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五年春二月,汴梁城东火车站。

刘盈结束了自己在汴梁城的巡查,或者说游玩,正式开始前往封禅泰山的行程。

火车站内,临近郡县官员云集,火车站外,送别皇帝车驾的百姓摩肩接踵。

其中最为显眼的,当属汴梁城商会组织的锣鼓队和歌舞团。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高价从各地请来的歌姬、舞者卖力的表演出一出出歌功颂德的曲目,其中不乏让刘盈觉得汗颜但又很受用的曲子……

“真不想走啊……”

刘盈打开车窗,之前被双层玻璃隔绝的声浪顿时涌了进来。

在车厢的另一侧,刘乐端着一小碗当地特色的炒凉粉,油香扑鼻蒜香四溢,她卖力的吹了一会,但还是觉得烫嘴,于是放下炒凉粉看向刘盈:“不想走,那就干脆多留两天呗……我还有好些想吃的没吃到呢!”

卢虞也一脸赞同。

但她还没来得及表态,吕雉却轻声呵斥:“吃吃吃,就知道吃!不知道封禅要有吉日?再不走,错过了怎么办?”

就知道训我……刘乐一脸不开心。

张不疑小声宽慰:“咱们返程的时候还可以再来这里住些天啊,反正如今交通发达,你在长安坐上火车,睡一觉之后就到汴梁,然后逛吃一天,再坐火车返回长安……什么都不耽误的。”

刘乐大喜。

卢虞脸上也洋溢着喜悦的神情,看向刘盈的眼神中顿时充满了崇敬的神色。

毕竟这个世界线上没有瓦特什么事,皇家一号的蒸汽火车头使用的那台蒸汽机,名为汉皇三号……

汉皇,自然是刘盈。

刘盈接收到这种信号,嘴角顿时扬起莫名微笑。

得到女人的心,可以解锁更多姿势。

双马尾,永远的神!

不过,若是水手服双马尾就更好了……刘·二刺螈死宅·盈心中,顿时浮现出了许多大胆的想法。

片刻之后,专列整备完毕。

呜!呜!呜!

伴随着刺耳的汽笛声,蒸汽列车喷吐着滚滚白烟驶出站台。

目标,直指远处平原上突兀出现的高山。

东岳泰山!

蒸汽列车离开之后,站台外送别的百姓有些悻悻的离开。

毕竟,他们是想要近距离看看刘盈长什么样子来着,但没奈何被士兵隔绝在了很远的地方,只是遥遥的看到了一个高大矫健的身影从六马安车上走下,龙骧虎步一般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外。

这种遗憾,一如花钱去看大熊猫,结果发现大熊猫趴在树杈子上睡了整整一上午的那种……

就,不甘心。

不过汴梁商会里那些餐饮分会的商贾却并没有丝毫沮丧,而是趁着人群未散,一脸兴奋的大声吆喝。

“接着奏乐接着舞……”

“陛下天恩浩**,泽被苍生,我汴梁商会感念陛下恩情,在接下来的一月之内,所有店铺七折促销,凡进店消费顾客,只要说一句吾皇万岁,还可享受折上折优惠……”

“心动,不如行动!”

于是欢呼之声再度响起,声浪甚至隐约超过之前刘盈从六马安车上走下之时……

毕竟商家打折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嗯,汴梁商会如此慷慨解囊的原因,在于刘盈一家是大汉顶流,当红炸子鸡,这几天在汴梁住的时候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客流和知名度。

比如某改名为‘吮骨香’的桶子鸡店。

按照他们家的说法,就是刘盈和太上皇某日在大街上闲逛,突闻异香扑面而来,拐入小巷深处发现有一不起眼小店,虽然有些犹豫,但味道实在是太香,食指大动之下,刘盈走入点了一只刚出锅的桶子鸡,结果连骨头都嚼碎了嗦味……

于是太上皇手书‘吮骨香’三字……

自此,客似云来,门庭若市!

同理,还有太上皇手书‘延津风味、汴梁一绝’的鲤鱼焙面……

以及大长公主吃了都说好的炒凉粉、小笼包、拆骨肉、酥海带、瓦块鱼、肉丝带底、粉皮熬鸡……

……

“嗝……”

刘乐打了个饱嗝,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双麻火烧,喝了一口温热的油茶。

“饱了?”

“半饱、半饱……”

刘家有女初长成,一顿能吃八个馍……刘盈看向车窗外一座正在修建的建筑愣了愣神。

那里,是一间寺庙。

“哟?这里也有和尚庙嘿!”刘邦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过他和刘盈一样,只是好奇,并没有丝毫警觉。

毕竟汉人素来奉行实用主义,求神的时候是一副嘴脸,不求神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副嘴脸……

更重要的是,如今不管是大汉本土的神社还是身毒来的寺庙,全部归国家管理,统一发放度牒,收取十一税……

所以,自然任由和尚们普度众生……

刘盈笑了笑,突然想起不知道在哪看过的一个故事,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人想听故事吗?”

卢虞顿时大喜,高高举起手臂:“我、我、我……”

吕雉也放下手中十字绣,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注视着刘盈。

毕竟刘盈讲故事是出了名的好,吕雉听人说起过,在长乐宫后宫之中,诸多皇子比他们的母亲还要盼望刘盈留宿在他们那里,为的就是听那些稀奇故事的故事!

尤其是某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战天斗地,降妖伏魔的传说更是百听不厌,直接后果就是让宫中的花木遭了殃……

毕竟对于一个男孩子而言,谁不想要一根趁手的棍子呢?

另一边,刘乐很娴熟的从袖子里摸出一沓餐券,让中行説去餐车弄点茶点、果脯之类的小零食赶紧送过来……

无论是看戏还是听故事,她嘴里不嚼点什么,总是感觉闲得慌……

刘盈得意洋洋的捋了捋袖子:“话说赵国有一少女,未出嫁便身怀有孕,父母逼问她时,她说孩子的父亲是庙里的一位高僧……”

“于是,孩子出世之后,这家人抱着孩子登门问罪,责问高僧为何要和他们的女儿无媒野合?如今生下一个孩子,如何是好?”

“高僧也不辩解,只是说了一句‘是这样啊’,旋即接过孩子护在身下,任由打骂,甚至被送交官府也丝毫不做辩解……”

赵女……张不疑一脸意味深长。

毕竟春秋战国黑郑人、宋人是主流,到了后期就是黑楚人,现如今轮到黑赵人了……

刘乐皱眉问道:“野合怎么了?孔子不也是野合所生……哎哟,娘干嘛打我……”

吕雉满是听故事时被打断的愤怒:“当年上学的时候都是怎么学的?孔子的野合,和故事里的无媒野合是一回事?”

刘乐鼓了鼓腮帮子满心委屈,但要让她当着刘盈和刘邦的面和吕雉争辩所谓的‘野合’,她又有些羞涩。

张不疑小声向她解释:“孔子的父亲叔梁纥和颜氏女并非野合,而是野居,祷于尼丘而生孔子。”(注1)

“不一样吗?”刘乐满是茫然。

“当然不一样。”张不疑摇头说道:“周朝时期管城内称为‘国’,居住在城内的百姓就是‘国人’,而城外又可以细分为‘郊’和‘野’,城外十里以内叫作‘郊’,十里之外称为‘野’,而居住在‘野’的自然就是‘野人’……”

“叔梁纥和颜氏女当时居住的尼丘山在城外,因此是野居。”

“嗯,叔梁纥当年都六十多了,此前接连生下了九个女儿,就是没有儿子,自然要祈求神灵,而孔子出生在鲁国陬邑,那附近最高大的山便是尼丘山,因此他们居住在尼丘山,是为了求子。”

刘乐点点头,嘟囔着说道:“要是高僧和赵女三月三私奔就好了,汉律有法令,那天私奔的男女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你还真信高僧和少女在一起了?话本看多了吧……刘盈也点点头:“等回去我就把这条律令废了……”

刘乐:“……”

刘盈无视了满脸懵逼的刘乐,接着看向眼中充满期待的吕雉说道:“话说高僧虽然收下了那个婴儿,但他毕竟是个男人,无法哺育,因此他每天抱着孩子挨家挨户讨奶喝,自然受到了很多的风言风语,甚至殴打……”

“一年后,赵女受不了内心的煎熬,而且母子连心,她又怎能舍弃自己的儿子?”

吕雉满脸赞许的点点头,心中再度泛起母爱。

嗯,这主要是因为她的一群孙子、孙女此刻不在这里的缘故……

“……赵女承认她当初只是胡言乱语,一切和高僧无关,随后赵女一家找到高僧,只见高僧极为憔悴、形容枯槁,但孩子却白白胖胖,于是赶忙向高僧赔礼道歉。”

“但高僧依旧如当日那般,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是这样子啊……随即,就将孩子交还给了赵女。”

刘乐扁着嘴:“道歉就完事了?要我说,就该以身相许!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还替你背了骂名,就是一句道歉就可以了吗?臭弟弟,你说是不是?”

欲望少女x冷淡僧人。

最喜欢了!

刘乐在桌子上排出两枚‘当百’银币,试图贿赂刘盈更改剧情……

神经病啊你……刘盈瞪着眼睛,只是默默将钱收下。

吕雉也无视了刘乐,只是看向刘盈说道:“到底是高僧啊……话说,高僧是什么东西?”

刘盈挠了挠头:“高僧不是东西……嗨,娘你可以将高僧理解为隐居的贤士,看破红尘所以出家为僧,为的是修行佛法普度众生……”

吕雉点头:“懂了。”

刘盈接着说道:“当众人不解高僧为何会隐瞒的时候,高僧说他已经看破世事,所谓自身,只是一副臭皮囊,不过是一条通向彼岸的舟船,那么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又与我何干?”

“但佛家讲究普度众生,与人为善。”

“我能解少女之困,能拯救一个小生命,就是善事。”

“况且当一个人被误解之后,辩白又有何用?人们只会按照自己的所闻、理解,去做出判断,说服一个人就难如登天,更何况千人万人?”

“因此,不如省下时间,做好自己。”

“渡人如渡己。”

“渡已,亦是渡人,看不开,就背着,放不下,就记着……终有一天背不动了,就看开了,记不住了,就放下了……”

吕雉满脸感慨的点点头,准备等到了泰山行宫,就找几个僧人入宫讲讲经书。

刘乐却扁了扁嘴:“没意思,零昏!臭弟弟我给你说,你这故事要是放在新丰城的那些茶园,还没说完就得让人扔一身瓜子片!”

刘盈笑了笑:“可我还没说完呢!”

刘乐顿时来了兴趣,再度摸出两枚‘当百’银币排在桌子上。

刘盈默默将银币收入囊中:“过了一个月,赵女的肚子再度大了起来,这时她的家人逼问孩子父亲是谁,赵女再度说道,是高僧……”

吕雉满脸懵逼。

刘邦刚刚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旋即强行掉头喷在张不疑脸上,避免喷到对面的吕雉……

张不疑:“……”

刘乐则一脸兴奋:“然后呢?这次高僧怎么说?”

刘盈板着脸:“高僧说,扎不多得嘞!”

他说完,将刘乐点的蟹黄包、燕饺之类的茶点搂在自己一边,展颜一笑:“你也差不多得了,剩下的给我吃吧!”

刘乐:“……弟弟,你这督亢地图挺长啊!”

卢虞满脸疑惑:“什么是督亢地图?你们怎么又笑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刘盈没有向她解释,任由卢虞一脸娇嗔的用力摇晃着他,美滋滋的吃着从刘乐那里抢来的茶点。

不花钱的东西,吃着就是香啊!

刘邦在张不疑的满脸控诉中,自顾自的擦了擦嘴,看向窗外愣了一下:“咦?这里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对吧!”

注1:有关孔子身世,我倾向于‘野居’,也就是在城外出生。

海昏侯墓出土过一面铜镜,上面有故事绘画和铭文,写‘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居而生孔子,祷于丘。’而海昏侯是昌邑哀王刘髆之子,昌邑在哪呢,在今天的山东菏泽,和孔子出生地山东济宁挨着的,是老乡。

所以,他墓里的东西,真实性要高于此后很多人的臆测。

第35章 刘盈:去其螟螣(míng téng),及其蟊贼,无害我田稚……

“咦?这里的景色,似乎有些不对吧!”

刘邦说完,眉头紧锁。

“什么?让我康康……”刘盈探出脑袋,压在靠近车窗的卢虞身上,贴着玻璃看了一会。

此时,蒸汽列车已经驶出了汴梁城的范围,繁华不再,铁路两侧全是一望无际的麦田,以及零零散散星罗棋布的里聚。

刘盈挠了挠头:“哪里不对了?”

刘邦转过头满是嘲讽:“真是你大父的好大孙,他要是在这里,定然大耳刮子抽你!”

这老头疯了吧……刘盈有些疑惑:“为、为啥?”

刘邦指了指窗外,问道:“你看看那麦苗的样子,和你在关中看到的一样吗?作为你大父最喜欢的一个孙儿,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你大父这个老农家还不抽你?”

他说完,双手抱臂洋洋得意。

刘盈愣了片刻,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片委屈的神色:“看不清不能怪我鸭!我一直都是假性近视来着……”

“什么是近视?”刘邦皱眉。

“就是和你那老花眼对应的眼病……”刘盈弱弱的解释:“你那是看不清近处的东西,我刚好相反,看不清远处……”

吕雉一脸紧张:“那,能治吗?嗯,我是说你的那什么假性近视!”

刘邦沉默,满脸沮丧。

其实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毕竟他和刘盈同时掉水里,吕雉肯定是想也不想的就会去救刘盈而无视他……

但,不要说粗来呀!

于是,他看向刘盈的神情变得越发恶狠狠起来,就像是一个小孩被别人抢走了自己喜欢的玩具一样……

刘乐用手肘捅了捅正在擦着脸的张不疑,豆豆眼示意他去看刘邦。

好戏,就要开始了……

不过刘盈表示习惯了,因此只是看向吕雉摇摇头:“治不了,都是小时候灯光不好,然后看书用眼习惯不好落下的病根……”

“小时候?灯光不好?看书用眼?”吕雉迅速找到了关键字,扭头对被刘盈压在一边的卢虞说道:“听见了没?以后晚上的时候不要让刘炎读书,直接睡觉,早上起来再去晨读!”

刘盈:“……”

可是,他连话都说不利索耶……卢虞愣了一下,旋即用力点头:“知道了!”

兔崽子你也有今天……刘邦顿时乐了。

刘盈稍稍沉默,抓起车厢内的专线电话:“停车。”

少顷,蒸汽列车停在空旷的原野上,一队队手持火枪、腰挎短刀背负盾牌的甲士往来巡弋,避免出现如博浪沙一般的恶性事件。

刘盈从车厢走下,跟着刘邦走向铁路边的麦田。

这一次,不用刘邦提醒,他立刻明白了刘邦之前说的是什么。

眼前的麦田是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只不过相比较他在关中,以及从前看到的麦田来说,颜色有些浅了。

换句话说,别处的麦苗颜色深绿,而这里的麦田有点发黄,而且还显得有些细长。

最重要的是,麦苗分蘖【niè】少。

分蘖,是指禾本科等植物在地面以下或近地面处所发生的分枝。

简单来说,分蘖少,就意味麦子结穗少,也就意味着亩产低!

刘盈转头,看向跟着他从列车中出来的王陵问道:“这是何故?”

王陵想了想,正色说道:“淮河以北的中原地区从去年冬天开始到现在,雨雪少,有些旱,而且相较往年较热,土壤墒情不好,小麦自然就是这个样子。”

“不过臣已经责令各地补救,并且下拨修渠资金,想来等到灌渠修好,天气稍稍正常一点,有了降雨之后,中原乃至河北各郡的夏粮收获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嗯,减产是肯定会减产,但不至于颗粒无收。”

刘盈沉默,心中猜测这是否就是冰期即将到来的前兆。

不过也不好说,地球妈妈是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说不准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气候异常而已……

刘盈点点头说道:“还好我点出了期货这个玩法,这样农民的损失就可以控制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而且咱们在海外还有大片一年三熟的殖民领,国内粮食真的减产了,无非就是咱们多花点钱,从海外把粮食运回来就好了……”

“咱们这边不下雨很正常,但他们那边热带亚热带气候,雨水可是充足的很!”

王陵稍稍皱眉:“期货?这和农民损失有何关系?臣不理解。”

刘盈问道:“左丞相此前在汴梁之时,没有上街转转?”

王陵满脸你难道不知的神情,摇头:“臣忙于政务,无暇外出……”

毕竟政务总要有人打理。

刘盈跑出去逛吃逛吃,那么从关中发来的那些堆积如山的奏疏,自然就要由王陵先一步处理,然后送到尚书令那里由郎官们进行复核,最终才会交到刘盈那里,确认无误盖印下发……

于是刘盈尬笑两声,解释道:“所谓期货,就是一种跨越时间的交易方式,买卖双方通过签订合约,同意按指定的时间、价格与其他交易条件,交收指定数量的现货。”

“我说的农民不受损,就是指农民可以将自家产的粮食提前挂牌出售,等到粮食收获之后,再用当初的挂牌价进行交易。”

“简单来说,到了小麦售出的时候,如果市场价为一百二十钱,则农户售出小麦额外获利二十钱,但期货市场亏损二十钱,一加一减,锁定售价一百钱的预期;如果小麦市场价为八十钱,农户售出小麦亏损二十钱,但期货市场赚二十钱,依旧锁定预期一百钱的售价!”

“农民,始终不亏!”

王陵满脸惊诧,拱手说道:“陛下果然英明睿智!”

现在不能听睿智这个词,总感觉好像是在骂人……刘盈脸上挤出仪式性的笑容。

刘邦俯下身子抓了一把土壤,在手中揉搓了一会,轻轻颔首:“看这土壤的潮湿程度,确实是不久前刚刚浇灌,不过也不排除是因为之前下雨的缘故。”

刘盈摇头:“之前下的那场小雨顶什么用?说难听点,还没我尿的多……”

刘邦顿时被他逗乐,瞪着眼睛说道:“来,你给我尿一个?不把这片地都浇一遍看乃公不打断你的腿!”

这老头没有幽默感啊……刘盈转移话题:“也就是说,从冬天开始,中原地区一直少雨雪?”

王陵想了想:“这个……臣有些不敢确定。”

“但陛下知道的,臣的封地安国县在河北,那里从去年入冬之后就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雪,而周边的那些县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

刘盈赞同的点点头。

王陵所说的安国县,大体就是后世的河北安国市,是一个由保定市代管的县级市,地处华北平原腹地,如果说那里周边没有下过大雪的话,就说明整个河北都没有怎么下过雪。

而刘盈现在位于汴梁东边,这里的麦苗长势不好,土壤墒情不好,说明之前也没有怎么下过大面积的雨雪。

对于现在的汉国来说,粮食减产并不怎会动摇国本。

但有一项灾难,却会造成很严重的影响。

蝗灾!

冬季下雪,不仅仅是给土壤补充水分,而且也会冻死土壤中的虫卵。

而干旱,会使得河流湖泊水位下降,滩涂之地就成了蝗虫最佳的产卵场地!

等到蝗虫铺天盖地起势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刘盈沉默了一下,看向刘邦说道:“走吧,咱们上车吧,尽快抵达泰山行宫。”

他看向王陵接着说道:“发电报,让燕、赵、中山、代、梁、齐、鲁各国的丞相到泰山行宫见驾,同时让河北、河南诸地郡守县令也一并过来!”

王陵见到刘盈满脸肃正,拱手行礼后一路小跑前往皇家一号的电报室。

刘邦则有些诧异。

说实在的,他从来没见过自家小崽子这种神情,哪怕当初他彭城战败,仓皇逃了回来的时候,刘盈也是一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样子,仿佛他是大胜而归……

如今,只是老天爷不下雨。

不至于吧?

但他毕竟已经是太上皇了,掌握的信息不如刘盈多,因此也没有盲目出言宽慰刘盈,而是笑了笑登上车厢。

盖子,总有要揭开的时候。

他,不急。

蒸汽列车哐当哐当一路向东,在陈平的家乡,也就是户牖县折而向北,驶入了直通大海,也就是青县(青岛)的长青铁路。

而刘盈的眉头,也慢慢紧锁。

在蒸汽列车驶过的地方,目之所及皆是绿油油的麦田,但和当日在汴梁城东看到的麦田一样。

颜色浅,稀稀疏疏。

不过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之中,还活跃着一些让刘盈稍稍安心的身影。

蒸汽挖掘机。

这是用来挖掘沟渠的机器。

有了这种胜人力百倍不止的大家伙,即便是这段时间老天爷还不下雨,至少农田里的庄稼是旱不死!

毕竟这时候的中原并没有被过度开发,水资源,尤其是地下水含量充足,基本上挖上三五米就可以看到水层,不至于像后世那般打机井一打就是上百米……

但,这对于有可能爆发的蝗灾于事无补。

于是刘盈再度惴惴不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