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宋南声处理完码头上的事,准备回到办公室去,路过小珍理
发室的时候,听到里面很是热闹,想必是晴儿小郭他们也在理发室,便动了进去看看的念头,这样想着,脚步就不由自主地往理发室拐进去了。他主要是想去看看晴儿,似乎还有话要对晴儿说。
令宋南声既吃惊又尴尬的是妻子陈晚秋也在理发室,小珍正准备给她剪发。宋南声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远在千里之外的妻子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其实陈晚秋并不是有意想搞宋南声一个突然袭击,她是学校派她到姑姑所在的省城出差,办完事,就顺路拐到宋南声这儿牛郎织女会,本想打个电话叫宋南声接站,可她转念一想,长途汽车到站时间不准点,不如给丈夫一个惊喜,等下了汽车,几经辗转疲惫不堪来到宋南声办公室的时候,没有看到丈夫的影子,她干脆放好行李,出了门,想到码头转转,一抬眼就看到了军嫂理发室的牌子。
宋南声把小珍弄到支队开理发室的事她早有耳闻,只是一直无缘见面,而且听说小珍的理发室与宋南声的办公室只有百米之遥,现在看来情况基本属实,显然这理发室里的主人就是小珍了。
两个女人就这样戏剧性地见了面。
陈晚秋断定眼前的女人就是小珍,小珍只是觉得这个北方女人有些不同寻常,究竟是哪里不寻常,她一时也想不清楚。小珍和晴儿正在理发室里搞卫生,晴儿的男朋友小郭一个人调电视频道,三人也是刚刚进门不久。
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丰姿绰约的陈晚秋,小珍和晴儿停住了手中的活计,晴儿甜甜地叫了声:“阿姨好!”
“您要理发吗?”小珍迎上来,笑容满面。
“你是理发师?”
“我是。”小珍满脸疑问。
“我想洗个头,顺便把头发修修,你看看什么发型合适。”
军嫂理发室主要服务对象是码头区域内的官兵,非军人很少光顾军嫂理发室,一看陈晚秋咄咄逼人的气质,小珍热情地作出请的姿势,把陈晚秋让到了理发椅上,然后拿了几个发型的样板给陈晚秋看,陈晚秋好不容易挑中了一款,说:“就这个吧,主要是想把头发理短些,人上了年纪,不能再留着年轻人的发型了。”
小珍知道她是有意谦虚,微笑说:“不能剪得太短了,你现在这发型挺好的。”
晴儿在一旁把话抢过来:“阿姨您看上去多年轻啊,怎么还说上了年纪呢?这些发型对您都合适,我要不是穿军装,我就挑这些发型。”
这时候,宋南声进来了,看到理发椅上的陈晚秋,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语气夸张地说:“老婆你怎么过来啦,女神啊!从天而降。”
他这一声张,其他几个人都实实在在地愣在了那里,那一刻,每个人都有一番滋味涌上心头。小珍很庆幸,宋南声来得很及时,要是来晚了,陈晚秋又不表明身份,很难说她就不会说漏嘴。晴儿很惊讶,陈晚秋名义上是她从未谋面的舅妈,却这样不期而至,还有这么巧的事。小郭很开心,无意之中见到了宋南声参谋长年轻漂亮的妻子,自己女朋友的舅妈。三个人心里有惊有喜有忧有愁。唯有宋南声心里不仅有惊喜,还有慌乱和尴尬,顺便路过就可以搭讪聊天的这种便捷,让陈晚秋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出差。从姑姑那边来。从天而降不好啊,省得你派人接站了。”
“老婆什么时候学会不打招呼的突击性检查了?”宋南声话里有话。
随后,宋南声热情洋溢地在陈晚秋和小珍一家人之间穿针引线地介绍。介绍完晴儿时宋南声逗笑说:“第一次见到你舅妈陈晚秋,晴儿你还不赶紧给舅妈请安。”小珍理解此刻宋南声的心情和用意。
晴儿咯咯笑着说:“见到舅妈这么一个大美人,我好高兴啊舅舅!”宋南声对陈晚秋说:“你看晴儿多会说话。”
“外甥像舅哇!”陈晚秋别有深意地回击。
晴儿不介意大人之间斗嘴,她直言快语地说:“这回舅妈该多住些日子,我可要好好陪陪舅妈啊。”晴儿是真心欢喜。
小珍只是一门心思给陈晚秋剪发。一想到陈晚秋微服私访一般,心里便情不自禁涌起一股凉意,好在从宋南声的办公室里撤退得非常及时,一看陈晚秋那意味深长的派头,就是带着心思而来,要不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进村了呢。
小郭在一旁笑而无语,他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
理完发,宋南声陪着陈晚秋回办公室了,宋南声叫人把陈晚秋安顿到了临时家属房里。
陈晚秋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别扭,本想不动声色套出点情况来,结果被宋南声搅和黄了。虽然让陈晚秋亲眼看见了宋南声与小珍一家人的亲密关系,但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来。既然小珍是宋南声父亲的养女,他们来往密切相互关照那是合情合理的事。聪明伶俐的晴儿一口一个舅舅舅妈,叫得陈晚秋压根儿都挑不出毛病来。
陈晚秋懒得挖空心思去查找丈夫的绯闻,她知道那是夫妻关系形同水火,长期没有满足感的蠢人才干的傻事。这次顺道探亲就几天时间,有空去折腾那些是是非非,还不如多干点夫妻俩的正事儿,以至于一贯勤勉自律的参谋长宋南声,在与妻子久旱逢甘霖的头一个早上竟然差点睡过了头。
宋南声紧紧张张赶到作战值班室,好在是星期天,比平时交班晚半小时,匆匆忙忙主持交接班,安排完部队的工作,宋南声顾不上陈晚秋,想起了还有两个混混关在禁闭室里,他必须在二十四小时之内给出处理结果。来到禁闭室门前,他看到里面一片漆黑,不时飘出阵阵异味,两个家伙一夜都没有消停,磨磨叽叽,骂骂咧咧。听到铁门响,两人凑到门口,盯住宋南声看。嚣张气焰降了十个百分点都不止,成了霜打的茄子一样,单等着宋南声发话。宋南声偏偏一言不发,用如剑的目光盯住他们俩,盯得两人心里发怵,终于把持不住了,其中一个半是讨好半是挑衅地问:“我说,哥们准备把咱们关到什么时候,也不上个脚镣手铐的,这多没劲!”宋南声脸上铁板一块:“你们是想去派出所还是想回家呢?”根据相关规定,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对这两人做出处理,宋南声打算见机行事,如果两人气焰仍然嚣张,他就决定送地方派出所处置,如果能够真心悔过,就直接放了他们。
“什么意思呀当官的哥们?当然是想回家啊!”
“按规定应当把你们交派出所备案,那样的话,你们从此就有了犯罪记录,你们想回家就好好配合,必须把在营区内打架滋事的情况写下来,签名画押,每人交一份悔过书。”
“我们才不去派出所呢。”然后察言观色战战兢兢地问:“还要我们写悔过书?可我们不会写呀!”宋南声:“不会写那就老老实实待着,呆到会写为止。”
两人急得恨不得给宋南声磕头:“我们写——,我们写还不行吗哥儿们!”
宋南声把保卫科长招呼过来,带着两个小混混到保卫科做完询问笔录,又各自留下歪歪斜斜的悔过书,作为两人寻衅滋事的证据,才放他们出了营区。
打发走两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已是日上三竿。这才想起陈晚秋,不知道她起床没有。他回到办公室想把近期的大事理一理,没想到仅这一天,就有几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凑到了一起,他有点儿应接不暇了。妻子来队,早餐还没有着落呢,他正想着该到哪去买早餐。晴儿提着一篮子各式餐包点心,还是豆浆油奶瘦肉粥……,笑盈盈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宋南声惊喜加惊讶:“晴儿——,你这是给舅舅送早餐啊?!”心想刚犯困就来了个送枕头的。
晴儿噘嘴:“才不是呢,这是给舅妈送的!公务员不管您呀!”
“舅妈来了,公务员就不管舅舅早餐了。谁叫你送来的?”
“我和我妈呗!舅妈来了,怕您忙怠慢了舅妈。”“有长进!这样,你就陪你舅妈吃早点去,我这儿还有些事要处理呢。”
宋南声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在晴儿的篮子里拿了一份自己享用,然后,给陈晚秋打了电话,让晴儿给陈晚秋送早餐过去。
晴儿聪明漂亮善解人意,把陈晚秋侍候得乐不可支。
宋南声心里明白,晴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是有意充当舅舅与舅妈之间的润滑剂或是添加剂的,她唯恐什么事儿会给她舅舅宋南声心里添堵。
陈晚秋因为是出差顺道而来,因而不能在宋南声这儿久留,只小住了几天,几乎是足不出户,夫妻俩只争朝夕惜时如金。这次来队探亲,没惊动任何人,倒是无意中和小珍一家有了交集。有趣的是,陈晚秋和小珍就这样平静友好地在理发室里相遇了,因为时间短,陈晚秋还来不及刨根问底。宋南声有预感,以后日子长了,陈晚秋在他与小珍的关系问题上,或许还会生出一些是是非非来。
果然,陈晚秋临别时突然冒出一句:“晴儿太可爱了,是个乖孩子。”觉得词不达意,接着又补了一句,“长得很像你这个舅舅,可你不是晴儿的亲舅舅啊!”
宋南声凛然作色:“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陈晚秋还想说什么,管理科送站的车开过来了,陈晚秋于是打住,留下一脸悬念。
舰队组织参谋长集训,作为重点建设部队的驱逐舰支队,宋南声理应在集训会议上做重点发言,这几乎成为惯例。每次重大活动,几支主战部队的军政主官和参谋长都是重要的角色,可蹊跷的是,这次集训压根儿就没有宋南声什么事,既不作典型发言,也不参与经验交流,连书面交流都没有宋南声的份。宋南声有发言的思想准备,这并不是宋南声想出名挂号。宋南声代表的是一支主战部队,是舰队管辖下的一个方面军,纯属让他来听会,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事。既然如此,宋南声也乐得清闲一回。
会议开始之后,宋南声就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与会的参谋长们个个神经紧张手忙脚乱,除了反复推敲会议材料,更多是互相串门打探消息。这次参谋长集训,选在舰队常委会研究干部之前,时机是有讲究的,有几个正师职岗位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有提升的有到龄要退休的。据传宋南声的支队长也在即将晋升之列,说得有鼻子有眼。到了这个时候,战友们见面大家都心照不宣,谁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都若明若暗地写在脸上。所以每到散会之后,进饭堂吃饭的会议代表寥寥无几,多数都应酬去了。尤其驻在外地的会议代表特别是参谋长们,更不会错过了这难得的机会,见缝插针找舰队首长汇报工作,抓住时机与舰队机关领导和职能部门加强沟通增进了解,唯独宋南声淡定坦然。
宋南声虽然没有发言任务,但他也没有光顾着听会,别人在忙于应酬走访的时候,他在梳理部队的训练管理遇到的现实问题,思考怎样着眼未来战争的特点样式,面对改革开放的大环境,抓好部队的训练管理。他在听会的过程中无疑受到了一些新的启示。既然没有给他发言的机会,他正好集中精力完善长期以来对作战训练部队管理的实践与思考,把点点滴滴的心得及时整理在笔记本上。他没有想到要去向舰队首长汇报思想,更没有意识到要去向舰队机关或是职能部门打探消息,为自己提升铺路搭桥。他根本不知道支队长有提升意向,也没去想如果支队长提升,这个位置会不会给他。同行们眉飞色舞说起这些事的时候,他只是当成玩笑话听听而已。
会议开到最后一天,与会者们脸上个个洋溢着稳操胜券的笑意,大家觉得自己的会议材料准备得已经非常充分了,该走访的走访了,该看望的看望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有宋南声仍旧一脸深思,脑子里好像有永远解不完的难题。战友同行们对他显得若即若离,按理说,同学战友到舰队集训也好开会也罢,宋南声所在的部队就在舰队机关的眼皮子底下,自然应该当一回东道主。可宋南声与同学战友握手寒暄之后,并没有一定要尽地主之谊的强烈要求,这个时期,在宾馆饭店接待上级领导亲戚朋友已经成为时尚,有几个北方海军学院的校友,已经把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宋参谋长,咱们同学一场,现在到了你的地盘,你准备怎么表示啊?宋南声说家宴伺候如何,还请诸位到我部队传经送宝啊!支队内部习惯把在机关饭堂请吃称之为家宴,可别人一听家宴伺候以为宋南声是虚晃一枪,都一阵哈哈,反而鄙视宋南声装腔作势不讲情谊。其实,宋南声想的是在单位饭堂里好好招待一顿同学战友,比在宾馆里经济实惠,可别人把他的话当作成了笑料。
参谋长集训结束的前一天,突然接到上级通知说,海军主要首长要来参加集训研讨交流。组织集训的舰队首长和业务部门本以为集训就这样皆大欢喜地结束了,没想到平地风浪起,海军主要首长突然杀将过来参加会议。组织者的心态是既盼首长来,会议开得有成果,首长来了当然是好事,又怕首长来,如果会议开得很平淡,首长来了就未必是好事,还会留下不好的印象。这次参谋长集训,从典型发言看,虽然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经验,可都像散落的珠宝不成串儿,没有让人眼前一亮为之心动的东西。最后的研讨交流,会不会碰撞出令人惊喜的火花,舰长首长同样心里没底。现在海军首长马上要亲临会场,如同大军压境,与会人员明显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会议的主办方就更是压力山大。唯一没有压力的就是驱逐舰支队的参谋长宋南声,海军首长来不来哪个海军首长来,似乎与他都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下子忙坏了要参加研讨交流的人,他们的发言稿被告之要增添几个方面的内容,稿子要统一由舰队集训主办方领导把关,具体情况向舰队分管首长汇报。这一夜,成了他们的不眠之夜,而宋南声依旧回到办公室处理完当天的文件和公务,依旧如琢如磨沉思默想到深夜上床然后鼾声大作。会议为什么没有给宋南声安排一点事,宋南声自己懒得去打听。支队长愤愤不平要向舰队作战部门讨要说法,被宋南声好说歹说才劝住。
最后一天的研讨交流对某些与会者来说如同噩梦,而对于宋南声来说却有着超乎寻常的意义。
会场氛围一下子变得不同寻常的肃穆,海军领导端坐其中。海军主要领导亲临舰队指导工作,舰队主要领导责无旁贷要全程陪同。一时间,会场上将星闪耀,更让人感到了气氛的庄严和压抑。主持集训的领导致了一通欢迎辞,介绍了本次集训的基本情况,研讨交流会就开始了。这里特别要说明的是,端坐主席台中央的海军首长,是海军部队有口皆碑的人物,一贯以严格要求著称,走到哪里都会掀起不小的波浪。五湖四海的“海军蓝”都在他的统领之下,他自然是可以呼风唤雨,可以一呼百应,但他对士兵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他的严格主要针对干部尤其是领导干部,下基层会经常出其不意对干部进行现场考核,直到把师团以上的干部考得晕头转向。在一个旅单位直接考核旅长,问全旅多少人,干部多少,士兵多少,装甲车坦克多少辆,能战的多少,厂修的多少,主要技战术数据有哪些,旅长居然答得稀里哗啦。海军首长当场宣布旅长挂职三个月,只要不是就地免职撤职,他有这个权限,等挂职三个月之后,海军常委开会讨论干部方案,他在常委会上一票就把这个旅长拿下了。类似这样的事,还不只一起两起,所以,连舰队首长也怵他几分,只要是这位首长亲临部队,大家都不免有些人心惶惶。
这最后一个上午的研讨交流,算是这次集训的重头戏,这重头戏里突然有了重量级人物亮相,马上就升级为重要会议了。参谋长集训要反映出舰队的水平,台上正襟危坐的舰队首长都捏着一把汗,几个发言的参谋长平铺直叙地介绍部队训练管理的经验体会,偶尔溅起一星半点的小浪花,却并不能给人耳目一新的惊喜。海军首长一开始充满期待的眼神,很快就黯淡下来,脸上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兴奋的表情,主持人内心惴惴不安。到最后一名参谋长发言的时候,海军首长终于按捺不住直接打断了他的发言。
“我看这样吧,参谋长同志,你不要再念稿了,你就说说当下部队训练管理最突出的矛盾和问题,讲具体的例子,对策措施上你有什么样的思考?这也是你参谋长最熟悉的领域,可以张口就来的嘛。”
海军首长的话虽然语气平和,分量却一点不亚于春天惊雷。这个快艇支队的参谋长脸涨得通红,却说不出半句话来,足足憋了半分钟,舰队首长在一旁暗暗着急,心想平时也算能吹善侃的角色,怎么关键时刻上不了台面呢?于是,脸色铁青地督促一句:“赶紧往下说啊,这么多人等着呢!”
“我还真不知道该从哪儿说起呢,舰队通知我们按这个题目准备的呀!”快艇支队参谋长嗫嚅道,这一下令满堂哗然。海军首长神情严肃:“我不需要照本宣科的发言,我需要了解真实情况,你确实没什么说的,那就等下次想好了再说。这里我想知道的是驱逐舰支队的参谋长怎么没有参加交流,这么大一支海上主战部队的训练管理难道不重要吗,参谋长人来了没有?”
宋南声应声而起:“报告首长,我是驱逐舰支队参谋长宋南声,这次集训没有安排我参加研讨交流,我想也许是舰队机关有自己的通盘考虑。”
“那好,我今天就来打破一下舰队的通盘考虑,为你增加一个研讨交流的名额,作为一个主战部队的参谋长,你说说未来的仗怎么打,当下的兵你怎么带?”
海军首长当面点将,宋南声也算临危受命了。宋南声内心突然涌起一股无可名状的兴奋,因为他明白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如同长久跋涉在风雨中的探险者,突遇艳阳高照红运当头,让人激动得头晕目眩。这样的机会实在是可遇不可求,而快艇支队的参谋长居然甘于与之擦肩而过,宋南声都不禁暗暗为他惋惜。当然,如果快艇支队参谋长的发言能让人耳目一新,让海军首长听了赞不绝口,那也就没有宋南声披挂上阵的机会了。宋南声很是珍惜这个机会,他举止从容,神色淡定,他知道没有人可以超越他,而且也没有机会超越他了,他将毫无悬念地成为这场研讨交流的压轴者。事后得知,舰队没有安排宋南声参加交流发言,正是因为张副司令员的宝贝儿子前不久刚刚被宋南声关过禁闭,游手好闲的儿子回到家之后,添油加醋地在父亲面前告了宋南声一状。这次参谋长集训由分管作战训练的张副司令员主抓,到底安不安排宋南声参加发言,张副司令员一时拿不定主意。看了宋南声的简历,不得不承认宋南声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可从儿子口中得知,宋南声执意要关他的禁闭时,根本不把舰队张副司令员放在眼里,甚至都不把舰队司令员政委放在眼里。张副司令员对儿子的瞎话将信将疑,最后还是把宋南声从研讨发言的名单中拿下了。会务组以为工作失误把宋南声漏掉了,于是专门请示张副司令员,得到的回答是宋南声在参谋长岗位上的工作方法还有些争议,这样的场合,把交流发言的机会让给其他人为妥。会务组只好唯唯诺诺一一照办。
现在,宋南声意外获得了发言的机会,而且还是收官压场的重要时机,更能聚焦听众的兴奋点。宋南声从支队部队训练管理的基本情况说起,有时是提纲挈领高度概括,有时浓墨重彩尽情渲染。他知道哪儿是重点,哪儿只需要轻描淡写一带而过。他相信海军首长希望了解真实情况,喜欢听部属独到的见解。将军可谓是高处不胜寒,果然是渴望感受基层官兵火热的生活气息,宋南声真是心有灵犀,脑子里恰恰都是活生生的人物和故事。宋南声关注未来作战和当下带兵的思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完全可以信手拈来,何况宋南声近乎经历过实战的考验,又曾在德国留学深造,多样的经历不仅开拓了他的视野,更让他对带兵打仗这个话题有多角度的思考。宋南声信心满满底气十足,语气铿锵从容不迫,每个观点的后面都有丰富的素材作依托。“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宋南声侃侃而谈,思想深处的沉淀像岩浆寻找到了突破口一样,在会场上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震**。谁也没想到半道上会杀出个程咬金,参谋长们谁都不想这个头彩被宋南声抢走,并非是参谋长们个个小肚鸡肠,他们多数都是血气方刚争强好胜的年龄,在这样的场合,谁都想出彩。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不是谁想出彩就能出彩,必须有出彩的实力和才能。
宋南声如行云流水般阐述完他的主要观点和内容后,最后概括性地说:“我说了一些不成熟的观点,讲了自己身边让大家见笑的故事,其实归结起来就是,训练要用真功夫,带兵要动真感情。”宋南声说:“武器装备是有灵性的,你爱它,它会回报你,你敷衍它,它就出你的洋相。至于带兵,我体会到,一个兵就是一本书,同舟共济才能读懂,高高在上只能是雾里看花。”宋南声是个人来疯,在海军首长面前,他反而发挥得更加流畅:“战斗力建设需要真功夫硬本领,不是假把式花架子,当前世界军事领域的变革已经风起云涌,我们不能墨守成规,要在练好真功夫的基础上使巧劲,剑不如人,剑法要高于人……”会场上自发地响起掌声。参谋长们从不服气到心悦诚服,他们明白宋南声的发言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正如宋南声所说的“真功夫”,绝不是一日之功,更不是临阵磨枪的事。掌声落下,海军首长难掩兴奋之情,高兴地说:“这位参谋长发言有理有据、有血有肉,非常难得。调查研究、思考问题、部署工作就要像这样围绕中心工作,紧扣战斗力建设,大话、空话、套话、官话对部队建设只会有害无益。”海军首长又连说了几个好。说得会场里的参谋长们心里一个劲儿泛酸,毫无疑问,这头彩这风光完完全全被宋南声抢了个精光占了个尽净。
有几个参谋长私下叹息:谁叫咱剑不如人,剑法还不如人呢。
53海军首长在海军部队转了一圈之后回到海军领导机关,心里
却没有忘记仅有一面之交的宋南声。宋南声留给海军首长的印象太深刻了太美好了,这样的干部不用就是对党的事业不负责任。海军首长在大会小会上这样说。数月之后,海军常委开会讨论干部方案,主要首长专门过问驱逐舰支队换将的事,支队长已经有了明确的提升意向,舰队在接替驱逐舰支队长的人选上却没有考虑用宋南声。方案报到海军,当天海军相关部门就有通知下达,要求舰队党委对驱逐舰支队长人选进行复议。海军相关部门把海军首长的意图传达得明明白白,舰队常委复议决定把宋南声列为驱逐舰支队长人选上报,会上,个别常委觉得宋南声担任驱逐舰支队长还是嫩了点,在参谋长岗位上刚满四年,按惯例还可以继续摔打一到两年也不为过。尽管不同意见只是个别,舰队政委还是耐心地强调了海军首长的指示:对特别优秀的人才要破格提拔,不能事事都讲论资排辈,何况宋南声已经在参谋长岗位上干了四年,工作很出色,大家便不再持有异议。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绞尽脑汁想晋升支队主官岗位的参谋长不在少数,尽管他们关系通畅左右逢源却难以如愿,而宋南声在参谋长集训时巧遇贵人,让他轻轻松松官升一级,走上了驱逐舰支队长的岗位。宋南声欣喜之余,他知道自己将面临更大挑战。当参谋长是协助支队长政委管理一支部队,各方面都有个依靠,现在要独自担当大任,很多事都要靠自己拿主意了,这样一支国家战略预备队级别的大部队,部队建设的方方面面,主意不是那么好拿的。第一天上任接班,坐在支队长的位子上,那可是众人仰慕的第一把交椅啊,面对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宋南声下意识调整了姿势和表情,说:“感谢各位支持,让我走上了这个岗位,按常理,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我更喜欢像舰艇开经济航速一样,循序渐进细水长流……”宋南声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上任了,没有仪式,直奔主题。
宋南声当上支队长的前后,手机通信成为当时改变人们生活方式的重大事件。支队常委每人都配备了军用手机,分居两地的夫妻再也不用写“两地书”了。无论是“紧急通知”还是“夫妻夜话”,手机都成了军人最贴心的助手和伴侣。
宋南声上任当天,接到的第一个电话是妻子陈晚秋的。
丈夫升官妻子高兴是人之常情,可陈晚秋在欣喜之余,却异常冷静地对宋南声说:“我爸说官当大了**就多,好官越大越难当,老公你不管当多大的官也别忘乎所以啊!”一向温柔缠绵的陈晚秋很少这样老成持重地跟宋南声说话。宋南声搞不清到底是她爸爸陈教授这样说,还是她自己想这么说。
响鼓不用重槌。宋南声牢牢记住了妻子陈晚秋的这句“警世通言”。
支队长到北方海军学院上任了,宋南声从参谋长办公室搬到支队长办公室。在机关饭堂就餐的副部以上领导,爱热闹地想喝酒的求进步的都希望宋南声借此机会好好庆贺一次,让他们沾沾光开开窍顺便慰劳慰劳惯于吃香喝辣的嘴。
这叫看戏的不怕台高,可宋南声根本不想搭台唱戏。
前任支队长跨入将军行列,宋南声接任支队长成为驱逐舰支队新一任掌门人,参谋长岗位由宋南声师弟接任,这是支队历史上少有的喜事。如同一盘棋,动其一子,满盘皆活。支队长的提升,带动了一群人的进步,让年轻军官个个胸怀理想,军营上下生机勃勃。支队长岗位位高权重炙手可热,对宋南声来说,既是机遇也是挑战,在办公室里还没有坐下来,就有一大堆事儿等着他去理顺,他哪有大摆筵席的心思。
小珍几乎和陈晚秋同时得到宋南声提升的消息,她的理发室离他的办公室不过百米之遥,什么事能瞒得住她。宋南声拳打脚踢地忙了一天,吃过晚饭回到办公室里刚坐稳,小珍就带着晴儿神采飞扬地出现在宋南声的办公室门口。
宋南声愣了愣神,从办公桌后面抬头看这对开心母女,然后笑着对晴儿说:“我们的小军官来了,这么快就知道舅舅搬办公室了。”
晴儿像燕子一样飞进来,兴高采烈地对宋南声说:“我们单位的领导和同事都说舅舅了不起呀,这么年轻就当支队长了,离当将军只有一步之遥了,他们说小晴以后有沾光的时候呢,是这样吗舅舅?”
宋南声莞尔一笑:“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年轻什么,晴儿想沾舅舅什么光呀?舅舅又不能把晴儿调到身边来当秘书,晴儿要给舅舅争光才对,好好学习,不断进步,做一个合格优秀的军医。”
晴儿笑眯眯地点头称是,而且非常虔诚。此时此刻,晴儿的心情就代表小珍的心情,高兴、开心,莫名其妙的兴奋。此时无声胜有声,无须表达庸俗的祝词。尽管不说话,小珍心情并不平静,上次一家人与陈晚秋偶遇,她已经隐隐意识到,宋南声和陈晚秋虽不是青梅竹马,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共同经历了许多,宋南声已经不是当年挖河工地上的青涩男人,她和宋南声的情之初,已经褪变成淡淡的底色,与鲜艳夺目的主色调相比,显然是陈旧甚至暗淡了,一缕忧伤便不由自主地飘上心头。
宋南声把小珍母女让到长沙发上落座,自己也挨着晴儿坐下,俨然就是一家三口在一起共享天伦之乐。小珍和宋南声之间有一种属于他们两个人的默契,有女儿在场,小珍更愿意做一个倾听者,她把听宋南声和晴儿说话当成一种享受,只是晴儿懵懵懂懂。此刻,小珍一边听着晴儿跟宋南声唠唠叨叨,一边细心观察着宋南声办公室里的布置和摆设。支队长办公室在小珍眼里那可是大气派,房间高大宽敞窗明几净,办公桌椅都是特别订制,古朴而厚重,墙壁粉刷成柔和的奶黄色。正面墙上有一幅刚刚挂上去的条幅: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左右两边都是大幅地图和海区形势图,海区形势图是军事用图,外面盖着一层绒布帘子。办公室里的氛围足以证明,驱逐舰支队长就是一名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人物,这只能在电影电视里才能见到的人物,现在就活灵活现地站在眼前,而且,想一想这个人曾经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关系,小珍心里就有几分骄傲。
晴儿和小珍坐下不久,办公室里就有人来请示工作了,宋南声对晴儿又嘱咐了几句,小珍母女就赶紧离开了,她们唯恐影响了支队长宋南声的重要工作。
宋南声接任支队长是在学校放寒假前夕。学校刚放寒假,陈晚秋就急不可耐带着儿子宋春波,邀着白雪姐姐一起来队探亲了。这一次两个女人结队探亲,林副政委还是林副政委,当初的参谋长宋南声现在是支队长宋南声了。转眼之间,宋南声比林汉全高了一级,成了林副政委的领导。这并不影响两家人的友谊。林副政委本来就与世无争,整天无忧无虑乐天派一个,宋南声一如既往地尊重林副政委,而林副政委知道自己晋升无望,倒是乐见宋南声官运亨通飞黄腾达,自己多少还能沾点光彩。
这次来队,白雪打算和陈晚秋到海岛上去转一转。“凭什么我们要一天到晚围着个破老公转,转了一辈子转烦了。”白雪气呼呼地对陈晚秋这样说。
陈晚秋本来就是资深岛民,既然白雪挑头,她立刻响应:“好啊,到了岛上,你才知道天有多大,海有多美。”
“听你这么一说,你上过岛嘛?!”
“何止上过岛,我还是荣誉岛民呢。”
“你都守过岛了,还想上岛干吗?”
“守过岛的人才想上岛呢,各岛有各岛的不同。”
“看来我是井底之蛙了。”
陈晚秋说:“别卖关子了,你说说到底怎么上岛啊?”“我跟老林说了,组织一个军嫂服务队,他带着咱们逐岛慰问。你家老公都当支队长了,每个岛上又都有支队的官兵,他把这想法向上汇报,上级哪有不准的道理,再向舰队申请派船,这不就公私兼顾了吗?”
陈晚秋惊叹:“嘿!这真是个好主意,这可不是井底之蛙能想出来的。”白雪大笑:“去你的吧,我的亲妹妹!”
其实这个主意是林汉全出的,他在舰艇部队干了几十年,一年到头在海上转悠,却从没到哪个岛上落过脚,白雪也常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你说我们女人有什么出息,在家围着孩子转,到部队围着老公转,转来转去把自己转成个黄脸婆,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啥样。”
“不‘转来转去’也会成黄脸婆。”
“说正经的好不好!”
“那你说的‘外面’到底是哪跟哪呀?”林汉全被妻子叨叨烦了。
“到国外咱们去不了,你也没那能耐,可咱们去海岛上转转总可以吧?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你干海军胡子都干白了,我们借借光去欣赏欣赏海岛风光也好啊!”白雪说得可怜巴巴,其实学校每年都分期分批组织老师旅游,每次都不会落下她,热衷于饱览祖国大好河山的白雪老师,颇有怨言的可能就剩下这常人难以企及的海岛上还没有留下她的脚印了。
林汉全明白了妻子的心事,不就是想搞个海岛游吗?老娘们心眼多,有心事不明说,还要拐个九里十八弯。不过,妻子的唠叨倒是提醒了他,林副政委自己也想到岛上去见识见识,苦思冥想之后终于有了一个万全之策。
军嫂上岛慰问的方案很快送到了宋南声的案头。在这之前,陈晚秋和白雪加上林汉全在宋南声面前造足了舆论,宋南声也觉得这一想法颇有创意。军嫂慰问团最先的方案是一行八人,林汉全夫妇,陈晚秋和宋春波都在列,还有支队各舰报名参加的几名军嫂,除了半大孩子宋春波之外,多数都有唱歌跳舞的基本功,其中还有会剪纸的,也有能做针线活的。在这个方案的基础上,宋南声提议让小珍和晴儿也参与其中,小珍可以为守岛官兵理发,这是守岛官兵求之不得的。晴儿作为医疗保障人员,跟随上岛服务保障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方案便由八人增加到十人。
宋南声支队长在这支部队现在是一言九鼎的人物,说“提议”那是谦虚了,还能有谁会提出反对意见呢?林副政委乐得屁颠屁颠做出行准备去了。倒是私下里陈晚秋对宋南声的提议表示了尖锐的质疑。
“老婆孩子随军嫂慰问团上岛已经够惹眼的了,妹妹外甥女还掺和进来,这让人看来多少有点以公挟私之嫌,新官上任给人民群众就这印象啊!”
“谁说不是呢,可还有比这更合适的人选吗?老婆你是文艺小分队的领导编舞加导演,这万万不能少吧。小珍是理发师,你守过岛,知道守岛官兵最盼什么人去?当然是理发师呀。晴儿是军医大学的毕业生,你们一行人在途中要是有个头疼脑热,这不是需要有懂医的人吗?你说晴儿去合不合适?晴儿是岸勤部的干部,要没有这上岛慰问的理由,人家还不借调给我们呢!你怕影响不好,那就把咱们儿子宋春波拿下吧。”
宋南声的话真是无懈可击,可陈晚秋听了就是莫名其妙地闹心:“小珍是你爹的养女?以前怎么也没听你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呀,老婆我现在郑重地告诉你,小珍是我爹的养女,我班长拴柱的妻子,烈士的遗孀,我必须在生活上关照她们娘俩,绝对没有不清不楚的问题。”宋南声这次钢嘴铁牙不再含糊其词。
数天后,军嫂慰问团一行十人按计划启程。慰问团此去要慰问的九个岛屿,有大有小,大的一平方公里左右,小的只有一两个足球场大小。各个岛的情况也不一样,有的岛如同海面崛起的一座山峰,有的岛则像一片绿洲。守军人数也有多有少,根据岛的大小和地理位置,有的驻守一个排,有的则只有一个班,有的只有三五人,但共同的特点是岛上没有淡水和女人。淡水按期从陆地用水船运去,女人却是一年甚至几年也见不到一回。
三个女人一台戏,十个女人反而没戏。除了陈晚秋和白雪两人私交源远流长,还有小珍晴儿这对母女,其他军嫂先前互不相识,所以无论途中还是在岛上,大家相互之间都以礼相待,相安无事。每到一个岛上,守岛官兵高兴得像过节一样,营门前摆放着五彩缤纷的鲜花,长凳上堆满了土生土长的鲜果,欢迎远道而来的亲人。那个年代,远离大陆的边陲小岛还没有手机信号,守岛官兵捧读林副政委和军嫂们亲手交到手上的家书,个个激动得热泪盈眶。在林副政委热情洋溢的致辞之后,军嫂们便跳起欢快的舞蹈,演出正式开场,整台节目以歌舞为主,穿插女声独唱和快板书,中间有一个小品,林汉全客串了其中的一个角色,内容围绕守岛建岛,快板书说得有名有姓,官兵们乐不可支,节目是陈晚秋和白雪组织军嫂连夜赶排的。演出是这次慰问活动的主题,除此之外,还安排给守岛官兵理一次发,量一次血压,缝洗一次衣服,送一批书籍、影碟和体育器材,简称“五个一活动”。每个军嫂既有明确分工,又需要相互配合才能圆满完成慰问任务。从上第一个岛开始,八个女人跟在林副政委身后,在守岛官兵眼里,个个赛过仙女下凡,军嫂们风韵不减彰显成熟之美,晴儿豆蔻年华含苞待放,官兵们赞叹:七仙女也不过如此呀!以陈晚秋为首的军嫂人美歌甜,和蔼可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有个军嫂剪得一手好剪纸,每到一个岛上,等到演出结束,她就摆开阵势,按照官兵要求,剪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剪纸,动物景物栩栩如生,人物字画浑然一体,官兵便欢天喜地地把剪纸贴上墙。小珍上岛之后,参加完演出,就接力赛一样为官兵理发,借着水船送来的淡水,让官兵在小岛上享受城市理发师一样的服务。每个岛的“五个一”活动结束之后,热情好客的守岛官兵,都纷纷拿出岛上的美酒佳肴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然后陪着军嫂们尽兴浏览岛上的“风景名胜”。
晴儿的作用在航行途中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几个军嫂见浪就晕,一天的航程粒米未进,人全身绵软无力,小珍帮着晴儿忙前跑后,好不容易才把几个晕船厉害的军嫂安顿舒坦。陈晚秋大风浪的时候才晕船,这样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让她心境奇好,她兴致勃勃地组织军嫂们巩固节目彩排的效果:背歌词,合唱腔,补动作,根本顾不上管宋春波,儿子也不黏她,倒是跟在晴儿后面一口一个姐姐地叫。晴儿对宋春波完全跟对亲弟弟一样,有空的时候就把宋春波揽在身边。
晴儿:“弟弟你这么小就跟着大人出海,你不怕海怪呀?”
宋春波:“我还小啊?都13岁的男子汉了!你们这么多女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听宋春波这么说,晴儿笑得泪花四溅。
“我说错了吗姐姐?”宋春波见晴儿只顾笑,接着说:“我爸爸说只要是坐军舰,什么海怪都不敢出来捣乱,只有海豚喜欢跟军舰比速度,我们今天能看到海豚吗?”晴儿笑着抹了把眼泪:“当然能看到海豚,海豚是游泳高手呢。”
宋春波便满怀期待:“等会看见海豚咱们可得把它拍下来好吗姐姐?我要参加学校的摄影比赛呢!”晴儿:“好啊!小摄影家。长大以后想干什么告诉姐姐。”
宋春波:“我长大以后当电脑工程师,专门编写游戏软件赚钱,自己打游戏也不用花钱买。”
晴儿拉起宋春波的手,小声问:“你不想像爸爸那样当大官,一声令下,指挥千军万马,要多威风有多威风,要多神气有多神气,姐姐我也跟着你一块儿神气呀!”
宋春波表现出超越年龄的成熟:“当大官就神气了?可当大官辛苦啊,我妈一年也见不了我爸几回,我还跟着来回受累。”
这时,陈晚秋和白雪一起走过来,陈晚秋对晴儿说:“晴儿也要做好上场的准备,万一有人临时上不了场,你要补上去,这些舞蹈不复杂,看一遍就会了。”
晴儿有些为难:“一次彩排我都没参加过,我怕万一跟不上步伐呢舅妈。”
“第一遍合不上,第二遍总归可以吧,我们有九个岛呢?”
“妈妈,我上,你们的彩排我都看了好多遍了,我肯定没问题。”宋春波说。陈晚秋打量了好一会儿宋春波,没看出儿子有捣乱或是恶作剧的意思:“行,到时你跟你晴儿姐姐一块上。”正式慰问演出的时候,晴儿和宋春波都参加到舞蹈队形中,没想到,为节目增添了出人预料的效果。
陈晚秋自从上船之后,虽然一直忙于上岛演出的准备,但她始终不忘对晴儿母女的观察。小珍只顾不停地为官兵理发,并不在意陈晚秋探究的目光。晴儿没事的时候就和宋春波呆在一起,比亲姐弟还亲。宋春波在晴儿面前变得规规矩矩,说话懂礼貌做事有条理多了,一夜之间竟然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晴儿则只管眨巴一双大眼睛,专心致志听宋春波叭叭说话,一副大姐姐傻丫头模样。陈晚秋暗喜儿子的改变,心里却又像长草了似的:这晴儿与宋春波怎么会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再看晴儿的长相做派,越看越觉得有丈夫宋南声的影子,难道这也是一种巧合?
正准备上最后一个岛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宋春波被岛上的毒蛇咬伤了。那天,慰问小分队开展完“五个一”活动之后,军嫂们兴致勃勃地开始了环岛游,守岛分队长带着军嫂们从岛中间的密林中穿越,顺便参观岛上的炮台,隧道,高射炮阵地。熊孩子宋春波不愿意参观这些他认为大同小异的海岛风情。他一直在寻找岛上好玩的去处,先是和岛上的狗玩成了好朋友,然后,带着狗到处抓蜥蜴,听说岛上有野牛、猕猴,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守岛分队长告诉他,要想看到野牛和猕猴,只能碰运气,运气好说不定很快就能碰到。终究顶不住野牛和猕猴的**,宋春波只好跟在大人屁股后面转。
陈晚秋呵斥说:“宋春波你别掉队呀,岛上的野牛伤人啊!”没想到一语成谶,宋春波没被野牛伤着,倒是被毒蛇咬了一口。
那是一条出生不久的白唇竹叶青,盘在一个树洞边上,与树叶一样的颜色。旁边还有一窝蛇蛋,小蛇的兄弟姐妹们有的已经咬破了蛋壳,急着要破壳而出。宋春波觉得好玩,看着又是一条小蛇,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便用树棍去撩拨它,拨弄来拨弄去,小蛇猛向前一窜,不动声色地咬了宋春波一口。没想到睁眼不久的小蛇也有攻击性,而且早就长出了毒牙,宋春波一声惨叫,把走在前面的军嫂们吓得个个面如土色。
掉头冲过来的陈晚秋,一听说宋春波被蛇咬了,差点当场急晕过去。要知道这竹叶青可是岛上的头号杀手,成年竹叶青几克蛇毒就能置人死地。白雪、小珍和晴儿急急地围上来,其他军嫂围在一旁束手无策慌作一团。
宋春波被毒蛇咬伤的地方有污血渗出。小珍和晴儿当机立断,晴儿用止血带紧紧扎住了宋春波的手腕,小珍用嘴拼命吮吸伤口的毒血。幸运的是晴儿上岛之前专门给每个岛都备了蛇药,这下真是成了救命的仙丹灵芝。药箱就在晴儿的背上,出发的时候,陈晚秋还叫晴儿不要背着药箱,说是怕摔跤。晴儿执拗地坚持要背着,说不重,背着药箱心里踏实。
小珍把宋春波手臂上的毒液吸出了大半,嘴唇也随之变成了青紫色,她狠狠地吐了一口嘴里的污血,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晴儿在一旁调制膏药,担心在岛上耽误了宋春波的救治,禁不住默默掉泪。这会儿工夫,守岛队长已经招呼兵们送来淡水,为宋春波清洗伤口,最后,晴儿为宋春波敷上药膏,众人七手八脚地把宋春波送回了营房。
小珍也微微出现中毒症状,吃下晴儿给的几片药之后躺下休息。宋春波虽然性命保住了,可手臂很快肿得像一截大白瓜,陈晚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剩下的最后一个岛显然是去不成了,宋春波还处在生死线上。林汉全跟舰队作战室联系了直升机,几个小时之后,把军嫂慰问小分队接回了陆地。当时宋南声正在海上,林汉全把宋春波紧急送到港城专科医院,找了医院里最好的医生。晴儿执意要跟着守护,宋春波也紧紧攥住晴儿的手不放。在港城的专科医院里,经过医生的精心治疗和晴儿的悉心护理,宋春波半月之后才痊愈出院。
这姐弟俩更是结下了生死的情谊。
宋春波出院时是宋南声亲自去接的,从海上归来的他,把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满心愧疚,出了这么大的事,自己完全没有时间来伺候陪伴儿子。林汉全和白雪两口子隔三岔五到病房探望,小珍和晴儿成了陈晚秋的左膀右臂,大小事都是母女俩全天候帮陈晚秋支应着。
宋春波出院的时候,只有两天就要过大年了。
宋春波在医院里的时候,宋南声和陈晚秋没有心思筹划团年饭的事。现在宋春波恢复得比较好,又回到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郁闷已久的陈晚秋反而觉得该高高兴兴过个年,林汉全白雪不失时机地游说加温:“这个年非同寻常,咱们两家得好好热闹一下,一是春波这个孩子福大命大,有惊无险,大家都开心,二是宋参谋长提升为宋支队长,没有理由不好好庆贺一下。”
林汉全一句话说到了宋南声夫妇的心坎上,儿子宋春波突遇横祸,尔后又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经历了大悲大喜的陈晚秋,特别想和林汉全夫妇、小珍母女一起三家人过一个团圆年。宋南声又何尝不是呢,他对晴儿越来越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父爱,他从心里感激小珍生养了这样一个美丽善良而又特别懂事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