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心尽管提前打电话安抚了一番沈溪居,出于对这亲爹的了解,还是悬着心,生怕他回来之后就开始大闹——结果在屋子里左等右等的都没听到什么动静,正疑惑这亲爸是不是要晚点回来的,出房间一看,沈溪居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客厅,正跟阮父阮母谈笑风生的,一派和睦。

俨然从来没有过芥蒂一样。

她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走过去,不敢置信的问:“爸……爸让我出来倒个水,外公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听到门响。”

“刚回来的,你在里头听不到很正常。”沈溪居随意跟她应付了一句,又转头去跟阮父阮母聊天,听着内容是阮父阮母在说老家那边的一些家长里短。

剧情十分的狗血,先是外出打工的小媳妇勾搭上野男人,回家闹离婚,跟着是她男人也在外面有了相好,双方一拍即合,就在即将前往民政局各自奔赴美好前程的时候,双方老人站出来了!

想离婚,没门!

除非他们死光了,不然,家族里绝对不许有人丢人现眼的离婚!

这中间夹杂着众多恩怨情仇,上溯到俩村子几百年前为了争水的斗殴,以及这对小夫妻各自相好的感情史人生观,总之一听就是不知道传了几手,剧情逐渐失真并受最近流行的电视剧影响的那种。

沈溪居就当故事听,听的津津有味,不时还点评几句。

阮父阮母其实不是很有口才的人,所以平时也不怎么开口,之所以会说这些,主要是刚刚双方达成协议之后,为了缓和气氛聊了聊,结果看沈溪居听的起劲,来了兴致,这会儿仨老人凑一块八卦,望去蜜汁和谐。

沈初心:“……”

“你不是要去给你爸倒水?”见她忤了会儿不动,阮母不高兴了,“赖在这儿干嘛呢?这些事情是你一个小姑娘家能听的吗?”

“赶紧去给你爸倒水吧,他现在行动不方便,不能不辛苦你们点。”阮父注意到沈溪居脸色一变,很有当场护短外孙女的意思,忙用手肘捅了捅阮母,打圆场,“等他好了,还要赚钱养你们的。”

说着转向沈溪居,“亲家你是不知道,当时那个场面!女的相好来了,男的相好也来了……”

沈初心嘴角抽了抽,走进厨房给阮屹倒了杯水,心情复杂的端去主卧:“你知道我爸跟你爸妈在客厅聊什么吗?”

“……看来他们挺谈得来的。”阮屹听完描述,仰着头思索片刻,委婉表示这不是什么坏事。

想侧面打听下为什么原本互相看不顺眼的长辈们会凑在一起的沈初心:“……”

呃,不过阮屹说的对,仨老人凑一起眉飞色舞的八卦,总比他们见面就阴阳怪气的开掐好……吧?

只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沈初心想破了头也想不到根源,而沈溪居接下来几天日子也不怎么好过。

因为虽然跟阮父阮母矛盾消弭了不少,甚至偶尔还能说笑几句了,但这对老夫妻,见天的催着他麻溜的找人!

甚至到了沈溪居出门扔个垃圾回来,他们都要杀鸡抹脖子的一番比划,询问有没有找到可靠的“大师”了?

寻思着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沈溪居这天只得算着沈初心放学的时间,守在小区门口,拦下回来的沈初心,拉到僻静处,一五一十的说了经过:“……我看,再不给他们找个人来,他们跟我翻脸事小,没准真要去找俩跳大神的,去你们屋里给你们看看了!”

沈初心:“……”

她就说她爸跟公婆不可能好端端的就这么和解啊!

“这个事情你反对,我反对,天卓反对,哪怕阿屹也反对,都不行的。”沈溪居捏着额角,头疼,“我看那老两口意志非常坚定,他们是铁了心认为你们是碰见脏东西了所以才会弄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实话,我这两天被他们斩钉截铁的说着,我都有点恍惚了……总之不找人回去看的话,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父女俩相对沉默片刻,沈初心最终幽幽说:“要不,找个人假装是内行,忽悠一下?”

沈溪居松口气:“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就怕你跟天卓不配合,到时候假大师忽悠不来,露了破绽。”

于是他们商量了一下,又发消息把阮天卓喊了出来,祖孙三代嘀嘀咕咕咕咕嘀嘀的,敲定了一个联手糊弄阮父阮母的方案。

甚至在沈初心的坚持之下,阮屹也通过临时拉起来的群参与了剧本的编撰。

“我觉得咱们不能光顾着给我爸妈洗脑你们找过来的‘大师’的厉害。”阮屹很快展现出拉他进来的正确性,“毕竟我爸妈的目的,就是让心心跟天卓恢复正常。至于找过来的大师,其他方面灵不灵无所谓,只要能让他们看到‘效果’,他们应该就会深信不疑。”

嗯,之前那个卖保健品的小年轻,就是让阮父阮母看到了“效果”跟“孝心”,他们立马就深信不疑的掏钱了。

还是子女齐至都拉不住的那种……

“那要怎么出效果?”沈溪居提出疑问,“让心心跟天卓假装换回来了?可她们娘俩性格差距那么大,装个一会儿还行,装久了怎么可能?”

阮屹也知道这不可能,毕竟他跟他爸妈坚定的认为母女俩需要驱邪一样,坚定的认为母女俩需要心理干涉,这俩看着除了互换灵魂外吃嘛嘛香的,可是正宗的病人啊!

还是心理有问题的那种,你让她们怎么配合?

他回忆了一番幼时目睹的那些神棍神婆骗人的说辞,不确定道:“就……找个一时半会儿没法完成,但听起来仿佛努力一把就行的理由?”

语音里沉默一阵,阮天卓带着欢快的语气问:“比如说保持呼吸不要断气就能长寿?”

“……反正差不多吧。”阮屹说,“不然要是什么都没看出来,或者说的云里雾里他们听不懂,又没看到‘效果’,肯定催着爸爸去找其他‘大师’,甚至自己出去找,托我哥我弟我妹他们找,那时候就麻烦了。”

不仅仅是这么着天知道会找些什么大师来,如果是文雅派的,只是骗点钱、留点成分可疑的符水也就算了;万一来个激-进派,一言不合玩篝火pla-y、捆-绑pla-y、棍棒pla-y……那……

而且阮父阮母要是真的把事情委托给其他子女,到时候母女互换身体这秘密是铁定瞒不住了!

祖孙三代对望一眼,都是凛然。

沈溪居急中生智:“那就说……就说要做好事,做好事积累个一千件啥的,就能好了!这行不?”

阮屹沈初心阮天卓沉吟,一千件好事,还能一起拉着阮父阮母说某些太举手之劳的好事不算,这倒是挺能拖时间的。

“那……那就先这样做?”大家也没其他更好的主意,讨论了一阵,最终决定就这么去忽悠阮父阮母——于是当天吃过晚饭,沈溪居就挤眉弄眼的将阮父拉到一边,告诉他,大师的事情有眉目了!

阮父很激动:“是男是女?哪一门的?法力高不高?说没说咱们家这事情,一准能解决?”

沈溪居郑重其事:“嗨,我是托了老领-导介绍的,大师傲气的很,根本没让见面,说是没空,过两天才许上门去的……其他都不清楚,但我老领-导这辈子都没撒过谎,不靠谱的他肯定不会推荐!”

毕竟有事的是沈溪居的亲生女儿跟亲外孙女,从沈溪居连阮母数落沈初心一句都要甩脸色来看,这人是很稀罕他的血脉的。

所以阮父根本没怀疑,还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真大师都这样,那种听说给钱就让见,甚至恨不得主动送上门的,都是骗子!”

沈溪居做贼心虚,还怕他故意装作轻信诈自己,不敢放松警惕,又给他自己这会儿都不知道该长什么样,是男是女的“大师”狠狠吹嘘了几句,末了说:“我可不能跟你说了,我得赶紧想想,到时候登门,要不要捎点东西?该捎点啥好?”

“这个当然要了!”阮父一拍大腿,开始给他传授经验,“但是东西不能乱送,得看人大师是什么路子的,有时候好心做坏事,冲撞了大师的忌讳,那可不是闹着玩的!我跟你说,我们那边有个人……”

沈溪居赶紧打断:“我想问问我老上司,估计他能知道的。”

“也是。”阮父有点遗憾,他这辈子给人的印象都是沉默寡言,其实并不是真的不爱说话,年轻时候生活苦,见天的忙着干活好养家糊口,仨儿子一女儿都成家后,算是缓口气了,但孩子们却都不在身边了,就老两口在家里,一天到晚的也没什么话题,只好继续沉默寡言。

而之前来望海市照顾怀孕的沈初心时呢,却因为三观跟儿子媳妇已经格格不入,也是没话讲。

难得这几天沈溪居愿意听他们念叨一些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女都不想听还嫌他们烦的话,他心里对沈溪居这亲家好感其实挺高的。

这会儿见没了展开话题的机会,才意犹未尽的住口,又叮嘱,“千万别舍不得钱!要是亲家你那儿不够,我跟我老婆子还有点积蓄……只是你拿了别声张,不然被我们其他孩子知道了,怕是要闹。”

他这话倒叫沈溪居有点不好意思了,当年因为老两口嫌弃阮天卓是女孩子的缘故,不止沈初心给阮屹下了离婚的通牒,事后才知道的沈溪居尤其的暴跳如雷。

甚至私下诅咒过阮父阮母这么歹毒的祖父祖母不得好死……

但这会儿,这老两口不管出于什么样的想法,显然是真心实意希望沈初心母女能够恢复正常了。

要知道他们多年积蓄买了一屋子保健品,这会儿的钱,哪怕相当一部分是阮屹车祸的赔付,实实在在是他们的棺材本了。

这都愿意瞒着其他孩子拿出来,心意可想而知。

这老两口好像没自己想的那么可恶冷血……

还以为他们知道母女互换后,会立马撺掇着儿子离婚来的。

“你放心,钱我够。”沈溪居心里嘀咕着,拍拍他肩,感慨道,“都是为了孩子,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