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麦来咯!”

“请尽情享用!”

店老板指挥着身后的帮厨将小山那么大的烧麦摆在刘肥面前,脸上虽然挂满微笑,但眼中却尽是嘲讽。

今天,他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南蛮!

嗯,刘肥少年时期长在沛县,曹氏也是土生土长的楚人,虽然他们后来搬到了关中居住,但乡音却始终未改……

刘肥顿时石化。

下一秒钟,他恼羞成怒:“你莫非是在戏耍乃公?”

店老板又不知道刘肥身份,哪里会忍让,毕竟他也是汉人,况且还加入了行会,不仅和龙城本地官府很熟稔,而且还能做到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当然了,千军万马有些夸张,但至少这条街上的其他饭店老板会前来帮拳!

毕竟相比较本地的匈奴人来说,他们这些汉人远来是客,自然需要团结起来才不会被人欺负。

无论是匈奴、官府,亦或是眼前这个莫名豪横的南蛮!

于是店老板一瞪眼:“最一开始点单的时候我有没有问过你?你说甚来着?一人一斤!好呀,现在我给你上的不就你说的一人一斤?再乃公长乃公短的辱骂于我,信不信报官抓你!”

“告诉你,这里是龙城,执法者乃廷尉所属廷尉左丞张释之,那可是天子近臣,素来执法严苛,你这厮若是落在他手中,不死也要扒层皮!”

刘盈将脑袋移开,嘴角扬起。

刘肥怒不可遏。

毕竟他自诩为大汉第一强藩,因此只要不把人打死打残,事后论罪的时候无非就是赔一笔钱!

钱,他有的是!

所以他准备‘摔杯为号’,让那些在暗中跟着他一起出行的王府卫士冲进来,暴揍眼前这个讨人厌的家伙一顿出出气!

但他刚刚举起手中的茶碗,门口突然走进了一个他无比熟悉的身影。

刘邦。

“哟?都吃上了?”

“嘿嘿,这么说乃公来的正是时候!”

他毫不客气的将刘盈挤到边上,很随意的在张不疑身上擦了擦手。

店老板满脸懵逼。

他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刘如意将自己的脑袋凑到刘邦边上,笑容满面:“你觉得呢?”

店老板恍然大悟:“这是你大父?不是我说你啊年轻人,你大父都这般年纪了,你不应该自己坐在这里大吃大喝,反倒让老人独自一人,今天虽然没下雪,但地面依旧结冰,万一滑倒了摔一跤可如何是好?”

刘邦:“……”

刘肥:“……”

刘如意:“……”

张不疑:“……”

刘盈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强迫自己不要笑出声。

毕竟按照古人一般四十岁就能抱孙子的年纪来算,七十多岁的刘邦确实能给二十多岁的刘如意当爷爷了……

刘如意用力拍了拍桌子:“瞎了吗?这是我爹!”

店老板满脸震惊,但赶忙鞠躬道歉:“对不住、对不住……不过老太公这身子骨可以啊!”

这是他由衷的感叹,毕竟别说是古人了,很多后世养尊处优吃喝不愁的中产阶级到了刘邦这个年纪也生育艰难,而刘邦却接连生下了好几个儿子,由不得他满是艳羡。

当然了,这种艳羡还有另一方面。

有钱有势,才能让年轻漂亮能当自己女儿的小姑娘给自己生儿子!

刘邦冷笑两声,随即抓起一个烧麦塞进嘴里。

下一秒钟,他竖起拇指:“不错不错,你这人眼睛不好使,说话不好听,脾气也不好,但做的吃食却很棒!”

店老板脸上浮现几分尴尬:“谢谢夸奖。我就不打扰各位了,你们吃好喝好,不够叫我!”

毕竟在刘邦走入之后,刘肥那边默不作声,他自然也不好不依不饶,而且若真是闹到官府,固然会判刘肥一个寻衅滋事,但他事前没有说明烧麦的售卖规则,同样会被按照坑蒙拐骗论处,处罚更重!

所以,他只能作罢。

但刘肥却阴着一张脸,满心不忿。

什么叫做‘不够叫我’?

这小山一样的烧麦,仅凭借他们几个如何能够吃完?

而且这句话分明也是在讥讽他!

只可恨刘邦在场,否则他必然会砸了这个奸商的店铺!

但没奈何,他只能忍了。

嗯,他并不打算事后派人过来报复,毕竟他乃天下第一强藩,做不出那种当面怂了,事后再报复回来的事情!

他喜欢的,是当众打别人脸,但别人却无可奈何的剧本!

所以他只是一脸忿忿的暴风吸入,开始化悲愤为食欲,毕竟他是真的饿了……

刘盈用食指捅了捅刘邦:“我卢叔呢?怎么没一起过来?”

刘邦冷笑:“你难道不知?”

刘盈满脸莫名其妙:“我知道什么?”

刘邦冷笑二连:“你搞那破彩票,乃公手都搓秃噜皮了也没摸出来大奖,你那老丈人不服气,乃公走的时候还在那摸呢!不过他快过来了,毕竟乃公把他钱包偷了!”

他边说,从袖囊里摸出两个钱包,将那个丑陋无比的丢给张不疑,自己则顺手将卢绾的钱包掏空……

毕竟君子有通财之义……

果然,没过一会,卢绾就气冲冲的走了进来。

“姓刘的,把乃公钱包还过来!”

“吔?怎么点这么多吃的,喂猪呢!”

卢绾一屁股将刘盈挤到另外一边,怒视着坐在旁边慢条斯理喝茶吃烧麦的刘邦。

他还没有认输!

他还准备再和那个彩票销售员大战三百回合!

但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要大战三百回合,没钱自然是万万不能!

刘邦随手将空空****的钱包丢给卢绾,冷笑道:“你就是大战三千回合,你也赢不了大奖!毕竟其中有诈!”

卢绾越发愤怒。

他转头怒视刘盈:“又是你这厮做的手脚?”

刘盈摊手:“关我什么事?这是概率问题懂吗?再说了,卢叔你不也颇有收获吗?”

他边说,指着那几个手中拎着牙膏、肥皂、钥匙圈等小零碎东西的期门郎。

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自然就是卢绾获得的奖品。

卢绾不依不饶:“怎么着?以为乃公还是当年那个在家乡务农的卢老二?谁看得上这些破烂啊!再说了,就算是那大奖乃公也不稀罕,乃公要的是彩头,摘下桂冠的彩头你懂吗?”

坐在柜台里的店老板沉默不语。

他虽然不明白为何后进来那老头为何会与那个年轻人有如此交谈,但他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那个胖子口称‘乃公’,并不是对他的侮辱,而是那帮人的口头禅!

毕竟那个年轻人和后进来的老头并非父子关系,但姓刘的老头对后进来的老头占他便宜这件事却浑不在乎,足以证明了他的推测!

所以,我应当是误会了那个死胖子,但我不会向南蛮道歉……店老板暗暗下定决心,只是准备等下结账的时候给这伙人打个七折。

面对着卢绾的咄咄逼人,刘盈回以沉默。

毕竟这真的不赖他,福利彩票的发行量大,即便是将大奖发放出去,也丝毫不会对自身收益造成影响。

因此,卢绾今日一无所获,纯粹就是今天的他是个非酋!

玄不救非,氪不改命。

所以,刘盈顿时心安理得起来。

刘邦笑笑,岔开话题:“那厮之前说的廷尉左丞是谁?听起来很有小儿止啼的威慑哈!”

刘盈压低声音:“张释之啊!爹忘了?就是原本的长安县县令。”

刘邦点点头:“原来是他啊……我对他爹有印象,不过如此年纪就身居高位,是不是有些过了?”

刘盈表示无所谓:“那有啥过的?长安县令虽然名为县令,但下辖民众百万,远不是别处的县令所能比拟,说句夸张点的话,有些诸侯国的国相管辖的人口,还不如长安县一个县令多呢!”

刘肥和刘如意闻言,同时在心中为刘恒鞠了一把辛酸泪。

毕竟刘恒受封的中山国总人口也就一百多万,刘盈说的那个诸侯国,大抵就是说的中山国……

刘邦心中略微有些愧疚。

但这种愧疚转瞬即逝,毕竟中山国虽然人口少,但地处平原,也算的上膏腴之地。

而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子以母贵。

他对薄姬的感情很淡,自然对刘恒这个没怎么见过面的儿子感情并不深厚。

所以他点点头:“照你这么说,张释之升任廷尉左丞,也算合理。毕竟能将一个百万人口的大城市打理的井井有条,着实也有几分本领。”

“不过,这不能解释他小儿止啼的威名。”

刘盈再度压低声音:“当初匈奴归附咱们的时候,爹你做出过承诺,说是准许一国两制,即匈奴虽然是汉之藩属,但却可以效法昔日的南越国,有着自己的法令。”

刘邦稍稍思忖:“没错啊。毕竟匈奴游牧为生,习俗与汉人不同,律令自然应当做出些许调整,如此才能长治久安。”

刘盈轻轻鼓了鼓掌:“爹说的是。但此一时彼一时,匈奴既然臣服大汉,自然应当向汉人靠拢,尽管短时间无法做到移风易俗,可在他们原有的法律之上,理应作出些许改变。”

“哪怕,这套新法只适用于龙城这个人口密集的城市,约束不了游牧四方的匈奴部族。”

“但终有一天,法制会终结野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