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心里一旦埋下了不信任的种子,那随着时间的灌溉,这颗种子必将越来越大。
夏禧一觉醒来已是大中午,《往生》剧组也投入了加紧的拍摄中,而陈谦所找的助理,兢兢业业地照顾着白盛玫的吃穿住行,倒是让夏禧省去了不少心,也让她有了更多的时间思考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顾念祠自车祸事件后,倒比从前更加谨慎了,身边的人不太信任的那便全部换了,但那日的来电是谁,他却始终没有头绪,调了那附近的监控却也只能模模糊糊地看个大概,那人也将自己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究竟会是谁呢?
顾念祠盯着手中的照片一时出了神,他在脑海中搜寻着可能的人选,但一个个想过后,又被他一个个否定,能知晓顾立远的打算的人,一定是极为亲近的人。
他最初倒是怀疑过是夏禧,但转念一想便觉不可能,顾立远做事向来讲究一个事以密成,绝不会对不信任的人透露出半点来,夏禧嘛,恐怕也到不了信任的这个地步。
要是夏禧知道她的这个举动,让原本一条心的顾立远与彭文生出了间隙来,恐怕会拍手叫好,无心插柳之下,还真叫顾立远又少了一个帮手。
“小禧,妈妈进来一下。”夏禧还入神时,门便被敲响了,林落梅说完后,也推门走了进来,看着还躺在**的夏禧,她的面色也不如以往的温柔。
夏禧惯是个会看人眼色的人,瞧见林落梅脸色不好,麻利地从**坐了起来,小心喊着,“妈,怎么了?”
林落梅并未坐在床侧,而是站在窗边,一把将窗帘给拉开了,刺眼的阳光射进来,让原本适应了昏暗环境的夏禧下意识地便伸手挡住了眼睛。
“小禧,去美国吧,家里已经帮你在那边联系好了学校。”
“妈,怎么突然说要去美国?”夏禧很是不解。
林落梅却并未告知原因,只是微微昂首,继续重复着方才的话,“继续去学什么专业你自己拿主意,过几天就去吧。”
夏禧暗暗打量起林落梅的神色,有些怀疑是不是她知晓了什么,于是试探着开口,“妈,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林落梅闻言,盯着夏禧,眼神不似平日的慈爱,透着一股子的疏离与淡漠,“没什么事,就是我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咱们自家的事还是别把你卷进来,流程那些我都给你办好了,就时候直接走就行了,生活费不要担心,我们会定期打给你。”
夏禧沉默半晌,而后笑着点了头,她没错过,她松口后,林落梅的脸色瞬间缓和了许多,连带着语气也温柔了起来,“小禧,到时候缺什么,给我们发消息就行了。”
但眼神却依旧有着不加掩饰的厌烦。
夏禧温声应下后,眉眼含笑地目送林落梅走了出去,随即,面色沉了下来,没想到,她穿书后,仍旧落了个孤身一人的结局,唯一变化的便是,人都还活着。
她瞬间便想起了那天夏烁带着疑问的那句话,说如果两人不是亲兄妹呢?
当时的她并未在意这句话,但联想着如今林落梅对她的一改从前的态度,她不由得真的开始细细揣摩起这句话的深意来。
如果两个不是亲兄妹,这一切便说得通了,或许从一开始自己便是被抱养的,林落梅在无意之间发现了夏烁对自己的心思,只得将自己送走。
或许是为了夏家的名声,也或许是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名声,绝不会容许他将心思放在她这样一个自己名声已经被败坏完全的人身上,而且真结婚了,这对外自己是亲生的,突然结婚,在圈子里会怎么说夏家?本就举步维艰的处境,林落梅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更何况要是说出去是从小养的童养媳,之前闹出那种一心扑在顾立远身上的笑话事,而后自家儿子又娶了去,这可让夏家如何自处?
想清楚了这些,夏禧的心也没有了刚才的堵塞,反正她不过就是个路人,也和这些人没多少的情分在,如今保住了自己的就算了呗,何必再把自己当成是一个救世主,觉得必须要做成什么事情才算是成功?
夏禧第一次生出了这么果断的想要离开的想法。
她在脑海之中开始召唤起小说来,但小说同以前一般丝毫没有什么变化,夏禧暗暗想着,莫非真是要发生什么大事了,才会开启?
如果上次顾念祠车祸去世的事会提示她,那为什么之前他自杀的事情没有提示?
莫非?
都是假的?
夏禧不敢再往深处想去。
光是这种认知都已经够让她心惊了,如若每一次自杀都是假的,那便是从第一次她救他开始,便早已是设好的局。
或许,这局不专为她而设,每一次的自杀通过监控都让顾立远看见,伤口却又不深,只是为了让顾立远放松警惕?认为他是真的精神方面出了问题呢?
夏禧想到这,几乎是立马便出了一层鸡皮疙瘩,随后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便喝了下去,将心中的不安渐渐压了下去。
如今她便不再动作,稳稳地准备坐山观虎斗吧,她帮着顾念祠躲过了这一劫,希望两人便可以你来我往地斗起来。
想到这,夏禧果断地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既然夏家不想留她,那她便不再呆在这里惹人厌烦,现在白盛玫正是起步阶段,她没法离她而去,因此更无法顺了林落梅的心,前往美国进修学业。
光是衣服,她便收拾了几大口袋,按个提溜去车上,也费了不少时间,其余首饰之类的,她便是没再动了,给林落梅发去了一则短信:妈妈,我东西已经收拾好了,先去美国了,愿一切安好。
林落梅原本便在屋里,听见外面的动静后,站在窗前,便看到夏禧拿着东西一包一包地往车上拿,再看到收到的短信,便是懂了这是什么意思。
她盯着手机看了良久,最后回复道,“去了美国多待几年,等哥哥结婚之后我接你回来。”
而后,她便看见夏禧的车,往外开走。
都说人这辈子有了子女便是难割舍的,但她为了自己的儿子,却不得不割舍掉这个受宠的小女儿。
她还记得,夏禧是在一个冬日,被他们在孤儿院收养回来的,彼时家里生意顺畅,自己结婚一年便有了身孕,甚至还是个双生胎。
但已到孕后期,睡着觉没来由地便提前破了羊水,加之送医并不及时,当夏烁生出后,第二个是怎么也顺不下来,后面顺转剖时,孩子也早已没了气息。
就连她,也在那一次生产中亏空了身体,也使得不敢再受孕,夏广湖心疼她,也不愿她再继续生产。
而她这颗心,时时想起她死去的小女儿。
谢广湖便起了心,开始留心孤儿院中的情况,而他再回来时,便已是带着了个不足一岁的小女孩回了家,她当时疑心不已,甚至还找人鉴定了两人是否有血缘关系。
发现真的毫无血缘关系后,她这才放下了心,也将对自己死去女儿的全部爱都倾注到了夏禧身上,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不知不觉之间,自己的儿子竟然喜欢上了自家的女儿。
她简直不敢相信,直到她亲眼看见夏烁看向夏禧的眼神压根不像看亲妹妹的眼神时,这才留了心,但越留心越心惊,甚至在昨晚,喝醉了酒的夏烁,竟趁着酒意,喊起了夏禧的名字,她便知道,必须得让两人分开了。
她到底是存有私心的,几乎没有多加考虑,便打算舍弃了夏禧,特别是从夏烁迷迷糊糊的酒话之中,知晓了夏禧竟和顾立远还在联系,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遭送她去美国的事,但现在看来,美国夏禧是不打算去了,没关系,只要她不与夏烁见面,夏烁自然会慢慢淡忘了这段不伦恋。
她目光沉沉,将给夏禧订的机票取消,又抬眼望向了墙上的那幅全家福,而后叹了口气。
夏禧开着车,径直去了阳光华城,又一包一包地从车上将东西拿下来,一齐放在电梯口再去到自己的楼层去,忙活完后,出了一身汗。
她快速地冲了一个澡后便决定先外出觅食。
刚走出小区,便又遇到了一个老熟人——蒋天。
此时蒋天正骚包地弯着腰靠在车侧,对着镜子摆弄着头发,夏禧目不斜视地径直从他面前掠过,而后便听见蒋天略显轻蔑的声音响起,“哟,夏大小姐,好久不见啊。”
夏禧有些无奈,停下了脚步,看向一脸蒋天,他的头发一年能换几个颜色,此时正顶着一头鲜艳的火龙果色,显得格外惹眼。
“哟,这不是孔雀嘛。”
“不许叫我孔雀。”蒋天顿时放下了还在整理头发的双手,脸色涨红,一脸气愤地看向夏禧。
夏禧瘪了瘪嘴,随后道,“你要是以后再有事没事的找我的事,我保证我直接买个热搜让所有人都知道你这个花孔雀是怎么来的。”
“幼不幼稚啊你。”蒋天说完,果断坐上了车,而在车门被甩上的那一刻,从身后的小区门口突然出来一个女人,看着正启动的车大喊,“天哥,我还在这呢!”
但蒋天的动作只停顿了一秒,车便立即地奔了出去,那女人跺了跺脚,随后拨通了电话,夏禧倒没有偷听这种壁角,但无奈声音太大,好些话还是往她的耳朵里钻。
“你怎么走了我还在这,什么?好,天哥你休息吧,我们改天再约。”随后那女人便挂断了电话,有些气愤地低声咒骂了一声,随后看向一旁的夏禧,皱眉问道,“你认识天哥?”
夏禧直白地回复了一句,“不认识。”
而后便听见那女人又问着,“不认识,那他怎么和你说话?算了,你不认识他正好,他要是加你微信你可别加,瞧着你也不像是会乱玩的,他能把你骗得底裤也不剩。”
夏禧听见她的话倒是真诚,随即好心地提了一句,“他就喜欢清纯那一挂的,你要想从他身上捞钱,最好是往着那个方向走。”
说完后,便径直往前面走着,留下那个女人在原地想了一阵后,眼神转了几圈,往家里走去。
夏禧随意找了一家面馆便钻了进去,点了一碗牛肉面,便吃得香起,看向电视屏幕,正在报道一起车祸,“昨晚18点17分,G5京昆成雅路发生一起车祸,一黑色轿车与一大货车相撞,造成两人死亡,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夏禧看向电视,越看便越觉得那车熟悉,这不是顾念祠的车吗?难道他昨晚没听自己的话还是出去了?
思及此,她立马打通了顾念祠的电话,那头响了几声后立马被接了起来,夏禧想了想便开口,“我现在在外面吃东西,在店里看到电视上出车祸了,那车和你的一模一样,就想着打电话问问你还好吗?”
顾念祠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异常,“是我的车,不过我没在车上。”
夏禧听着,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又陷入了另一种自责之中,如果死的不是顾念祠,是其他人,那她算不算间接害了别人?
“好,没事就好,挂了。”
挂完电话后,夏禧却再也吃不进东西了,走出面馆,她顿觉一阵疲累,她的穿书,怎么让她越来越心累呢?她原本只是把这些人都当做没有思想的纸片人,但现在,她却觉得这些npc都有自己的血肉和性格,让她完全无法将他人的生命视作草芥。
走在路上,夏禧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每个人都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奔波着,而她却仿佛一个行尸走肉般,真的像是一个npc在过着不属于自己的生活。
陈谦坐在车上,刚同一个客户见完面,看完文件有些疲累得转动了下脖子,往外面斜眼一瞟,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上一次见完面,他同她已有半月有余未再见过面,此时遇见,他颇感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