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梅满脸的不屑,“就一个镯子也闹得满城都知道,这顾老太太玩心眼的本事可是大呢,平白无故怎么会给她个镯子。”
夏禧从话语中隐约觉得她妈对于顾家似乎很是了解,于是开口问道,“妈,你和顾家很熟吗?”
林落梅点了点头,“顾家现在这位老太太和你外婆都曾在同一个师傅门下学习书法。”
夏禧默然,刚想问其他事情,手机却忽然收到了多日未联系的顾立远的短信,“我在你家外面,出来陪陪我。”
夏禧止住了还想继续追问的冲动,随意说了一声便往外走去,刚打开门,便与正巧进屋的夏烁撞在了一起,夏烁犹如被火炙烤了一般,飞快地后撤了一步,看向夏禧问道,“你要出去?”
夏禧点点头,而后继续往外走。
夏烁被夏禧探身上了那辆黑车的身影深深刺痛,脸色阴沉得几乎可以挤出水来,他眸光闪动,好似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而后迅速调整后情绪,进了屋。
顾立远在车上,脸上表情同平常无异,但眼下的青黑还是透露了他最近几日的状态,他看着夏禧上了车,却并未说话,只是眼睛微眯,有些出神地望着远方。
夏禧没见过如此失神落魄的顾立远,心中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开心吗?好似有一些,但更多的还是探究的好奇多一些。
她探身过去,两手轻轻地按压着顾立远的太阳穴,动作轻柔而缓慢,手上的热量传递,似乎带着某些能量,让顾立远有些沉闷的心逐渐涌入了新鲜空气。
他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夏禧关切的视线,她的柔顺的直发不知何时已被她烫成了卷发,此刻正如瀑布一般流下,好些扎到了他的脸上,不痛,但却痒痒的。
顾立远开口时,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烫头发了?”
夏禧手上动作不停,但却轻轻应了声,“嗯,直发看久了就腻了,等过几天再去染个色。”
顾立远不知为何便被夏禧的话给带了进去,“你想染什么颜色?”
夏禧忽然想起《家有儿女》里刘星的话,便学着他的语气讲起来,“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顾立远看着夏禧,想到了她一头绿发的样子,没忍住便笑出了声,随后开口,“染成彩虹的吧,挺适合你。”
“我也觉得,像我这个年纪,正适合染这些花里胡哨的颜色。”夏禧说着,便想起自己在以前的世界里,也是个墨守成规的人,上学时专心上学,等到工作了,又不能染这些发色,于是倒还真将顾立远的话听进心里去了。
“你不打算问我怎么了吗?”顾立远语气有些沉重,让原本轻快的气氛戛然而止,夏禧收回了手,开始玩起了自己的头发,“你想说自然会说,这些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顾立远眸光很是受伤,他日日在人前装无所谓,可每个深夜,他总是睡不着觉,看着新闻,看着评论,看着周围人背对着他指指点点,他终归还是在意的。
但在夏禧面前,他似乎能做回真正的自己,“知道是一回事,但是被彻底挑开又是另一回事。”
夏禧其实是不信顾立远会因为私生子的问题而困扰,于是转而问道,“你不是因为这件事伤心吧?你伤心的是因为你把顾老太太当成了亲人,但是她却没有,是吗?”
顾立远点了点头,而后扬起一阵苦笑,“你说得对,我没法接受自己的亲奶奶会这样对我,就算是私生子,不也流的是顾家的血吗?怎么就要如此对我。”
夏禧想了半晌,终于找到一个点安慰他,“其实这也是一件好事不是吗?可以让你承认自己的母亲是谁。”
顾立远疲惫地笑了笑终是没有接话,私生子难道是他愿意成为的吗?为什么他一向敬重有加的奶奶,会如此对待他?难道他没有把公司打理好吗?
顾立远的心中有好多的疑问,但终究化作了一声叹息,而后便是对于顾念祠深深的恨意,他现在就后悔为什么当初没直接将顾念祠给弄死,要是死了,他便是顾家唯一的血脉,谁还能压在他头上去?而所有的爱,都会流向他。
他垂下头,眼中是汹涌的恨意。
夏禧见顾立远半晌没有说话,以为他真的是太过于伤心,又出声安慰道,“你别太伤心了,有些人就是亲人的缘浅。”
良久,顾立远再抬头时,眼中的恨意已经消散,点了点头,便问道,“吃饭吗?”
夏禧摇了摇头,然后将车门打开指了指地上,“不了,我告诉我妈我出来丢垃圾的,哪能丢这么久啊?”
顾立远看着地上的那袋垃圾,眼中染上一层笑意,“好,你回去吧。”
他是知道夏禧对于家人是有多看重的,从前的他对于夏禧不喜,自然是不需顾忌,但如今,私生子的事一出,也就只有她还愿说些话来宽慰他了,他生出了几分想与夏禧生活的感情来,对于她的事,上心了不少,连带着有关她的情绪,他也开始慢慢在意。
夏禧带着垃圾就是为了找到原因开溜,可如今,真让她如此容易地就能走,她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她仍未多想,冲着顾立远笑了笑,便下了车,提着那袋垃圾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箱内,便回了家。
林落梅见夏禧进来,有些疑惑,“怎么扔个垃圾这么久啊?”
夏禧随意便敷衍了过去,上了楼,刚将门打开一个小缝,便察觉到屋内有一股力将她使劲地往里拉,随即门便被关了起来。
此时天已经黑透了,夏禧屋内窗帘紧闭,窗户却未关严,偶尔吹来一阵风,将窗帘吹起一个角,外面的路灯便透着光,隐隐地射了进来。
夏禧有些警惕地看着面前的人,透过光,她只能粗略看出眼前人的大概轮廓,于是沉着脸,开了口,“夏烁,你干嘛?谁让你随便进我房间的?”
房间太暗,夏禧不能看到夏烁脸上的神情,只能透过他说话时的语气揣摩他此刻的心情,夏烁盯着面前的人儿,没来由地轻笑了声,“怎么?你随便上人车就行?”
夏禧绷着一张脸,说出的话也越发冰冷,“出去。”
夏烁听了却不为所动,反而是越发放肆起来,手往上捏住了夏禧的下巴,微微用劲,便惹得夏禧疼痛不已,“夏禧,你告诉我,夏家对你不好吗?我对你不好吗?爸妈对你不好吗?你是怎么样的狼心狗肺才能对着害咱们家的人继续投怀送抱?嗯?”
夏烁的尾音拖得又长又慢,让夏禧不用看他的表情也能察觉出他完全不加收敛的怒意,她瞬间便放缓了自己的情绪,刚想说话,夏烁手上的力度便加重了几分,疼得夏禧的小脸泛白。
“别说话,说的全都是我不爱听的,夏禧,我警告你,要是你再和以前一样缠着顾立远,我真不敢保证我会做出些什么事。”夏烁到底还是舍不得真的将夏禧弄疼,但疼也好歹能让她长点教训,于是话说完,便松开手退了出去。
夏禧吃痛地揉着自己的下颌,不觉地嘶出了声,而后撑着身子,在墙头上摸着打开了灯,夏禧忽然有些后悔搬回来住了,夏烁是个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她暗暗叹了口气,偏偏这事,她对谁也不能说,要是说了,不但夏烁不会相信,还会觉得她实在是为爱昏了头,什么谎话也能撒得出。
夏禧边揉脸边坐到了**去,没有头绪之下,脑海中的小说竟然开始自动翻起页来,最后停在了顾念祠死亡顾立远去祭拜时的页面,而这几行字也被刻意地放大,闪着金光。
“你的意思是顾念祠马上就会死吗?”夏禧用自己的意识问着话,小说似乎有自己的神识,开始快速地翻页,随后在一个“是”字上放大,夏禧心沉了下来,随即又问道,“是要我去救他吗?”
这句话问完,小说便没有了反应,夏禧思考着,或许这取决于自己的决定,而小说只能对既定发生的事情给出答案。
可是明明之前小说从不会有这种现象发生,怎么好端端的今天却?莫非,是顾立远今天开始对顾念祠有了强烈的杀机?
夏禧想着,却是再也坐不住了,本想拿出手机给顾念祠发去一个短信,但想着手机已经被做了手机,沉思片刻后,还是将手机放在房间,在自己的存钱罐中找出了几个钢镚,随后找了一件自己从没穿过的薄款卫衣,又全副武装地戴上了口罩和帽子,驱车去了几公里之外,随后将车停下,徒步去了一处还有着电话亭的街道。
她将记好的纸条拿出,投了币便开始输入号码,那头似乎是觉得是个陌生号码,只响了两声便被摁断了,夏禧不死心,又重新拨了一次。
等到最后一声响完,那头终是接起了电话,语气却很是冷漠,“哪位?”
夏禧刻意压低声音,开口说道,“顾念祠,今晚你都不要出门,会出事。”
“什么意思?”
夏禧看了看四周,而后又压低声音说,“听我的,别出门,至少今天,哪也不去,会出事。”
顾念祠拿起手机又看了一眼来电提示,而后便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夏禧见那头顾念祠答应了,便快速地挂掉了电话,而后走入了人群之中。
顾念祠自接到这通电话后便心神不定,总感觉即将有什么大事发生,偏巧今天约了公司的元老一起吃饭,这要是不去,怎么说得过去?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顾念祠心上对这通电话的事情上了心,确也害怕顾立远那疯子真做得出这种事,沉思片刻,便想好了对策。
他让司机开了自己常开的车去赴约,半个小时后,又从另一侧开出了一辆黑色轿车,隐没于夜色之中。
夏禧做完了事回到家是沾着枕头就睡,但这一夜,有的人却睡得并不踏实,比如回到家却还惊出一身冷汗的顾念祠。
他对于自己当时还有些犹豫的想法感到一阵后怕,开他车的司机在去途中,便被一辆大货车给撞出了十米开外,车身被撞瘪,司机当场身亡,若没有那个电话,死的人便是他了。
而顾立远在得知顾念祠仍旧前去赴约时,面色阴沉,连带着周身的气温都降低了几分,彭文挂断电话后,低垂着头站在一旁不敢开口。
顾立远手中把玩着一个打火机,良久,才开口问道,“怎么回事?”
“小顾总临时换了车,车上只有一个司机,不过好的就是两个司机都死了,没留下什么破绽大货车司机的家属也早已经沟通好了,钱也是照您的吩咐用的现金。”
彭文恭敬答着话,等待着顾立远的下文,顾立远按着眉心,觉得事情越发棘手起来,“嗯,行了,你没事先回去吧。”
彭文作为顾立远的心腹,自然不会直接就走了,他深刻清楚,他跟了顾立远,便只有顾立远好,他才能真的好,于是开口问道,“顾总,不然我再找个人一会再撞一次?”
顾立远挥了挥手,打断了彭文的话,“你当警察都是傻的吗?先回去吧,对了,这段时间不准轻举妄动知道吗?”
彭文点了点头随后退了下去,顾立远起身,走到窗前,将窗子大开,瞬间涌进的风将他的思绪吹得清醒了很多,他越发觉得这件事不像是个意外,就算顾念祠再如何聪明,也不绝不会知道他会是今天动手。
更何况,这件事只有他、彭文和货车司机和他的妻子知道实情,谁会出卖他呢?彭文呢?还是那个货车司机呢?
他心中顿时涌起了种种猜想,彭文会出卖他的可能性便是他已经向顾念祠投诚,更加看好顾念祠那方,而货车司机那边,则是可能为了拿双份报酬,毕竟一条命用来换更多的钱,倒是可能,不过彭文一直同这货车司机单线联系,如果有可疑之处,那他早该发现才是。
顾立远心中思绪万分,连带着对彭文也生出了几分不信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