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劫后余生的拥抱太温暖,以致唐诗没有想要推开他。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就这样紧紧抱着她,仿佛不管他们身处何处,外头如何刀光剑影,他只想这样抱着她。

唐诗拍拍他的后背说,“没事没事,不用怕啊。”

她一说话气氛就没了,阁休一下子放开她,一脸凛然,“我看着像害怕的样子吗?”

其实她知道他是有点感动,感动那个危险的时刻她挺身而出护在他身前。“我被他们抓上车的时候,你不是也不顾一切救我吗?”唐诗拍拍他的胸膛,“礼尚往来,礼尚往来。”

她只是轻轻一拍,不想阁休闷哼一声。拉开衣服检查,他的胸口一片青紫,那一脚踢得不轻。

“给我们拿瓶红花油来。”唐诗冲外头吼了一声。

阁休挑了挑眉,“你确定我们有这种待遇?”

“把我们关在这个地方,看着不像要虐待的样子啊……”

唐诗猜得没错,不一会儿门洞里真的丢进来一瓶红花油。她到了一点在手心,一下一下帮阁休揉着胸口,“你说你被踢了这一脚有没有内伤啊?”

一抬头,看到他正凝视她,目光像晚上皎洁的月光。明明是在给他散瘀止痛,被他这么一看,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按摩店里的小姐在摸啊摸。她手上的力道就小了下来,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奇怪,虽然她也有小手柔弱无骨的感觉,但不至于出现这种表情吧?

唐诗低头一看,自己的手正摸着他胸。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忙缩回手。

冷不丁,他倾下身子凑过来。敞开的胸膛,和近在咫尺的薄唇,唐诗“咕咚”咽了一口口水。她以为他要亲她,但是并没有,离着一厘米的距离,他说,“你我都知道,你若有事,我也活不了,所以我不得不救你。我是逼不得已,那你拼了命救我是为了什么?”

“能不能离我……远点说话……”她都能感觉到他下巴上的胡渣了。

“不能,回答我。”

“我……母爱泛滥……”

“这个回答我不满意,惩罚一下。”他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目光炯炯等待下一个回答。

唐诗舔了舔嘴唇说,“我……心地善良……”

他又亲了她一口,“不满意。”

“我……舍己为人……”

他还要再亲,门洞上的小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阁休抬头去看,趁他注意力分散,唐诗连忙站起来,大力拍一拍又红又烫的脸颊,终于使自己从刚刚诡异的气氛中清醒过来。

是两杯牛奶被送进来。

“睡觉之前还有牛奶喝?”唐诗接过托盘,目瞪口呆,“这位容二爷到底想干嘛?不会真是看上我了吧?”

她口干舌燥,举杯就要喝,阁休阻止她,“别喝。”

“难不成有毒?”唐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抽了纸巾擦嘴,是的,房间里连纸巾都有,“容二爷待我们这样周到,这杯牛奶不会有问题,你瞧好了。”

她这样信心满满,结果过了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坐在椅子里不住打瞌睡。阁休走过来蹲在她脚边,她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可是强忍着不睡过去。他就说,“刚刚的问题还没结束,你继续回答。”

她小鸡啄米似的,“我现在意志力薄弱……不带这个时候问我的……”

“唐诗?”

“嗯……”声音里已经有了浓浓了倦意。

“你是不是喜欢我?”

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但过了一会儿又小下去,喃喃说,“不能喜欢你,你是渣男人设。”

他的声音很温和,循循善诱,“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可能有一点喜欢……尚可控制……”她努力想看清他的脸,往前凑了一点,声音越来越小,“你奋不顾身救我,是因为我若死了你也活不了吗?”

她若死了,他的世界便会毁灭,他也会消失。

明明是这样的意思,听起来却像情侣之间的甜言蜜语。

“是因为逼不得已吗?”最后一句话说完,唐诗倒进阁休怀里,彻底睡着了。

所以她没有听到阁休抱着她慢慢说,“不是,我不是救你,我是想和你一起被抓进来。我忽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呆在这里。”听到她大声喊阁休救命,听到她声音里的惶恐和无助,即使知道容二爷不会伤害她,他也放心不下。

从来都是她陪着他,现在让他陪着她。

他帮她换上睡衣,是的,房间里连睡衣内衣袜子和换洗衣裳都有准备,如果她看到这一切恐怕又要猜测容二爷的用心了。刚刚将她送到**盖好被子,一直紧闭的房门打开,容二爷的身影在门外闪现。

他走出去,将门带上。

容二爷似笑非笑,“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说好她一个人吗?”

阁休压低声音,明知道她听不见,但到底有些做贼心虚,“我担心她一个人害怕。”

“你倒是情深义重。”容二爷嘲讽他,从口袋里掏出神笔来,“这支笔到底有什么用处,非得抢下来?顶多值点钱,看着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阁休淡淡道,“你收好,一个月后还给她就是。”

“你不要?我以为你费尽心机是想要这支笔呢。”

“这是她的东西,最后自然要还给她。”

容二爷笑道,“我拿钱办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他话锋一转,“先前说是一个人,现在变成两个人,加钱。”

“钱少不了,你记得收拾好烂摊子。”他逼近一步,“我不想再看到她受伤。”

唐诗喝了掺安眠药的牛奶,睡得深沉,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日。阁休睡在她旁边,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自然不会去睡沙发。他睡着的样子温和不少,有一点阳光透过纱帘洒在他脸上,斑斑点点。

唐诗就枕了自己的手臂细细看他,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看他红而薄的嘴唇,在被绑架的第一个早晨,莫名有了岁月静好的错觉。

忽然目光触及到身上睡衣,唐诗尖叫一声,所有美好气氛一扫而光,连忙弹起来扒开睡衣检查。

“怎么了?”阁休被她吵醒,嘟囔着坐起来。

“谁给我换的衣服?”

“我。”

唐诗伸手想揪他衣领,发现他没穿上衣,下面只穿一条四角**。她一脚踹过去,“你对我干了什么?王八蛋!”

“你睡觉不换睡衣啊。”明明把她看光光了,他还理直气壮,“只是换衣服而已,紧张什么?上一次你在浴桶中洗澡,我帮你上药,看得比这一次还干净。”

“你你你……”唐诗指他,“你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这里只准备了你一个人的睡衣,没有我的,我只好脱成这样睡了。”

唐诗的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了,“容二爷还帮我准备睡衣?”她走过去,拉开衣帽间的槅门,里头果然都是些她尺寸的衣裙。她大惊失色,“容二爷不会是爱上我,然后想一辈子囚禁我吧?”

阁休一边穿上衣服一边斩钉截铁说,“不会。”

“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唐诗的问题刚刚出口,门洞里塞进来今天的早餐和一个大纸袋。早餐很丰盛,有牛奶鸡蛋和小米粥,而纸袋里是一些男人的干净衣裳,从**到睡衣袜子,应有尽有。

“容二爷难道也爱上我了?”阁休扬唇笑。

“呃……”应该是她想多了,“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抓了我们却这样优待我们,到底为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他开始吃早餐,“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反正目前来看我们没有危险。”

唐诗看到牛奶,想到昨天晚上那杯加了料的牛奶,“我喝了昨天的牛奶之后就困得不得了,里头肯定放了安眠药。容二爷给我下安眠药想干什么?我瞌睡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有啊。”唐诗顿时紧张起来,听到他慢悠悠说,“你拉着我的手同我表白,说喜欢我。”

他一本正经,态度端正,一点看不出是不是在胡说八道。唐诗辨不出端倪,努力回想昨晚自己的表现,可是除了睡觉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又不是喝酒,怎么会说胡话?”想不起来也要表现得像想起来了,唐诗硬着头皮道,“你别诓我,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我一早说过,绝对不会喜欢你。”

他镇定自若,剥好一个鸡蛋放进她的碗中,怡然自得,“世界上最难控制的就是人心,别人的心,自己的心,喜欢或者不喜欢都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你这是奶后吐真言。”

阁休笑得像只刚成精的狐狸,“就算你负隅顽抗——容二爷看样子会将我们关很久,我这么帅这么温柔这么体贴,你日日夜夜对着我,难道不懂日久生情这个道理?”

唐诗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帅这么温柔这么体贴”几个字是从不苟言笑的阁休口中说出。果然男人一旦无耻起来就毫无下限。但他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个房间的日常用品准备充分,摆出的的的确确是长期囚禁的架势。

“你可是无所不能的神机庄主、文学网站的大总裁,你就任由容二爷一直关着我们?你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你会缩骨功吗?乾坤大挪移呢?你用内功传音,喊容二爷来谈判啊。他大费周章把我们抓来,总有原因吧?”

没有原因。

容二爷在外头悠悠说,“我呢,就是有抓人关起来的癖好,一个月之后,我自然放你们出去。”

一个月!唐诗大惊失色,大力拍门,“那你把我的笔还给我啊。我妈死得早,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容二爷,区区一支笔而已,你有什么用?求你还给我,我一辈子感激你。”

“既然你说得这么诚恳和重要——”容二爷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得好好研究一下这支笔了。”

卧槽!

唐诗抓抓头发,烦躁不已,暴走于房间中。

“和我关在一个房间中没有这么恐怖吧?”阁休失笑。

“他拿走了我的神笔!”唐诗压低声音,以防隔墙有耳,“还记得我告诉你的话吗?书中世界是作者通过神笔拿生命和灵气养着的。作者的性命关系书中世界的存在与毁灭,作者的灵气决定的却是书中世界的兴盛与衰亡。一天不写稿,作者的才气就会消磨一点,笔下的书中世界就会随之发生动**。”

她越说越激动,“容二爷刚说要关我们一个月,一个月不能写稿,书中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有可能天灾人祸,人民生活水深火热。有可能改朝换代,战事连连民不聊生。完了完了,我创造的世界,会没有了太平盛世,会十室九空,会血流成河……”

她珍惜她写出来的每一个故事,珍惜每一个故事构造出的世界,珍惜世界里的每一个生命。

“妈蛋,这个容二爷脑子是不是有毛病?什么癖好没有,偏偏要有一个喜欢关押人的癖好!”

“我觉得你应该庆幸他只有这个癖好,不然血流成河的就是我俩了。”阁休一句话,唐诗彭拜激昂的情绪一下子冷下来。

“你这么一说,我顿时觉得容二爷脑子一点毛病没有。”毕竟是混社会的,能不动他们已是大幸。她颓然坐下,扫了一眼屋子里仅有的一张床和平常挺厉害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孤男”,闷闷宣布,“容二爷说关我们一个月,姑且相信他说的是真话。一三五你睡床,二四六七换我睡。”

“不要。”他**裸拒绝。

“一三五我睡床,二四六七给你睡!”

“不要。”

太不要脸了,她都退了一步,他居然还不肯妥协,“你不会想一直睡床吧?”

他居然点头,“反正我不会睡沙发。”他笑眯眯,“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床。”

“想不到你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从前真是低估你了。”

“你说要比我更不要脸的,我拭目以待。”他挑眉,“我挺想再看看你怎么比我更不要脸。”

孤男寡女,没有第三个人,就算她比他更不要脸,他也不会不好意思,反而会打蛇上棍。这个道理,唐诗懂得,这个坑,她不会跳。

睡沙发而已,她认了。

可是为什么她明明晚上是睡在沙发上的,第二天会在**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