越走越好,然后又说起程定坤和程斯年两人的工作,最后又和老祖宗们谈到了他们三个未来的终身大事。

总之不管怎么说,老徐同志真的是为他们三个操碎了心了。

以至于他们三个在老徐同志和老祖宗们念叨完后,立马各找各的借口跑了。

是生怕老徐同志念叨上瘾了,想找他们谈谈心。

程静淞说她因为之前参会落下了很多功课,要去学校补课,免得回头考试过不了,影响毕业,到时候再影响分配。

程斯年说最近国家开大会,她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实习记者,但是她也不能摆烂,要和一些前辈跑新闻,万一要是能和程静淞一样和一些大领导们搭上话呢!

程定坤则同样说自己还有一些功课没做完。

在老徐同志的眼中,如今程静淞可是他们家里面最有出息的一个,她的任何事儿都是大事儿。

而程斯年虽然没有程静淞厉害,但是工作已经定下来了,还是数得上的好单位,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她俩一开口,老徐同志立马就点头了,甚至还催她们快点,别耽误了。

但是对上程定坤的时候,老徐同志就是一个叹气。

虽然程静淞之前和她说过程定坤搞的事情很厉害,但是吧,她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来程定坤学的那啥历史到底哪儿厉害了。

可她也知道自己的文化水平低,有一些搞不懂的也正常。

于是,老徐同志也没对程定坤说什么。

只是让他们三个就算出去了,也记得早点回家,别总是让家里面的人担心。

程静淞到学校后也立刻招到了好些同学们的关心。

对于她这段时间的失踪,班里的不少人都猜出来了,所以课间的时候,就有人神神秘秘地问她是不是和翁老师他们一起去参会了。

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好瞒的,但是呢,程静淞走的时候也忘记问能不能大张旗鼓地说出去,就摇摇头道:“不能说。”

班里面的同学立马就表现出来了一副“哦哦哦,我们懂得”的样子,开始互相“眉来眼去”。

当然了,这也不妨碍他们继续围着程静淞的身边讨论着如今的经济形势,讨论着还在进行中的大会,猜测着这次会议之后可能出现的政策以及一些变动。

也有和程静淞直接打听的。

程静淞虽然有一些正面的猜测,但这种事情怎么好说出来,就依旧摇头说:“暂时不清楚,不过反正不会比现在的情况更差了。”

同学们倒是也赞同这个观点,又开始自由讨论了起来。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又逐渐地演变成“也不知道今年的寒假还会不会去特区那边做调研”这个问题上了。

暑假的那场赚钱大狂欢到底影响了不少人,所以眼看着寒假也快要近了,他们自然又开始了心思浮动。

尤其是暑假那回因为各种原因没有带足够的钱,赚的也比其他人少的那些更是上心。

不管何时何地,手里有钱,心里也不慌。

被问到这个问题的程静淞就更不敢肯定了。

程静淞说:“这两年出现了不少倒爷,这次开会肯定还会针对这个情况出相关的政策,到时候要是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算学校不打算带我们去了,你们也可以自己组团过去啊。”

“那也是哦。”有人紧跟着开口,“但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出来的政策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我也有点担心,程静淞,你真的不能给我们透露点消息吗?”他们又贼兮兮的问。

程静淞哭笑不得,“我真的不知道,但你们要是实在想的话,就先把该做好的准备都做好了,不管回头具体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影响你们的下一步。”

“那我就赶紧想办法再多弄点钱。”这几乎是很多人差不多的想法。

程静淞见状,又提醒道:“经过暑假的那次,你们也可以好好想一想这一回把钱花在什么地方才是利润最大化的,这样总比你们随便买买的好。”

他们之前好歹也是被老师们要求交过实践报告的,加上又被程静淞陆续提点过很多,很快就七嘴八舌地给了一个差不多的答案。

“手表。”

“收音机。”

“电视机。”

“冰箱。”

“空调。”

……

总之就是电子产品,而且越是大件稀少的,越是值钱。

但是也有人担心道:“这些东西也不好买吧,之前程静淞不是带着咱们去看过吗,没有大价钱的话,人家一般也不爱搭理人。”

“就是啊,我们这么多人加起来也凑不了多少钱,人家肯定看不上我们的小买卖。”

“所以你们就别想着这些电子类的产品了,我觉得咱们还是老老实实的卖衣服,不过这次可以多批一些篮球和足球,以及一切球衣球鞋,暑假的时候就是这些东西卖的最快,很多男孩子花起钱来都不眨眼的,也不还价,特别的爽快,所以我建议这次把重心放在这些运动类的产品上,这个应该更加赚钱一些!”

“可是我们暑假的时候加起来也赚了有两万呢,这次大家再多凑凑,肯定能拿下不少货,不管是衣服也好还是运动类的产品也好,都没有电子类的产品溢价严重,那边几十块的手表在首都可以卖几百块,那边几百块的电视机在这里可以好几千,所以我还是觉得这个更划算,况且程静淞暑假的时候不也直接拿了两台冰箱么,所以我觉得买这些应该问题也不是很大。”

“……”

想要大干一笔的和想着稳扎稳打的讨论来讨论去,最终又把目光聚集在了程静淞的身上。

“程静淞,你帮我们出个主意,我们听你的!”他们几乎异口同声。

程静淞被他们的气势稍微有点惊讶到。

对上这么对注视着她的目光,程静淞第一回真切地感受到了某种无影无形的压力以及全心交付的信任。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想到程斯年早上的时候和她说的那些话。

程静淞恍然发现,其实她似乎对于班里的同学的影响也并不浅。

毕竟和其他同系的学生相比,能在刚刚改革开放的时候就敢集体动手做生意,甚至还有些上瘾的,除了他们班,也就没其他人了。

至于别的班的,甚至是其他年级的学生,还是一副不怎么看得起摆地摊做生意这个行当。

程静淞仔细想了想,没忍住问道:“你们为什么要问我啊?我的意见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几乎所有人都一致地点了点头,“当然了,你可是我们班里面脑袋瓜子最灵活的了,不问你问谁。”

“但是老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胜于诸葛亮,你们这么多人集体讨论出来的智慧成果,怎么着也该比我个人的意见好很多吧。”程静淞就道。

结果程静淞才刚刚说完,同学们顿时露出了有些一言难尽的面色。

几秒钟后,他们说:“程静淞,你是不是太看得起我们了。”

程静淞就:“?”

或许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明显了,同学们就没好气地开口说:“程静淞,你自己什么样,你心里难道就没点数么?”

“还是你觉得逗我们很好玩儿啊!”他们甚至还瞪起程静淞来。

程静淞:“……”

鲠了下,程静淞就说:“我是真心发问的,不是装模作样。”

同学们就更加无语了。

然后,他们指了指程静淞,又指了指他们自己,才说:“如果非要让我们划分类别的话,我们甚至都希望和你不是同学,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来说到底是多大的压力!”

“你的思想,你的想法,你的眼光,你的好多东西都是我们怎么都想不到的,你知不知道我们私底下甚至都讨论过无数次,特别想撬开你的脑子看看你的大脑是不是比我们多长了一个,要不然你凭什么一个人比我们一个班都强!”

“你这格局就小了啊,就她的脑子里面那些想法,哪怕是把咱们系的加起来,也不一定能比的赢。”

程静淞:“……”

“越说越离谱了啊。”程静淞道:“这话要是被外面的人听到了,还以为我看不起人呢,你们别害我,我可从来没有这些念头和想法。”

“呵呵!”好些同学齐刷刷给了程静淞一声冷笑。

也有人说:“就算和全系的加起来一起比有点夸张,但是你一个人确实顶我们一个班还要厉害是不争的事实,也是我们集体认证过的。”

程静淞又又又:“……”

然后,程静淞又看着所有人在齐刷刷地点头。

有的离得近的甚至还伸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十分好奇道:“你说说你的这个脑袋到底怎么长的呢?”

程静淞又一次无语了。

她挣脱了一会儿才算勉强救了自己一条小命。

退到一边后,程静淞一边整理着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想着同学们刚刚说的那些话。

原来她真的不知不觉间给他们留下来这么深的印象了吗?

原来她在他们心里竟然这么厉害吗?

直到把头发重新整理好后,程静淞就又换了个问题问道:“你们刚刚讨论的这么热火朝天的,是想毕业后去做生意吗?”

班里面本来还有些热闹的气氛顿时为之一静。

好一会儿后,才有人开口说:“这个……应该还是上班吧。”

“对啊。”其他人也陆续点头,“做生意这种事也不是很稳定,我们现在看着是赚钱的,但万一什么时候就赔了呢,还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更加适合我们。”

“我们毕业后分配的工作先不好说是什么,但是工资方面肯定不会很高,可能你们做这一趟生意都抵得上你们毕业后工作一年的工资了诶,你们就真的没有别的想法吗?”

程静淞实在是有些好奇。

然后,程静淞就发现班里面的同学的眼神多多少少有些闪烁起来。

显然心里面是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迟疑了。

程静淞又说:“你们觉不觉得做生意很丢人啊?”

“那有什么丢人的,一不偷二不抢的,都是靠着自己的双手创造财富。”他们这一回的反应倒是出奇的一致。

程静淞就又说:“所以你们还是有做生意的想法?”

又安静了一会儿,才有人开口说:“我觉得还是看情况吧。如果我能在我的工作岗位上干出一番成绩的话,我是愿意的,哪怕它的工资并没有那么高,也比不上做生意来钱快。”

“但说真的……”他们认真看着程静淞的眼睛道:“我们这里面有好多人当初高考报经济系就是随便填的,完全搞不懂到底什么是经济,什么是市场,当下的这个模式和以前的经济模式到底哪个好哪个坏?”

“哪怕我们现在已经学了好几年了,但是将来真的能用所学为国家做贡献吗?我觉得可能性实在太低了,我们和你真的不一样,我们看的没有你的长远,想的也不如你的深刻,我们将来毕业后的工作可能也做的不会那么的好。”

“所以,当我们要面临选择的时候,或许做生意也是一条路呢!你不也一直说做当下的市场经济前景无量么,所以如果我们在本职工作上没有未来的话,那做生意或许就是我们做好的选择。”

刚恢复高考的那两届大学生确实出了很多后来的国家基石,但是里面也确实有一些或许可以称得上平庸的人。

当然了,这个平庸只是针对那些更厉害的人来说的。

程静淞从来都没觉得这些人真的平庸。

但这是她第一回听到班里面的同学这么的不自信。

她一时间竟然度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连之前想问的话都忘记了。

好一会儿后,程静淞才开口道:“你们是不是太妄自菲薄了,而且做生意也不比老老实实的上班容易啊。”

“就像你们之前担心的亏本问题,这是很明显存在的啊。”

“而且你们可都是第一届恢复高考后的大学生诶,不可能一直当一个普通的小摊小贩吧,那你们是不是将来要考虑把事业做的更大一些,开公司,给自己还有社会创造财富,甚至去赚外汇呢?”

还真没有想这么长远的一些同学又愣住了。

好一会儿后,他们反应过来问道:“私人开公司吗?这是能被允许的吗?”

程静淞就说:“个体经营都被允许了,为什么私人企业不会被允许?这两者虽然有差别,但是也有很多的相似处,只不过前者小打小闹,后者的话,要是做大做强,那肯定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方方面面,所以对于个人能力和要求也不会很低。”

“但是私企要是做大的话,那就真是资本主义了吧?”他们还是有些怀疑。

程静淞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和他们掰扯,就说:“谁知道呢,看国家到时候会出台什么样的政策做指导,如果国家管控的话,生意做大也不是不可能的。”

同学们若有所思。

好一会儿后,忽然有人爆发说:“那这也太难了吧!老老实实上班不一定有前景,做生意也感觉渺茫,那我们还能干什么呢?”

好些人感同身受地点头。

程静淞倒是被他们这样干的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难不成她说多了。

可若是他们真的在她的影响下,因为一点点工作上的问题跑去做生意,回头再做的不好的话,那她的罪过岂不是更大。

想了想,程静淞还是说:“我觉得你们是不是想的有点多了。首先还不确定你们毕业后会分配到哪儿,具体要做哪些?你们也不能说自己一定做不好。”

“其次就是你们也感受到了做生意的事情,真的不容易啊,你们刚刚讨论了半天,不也还是没什么结果吗?”

“所以……”程静淞总结说:“将来到底要做什么,还是要慢慢摸索的。哪怕现在确定了路,回头也不一定会坚持下去……”

说到这儿,程静淞又想起来之前程斯年和她说的那些话。

原来兜兜转转的,她竟然还用同样的道理去安慰别人。

结果她自己却纠结的不行。

如果程斯年今天不和她说那么多的话,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想明白过来。

结果程静淞正想着呢,班里的同学又说:“你说的也对,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确实要好好想想,慢慢摸索,不能着急。”

程静淞就:“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们和我不一样?”

“当然是你要走的路和我们不一样啊。”他们理所当然的接茬。

程静淞原本拐着弯问他们做生意这件事其实就是想问他们觉得她的未来是做生意好,还是从政更好。

只不过因为他们中间说的一些话而把话题带歪了。

现在既然又重新拐回来了,程静淞干脆就问道:“我要走的路为什么会和你们的不一样?我最近也在思考将来要不要做生意呢?”

“你疯了吧!”他们不约而同地皱眉,一脸不赞同地盯着程静淞。

“你做什么生意啊!你这不是浪费你自己的天赋吗?”

程静淞就说:“我为什么不能做生意,我觉得我还挺有做生意的天赋的啊,我将来说不定还真能开个大公司,当个大老板呢!”

同学们无语。

“你在做生意方面确实有天赋,但是你在整个宏观布局上面的天赋同样也很强,咱们的国家将来不会缺少做生意的人,但是绝对缺少你这样有天赋,有洞察力、有前瞻性的指导者,你明不明白啊?”

程静淞:“……”

“你们是不是对我有滤镜,太夸大其词了啊!”

同学们:“……”

“程静淞,你是真的对你自己的认知不够,还是故意想逗我们呢!”

程静淞:“……”

“所以你们真的觉得比起做生意,我更适合做一些决策性的工作?”程静淞问道。

“也不能这么说。”班里面的同学倒还挺实事求是的,“你的脑袋瓜子要是做生意的话,肯定能成功,毕竟我们已经亲眼见证了甜蜜蜜、华星的成功,暑假的时候也见识了你做生意的能耐,但这个成功可能就是你个人的,顶多也就辐射到一些和你有关联的人的身上,不会更多。”

“但如果你的才能发挥在相关的部门,做一些指导性的规划的话,那肯定会帮助到更多的人,影响整个社会,所以相比较来说,我们才会认为做生意是在浪费你的天赋。”

程静淞再一次感觉自己的肩膀上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压了压。

无论是翁老师他们突然带着她参会,还是会议上发生的种种以及一些领导们可能客气的期许,到老徐同志、程斯年,以及现在班里面的同学这种种的言语,好像都在说她确实比她自身认知的要厉害很多。

程静淞的脑袋又懵了。

没有人不会喜欢这样的肯定,但是这也确实代表着巨大的压力。

本来横亘在程静淞心里面的那块天平就有些歪了,现在又有这么多人偏心地加码,她甚至都不用细想就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的自己应该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程静淞的心脏从没有哪一刻像此时跳的这么快。

“咚!咚!咚咚咚!”

程静淞的双手不自觉地贴在跳动的心脏上面,她甚至能感觉到皮下那汩汩流动的很奔腾的血脉。

“呼……”程静淞闭了闭眼,深呼吸好几次才让自己勉强冷静下来。

她甚至都不敢再去想这些事情,而是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说:“即便我真的有天赋,但是你们说的那些实在太遥远了,毕竟我现在的年纪这么小,未来什么的也不好说,所以我们还是来说说当下你们最关心的寒假做生意的事情吧。”

同学们被程静淞这么一搞,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慢吞吞开口说:“对,我们一开始是想让你帮我们拿主意来着。”

程静淞就说:“我不给你们拿主意,你们自己想到时候要倒卖什么,但是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意见,那就是如果你们到时候真的想倒卖电子产品,高档的电器的话,那一定要注意安全,谨防被骗钱。”

“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到时候要记得还价,货比三家吗?”

程静淞摇头。

“这些更加贵的东西基本上都只掌握在一些少数人的手里面,我之前买的那两台冰箱就是从这个少数人手里买的,所以一切还算正规,只是比一些大量走量的贵很多,但我当时着急用,就只能这样了。”

“你们手里的那些钱对这样的人来说也是少的,所以想从他们手里面买的话,一样要加价,这就会导致你们到手后分到的利润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高,但是相对安全些。”

“那不安全的呢?”

“或许你们知道走私吗?”程静淞就说。

看见同学们都瞪大了眼睛,程静淞又说:“那边临海,自古以来就经常有人从那么搞一些偷渡、走私之类的小动作,现在国家开放了,那这样的动作只会多不会少,因为这里面有巨大的利益可图。”

“如果你们运气好,碰上偷摸干这一行的,或许能凭借你们手里的那两三万块钱搞到十来万的东西,但如果你们运气不好的话,或许就会被黑吃了。”

班里面瞬间响起一大片抽气声。

“这不行,这是违法犯罪的行为,我们不能干!”很多人开口道。

程静淞点头,“我也只是告诉你们有这样的情况出现,但也有别的骗人的方式。”

“还能有什么?”

程静淞说:“大概就是一些人看中了有些倒爷急于赚钱的心理,就说自己手上有人脉有资源,能私底下帮忙搞到一批你们最想要的高档点子产品,或者说自己手里面有政府批的条子,但是因为种种原因用不上了,急于把那些压手里的产品或者条子兑出去等等理由让你们相信他们手里有货。”

“为此,他们甚至还会带你们去实地查看,实际上全都是各种联合起来做局,就是利用一些人想要赚大钱的心理空手套白狼……”

程静淞陆陆续续给他们讲了好些在后世都司空见惯的诈骗,然后才说:“所以,如果你们真要做电子产品的话,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班里的同学们:“……”

好一会儿后,之前特别积极想要搞电子产品赚笔大的那群人哀怨地盯着程静淞说:“都这样了,你让我们还怎么敢去碰这一类,这要是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其他人点头,之前支持还是倒卖衣裳的那些就嘲了他们几句,才对着程静淞说:“那倒卖衣裳什么的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程静淞点头,“但是这个也挑你们的眼光,如果你们面对的市场是那种普通的,没什么钱的对象的话,那基本上随便卖,但要是想要卖得好的话,还是要会选品,会搭配……”

程静淞也不确定她的这些同学在将来会不会真的有人选择下海,但是他们剩下还能相处的时间也只剩下一年左右了,所以她能说的,还是尽量都说了。

结果他们听完后除了感谢她以外,就说:“你看,我们刚刚说的就很对,你的这些思路就是做生意的最佳指导方向,能赚大钱。”

程静淞:“……”

她好不容易把这个给忘了的。

瞪了多嘴的这位好一会儿,程静淞才说:“总之我能说的都说了,你们要是寒假真想做生意的话,就去吧,凡事小心,付钱的时候也多想想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班里的同学听了半天,这才反应过来问道:“你的意思是你到时候不和我们一起去了啊?”

程静淞道:“我说了那么半天,你们居然才明白过来吗?”

同学们:“……”

“我们只是以为你就是和我们多讲讲这些注意事项呢,更何况暑假的时候你不也没参与我们的选品么。”

程静淞就道:“如果学校的这个寒假没什么安排的话,我应该可能会早点回村一趟。如果学校到时候还让我们去特区的话,那我肯定还是会听学校的安排,但是也不会插手太多你们做生意的事,更和宽我这次也不会投资了。”

“你不投资了?”比起不管事儿来说,程静淞的不投资更是让他们惊讶。

程静淞摊手,“我一投就太多了,到时候影响不好,就不投了。而且你们手里面的钱加起来也能弄个两万吧,足够了。”

话是这么回事儿,但是相比较起来,程静淞的不投资让他们觉得心里面有点没底。

程静淞有些哭笑不得,“那不然我还是投两千,给你们当颗定心丸?”

“这个可以。”

程静淞:“……”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只希望等这次大会结束后出台的政策都是利好的,也希望他们这回能够得偿所愿,在毕业前夕大赚一笔。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程静淞依旧按部就班的上下学,加上因为很多老师目前都在开会,她自然就清闲了很多,也多往甜蜜蜜的店铺去了几趟。

甜蜜蜜如今的生意越发的好了,程静淞想着如果这次的政策利好的话,那她倒是可以让老徐同志准备准备开分店了。

秀水路这边固然好,但是也不要忘记其他地方啊。

另外她也没忘记华星门市部如今的情况。

经过之前的大活动后,华星的大学生优惠活动也确实如愿被报纸报道了,自然又吸引了一波人。

但毕竟大头已经在活动的那几天消费过了,所以目前的生意正处于一个平稳的过渡期。

不过齐东升也告诉她说:“门市部的生意虽然看着有些清闲,但其实因为你的主意,这边也又不少厂子的后勤那边和我们谈了合作,就是量不是很大,但积少成多,总的算下来也不少了。”

“那挺好的,沪市那边的情况你知道吗?”程静淞问道。

齐东升摇头,“知道的不多,不过也没听厂子里面传什么不好的消息过来,我估摸着计算是有问题也都是一些小问题。”

程静淞点头,“要是卢叔叔找我的话,你记得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厂长走之前也这么和我说过,要是有事儿的话,我第一时间到你们学校找你去!”齐东升拍着胸脯道。

程静淞:“……是给我们学校办公室打电话,那样更快一点。”

“对啊!”齐东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皮,“我忘了你留过电话的事儿了。”

但是等这次大会都结束了,甚至这个学期都要结束的时候,程静淞也没有接到这么紧急的电话。

只有她偶尔去门市部的时候能从齐东升的嘴里知道卢超群如今在沪市那边做的还挺好的。

当然这是后话了。

这次的大会彻底结束已经是十二月了。

天气渐冷,呼吸间都冒着白气。

甜蜜蜜的冰饮彻底下市,又变换成了热气腾腾的各种口味奶茶。

热气将奶茶里面的糖分加热,甜滋滋的味道从甜蜜蜜扩散到四面八方。

也就是在这种甜滋滋的味道当中,程静淞从总算回来的翁老师他们的嘴里知道了不少好消息。

除了程静淞心心念念的一些要几年后才被认可的经济活动提前被认可以外,翁老师他们甚至还透露了要重新整合部门的事。

程静淞大致回忆了一下历史,就猜测这个要重新整合的新部门可能就是对外经济贸易部。

记忆里面,这个部门大概是两三年后才正式有的,九十年代的时候又和其他的一些部门重新整合成了商务部。

但这些不重要,反正时间上大差不差,又和经济相关的,估计也就只能是这个了。

但程静淞没敢问,也没理由多问。

不过程静淞能从翁老师他们的态度当中感受到那种向上的**,也能听出来他们对当下,对未来的一些期盼。

以及对她的教训。

也不知道班里面的哪个叛徒出卖了她,或者是全班的同学都出卖了她,竟然在翁老师他们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告状说她将来打算要做生意的事情。

所以,程静淞这次不仅仅听到了很多让她高兴的好消息,她也正在被翁老师一行盯着质问道:“你将来打算做生意?你怎么想的?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程静淞:“……”

这事儿是过不去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