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客官您需要五石散吗?
文/抹什么茶
咱们国家幅员辽阔,历史悠久,各个时代和地域的饮食习俗都有所不同,如果你成功穿越回了魏晋时期,你会发现,其实那时候吃得还算不错。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饮食文化比起秦汉时期,已经大有发展,食物的加工和制作方式大有不同,烹饪水平也有显著提高,还有《食疏》、《崔氏食经》、《食馔次第法》等专门谈论饮食文化的书籍。
在魏晋时期,江淮以南以水稻为主食,北方则以谷类、豆类及大小麦为主食,《齐民要术》中记载的粮食作物有谷、黍、梁、大豆、小豆、大麦、小麦、青稞、水稻和旱稻等等,而且这个时期的粮食作物的品种已经相当优良,魏文帝曹丕曾经说新城稻是“上风炊之,五里闻香”,晋袁准说“河内青稻,新城白梗,若萁游梁,濡滑通芬”,说明这个时期的作物已经不会难以下咽了,所以你穿越回去可以尽情吃喝,不会感觉有什么不习惯。
哦,对了,肉食主义穿越者要注意啦(敲黑板),除了主食,魏晋时期的菜肴主要以素食为主,西晋的潘岳在《闲居赋》中说:“灌园鬻蔬,供朝夕之膳;牧羊酤酪,俟伏腊之费。”这说的是平时吃素,过年过节才吃肉,事实上,除了普通民众,一些低级的官吏也是几乎不吃肉的。以粮食作物和蔬菜为主的素食结构是当时较为普遍的饮食。
如果你穿越到了魏晋时期,成了一个普通人或者低级官吏,天天吃吃粗粮和蔬菜,倒也算是远离现代的地沟油和肥胖,但是由于那时候的自然灾害和连绵不断的战乱,想要天天吃上米饭和蔬菜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可能喝粥才是你最好的选择。
除了这些我们现代常见的食物以外,在魏晋时期,由于少数民族之间的交流频繁,诸如“胡饼”之类的吃食也成为了大众喜闻乐见的食物,你可别小看了胡饼,绝对名士必备。为什么这么说呢,东晋时,太尉郗鉴的女儿长大成了白富美,郗鉴想着孩子这么大了,也该找个合适人家嫁了,想来想去最后选了琅琊王氏,有钱有实力,关键长得帅,没的说嘛!
那到底选谁当女婿呢?我们之前说过了,琅琊王氏家里每个都是帅哥,“琳琅满目”嘛!于是郗鉴就派使者到琅琊王氏家中挑选女婿,王氏的男孩子们都穿得整整齐齐,神态矜持,就跟你去相亲似的,一脸假装出来的乖巧,但是平静的外表之下,内心波涛涌动,唯独王羲之坦腹东床,神态自若地在吃……胡饼!
郗鉴派来的使者左看右看,各个风度翩翩啊,真的难以取舍,等一下,床边那位是什么鬼!衣服扣子也不扣,一手拿着半个胡饼,一手在纸上写字,如同黑夜中的萤火虫那般出众!
使者回去以后如实汇报了情况,也真的是各花入各眼,这种相亲对象换别人肯定避之不及了,唯独郗鉴偏偏就觉得王羲之这样好单纯好不做作(明明就很做作好嘛!),当即拍板敲定嫁给王羲之。郗鉴是东晋开国元勋,见过的人才数不胜数,自然不会办糊涂事,事实也证明他选这位女婿绝对没有看走眼。《世说新语》的“容止篇”记载王羲之是“时人目王右军飘如游云,矫若惊龙”,看来也是一位很俊朗的少年,但这样的场合袒胸露乳吃胡饼,未免也有些“没家教”,但不按常理出牌的王羲之正如当时其他的名士一样,潇洒、自由,也难怪会符合同样是名士的郗鉴的心意了。
看到这里,你知道怎么样迎娶魏晋白富美了吗?吃胡饼吃胡饼,半裸吃胡饼!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以上说的都是普通人的吃食,如果你投胎到了最上层统治者,那你就可以尽情地挥霍,尽情地吃喝,西晋时期的元老大臣何曾,每天用于饮食的费用高达一万钱,你也不用管这一万钱换算到现在具体是多少钱了,总之就是一个非常高的数字,随你怎么吃也不可能吃得完!
这还没算完,他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浪费的事情上更胜一筹,“食必尽四方珍异,一日之供以钱二万为限”。再看看那些喝粥的农民们,这可真的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事实上士族高门非常讲究饮食排场,与当时的社会环境与统治者有着非常大的关系,比如西晋武帝司马炎后宫妃嫔万人,还鼓励下面的臣子腐败奢侈,后来饮食奢侈发展到了一定的程度,就积重难返,刹车不住了。东晋末的刘裕执政,他就倡导简朴,但人们并没有赞赏他这种行为,反而说他是“田舍公”,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乡巴佬”。这真的好委屈!历史上有多少勤俭的皇帝,刘裕真的在棺材里都哭出声来。
魏文帝曹丕曾经说“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你看,会不会吃已经成为一个世家地位的评判标准,你要是能吃、会吃、爱吃,立马和那些乡巴佬高下立判,懂吗?
光是吃还不够,咱们可是穿越回魏晋当名士、当狂士、当美男子的!这名士什么都能不会,但是不能不会喝酒。
酒在魏晋已经成了流行的饮料,消费数量极大,其实仔细想想,这和当时的社会也是有关系的,战乱离散的日子里,很多人都感受到了生命苦短,因此放纵自己,尽情享乐。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这句话深得当时名士们的认可,魏晋有名的偶像团体竹林七贤更是将饮酒的风气推向了**。“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听见了没?在魏晋你想当名士,你不必有什么奇才伟略,你只要会喝酒,熟读《离骚》,那就够了。
竹林七贤里面,阮籍几乎是泡在酒坛子里度过的一生,据说因为步兵校尉兵署的酒特别好喝,他就向司马昭申请去当步兵校尉,因此人称“阮步兵”。阮籍喝酒也是有原因的,司马昭曾经想跟阮籍玩联姻,阮籍内心是不喜欢司马昭的,因此在家里大醉两个月。使者每天来提亲,一看主人烂醉如泥只好改日再来,改日再来又是如此。日复一日,人家诸葛亮三顾就出来了,你阮籍两个月天天喝醉,换刘关张兄弟早一刀攮死了,司马昭没办法,这事情最后只好作罢了。
后来司马昭想加九锡,需要有人写劝进表,阮籍故技重施,又喝得酩酊大醉,可惜这次大家都不放过他了,阮籍被喊醒以后,没办法了,大家都看着自己呢,再装醉就不行了,于是拿起笔一气呵成,写了一篇据说是“神来之笔”的锦绣文章。
这说来就很奇怪了,如果真的烂醉如泥,又怎么写得出好文章呢?想来阮籍就从没有真的喝醉,只不过假借喝酒之事,搪塞而已。
阮籍之所以要这样装醉,是因为他一直对司马昭以流行礼教之名行谋篡之事心怀不满。在东汉末年到东晋末年,“礼”几乎成了虚伪的代名词,比如桓温的小儿子桓玄篡位,却在大家面前假装孝顺,有一次客人在席间要求温酒,桓玄竟然痛哭流涕,只因“温”是亡父的名字。这招太狠了!你这样一闹,大家说话之前都要反复斟酌这句话里有没有什么避讳。
如果阮籍爱喝酒还有因可循,那竹林七贤的刘伶同学就是单纯的酒鬼,他喝酒特别厉害,自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这说明他不仅喝得多,酒量也很好,而且他喝多以后的行为也很有趣。
著名酒鬼刘伶酩酊大醉以后,会驾着一辆鹿车,怀里抱着酒,任凭鹿车漫无目的地前行,他自驾游就算了,还让人家书童扛着根锄头跟在后面练马拉松,为什么让人家拿着锄头跟着?因为刘伶说:“如果我喝酒活活醉死了,你也甭客气,直接拿锄头就地挖坑把我埋了吧。”
哇,这个行为艺术在当时瞬间被无数大V名士点赞转发,一时形成风潮,每个人都评论说刘伶太酷了,真潇洒!
这种潇洒的人生态度引得很多人都争相效仿,成为宴席之后那些所谓的名士们的保留节目,喝醉酒就自驾游,让自家书童拿着锄头跟着车跑,形成魏晋乡间路上亮丽的风景线,这也意味着那时候的书童可能都是长跑能手。
一般酒鬼喝醉酒都会乱说话,刘伶也有不少金句都是酒后说的,比如有一天他喝醉了在家里裸奔,客人正好上门,看到他这样实在有伤风化,指责他成何体统,刘伶倒好,说:“我以天地为栋宇,屋室为挥衣,诸君何为入我挥中?”这句话的意思是“我把天地当房间,屋子当衣裤,你怎么到我裤子里面来了”,这句话太污了,客人瞬间被雷得外焦里嫩,但刘伶这种态度就是当时大家都很喜欢的“狂士姿态”,是个性的解放与自由的表现,不过不建议穿越回去的你胡乱使用这招,太危险了,很容易被对方暴揍一顿。
除了吃胡饼和喝酒,你如果想要成为名士,还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千万别忘了,那就是“嗑药”。
说到嗑药,我们不得不再提一提魏晋这个神奇的年代,和一位名为何晏的奇人。
如今大家都说魏晋时期的美男辈出,这其实在中国的历史上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按概率论来说,中国人口这么多,无论什么朝代都应该有不少美男子,可偏偏在魏晋时期,人们对男子的容貌仪表的关注品评蔚然成风,《世说新语》甚至有“容止篇”专门去讨论美男的美貌,男性超越女性成为了主流审美的主要对象,这在中国的历史上是十分罕见的。
而且这个时期的美男,与其他时代的美男又有所不同,中国历代大部分的时间,都认为看起来威猛的男人是美男,但是在魏晋,评价美男的词汇通常是“美形仪”“体貌闲丽”“面如凝脂”“肌如冰雪”“玉人”“璧人”,仔细想想,这分明就是我们现在所谓的“伪娘”啊!
如今社会已经如此开放自由,可伪娘有时候依然会遭受一些非议,但是在魏晋时期,为了配合广大群众的审美恶趣味,有些名人总是镜子不离身,如果不搽粉喷香水都不好意思出门!人们也不觉得伪娘是非主流,反而认为那是上层社会的人,有风度的象征!
在引领魏晋伪娘时尚潮流的一众名士中,排名第一的伪娘团团长就是何晏童鞋,何晏童鞋到底有多伪娘呢,《三国志·魏略》记载:“晏性自喜,动静粉白不去手,行步顾影。”意思是说他很自恋,随身带着粉盒以备随时补妆,走起路来像走猫步,摇曳生姿,走两步就要看一下自己倒映在地上的倩影,不仅娘,还很自恋,跟希腊神话的自恋少年纳西索斯有的一拼。
天生丽质的何晏除了扑粉之外,还喜欢穿女人装,每次退朝以后就在家里穿女人装,哇,你们快来啊,这就是你们喜欢的扶他啊!《晋书·五行志上》说何晏“好服妇人之服”,还被当时的名士傅玄骂“此服妖也”,但何晏哪里管人家怎么看,自己穿得高兴就好。
穿女人装、自恋、打粉,何晏看起来跟女孩没什么区别,最重要的是,他特别白!魏明帝怀疑他的白是打粉的缘故,于是就在大热天请他吃热汤饼,准备欣赏他汗流满面的窘态,结果人家香汗淋漓,用袖子擦汗,皮肤愈发白里透红。
何晏之所以这么白,可能是因为天生的,但也很可能是因为他每天服用五石散。
五石散,又名寒食散,在汉代还是毒药,由五样石药构成:石钟乳,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那时候还没人敢碰。后来何晏自己身体不好,发现了这个药方,根据原有的配方改良了一版,具体加了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不过反正你也不会去吃的,因为改良过以后依然是毒药,吃了对身体只有害处。何晏自己吃了以后感觉挺嗨的,他自己说:“服五石散非惟治病,亦觉神明开朗。”在推广大使何晏的帮助下,五石散一时间人人都服用,形成一股风潮。
吃五石散在魏晋是很流行的事情,和后来清末的鸦片差不多,会被认为是上层贵族,是有雅兴的事情。吃了五石散以后,有没有延年益寿不知道,但是人不能躺着,必须要“散发”。什么是散发呢,就是吃完不能休息,一定要走路,疯狂走路,这倒是和“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异曲同工,不知道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如果你穿越回魏晋看到街上一群人在健走,他们不是在运动,肯定是吃了五石散没跑了。
吃完五石散外加走路,走完以后全身就开始发烫,这时候不能再穿厚衣服,也不能吃热的食物,不然就会死掉,鲁迅先生认为这正是为什么魏晋名士总是轻裘缓带,穿宽大衣服的原因。一大帮名人吃药,体热难耐,于是穿宽大的衣服,不吃药的人看名人们都这么穿,也学着穿宽大的衣服了。
吃了五石散到底有什么用?古人认为吃五石散可以延年益寿,可以让自己肤白貌美,还有振奋精神以及壮阳的作用。是否真的如此,我们也无从得知,但是在当时传得很玄乎,有一种包治百病的感觉,再加上名士们都在吃,流行程度越来越广,药效愈发神奇。有钱的吃,没钱的也吃,穷得家徒四壁,也要假装自己吃过,史书中记载过一例假装自己吃过五石散被识破的事例:“后魏孝文帝诸王及贵臣多服石药,皆称石发乃有热者。非富贵者亦云服石发热,时人多嫌其诈富贵体。有一人于市门前卧,宛转称热,因众人竟看,同伴怪之,报曰;我石发,同伴曰:君何时服石,今得石发。曰:我昨在市得米,米中有石,食之,乃今发。众人大笑。自后少有称石发者。”
如果你穿越到魏晋当个名士,吃点五石散想必是免不了的,不过切记,这玩意儿真的有毒,不要贪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