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乐气得想把帝王蟹盖在路听野的脸上, 狠狠蹭,看他还敢不敢嘴上不把门。

可是她没有这么做,这么做了就不高级了。

沈常乐云淡风轻地吃光路听野拆下来的那只蟹腿, 优雅地拿餐巾按压唇瓣上几乎没有的油星子,然后平声说了一句饱了, 站起身, 也不管路听野吃饱没,也不管还有三道自己点的菜都没上,拎着那只小的只能装下一只口红的mini包包, 翩然而去。

人均三千的自助, 沈大小姐吃了一只蟹腿六只普普通通的淡水虾,预计回本两百。

路听野目送着沈常乐离去,直到连背影也瞧不见,这才收回目光。

餐厅里氛围感很足,也许是要到圣诞节了, 圣诞树也早早摆了出来, 上面挂着一只偌大的丝绒蝴蝶结,泡沫制的雪花铺在树上, 灯光照上去, 暖融融的。

路听野垂下睫毛,不吭声,继续替大小姐收拾残局, 吃到最后实在是要吃吐了还是有一些没吃完, 他让服务员拿了打包盒过来把吃剩的包上。

夜晚的港城是摩登与市井的交织, 烟火气浓烈, 比起上京, 这里很多街道和楼房都显得旧, 但旧的有味道,有种上一秒风起云涌下一秒也能平淡流水的张力。

路听野出了酒店,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往下走,走了两条街,遇到只流浪狗在翻垃圾桶。狗狗不怕人,盯着路听野手里的餐盒,一打开就嗅到味,摇着尾巴小跑过来。

路听野就蹲在墙边看着狗狗大快朵颐,很快又来了一只流浪猫,那只猫很瘦,怕生,饥肠辘辘却又不敢跟体型是它三个大的狗夺食,只能怯生生地看着,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哀哀怨怨。

他把盒子里的生鲜三文鱼和小排骨捡出来给猫咪。猫咪蹭了蹭他的裤脚,然后狼吞虎咽。

路听野就看着两只小东西吃饭,鸭舌帽压低,遮住他英俊硬挺的眉骨鼻梁,光影顺势打在他优越的下颌线,锋利又冷。

宽松的黑色T恤罩住他,因为蹲着,T恤贴着他精赤的背脊线条,清瘦又劲儿。

少年的身体总是热的,在冷风里也是热的,是蛮的,不免让人脸红心跳。

夜晚温柔的风徐徐吹过。

有过往的女孩,朝他投去羞怯爱慕的目光,一步三回头。

路听野没有反应,眸色很淡,淡到像一抹风里的尘埃,忽然想,他和这些流浪猫猫狗狗也没区别。

嗐。不都是没人要的可怜鬼。

两只小东西吃饱了,吧唧着嘴,慢慢走开,回到属于它们的秘密基地,路听野疏疏落落站起身子,用手压了下帽沿,继续漫不经心地**回酒店。

中途路过一家好多人排队的车仔面馆子时,路听野想到了沈常乐晚上也许会饿,晚餐她就吃了一点点。

路听野在好好饿她一顿和算了还是把她喂饱吧之间选择了后者,折回去,站到了队伍末尾。

他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有台车一路跟着他,他也没能察觉。

放到平时是绝不可能的。

路边有台黑色宾利停了好一会儿,深暗的乌金黑漆融在夜色里,玻璃贴着防窥膜,人望过去只能望见深渊一片。

车内,后座的男人收回目光,摘下眼镜,拿出擦镜布慢条斯理地拭着镜片。直到镜片擦到澄亮,连一丝灰尘都看不到,男人重新把眼镜戴上,压住一双凛冽锐利的眼睛。

车内寂静得可以听到人浅浅的呼吸,忽然手机的震动声搅碎了沉静的空气。

助理请示:“先生,是您父亲的电话。要接吗?”

男人的声线低沉,语气温和平稳,“你跟他说,我会把听野带回家。让他不要心急,好好养病。”

这是不接的意思。

男人又偏过头去,看了眼排在队伍后的路听野,低低叹了口气。

硬着骨头十三年不肯回家,断绝关系,却为了个女人来求他要直升机。

跟在女人后面当小跟班,大半夜排队给女人买车仔面。他若非亲眼看到都不敢相信这个笑话。

男人摇头,有些恨铁不成钢,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声吩咐:“阿鸿,明天无论沈家来不来,都把vip厅的位置留着。”

明天是赛马会的开场,大概率沈家的人不会赶在第一天就来。

“开车吧。”男人闭眼,身体往后轻轻靠去。

助理:“好的,先生。”

今天是赛马会的开场日,沈常乐却睡到中午才起床。

每年傅家举办的私人赛马会都是声势浩大,堪称港城最受期待的高端社交局。只有傅家马术俱乐部的成员,以及受到邀请的宾客才有资格参加。整个活动一共举办三天,上午下午晚上都有赛事,最后一天晚上则是慈善拍卖会以及答谢晚宴。

傅家的根在上京,但傅老爷子的妻子来自港城当地有名的望族方家,和方家联姻之后,傅家的手就伸来了港城,在这边也颇有实力。

傅家根基深厚,政商两通,绝不是宋梁之流,若是非要排个高低,傅家在圈子里可以说是塔尖的那一小簇权贵,这么多年蒸蒸日上,傅老爷子又权柄在握,和赵家分庭抗礼。

沈家就是再有钱也得在权贵面前低半个头。圈子里的规则就是这么清晰且残酷。

沈常乐叹口气。谁让她没有一个滚过雪地爬过草地的太爷爷呢?她只有一个差点被打成反/动派的大资本家太爷爷。

傅家得罪不起,赵家也得罪不起…权衡之下,沈常乐打算第一日放鸽子,第二日再去,去了还得表面功夫客客气气赔个笑。

沈常乐起床后,先吃了路听野买的一些早餐垫肚子,她化妆打扮下来得两三个小时,若是不先垫垫肚子,她就会饿过头,中饭早饭都不想吃了。

仍旧是一碗香喷喷的车仔面,还有一些本地的小吃。昨天的那一碗是真的味道不错,但她怕长胖只吃了三分之一。和昨天相比汤底换成了加了辣酱的浓汤,还配了猪红鸡翅萝卜菜心午餐肉,以及软糯的卤猪蹄。

本来她打算今天一整天都不跟路听野说话,但一想到这两碗面,心里那一点不爽也就消散了。算了,何必呢,本来他也没错。

更让她高兴的还是今天的微博热搜。

梁楚凡在夜店嫖/娼被爆,工作室又被爆出来偷税漏税一个亿,现在闹得沸沸扬扬,大批粉丝宣布脱粉,几个小时里,梁楚凡的官方账号掉粉接近二十万。偷税漏税被列为了劣迹艺人,他的娱乐圈生涯也算是到此结束了。

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估计是曾经得罪了大人物,见他没了靠山,自然挑这时候发难。

沈常乐只是打招呼下去不准给梁楚凡好资源,他手上一部S级制作的电视剧临时把他换了下来,这就够他喝一大壶了,之后沈常乐也没再管,毕竟她的眼睛不可能时时刻刻盯在梁楚凡身上,不值当浪费精力时间。

沈常乐:“他在娱乐圈里肯定混不下去了。劣迹艺人连之前的综艺节目都得打马赛克。他这就是成也宋太败也宋太,真是作茧自缚。”

路听野一直闷不做声吃面,见沈常乐主动和自己说话,这才抬头,“梁楚凡他活该。”

沈常乐感受到了他语气里透着阴沉,笑了下,打趣:“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讨厌他。我都不放在心上了,你倒是.......”还挺在意。

路听野就是在意,语气坦**:“我当然在意。他欺负你,再惨也是活该,总之所有欺负你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宋太给沈常乐下药这件事被整个沈家瞒得密不透风,这件事一旦爆出去对她的名誉有损,沈家不方便出手对梁楚凡做什么,怕有心人把这几个人联系在一起。

沈常乐觉得路听野简直是钻到她脑子里去了,连她隐去的话都知道是什么,她眉心动了下,转而笑着瞥他,“能有谁敢欺负我?除了你欺负我,我看没谁敢欺负我。”

“阴阳我pua你,骂我是渣女。你很可以,路听野。亏我还带你来港城,带你坐私人飞机,带你吃喝玩乐,小孩就是这么没良心的吗?”

就算是包养了他,他也不该如此恃宠而骄!沈常乐把昨晚受的气都撒了出来。

路听野那句渣女害的她差点儿失眠。

路听野一听就笑了,又好气又好笑,她真是时时刻刻都要强调他比她小,他年纪小,他是小孩,他说的话做的事他这个人都是不具有参考价值的。

沈常乐见他不说话,也觉得没什么意思,放下筷子,打算去化妆间,她才刚起身,椅子发出轻微的拖拽声,一道低哑的嗓夹在其中。

“沈常乐,我有欺负过你吗?”

沈常乐不动了,怔然地望过去。

这是路听野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说不出是什么语气,有点失落,有点沮丧,也有傲气。

路听野也放下筷子,他不喜欢浪费食物,挨饿的记忆太多了,他觉得食物是很珍贵的,但这碗面就是浪费了他也不想吃了,他掀起眼皮,看着沈常乐的眼睛,一字一顿:“欺负人的是你,是你一直在欺负我。”

他说话时背脊下意识挺直,颈脖线条修长精致,和女生的纤细不一样,带着一种暗涌流动的力量感,喉结凸起,滚动的时候很是**,勾着人往那处去看。

或许在情/欲的范畴里,喉结是带着某种x暗示的,散发着荷尔蒙。

沈常乐盯着他那处喉结看,感觉灵魂出窍,跑去外太空飞了一圈,好半晌,她才回了一点点神:“我怎么欺负你了。”

路听野身子向后倒,以一种更加直白和锐利的角度承接她的目光,神情冷淡又饱含委屈。

稀里糊涂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他已经无所畏惧了。

随便。

路听野控诉:“姐姐,我明明是喜欢你,你却说我是小孩子。你欺负我就算了,还要欺负我的心。你说你坏不坏?”

作者有话说:

路听野:坏女人坏女人坏女人!!要狠狠搞一搞才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