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给林四月发微信:昨晚还好吧?
其实我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知道她肯定会好好的。我见识过林四月的酒量,区区3听啤酒,肯本就是小意思。我是想起林四月眼睛里的星光,我很好奇那是个怎样的男人。所以先跟她搭个话,聊起来。
过了一会儿,林四月回了,她说没事啊,我又没有真的喝醉。
我问,那个司机是谁啊?技术好不好啊?当然,我问的是他开车的技术。
林四月发了一条语音过来,我听了一下,她的声音很温柔。
她说,他是我的贵人。
我果然没有猜错,那真的不是个普通男人。
我给她拨了语音,我说,喂,有没有故事啊,你和你的贵人,给我讲讲呗。
林四月还没起床,她笑起来,声音带着沙沙的性感,她说你这个女人,这么贪心呢,一个林尾生的故事还不够啊?
我说,林尾生的故事我想听,你和贵人的故事我也想听。
林四月又笑起来,说我这会儿心情好,也没事,就给你讲讲我和林尾生怎么认识的吧。
听完她这句话,我探起身子,坐了起来,懵沉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
认识林尾生的时候,林四月27岁,林尾生30岁。
那时候,林四月刚来鹭城一年,租着一间不大不小的房子,在一家文化公司做着一份不咸不淡的新媒体编辑的工作。没有多少朋友,也没有正式男朋友,间或跟同事介绍的面目模糊的男人见面,吃过一顿饭,往往都不了了之。多数时候她看不上别人,偶尔也有人看不上她。
来鹭城的前一年,林四月还是有男朋友的。她的初恋林小陌,她和他谈了8年。但是在26岁那年,她提了分手,从这段感情中彻底地抽离出来,离开了两人一起努力过的城市,奔向了鹭城。
和林小陌分手一年后,林四月认识了林尾生,像一只鸟,离开一棵树后,辗转间,又遇见另一棵树。
但这棵新的树怎么样,靠不靠谱,有没有别的鸟喜欢,在上面筑巢,是不是适合栖息,她没太注意。她看到这棵树还行,枝叶还算繁茂,况且他不停地在她面前招摇,吸引她注意。她想,管他呢,先停上去再说。反正树林里的树木那么多,不合适,还可以换。
林尾生是自己找上来的。在这之前,林四月都不知道世上有他这个人,就像月季和蔷薇,不知道保加利亚玫瑰。
林四月所在的融媒体部门运营着一个公众号矩阵,她负责一个读书号,主打经典重读、新书推荐和读书会活动。文章大部分自己写,有时也跟一些书评人约稿和接受粉丝投稿。
有一天她的微信跳出一个新的好友请求,她没理会。自从读书号在文章末尾附上编辑个人微信后,她每天都会收到很多添加好友请求,她大都选择无视,她不喜欢加不认识的人,聊些有的没的。
但这个人不依不饶,一直发送请求,林四月就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他回,你的文章有个错误。
林四月问,什么文章?
他说,你们公众号昨天推送的文章,那篇写《金瓶梅》的。
林四月吓了一跳,她确实推送过那样一篇文章,她是编辑,推文被投诉,是要扣工资的。她连忙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
她说,你好,我叫林四月。
他说,好巧啊,我也姓林,我叫林尾生。你喜欢林徽因吗?
林四月的微信名叫四月,林尾生的微信名叫尾生。
林四月说,谢谢你啊,那么细心。怎么问起林徽因呢?
林尾生说,我喜欢你的名字,四月,真好听。我还以为这是你笔名,以为你喜欢林徽因。
我也以为林尾生是你的笔名。林四月很谦虚地说,谢谢你关注我们,请问是哪里出了错误呢?
林尾生说,你读过《金瓶梅》吗?
林四月说,读过。其实她只是上大学的时候翻了翻,通读都算不上。但她不想在读者面前露怯。
林尾生说,你文章中说西门庆命丧狮子楼,死于武松刀下,我记得这个好像是《水浒传》的情节。
林四月说,哎呀,谢谢你的提醒,我真是糊涂了,把两部小说的情节记岔了。
林尾生说,记错了也是难免的,我也经常记错别人名字。
幸好是微信聊天,林尾生看不到她的表情,否则林四月觉得,自己面红耳赤的样子一定难看极了。其实不是她记岔了,是她没有认真读过《金瓶梅》,上网搜了一些资料,拼凑成一篇文章。
她对这份工作热情不大,只是挣工资糊口而已,所以并没有打起十二分精神。况且每天都要想选题,写推文,哪里有那么多灵感?她有时候会偷懒,在网上搜资料拼稿。没想到在林尾生这里露出马脚。
好在林尾生不龟毛,没有直接投诉,而是选择加编辑微信私下说这件事。这让林四月觉得,这个男人善良而且体贴。所以一方面是愧疚和心虚,一方面是初始的好感,说完工作,她和林尾生又聊了别的许多事情。
第二天林四月下单了一本《金瓶梅》,从头开始读。她是个行动派,想到就去做,这些年倒是一直没变。
林尾生是个理工男,大学学的是机械工程。但他从中学时代起就表现出对文学浓厚的兴趣。兴趣源于初二那年他从邻居家看到一本《金瓶梅》,借回家读得如痴如醉。后来他就爱上阅读,上大学后,生活费一小半都省下用作买书。
如今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休息日的时候,拿一本书,躲进安静的图书馆或咖啡馆,消磨掉属于自己的大半天时光。
熟悉之后,林尾生经常和林四月聊书,《金瓶梅》是聊得比较多的。他们猜想作者兰陵笑笑生的样子,还有身份,猜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达官贵族,还是市井百姓。
林尾生说,兰陵笑笑生肯定不是什么贵族。
林四月问,为什么?
他说,对比《红楼梦》就知道。单说吃的,《红楼梦》里太太夫人吃什么?公子小姐吃什么?十来只鸡配的茄鲞,碧粳米,小荷叶莲蓬汤,《金瓶梅》里西门庆的妻妾吃什么?柴火烧猪头肉。这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能想象林妹妹吃烧猪头吗?
林四月听着食物的名字,想象着它们的味道,饿了,吞着口水说,猪头肉很香啊,我小时候,每年过年奶奶都会烧猪头。
林尾生说,有时间我给你做酱炒猪头肉,我的拿手菜之一。
林四月心里很期待,但脸上没有表现出来,她问林尾生,为什么喜欢金瓶梅呢?
林尾生说,我也说不上来,但有一点,这本书永远不会过时,四百多年过去了,今天我们身边还到处都是西门庆,你说对吧?
林四月说,但是你是尾生。
林尾生说是的,尾生只有一个。
这就是林四月和林尾生的认识经过。
我问,后来呢?
林四月说,后来啊,后来我们就谈恋爱了。
我说,在微信上谈恋爱吗?
我才不要网恋。林四月说,谈恋爱是见面以后的事了,那次强吻我之后,林尾生就天天来找我。我后来发现,热爱文学的人,情感天生就比常人丰沛。
我问,有多丰沛?
林四月说,你想象不到的丰沛。就像很多文学家,都是大情圣。
这一点我赞同。我读名人传记的时候,尤其是文学家和艺术家,比如海明威、普希金、乔治·桑、毕加索,翻检他们的情感史,发现感情在他们生命中的分量,沉如山峦,深如海洋。
我说,名人毕竟是特例,他们的爱与被爱都充满激**的力量,日常生活中没有可复制性。世俗之人没有消受这种爱的能力,只能过庸常的生活,享受庸常的爱与被爱。
林四月说,那是当然,林尾生怎能和大情圣相提并论。
她有一次吓唬林尾生,说她早就结婚了。
林尾生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能理解的。
林四月问,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尾生说,你就算有家庭,我也不介意的。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你有没有男人,结没结婚,我都不在乎。
他告诉林四月,他不要求更多,只要能时常见面,聊聊天,就很满足了。他说抱着林四月的时候,心里非常幸福,从来没有过的幸福。
我问林四月,你信吗?喜欢一个人,舍得跟别人分享吗?不是应该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想让别人碰吗?
林四月没回答,反问我,如果是你,你信吗?
我没说话,我想起了刘忆。
说起来惭愧,我年纪一大把,却只有刘忆这个前男友。我们为什么分手呢?因为他和别人上床了。结果他还跑来跟说我,他爱的人是我。
我问林四月,一个男人同时跟几个女人交往,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林四月说,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林尾生,你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吗?
我说,他怎么回答的?
林尾生说一个男人为什么同时跟几个女人交往?因为都喜欢啊。
林四月当然不这样认为。
林尾生说,你以为那些结了婚的男人就只有自己老婆一个女人吗?根本不是这样的。我身边的朋友,同事,那些结了婚的,外面都有女朋友,吃饭唱歌的时候都会带着一起去,我们都见怪不怪。那些没结婚的,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有几个朋友,他们经常飞的城市,差不多每个城市都有女朋友。
林四月说,你身边都是什么朋友啊,怎么我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
林尾生说,你没见过,不代表不存在。《天龙八部》你不陌生吧?风流潇洒的段皇爷不就同时爱着好几个女人,对每个女人都发自真心的喜欢。
林四月说,那你应该也知道吧?段正淳替别人养着儿子,头上的草原郁郁葱葱,你们男人不会也希望这样吧?
林尾生说,那不行,替别人养儿子肯定不行,头上长草原也肯定不行。
他企图给林四月讲更多道理,但是没成功。
林四月说,我27岁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好些年了,不是17岁的不谙世事的少女,我不吃他那一套。
我说,不是讲现代尾生的故事吗?这个林尾生,哪里能跟抱柱的尾生比?
林四月说,这世上,抱柱的尾生只有一个。
你知道吗?她说,男人都是很狡猾的,不会一开始就跟你说实话。
林尾生很狡猾吗?我问。
他太狡猾了。林四月说。
在一起快一个月的时候,林尾生告诉她,他太喜欢她了,跟她在一块儿,他经常会忘了自己还有女朋友。
他是不是很狡猾?林四月说,那时候我才知道,他不是单身,他有女朋友!
我说,你是因为这个拉黑他的吗?
林四月说,你太小瞧了林尾生。
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林四月说了很多话,嗓子都干了。她说,我累了,我们改天再聊吧。改天我跟你聊聊为爱鼓掌的那些事儿。
我在**躺了一会儿,起来刷牙,想着男人和女人**的那点事,忽然一阵恶心,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