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必备技能:吹口哨
文/抹什么茶
咱们前面几章已经说了穿越回魏晋吃什么、穿什么,这章咱们要着重说说,穿越回魏晋,作为魏晋美男,咱们需要要玩什么。你也别听见“玩”字就忘乎所以,魏晋美男们爱玩的东西跟咱们现在不一样,而且宴会上的游戏大多还有证明自己礼仪修养的潜在作用,某些游戏的仪式感大于娱乐性,美男可没那么好当的啦,因此你还是乖乖继续拿着笔做笔记吧。
魏晋时期,要想玩电子游戏什么的,自然是不可能的,想打篮球?抱歉,也不可能,但是当时酒宴上的活动也不算少。
比如樗蒲。
樗蒲是继汉代六博戏之后,盛行于魏晋时期的一种棋类游戏,据说是从外国传入,由于游戏中用于掷采的投子最初是用樗木制成,所以才称这个游戏为“樗蒲(chu pu)”。
樗蒲活动是魏晋时期最流行的游戏之一,它需要一定的技艺,有点门槛,算是名流的游戏,宴会期间,大家都特别喜欢玩,三国时期一位叫游楚的名士,人如其名,特别喜欢游玩,每到一个地方,都要举办宴会,玩樗蒲。东汉马融《樗蒲赋》也记载:“昔有玄通先生,游于京都,道德既备,好此樗蒲,伯阳入戎,以斯消忧。”
陶侃反对过朝臣沉湎于樗蒲,《晋书·陶侃传》载:“诸参佐或以谈戏废事者,乃命取其酒器,樗蒲之具,悉投之于江,吏将则加鞭扑,曰:‘樗蒲者,牧猪奴戏耳?老庄浮华,非先王之法言,不可行也。君子当正其衣冠,摄其威仪,何有乱头养望自谓宏达邪。’这说明当时朝廷中的官员都爱玩樗蒲。
不仅上层社会爱玩樗蒲,中下层社会也会玩这游戏,《世说新语·任诞》中记载,温太真位未高时,屡与扬州、淮中估客樗蒱,与辄不竞。尝过,大输物,戏屈,无因得反。与庾亮善,于舫中大唤亮曰:“卿可赎我!”庾即送直,然后得还。经此数四。这段记载是说温太真以前常和商人玩樗蒲,可是对方技巧高于自己,没有赢过,最后输得裤衩都没了,只好喊好友来赎自己。这事情看得出,当时的商人也会玩这游戏,而且技艺不低。
那这么流行的游戏,到底是怎么玩的呢?
看历史记载中,不同时期的玩法也有不同。据东汉马融《樗蒲赋》记载:“昔有玄通先生,游于京都,道德既备,好此樗蒲,伯阳入戎,以斯消忧”,“枰则素旃紫羁,出乎西邻”,“旃”与“毡”通,“羁”也是一种毡类,也就是说樗蒲的棋盘是用白或紫色的毡类,马融的记载说玩樗蒲的工具有枰、杯、木、矢、马五种。《宋史》上说,樗蒲戏法是游戏者手执“五木”,掷在昆山摇木做的“杯”中,按所掷采数,执棋子在棋盘上行棋,相互追逐,也可吃掉对手之棋,谁先走到尽头便为赢者。正因为樗蒲这种木制掷具都是五枚一组,所以后世又叫五木之戏,或简称五木。
无论是马融的记载还是宋史的记载,这游戏的玩法看起来好像真的太复杂了,没关系,赌徒们自然有他们的创新。
魏晋南北朝有一种掷五木定输赢的简便玩法,《晋书·刘毅传》记载刘毅聚众赌博,玩的就是樗蒲,别人都掷黑犊,只有刘毅和刘裕没有掷,刘毅掷子,得了一个仅次于卢的采,刘毅高兴得不得了,以为赢定了,结果刘裕把五木放在手里揉搓许久,最后丢出,四子俱黑,唯独一子在转动,刘裕冲着它大喝一声,子定在黑面,五木俱是黑色,正是樗蒲最大的卢采。
掷五木并非全凭运气,也是有些技术在里面的,比如袁耽樗蒲,总是丢出卢雉,技巧高人一筹,所以你如果穿越回魏晋,好好学学樗蒲,没准还能赢得盆满钵满呢。
樗蒲是很好玩,但当时最风靡的游戏还得算“投壶”。投壶是士大夫宴饮时候的一种投掷游戏,也是一种礼仪,其由来已久,历史渊远流长,从战国时期的射箭演变而来。春秋战国时期,诸侯宴请客人的礼仪之一就是请对方射箭,彼时不会射箭的成年男子会被视作耻辱,这倒有点儿上纲上线了。到了后来,由于房子面积变小,而且有些客人确实不会射箭,就用箭投酒壶替代,久而久之,投壶就替代射箭成了宴会的游戏。
投壶的玩法简单,人人都能参与,规则就是把箭往壶里投,投中多者为胜,负者则需要喝酒。
这个游戏我们应该挺熟悉,《醉翁亭记》中所记的便是这个,风靡神州大陆许久,但是这游戏在宴会上是怎么玩的呢?
《礼记·投壶》一篇有详细的记载:
投壶之礼,主人奉矢,司射奉中,使人执壶。
主人请曰:“某有枉矢哨壶,请以乐宾。”
宾曰:“子有旨酒嘉肴,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辞?”
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
宾曰:“某既赐矣,又重以乐,敢固辞?”
主人曰:“枉矢哨壶,不足辞也,敢固以请?”
宾曰:“某固辞不得命,敢不敬从?”
宾再拜受,主人般还曰“辟”。
主人阼阶上拜送,宾盘还“曰辟”。
已拜,受矢,进即两楹间,退反位,揖宾就筵。
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可以看得出来,投壶这个游戏还被宾主用来反映自己的礼仪修养,并不仅仅只是游戏那么简单。
魏晋时,投壶也十分流行,晋代在广泛开展投壶活动中,对投壶所用的壶也有所改进,即在壶口两旁增添两耳,这两耳也可以用来投掷,因此在投壶的花式上就多了许多名目,如“依耳”、“贯耳”、“倒耳”、“连中”、“全壶”等。
就到了如今,也有许多地方的人喜欢玩这个游戏,就是用一次性筷子丢酒瓶里去,难度不可谓不大,各位在穿越以前可以多拿酒瓶子练习。
除了樗蒲和投壶,社会贵族们还特别喜欢田猎活动。
魏晋南北朝的田猎之风十分盛行,曹操年少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田猎。
孙权也喜欢田猎,常常骑着马射老虎。有一次老虎扑到孙权马鞍上,那时候又没有人身伤害保险,受伤没医保,又没破伤风疫苗,老虎自然也不可能赔钱,所以风险太大了,臣子们请求孙权不要田猎了,大臣张昭说“人君应驾驭英雄,如何能与野兽较量”,可是孙权还是不舍得放弃。
王公田猎盛行,但田猎是要骑马的,骑马对于古人而言如同走路般简单,可如果我们穿越回去,会发现骑马没那么简单,而且不会骑也是很丢人的一件事。
庾翼曾经外出,他岳母和老婆在城头眺望,正好看到庾翼归来,骑着高头大马,在卫兵的簇拥下,如同众星拱月,威风凛凛。岳母听说庾翼的骑术精湛,就想让庾翼秀一波操作,丈母娘都发话了岂有不秀之理。庾翼当下就骑马来回驰骋,可惜一个不小心,摔下马来,鼻青脸肿,这真的羞煞人了。
相比于贵族们的游戏,那些**不羁的名士们则更喜欢游山玩水。
纵情山水是魏晋风度的一部分,比如竹林七贤的阮籍同学,要么闭门读书,好几个月连门都不出,活生生的魏晋宅男;要么就游山玩水,很久都不回家。他曾经面对楚汉相争的古战场,留下“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经典语录,也会在武牢山望京邑而叹,留下《豪杰诗》。
《晋书》中说西晋的名士羊祜特别喜欢登山,特别是登岘山,他曾经在这座山上发出感慨:
“岘山亘古便存在,多少人登临此山,如同你我,可惜他们大多默默无闻,这令我十分伤感!如百岁后有知,魂魄犹应登此也!”
谢安也喜欢出游,面对朝廷的征召,他高卧东山,纵情山水,直到第二次出山,这也是“东山再起”的由来。王羲之辞官以后也游遍名山,还在沧海中泛舟,并且感叹“吾卒当乐死”。
游历山水能够开阔人的视野和见识,名士们那时候如果没有从政,自然没什么事情做,还不如爬爬山,好歹也锻炼身体了嘛。
同样流行于名士圈的活动还有“音乐”。
早在春秋时期就有伯牙子期的故事,一起欣赏音乐成了名士们共同的爱好。名士们欣赏音乐的方法有很多,但主要还是两种形式。
一是养家妓。
养家妓在如今是万万不可行的,肯定会被抓到牢里,但在古代却是很流行的事情,在《左传》中就有晋侯赐人女乐工的记载,在魏晋你要是家里没几个懂音乐的家妓,真还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上流人!
有些人家里的女乐工特别厉害,比如西晋的石崇家里有个乐工叫绿珠,长得好看,还特别懂音律。后来孙秀知道了,就请石崇送给自己,石崇勃然大怒:“吾所爱!不可得也!”
当然,你要是穿越过去以后还是保持现代人的高尚情操,坚决不搞奴隶制,也可以欣赏音乐,那就是自操乐器。不过这玩意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练成的,各位要是感兴趣,可以在穿越之前报班接受系统的学习。
乐器我也不懂,就不班门弄斧,不过在这要特别强调的一点是,魏晋时期还有一种特别的“音乐”,那就是——
啸。
什么是啸呢?
古人云“夫气激于喉中而浊,谓之言;激于舌而清,谓之啸。”啸是一种歌吟方式,也是无词之歌,指的是歌唱者随意地吐露,这在魏晋的名士之间特别流行。
有种说法说“啸”其实就是我们现在的吹口哨,是不是这样已经无从得知,但是西晋成公绥的《啸赋》中写啸的发声是:“近取诸身,役心御气。动唇有曲,发口成音。触类感物,因歌随。”而且郑玄也说啸是“蹙口而出声”,这和吹口哨似乎有那么一些些相似。
啸从秦汉之时就有记载,最早的时候,还不是文人们发泄所用的,而是巫师术士们的本领。《灵宝经》记某个国家旱灾,一个名叫姓音的女仙“为王仰啸,天降洪水,至十丈”,这是小仙女尝试用啸来求雨。葛洪的《神仙传》中记西汉人刘根会道术,郡太守估计是个无神论者,知道这事后,把刘根抓来要他施法召唤鬼来,如果召唤不出来,就大刑伺候。刘根于是当众长啸,啸音非常清亮,闻者莫不肃然,突然南壁裂开数丈,有许多阴兵护送一辆车出来,车上以大绳缚着郡守已亡故的父母,那个郡太守的世界观估计得瞬间崩塌。
东汉末年,啸从术士的专用,转移到了文人那儿,但此时善啸者依然寥寥无几,可到了魏晋时期,善啸者突然涌现,并且在书上多有记载。
有一次阮籍在苏门山偶遇隐士孙登,但孙登并不理会他,阮籍只好长啸而退,退至半山腰,突然听到了鸾凤的美妙声响,原来是孙登在山顶长啸;胡人石勒曾经在洛阳东门长啸,王衍看到以后大惊失色,觉得这人以后肯定是天下之患,只是一声长啸居然能让人如此不安,现在看来有些夸张,但当时的人觉得会啸的人都很了不起。
长啸,通常被用来表达各种各样的情感,亦或者愉快,亦或者痛苦,亦或者迷茫,正因为啸“声不假器,用不借物”,才能被众多名士所采纳,用来宣泄心中的情感。魏晋时期的名士们大多报国无门,常常郁郁寡欢,因此常常啸于山林。而“啸”作为魏晋风度的一部分,也让后世津津乐道。在唐代的时候,文人偶尔还会啸一啸,比如王维的《竹里馆》写到“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再比如李白的《游太山》里说“天门一长啸,万里清风来”。唐朝以后,啸的风气就慢慢平息了,等到了宋代,学者讲义理,士子重举业,没有谁再像魏晋时那样动不动就长啸。再到如今,更未听闻哪个人没事会长啸,估计这会因为分贝过高被当做噪音污染抓起来。
虽然说啸只不过一种形式,名士的狂傲才是啸的灵魂,但这种极具中国传统特色的发音方式如今无迹可寻,难免让人有些伤感,各位如果穿越回了魏晋,不妨对“啸”多加注意,帮忙保护一下,如果传承至今,估计申请个非物质文化遗产应该没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