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先别哭了,早干嘛去了?”两鬓斑白的老警-察见惯爱恨情仇,不耐烦的打断了阮父阮母跟阮小妹的抱头痛哭,拿起笔,“赶紧的,过来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人身上这些伤,又是哪来的?”
阮家三口还在抒发后怕的情绪,还是跟过来的沈溪居坐过来:“不好意思啊他们家这事儿说来话长……”
简短讲了下老阮家这女儿的悲催经历,“这不这次家里终于支-持孩子离婚了吗?那边请了律师正在打官司的……老两口怕女儿心里难过,专门陪她在外面玩来着。结果小半天前,人说不见就不见,我们还以为她不肯离婚,悄悄儿跑回去了,刚跟那边律师通气呢,谁知道这……唉!”
老警-察闻言,面色稍缓,问了些细节,又要了些证据,做完笔录,让沈溪居签字:“行了,你们可以走了,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心结不能说出来,年纪轻轻的想不开……知道这世上多少人歇斯底里的想活到第二天吗?”
又说阮小妹软弱,“这种家暴你早就该报警找妇联了,忍了这么多年,总算你爸妈想开了给你争取权益,你这个时候死,不是亲者痛仇者快?你信不信你老公那边要是知道你这么去了,高兴都来不及?”
……听了一番教育从派出所出来,因为阮小妹之前试图跳河自.杀,身上衣服都湿透了,救她的人把她送到派出所后,派出所这边找了件外套给她披着,里头湿衣服到底没得换,这会儿也顾不得多说,赶紧打车回去。
“这要怎么办啊?”回到阮屹家,阮母陪着阮小妹进浴室洗澡换衣服——这会儿当然是不敢让这女儿落单的,万一又想不开怎么办——阮父愁的坐在沙发上使劲儿抽烟,红着眼跟阮屹还有沈溪居商量,“我们刚才问她了,是不是不想离婚,她不说话;再问她是不是在这里过的不习惯?她还是不说话……”
“刚警-察说,这几天都得盯着点,不然,她随时可能继续走窄路。”
“可是问她她又不说,我们能怎么办?短时间里不错眼的盯着她还成,可这么熬着,总有个措手不及的时候……我们这是作了什么孽,好好的孩子养到现在,就算之前比较忽视她,可也从来没想过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沈溪居虽然一直看不惯这亲家重男轻女,看他这会儿的样子也有点同情:“小妹在戴家过了这么多年,我估计嫁人后也没什么机会跟你们说心里话,估计是还不习惯吧。我看你们继续好好的劝劝她,磨上几天,人不定就愿意说了呢?”
声音一低,“这女儿就算已经结了婚当了娘,在爸妈跟前还是小孩子,还是要哄的啊!天卓这都成年了,我跟我们心心说事情,有时候也是半哄半劝,不然她听不进去,就不高兴按你说的做,都这么大的女儿了,我还能打她?”
阮父认真的听取建议:“成,那我跟她妈一起好好儿跟她说……就是。”
他有点不好意思,“那这几天家里的事情,还有阿屹这儿的照顾,又得麻烦亲家你了。”
“唉,都是自己人,干嘛这么见外?”沈溪居摆手,“之前都是你们忙里忙外的,也该换我来做了。”
他们客套了一番,里头阮小妹洗澡完了出来,一言不发的进了安排给她的客房,阮母亦步亦趋的跟着,见状沈溪居推了把阮父,阮父忙也跟进去。
“你家小妹这都怎么想的?”沈溪居这才问阮屹,“之前在戴家被打成那样也没听说寻短见的,怎么来了这儿,这几天也是好吃好喝,还有爹妈带着到处散心,反而想不开了?”
阮屹也很头疼:“……可能之前一直压抑着,这会儿放松下,反而多年委屈爆发了?唉,爸,我家这些事,拖累你了。”
沈溪居平时没少给这女婿甩脸子,但阮屹对他倒是一向尊重。
所以这会儿阮屹落难了,连带阮家都事情不断,他也不好意思落井下石:“拖累个什么?不就是一些琐事?我要不做就得天卓她们娘俩来,现在她们娘俩……”
这会儿不止老阮家一地鸡毛,他们老沈家,也不省心哪!
沈溪居满怀感慨的去做饭。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对阮小妹都小心翼翼的,连阮天卓都被再三耳提面命,对这姑姑要细心温柔轻拿轻放,当琉璃人一样对待,务必让她随时随地的感受到世界还是很美好的,而且这些美好都与她有关——然而阮小妹虽然没有再次寻死,整个人却还是恹恹的,心如死灰的样子,对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按照阮屹请教好友许医生的说法,这情况很危险。
因为她没有再次尝试自我了断,不见得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而是她知道有人看着她,没有相当的把握难以成功,故此隐忍不发,等待时机……这说明阮小妹求死的念头非常坚定。
不是那种一时冲动,劝上几句、拖个几天就会回心转意的。
为今之计,就是尽快引开她的注意力、唤醒她的求生欲望。
这么严重的吗?
阮父阮母听得简直想哭,恨不得抓着阮小妹的肩膀疯狂摇晃,质问她到底有哪里不满意他们可以改、可以想方设法的满足她——无奈怕刺激了这女儿,不敢。
只能又是给大儿子三儿子打电话倾诉,又是跟阮屹沈溪居讨论,该怎么办?
大家集思广益费尽心机,最后还是阮天卓提议:“那就给她找点事情做呗,忙起来倒头就睡,哪里有那么多想法?”
见众人看自己,尤其是沈初心也若有所思的望着她,她下意识的缩了缩脑袋,小声嘀咕,“就……我之前也是想这想那,这段时间在家里刷题刷的想吐,反正每天躺到**都觉得好幸福哦!至于其他的,那真的没力气也没心情去考虑了。”
“……要不,试试?”也没有更好的方法,沉默一阵后,阮父犹豫着征求大家的意见。
没人反对,于是阮屹找了阮小妹,委婉询问她的想法。
阮小妹一声不吭。
兄妹俩对峙片刻,阮屹撑不住,率先开口:“没其他意思,就是怕你在家里待久了觉得闷,你要是不想,那就定定心心的住着。”
“……”阮小妹还是不说话。
阮屹头疼的捏着额角:“妹啊,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能不能跟哥说句话?这些年哥是没怎么关心过你,让你受委屈了,可哥现在真心实意想弥补啊……你这一直不开口,哥就是想对你好,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你看哥现在自己都在轮椅上呢,就当可怜可怜哥好不好?”
他好说歹说的,阮小妹都低着头沉默,最后还是沈初心看不过眼,过来帮腔,才让阮小妹有了反应,她偷瞄了眼沈初心,目光在这“侄女”犹带稚气的面庞上转了转,眼眶就红了。
“想霏霏了?”阮屹心头一沉,戴家那边对阮小妹不怎么样,对戴霏这亲生女儿倒是很宠爱的,所以戴霏跟她爸关系很好。他找的律师已经了解过了,父母离婚,戴霏态度坚定的要跟她爸,而且对比双方经济条件,阮小妹争取到这女儿抚养权的可能性不大。
说实话阮屹对戴霏这外甥女没多少感情,毕竟基本上没相处过,他自己又有女儿,对于女性晚辈不存在稀罕的感情,最主要的就是戴霏对阮小妹很不客气,这让阮屹很不喜欢。
所以阮小妹离婚的话,阮屹是不希望她带着戴霏的。
他之前让律师给这妹妹拟的离婚协议,就没想过要孩子。
但要是阮小妹舍不得女儿的话……
阮屹一阵头疼,耐着性子说,“那,我让律师跟戴家谈谈?”
虽然肯定谈不下来……
正寻思着要怎么解决这事儿,就听阮小妹哽咽说:“想她又有什么用,她又不喜欢我。”
“那霏霏年纪还小,难免不怎么懂事。”沈初心宽慰,“反正离了婚,你也是她妈妈,过几年她长大点,肯定能够理解你的。”
至于戴霏以后会不会懂事不管,反正先把目前的阮小妹稳住,等过几年……没准人自己就想开了。
夫妻俩都是这个心思,但阮小妹还是愁眉不展:“她不会理解我的,她一直说我没用,不配当她妈……是啊,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行,戴家能给我一口饭吃就不错了……”
说着说着嚎啕大哭——哭声动全屋,大家都围过来劝,无奈阮小妹钻了牛角尖,翻来覆去说的就是戴霏不会因为长大理解自己、跟自己亲近,更不会管自己的晚年。
阮父阮母本来也不是很想她离婚,见状就跟阮屹提议,就是不考虑离婚了,就想个办法震慑一下戴家,让他们以后不敢再亏待阮小妹呢?
“别提了!”阮屹压低声音告诉他们,“戴家那边到现在都气焰嚣张,口口声声想让小妹重新回去,错非咱们全家三跪九叩的去认错……就这情况,且不说咱们家要不要受这个气,就说小妹回去了,能有好日子过?”
阮父阮母面面相觑,就开始埋怨他,说他当初就不该提离婚的话,不然戴家也不一定这么生气呢?
“这还不是你们不关心小妹?”阮屹也气,“要不是你们重男轻女,拿了戴家那么多彩礼,一分钱陪嫁都不给——戴国富年轻时候那么喜欢小妹,至于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都这地步了还想着让小妹回去,你们是存心想逼死小妹吧?!”
“你别胡说,我们对小妹是没对你们兄弟仨好,可也是亲生骨肉,她这个样子我们不心疼吗?!”阮父阮母不承认,“之所以没给她陪嫁,还不是怕钱到了姓戴的手里出不来?到时候他们家没花钱就娶了媳妇,传了出去,人家怎么看你们小妹?”
阮屹冷笑:“是啊,钱是没到姓戴的手里,都变成保健品堆在老家屋子里发霉呢,这些年里小妹但凡手里有个三瓜两枣的,至于连亲生女儿都看不起她?”
“都别吵了!”看情况不对,沈溪居父女上来劝架,好说歹说的让他们消停下来,见大家脸色都不怎么好,就提议,“要不这样,咱们想想办法,让戴霏给小妹打个电话?毕竟亲生母女,戴霏才这么点大,再不懂事,总不至于不要妈妈吧?”
这事儿虽然也不怎么好办,但比跟戴家争戴霏的抚养权容易多了——阮屹找的律师辗转联系了戴霏的班主任,说了这个事情,班主任很同情,趁着戴霏课间,说服她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阮屹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