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朱大可正坐在报社电脑室的电脑桌前,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电脑屏幕。陶李站起身来走到朱大可跟前,“大可哥,本来是不想和你再提起那件不愉快的事了,可是我还是不得不和你再说几句什么。如果不说,我这心里总是放不下来。”
朱大可侧过身去,“什么事,又这么难为情?总不会像那对双胞胎那件事那么纠结吧。”
“就那么纠结,而且还是关于她们的话题。”
“我说陶李啊,你有完没完?真的还是关于她们的话题?”
“真的是和她们有关。”
“真的?”朱大可十分吃惊,“又有什么麻烦?你不会告诉我DNA鉴定搞错了吧?”
“不是不是,”陶李连忙解释,“没有那么严重。你也别一谈到双胞胎就色变。那件事基本上算是过去了。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和你说,这对双胞胎见面的消息报道出去之后,引起了宁队老爸的注意,他曾经来找过我。他回去之后就病了,而且住进了医院。我和杨光去医院看过他。”
“他病了与双胞胎报道有关?你不会告诉我,那一对双胞胎是他的女儿吧?”
“那倒不可能那么巧。不过这件事挺奇怪的,他第一次来报社找我时就说,他的一个战友曾经也有这样一对双胞胎,当时已经送人了。所以他看到这篇报道,就特别敏感。但是我没有想到,他竟然能病了。而且很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病的。”
“你根据什么这样判断?”
“感觉。还不止是我一个人的感觉。”
“那你没问问他,他战友那两个女儿是什么时候送人的?”
陶李突然顿悟出了什么,“大可,有了。你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我。”
“提醒了你什么?”朱大可十分不解。
“我想起来了。那天他来报社找我时,问起过我知不知道这对双胞胎的生日,我当时告诉了他。没错,我告诉他之后,他再也没有多问什么,很快就走了。我当时什么也没有想,也不可能多想什么。”
“你是说他有可能知道这对双胞胎的秘密?”
陶李兴奋起来,“对。这是我刚刚悟出来的道理。看来,宁队的老爸真的有可能知道这对双胞胎的秘密。他还提到过他老战友那一对双胞胎当中的一个的脖子后边长了一颗黑痣。”
朱大可站了起来,“那他为什么还要绕这么大的一个弯子呢?直接说出他的秘密不就完了吗。”
“会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这是唯一的解释。不然,刚才的这种猜测,就是不成立的。即使是他的战友生前真的有一对双胞胎,即使真的送了人,即使是他的战友生前对他有过什么叮嘱,都不至于让他这样为难呀。”
“你的意思是,”她停顿了一下,“说不定这对双胞胎还会与他有某种联系?”
杨光正好从电脑室外走了进来,向陶李的方向走来,陶李侧过脸去,“杨光,你过来。”杨光走到陶李和朱大可跟前,陶李开口便问,“杨光,你知道不知道宁队在家里排行老几呀?”
“说不清楚,但眼下好像就姐弟俩了。”杨光说道,“以前好像有很多,但有的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还有没有妹妹呀?”
“没有。肯定没有。他从来就没有提起过还有什么妹妹。”
朱大可感叹道:“看来即便是宁老爷子真的知道什么秘密,怕是和宁队也没有什么关系。”
陶李轻轻点着头。
2
全国三省市艺术品博览会正在秦州市举行。
艺术品博览会会场内热闹非凡,美术、绘画、雕塑、根雕,还有诸多艺术门类的艺术品摆放其间。参观者来来往往,人潮涌动。上官与陶李在大厅的人流中缓慢地行走,两个人边走边聊着什么。
“这次的艺术品博览会,比以往的规模看上去小了一些。参观的人很多,参展的人或者单位相对少了一些。”上官漫无目的地谈着自己的感受。
“我这是第一次来参观这种内容的展会,没有比较,反正我觉得看热闹的人多,出手买东西的人少。”陶李直言。
“人们对艺术品的需求,永远都不会像对房子和汽车那样渴望。”
“上官主任,少逛一会儿,我们走吧。下午我还有事呢。”
两个人一起继续向前慢慢地走去。
朱大可从正面走了过来,他边走边注视着旁边展位上的艺术品。他并没有发现上官和陶李,一个人在一处木雕作品前停留下来,仔细地观看着。
陶李与上官发现了朱大可,两个人悄悄地凑到他跟前。陶李站在朱大可的左面,将手从他的身后伸向右侧,轻轻地触动了朱大可右臂一下,又迅速收手,她故作镇静地看着远处的艺术品。上官站在陶李的左侧更是假装什么也没有看到,继续注视着柜台里摆放的小件木雕作品。
朱大可敏感地回过头来打量着周围,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继续观看起作品来。陶李又一次重复了此前的动作。朱大可迅速向右,又向左看去,他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陶李,“陶李,我说嘛,谁敢在这里下如此毒手啊,原来是你干的呀?”
陶李笑了,“没那么严重吧,何来的毒手啊?自己来的?”
上官面对着朱大可站在那里,显得有些矜持,一句话也不说。
“哪像你们呀,一出动就成对成双。我自己来的,是从外边采访后直接过来的。”
上官这才开口,“这么说你还没有吃午饭?”
“没有。一会儿再说吧。”
“展会上就有茶餐厅,服务可周到呢,过去吃点儿吧。”
朱大可有些犹豫,“算了,再说吧。”
“这样吧,”陶李灵机一动,“上官姐,你陪着大可哥去吃饭。我先走了,我都着急了。”
陶李不由分说地向远处走去。
朱大可与上官坐在展会内茶餐厅里的茶桌前,附近的几个人正在品茶或者用便餐。一个女服务员端了一份咖喱牛肉饭送到了朱大可面前,朱大可低头用起餐来。上官坐在朱大可对面,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用餐。
上官轻声细语,“你妈妈前几天特意去幼儿园看过小虎,你知道吗?”
朱大可吃惊地看着上官,“不知道啊。”
“你告诉过她小虎在哪个幼儿园?”
“她曾经问过我,我告诉过她小虎进了六一幼儿园。”
“快吃饭吧。怎么还这么震惊啊,至于嘛。”
朱大可将剩余的食物迅速扒到嘴里,放下筷子,“她说过她想小虎了。”
上官淡淡地笑着。
“你怀疑老太太的真实感受?”朱大可表情严肃。
上官紧紧盯着朱大可,“我有那么庸俗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看不懂啊?”
朱大可突然反应了过来,“明白了。你是说她始终惦记着……”
“干嘛说得这么不中听啊?你本来就是明白的。”上官几乎是不屑一顾。
“但我确实没有往这方面想啊。”
“这我明白,我没有冤枉你啊。说起来,我是应该对她老人家充满感激的。可是我没有任何理由答应她,用她希望的方式表达对她的感激之情。”
朱大可沉默着,他将一张五十元的钞票放到了茶桌上。女服务员走了过来,将钱和餐具收拾后向远处走去。
“大可,那天你在我办公室里,谈起过‘准备’二字。我知道你不是指一夜情。你知道我想和你说什么吗?”
朱大可摇了摇头。
“如果当真仅仅是一夜情,我同样也没有准备好。”上官低下了头。
朱大可再一次沉默着。
上官继续着眼下的话题,“至于你妈妈期望的将来,或许你就更没有准备好了。”
“上官,”朱大可十分坦率,“我实在没有勇气,更没有理由和你说谎。我确实没有准备好,包括我今后应该怎样生活。”
“你所谓今后生活的定义,我是了解的,你丝毫不用加以解释。其实,即使是你精心准备,我们之间也是不会有任何结果的。这一点或许你比我还明白。”
“我不大懂你的意思。”
“你不是不懂现实,只是不愿意明说而已,我不想勉强你承认什么。”
“说实话,我真的像是步入了十里雾中。有的时候,我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可是你曾经告诉过我,你已经爱上我了。”朱大可看了一眼上官,又将目光移开。
“是啊,”上官低下了头,“我并没有说谎。可是,这与能不能走到一起,完全是两回事。”她又抬起头来,“男女之间的感情有时真是说不清楚。有时候,即使是你明明知道未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结果,但这也未必会成为让自己重新做出选择的理由。”
“你像是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上官笑了,仿佛是特意挤出了一丝笑容,“我从来就没有糊涂过。只是没有像你那样清醒而已。”
朱大可站了起来,“我清醒吗?我怎么觉得我并没有像你这样理智。我们走吧。”
两个人走出了会展中心的展会大厅,走在大厅外的人行步道上,两个人边走边继续聊着。
“我是一半清醒一半醉,一半理智一半糊涂。”上官不无感慨。
朱大可侧过脸去看着上官,“怎么讲?”
“不管你妈妈怎样努力,对你我而言,都是于事无补的。不管她怎样希望我们走到一起,最终都不会接受一个不能为她儿子传宗接代的女人成为她的儿媳妇。”
朱大可沉默着。
上官补充了一句,“你也逃脱不了这种思维的束缚。”
朱大可想了想,才平静地做出了反应,“你以为我所说的没有准备好,是因为我没有考虑好是否能够接受你不能生育的事实?”
“至少我不希望你认为我还在想偷换概念。”上官表情严肃,“不过我不得不坦白地告诉你,你没有准备好的那句话,确实让我想得很复杂,也想到了很多东西。除了你还没有放下陆佳之外,至少也残存着这种隐隐的担忧。”
“上官,表面上看,我早就知道你为什么会抱养小虎的原因,可是你却并不知道我为什么与陆佳同居了这么多年,却至今没有结婚的理由。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朱大可仿佛有些动情。
上官侧过脸去看着朱大可,“你从来就没有告诉过我。”
“那我现在就告诉你。其实,陆佳也已经不能生育了。可是,可是我却依然放不下她。”
“你说什么?”
“我已经说清楚了。”
上官提高了嗓音,“我不清楚。”
“那我就告诉你。我们已经同居几年了,我的父母早就催促过结婚的事。我一直告诉他们,是因为陆佳的爸爸去世还不到三年,按照她家的规矩,三年之内不能既办白事,又办红事,因为她出身于比较讲究的家族。事实上是她的家族确实比较讲究,但却并无这样苛刻的家规,而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生育了,才不想轻易地与我结婚。我的父母不可能接受我这个儿子做一个丁克族。所以每当她与我的父母见面,我们就会多出一份心理压力。可是我们……”
上官打断了他的话,“可是你们彼此都放弃不了对方?”
朱大可又一次沉默着。
“我明白了。这才是你理智的理由。”上官似乎真的悟出了什么。
“在我们俩还根本就不具备结合条件的时候,陆佳曾经因为我做过一次人工流产,却并不成功。为此,她永远失去了生育能力。她知道我的父母不可能允许我们不生孩子,曾经提出来要和我分手。可我正是因为她不能再生育了,就越发觉得不应该离开她。我们就是这样坚守着,彼此默默地坚守着。正是这种坚守,让我们彼此更加信任和依赖。正是因为这种感觉,我就越发觉得,她对我的冷漠和远离,都不应该是她内心情感和愿望的真实表达。”
上官表情复杂,“所以,你一直还留恋着她。”
朱大可沉默着,一直静静地向前走着。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重新开口说道:“所以,所以每当我感觉到你是那样地渴望,我都选择了逃离,因为……因为我真的担心自己会经不起你的**。”
“你相信她还会回头吗?”
朱大可又一次沉默了,长时间地沉默着。
上官仿佛自言自语,“叹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她仿佛自问自答,“看来是你朱大可给了我一个生动的答案。”
朱大可一言不发,默默地向前走去。
3
柳男和欧阳又一次单独走到了一起,他们走进了一家烧烤店。
室内烧烤店里,欧阳坐在烧烤店的餐桌前,正在吃着烧烤。柳男正在忙碌着,将烧烤好的羊肉串递到欧阳面前。
欧阳边吃边聊,“我去参加笔会的那天晚上,你说要请我吃饭,就是要请我吃这个呀?”
“这个还不行啊?”柳男继续忙着翻动烤炉上的食品。
“当然行啊,我这个人好打发。”
“这是什么话呀?”
“没说错吧?如果那天下午我不去参加笔会,就连这个我都吃不上。”
“哪能呢?如果那天下午你不去参加笔会,我会请你吃满汉全席。”
“还满汉全席呢,你请我吃饭是假,另有所图是真。这叫‘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柳男笑了,“你真是火眼金睛。那天晚上怎么没回来呀?”
“一百多公里的路程,晚上大家都没有走,都住在了那里。就我特殊啊?”
“住的条件还行?”
“那没问题。”欧阳笑着,得意地笑着,“你还不知道嘛,我这个人什么事都好将就,房间大小,岁数大小,男的女的,我都能将就。”
柳男终于将目光移向了欧阳,“那你是和谁将就的?”
欧阳狠狠地咬了一口羊肉串,“你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最关心的是什么?”
“我最关心的是什么?”
欧阳表情严肃,“你无聊不无聊啊?”
柳男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不开玩笑了。说点儿真格的,我怎么觉得你对李奇的感觉不错啊。”
“有什么不好吗?”
柳男嬉皮笑脸,“没有什么不好的。你说老实话,上次送给你妈妈手镯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呀?”
欧阳瞥了柳男一眼,“没错,就是他。我觉得我好像已经告诉过你呀。”
“手镯不是送给你妈的吗?”
“你什么意思呀?”
“我怎么觉得他也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欧阳拿着羊肉串晃动着,“意在沛公又怎么样,本来就是想送给我的嘛。”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儿告诉我呀?”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呀?向组织汇报?”
“至少可以表示你对我的一种态度。”
“你究竟还需要我表示什么态度?我应该表示的,全都表示了。”
“你从来就没有主动和我谈起过他。”
欧阳神秘兮兮,“你喜欢我谈起他?”
柳男郑重地表示:“我喜欢你表明态度。”
“柳男,你傻呀?你既然不知道我在这个问题上是持何种态度,就早就应该远离我才对。你还这样黏黏糊糊的,有意思吗?”
“那个手镯……”
“那个手镯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就算他是送给我的,那又怎么样呢?我根本就没有给过他表达的机会。我知道真相之后,根本就没有接受。”
“可是我看你对他的印象确实是不错啊。”
欧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柳男,你让我怎样说你好呢。如果我真的嫁给了你,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必须把除你之外的任何一个男人,都当做敌人来看待啊?”
柳男笑了,得意地笑着。
“柳男,我坦白地告诉你,你身上有我喜欢的东西,一种可以让我兴奋的感觉,我可以因此而快乐。可是我和你在一起,却明显还有一种疲惫的感觉,一种本来不应该有的疲惫的感觉。”
柳男更加得意,“我能让你兴奋起来,说明你从内心里喜欢我呀。”
欧阳笑了,仿佛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同时也在不断地尝试着如何尽量原谅你。”
4
孙世林与朱大可又一次见面了。
孙世林坐在报社大厅里的沙发上,正在看着报纸。朱大可从电梯上走了出来,走到孙世林面前。孙世林主动站起来与朱大可握了握手,“朱记者,不好意思啊。真不好意思来见你。可是这件事总不能就这样连个面都不见,就结束了吧。”
朱大可指了指沙发,“坐,还是坐下说吧。”
两个人分别坐了下来。
“朱老弟,这件事给你和陶李记者造成的麻烦,我就不用再说了。我们从一开始对你们的抱怨到现在的感激,像是坐上了人生的过山车那般惊险刺激,我真的有点像做梦一样。我们全家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你们呀。”孙世林态度真诚。
“事情都过去了,没必要说那么多了。”朱大可率直坦然,“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现在也挺为你们高兴的。事情弄清楚了,你这突然多出了一个姨姐呀。多好的一件事呀。”
“也不一定,也许还是姨妹呢。没有办法证明他们谁大谁小了。”
“那好办啊,今后就直呼其名呗。”
“那倒是。我们两个连襟也得直呼其名了。”
“你这么高兴,今天找我来还有什么事吧?唉,我说你们两口子复没复婚啊?”
“我就是为这件事来找你的。”
“为这件事来找我?”朱大可有些疑惑,“还想让我帮你做什么呀?我可告诉你,我再也不想掺和你们的事了。好事坏事我都不想掺和了。”
孙世林抬起头来,“怕了?”
“岂止是怕了,我现在是见人就怕,见到双胞胎就更怕。”
“你又遇到双胞胎了?”
“就你夫人这一对就够我们折腾的了。还希望有第二对啊。我现在是一听到有人提到双胞胎,神经都敏感。”
“至于吗?”
“你夫人姊妹俩重逢的事报道出来之后,就像是传染源似的,我们又接到了不少电话,都说自己原本也是双胞胎,小时候家境不好,其中一个送人了,希望我们帮助寻找。哪那么容易啊?他们基本上都是没有任何线索,如果有线索还用我们帮助找呀。”
“那就不管吧,事实上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说得也是。媒体也不是万能的,有好多事情,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吧,找我来还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也很忙,我就直说了,我们两个人真的复婚了。”
朱大可与孙世林握了握手,“祝贺你呀,本来就应该复婚嘛,你们原本就是非常好的一对。”
孙世林终于进入了主题,“今天晚上我们全家想在饭店里聚一下,包括新找到的这个姊妹。是我老爸提议的,非要请你和陶李去参加不可。”
朱大可笑了,有些无奈,“你老爸不会趁着这个机会,再给我两手杖吧?”
“不会,不会。他现在想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看来我们还非得去不可了?”
“当然,你们必须去。”孙世林态度真诚,“再没有什么外人了。希望你和陶李能够到场,也是给我们家老爷子一个面子。他那么大岁数了,不大好意思来向你道歉。见面喝一杯,就算是向你认错了,也算是向你道谢了。当然,也包括陶李记者。”
“那好吧,我答应你。到时候我和陶李一起过去。”朱大可又想到了什么,“你的那个朋友黄坤,你有没有叫上啊?”
“叫上了,叫上了。怎么也得叫上他呀,如果没有他,我哪有什么机会,再来一次二婚啊。请神是他,安神当然也离不开他。”
“就这样定了。”
送走孙世林,朱大可走到电梯前,电梯门打开,陶李从电梯里走了出来,正与朱大可相遇。陶李主动与朱大可打招呼,“大可哥,出去了?”
朱大可让到了一侧,“没有。孙世林来了。刚才在大厅里和他坐了一会。”
陶李跟进了一步,“他又来干什么?”
“晚上举行一个小型的复婚晚宴,邀请你我参加。看来我们不得不去呀。”
“大可哥,你知道这两天我在想什么吗?”
“我怎么会知道你在想什么呀?”
“我在想宁老爷子,他一定是知道这对双胞胎的身世。”
“有这个可能吗?你根据什么这样判断?”
陶李十分自信,“凭他对这一对双胞胎生日的敏感。”
“可是当我们没有掌握任何有用的证据之前,一字都不能提宁老爷子的事,千万不能再请神了。”朱大可特意叮嘱陶李。
“不过我想我再去见宁老爷子时,可以考虑考虑怎么办好。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回来之后找你。”
晚上,孙世林和吕可秋的复婚晚宴如期举行。
一家饭店的大包间里,足足挤了十几个人,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吕可秋与沈小青在餐桌前忙碌着。孙世林的爸爸妈妈坐在一张大餐桌前。黄坤站在孙世林和何明强面前,与他们高兴地聊着什么。孙世林的女儿孙婷婷不断地穿梭其中,帮着准备餐桌上的食具。
朱大可高兴地走进了包间,与站在最近处的孙世林、黄坤和何明强握手问候。他又向孙世林爸爸的位置走去,走到孙老爷子跟前。孙老爷子站了起来与朱大可握手。
朱大可满脸堆笑,“老人家,今天没带手杖来吧?”
孙老爷子也笑了,“带了带了。不过老早就让孙女给送到一边,保管起来了。你今天不用担心了,我得好好地感谢你呀。还得感谢你们那个女记者。那个女记者呢?她怎么没来呀?”
朱大可松开了手,目光注视着吕可秋和沈小青,“陶李记者今天来不了了。让我向你们表示一下歉意。”
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朱大可。
朱大可煞有介事,“她脖子后边正中间的地方,长了一个黑痣,医生说为了防止意外,应该手术做掉。她下午去做这个手术了。没办法,这是提前好多天与医生约定好的。”
沈小青惊讶极了,“她是在脖子后边长的?”
“是啊。”朱大可表情淡然,“听说是正中间,又怕是黑色素瘤。她非常当回事,所以就决定做了。”
“我这脖子后边也有一个呀,还挺大的,我估计我这可能是胎带的,我记事的时候就有,就是没有现在这么大。何明强,看来有时间我也得去检查一下呀。要不也做掉吧。”
朱大可惊讶地看着沈小青。
5
上官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打电话。李春阳推门走了进来,走到上官跟前。上官看到李春阳走了进来,边通电话边指了指办公桌外侧的椅子,“坐吧。”
李春阳依然站在那里,漫不经心地四处打量着什么。上官挂断了电话,目光移向李春阳,“有事是吧?”
“也没有什么大事,”李春阳显然是有些犹豫,“刚吃完中午饭,在大楼里溜达溜达,看着你办公室的门开着,就溜达进来了。”
“那就坐一会儿吧,这两天忙什么呢?”
“也没忙什么。昨天晚上去参加了一个同学聚会。回来之后,又见义勇为了一把。”李春阳边说边坐了下来。
“也就奇怪了,我来报社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我们自己同事的所作所为,让我这样惊心动魄过。”
“昨天晚上的那件事,没有像你想得那么严重。”
“哦,那也是好事啊,不过可得增强一点儿自我保护意识呀。咱已经有过一个金琪了。可不能再有第二个了。”
“没那么严重。”李春阳再次强调,“没那么严重。昨天晚上开车往回走时,走到公共汽车站附近,发现在一条马路上聚集了一堆人,我停车后走过去。结果是一个外地来的小伙子掉进了正在施工的沟里,当时昏迷了,我下车时,几个人已经把他抬了出来。我上前打听的时候,有一个人认出了我是记者,结果也不知道是谁,竟然把那个小伙子抬到了我的车跟前。非让我用车送他去医院不可。”
“哦,明白了,你是这样见义勇为了一把,你把他送到了医院?”
“没错。我还没有说完呢。我给他交了医疗费,陪着他待在医院里观察了两三个小时,后来他醒了,我才离开。”
上官站了起来,向窗台前走去,边摆弄窗台前的花卉边漫不经心地笑着,“你这事,看来不够发头条的。”
“上官主任,我可没有那个意思啊。所有的荣誉都是外在的。这一点,我早就看明白了。我是想问问你,接下来的事怎么办好?”
“又是缺少医疗费?”
“这小伙子摔成了轻微的脑震**,昨天晚上他告诉我他是外地人,本地没有亲人,我特意给他留下了一张名片。结果今天上午,他还真的给我打来了电话。”
“不是缺少医疗费,又是什么事呀?要不就是特意打电话来谢谢你?”上官凭借经验熟练地判断着。
“还真的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李春阳否定了上官的判断,“上午,我又特意去了趟医院观察室看了看他,医生说他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走了。我们俩就在医院走廊里聊了半天。”
“我到现在也没听明白,这里面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李春阳笑了,“这叫老鼠拖木锨,大头在后头呢。”
上官笑着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了下来,“说大头,不然我不听了。中午这点儿时间,我还想让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呢。你如果不来,我就准备去健身房了。”
“这个小伙子告诉我,他是特意从江北县农村来秦州找他爸爸的。”
“他爸爸是谁呀?我怎么越听越不明白了?”
“我哪知道他爸爸是谁呀。他也不知道他爸爸是谁。可是他真的是来找他爸爸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是当年知青的后代。他肯定地说他爸爸就生活在这座城市里。他是特意来找爸爸的。”
上官严肃起来,“你说的这个小伙子有多大呀?”
“三十三四岁的样子。”
“他妈妈呢?”
“他妈妈当时是当地农家女儿,听他的意思是说他爸爸当时回城时,并不知道他妈妈已经怀上了他。”
“也就是说他爸爸有可能不知道有他这样一个儿子活在世上。”
“没错,是这个意思。”
上官这才明白李春阳的意思,“你是想问我这件事需不需要关注?”
李春阳明确表示,“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应不应该过问一下啊?”
“有他爸爸的线索吗?”
“上午我还有一个采访任务,也没能和他细聊什么,匆匆忙忙地和他说了十几分钟,我就走了。在去采访的路上,我想到了这件事,也觉得这个小伙子还是挺可怜的。”
“我担心你会成为朱大可第二,又会长时间被纠缠其中。”
“那他再找我时,我就坚决回绝他。我告诉他我帮不了他这个忙,就这么办算了。”
上官犹豫起来,“要不,你就和陶李说一说,和她商量商量。如果她有兴趣,还是让她介入一下,先与对方详细聊聊再说。总的来说,我不大希望过深地介入此事。我还有一种担心,如果再弄出个孽债来,那就更麻烦了。”
欧阳推门走了进来,她看到李春阳坐在办公室里,便向后退了出去,“我再来吧。”
上官大声说道:“欧阳,进来呀,我正想找你呢。”
李春阳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欧阳走到了上官面前,站在她的对面。
上官又对走到了门口的李春阳喊了一声,“李春阳。”
李春阳站在原处转过身来,“还有事吗?”
“我看刚才谈到的那件事,要不就算了吧。你看看怎么和对方解释一下。我还是担心再惹出什么麻烦来。”
“明白了。”李春阳走出了办公室。
“欧阳啊,”上官平静地说道,“我找你来是想说吴天来给孩子治病剩下的十四万元钱,他已经送到了报社,他说什么也要交出来。没办法我只好让财务处暂时接收了下来。我看你抽时间与市慈善总会联系一下,我们报社能不能单独设立一个什么基金会,比方说针对某一个年龄段患某种疾病的孩子,家庭又有困难的,可以动用这部分基金。当然这点儿钱根本就不够干什么。如果基金会成立之后,可以吸收一部分社会资金加入。账可以挂在慈善总会那里,由他们代管,也好统一使用。”
“好的,我抽时间去找他们谈一谈。”
上官办公桌上的电话座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表,突然站了起来,“不行,不能再聊了。怎么过点了,我得去开会了。”
6
欧阳从报社办公楼外向报社大楼里走去,走到台阶上时手机响了,她停下脚步接通了手机,“成好啊,有事吗?”
此刻,成好正擎着手机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漫不经心地聊着,“欧阳,我那天和你说过的那条项链的事,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欧阳回答。
“我昨天晚上在家里上网时,又特意帮你查了一下,我的判断得到了证实,你的那条项链肯定就是我查到的那一种。这种项链还不止在一家网店里有售,价格也差不了多少。但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肯定不是你说的那个价格。”
“我也看到了。不过在实体店里买,和在网店里买也不应该是同一价格,贵一点儿,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对呀,怎么也不应该差价那么大吧,这不是价格欺诈吗?怎么可能是百分之几百的利润呢?”
“商品有价,艺术无价。艺术品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嘛。”
“你今天戴在身上没有?”
“戴在身上,一直戴着呢。”
“中午有事吗?”
“中午想去健身。”
“这样吧,中午我在古玩城大门里边等着你,我帮你找一个人估估价。”成好一片好心。
“我看就算了吧,”欧阳似乎并无多大兴趣,“估完了,就算是你说得对,又有什么实际意义呢?东西已经买了,还能怎么样呢?”
“玩玩嘛,既然知道有这回事,就研究研究。什么问题也没有,不还能赚个心理平衡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好吧,十二点钟见面。”
欧阳与成好相约来到了古玩城。
古玩城里,古色古香,不时地有人进进出出。成好站在古玩城大门的里侧向外张望。欧阳从外边走到成好跟前,“这里边你有认识的人啊?”
“我们公司离这里近,平时有事没事经常和同事进来溜达溜达,也是过过眼瘾。看上眼的,又便宜的东西有时候也买一点儿。”成好随意聊着。
“哪方面的东西?”
“主要是玉器之类的东西。所以也就和这里的不少人都混了个脸熟。”
两个人向二楼走去。成好看到欧阳正要上楼梯,拉了欧阳一把,“走那边的楼梯吧。这边一上去就是你买东西那家。咱先去别的家看一看。你先将项链摘下来,戴在我身上。”
欧阳将项链摘了下来,递给成好。成好将项链戴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在一家家古董店铺门外,成好和欧阳边走边打量着眼前一处处的古董店铺。成好在一处店铺前停下,看了看四周,便走了进去,欧阳跟在后边走进了店铺。
店铺布局紧凑,四处都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古玩艺术品,昏暗而古典。两个玻璃柜台里灯光通明,里边摆满了各种材质的手镯、项链、挂件和手把件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站了起来,满脸堆笑,“想选点儿什么?”
成好指着柜台里的一条翡翠项链,“这是什么材质的东西?”
“是缅甸上个世纪末发现的一种翡翠新料,东西很好啊。开始时人们不认,现在值钱了。”店老板细细道来。
“拿给我看一看。”成好说道。
店老板甲拿出项链,放在柜台上。
成好拿起来看着,“真漂亮,全身绿,好极了。”
“当然好了。”
“得多钱能出手啊?”
“得十万八万吧。”
“这么贵呀?”
店老板强调,“东西也好啊。”
成好指了指自己身上戴的项链,“你看我这个东西多好啊,也才五六万元呀。你这是新发现的东西,凭什么卖这么贵呀?”
“我这个东西是新的不假,这个矿发现于上个世纪的九十年代,仅仅几年的工夫就开采完了。物以稀为贵嘛,而且还有升值的空间呢。你戴的那个是什么呀,也就是几千元钱的东西。”
欧阳插上了话,“你说她戴的那个东西只值几千元?”
“真就只值几千元。你这东西没有办法和我这东西相比啊。”
成好笑了,“这类东西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欧阳和成好走出了店铺,又走到了另一家店铺的门口,欧阳指了指不远处,“你先进去吧,我去一下那边的卫生间。”
成好又走进了另一家古董店铺,与一个五十多岁的男老板交谈起来。
店老板笑脸相迎,“就你自己来的?”
“中午随便出来走一走。”
店老板看到了成好身上带着的项链,“又买了一条项链?”
成好正准备将项链摘下来,“是啊,你给个价吧?看看值多少钱啊?”
“不用摘,不用摘,这东西我用眼睛一扫,就明白了。这就值几千元。”
成好态度认真,“不可能吧?”
“就值几千元,我骗你有什么意义呀?”
正在此时,欧阳走了进来,“什么就值几千元?”
老板看到欧阳,愣了一下,“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你?”
“没错。”欧阳直言,“东西就是在你这里买的。发票还在我手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