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吃饭不想跑远, 选了酒店的高级自助餐厅随便打发。
沈常乐刻意和路听野拉开距离,她走得非常快,高跟鞋滴滴答答像落了一场夏日急促的雨。路听野跟在后面, 双手抄裤兜,信步闲庭。
等到进电梯, 沈常乐又不得不和路听野站在同一个狭□□仄的封闭空间, 安静的空气里唯有电梯运作的响动,齿轮滚动的声音像细微的电流,一路顺着耳根子滚到心里, 心乱如麻。
她其实想让路听野等下一趟电梯, 但仔细想想,等会儿吃饭呢,吃饭还不是要坐在一起,难道吃饭也让他坐隔壁桌吗,就算熬过了吃饭, 那晚上呢, 再给他开一间房睡吗?
这样就显得太没意思了。显得她很在意,很心慌, 很不随意, 很不高级。
不论是什么时候,随意永远是最高级的情绪,一种由内而发的不在乎无所谓, 才是立足于不败之地的根源。
不然她就是怕了。
沈常乐出电梯的时候明显淡定了不少, 她假装鼻子不舒服, 抬手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
进了餐厅, 穿着西装的侍应生热情地迎上来, 带沈常乐去预留好的靠窗的座位。餐厅里稀稀拉拉几桌客人, 氛围幽静舒适,夜晚的维港像一条陨落人间的银河,煌煌灯火将漆黑的天幕照得透亮,游船点缀在海面,像飘渺的星星。
高档酒店的食物大多都不怎么样,噱头大过风味,但沈常乐确实不想大晚上出去开盲盒,所以就干脆凑合一顿吃吃。
沈常乐坐下后,一位女侍应生奉上酒店特制的英式红茶。路听野没有跟着坐下,只是挺直站着,语气自然询问:“大小姐,您要吃什么?我帮您去拿。”
倒茶的服务员明显用羡慕的眼神偷偷看了眼沈常乐。富婆的快乐果然是普通人体会不到的。
沈常乐没有理路听野,拿着菜单点了几样自助餐区没有的,然后才对路听野说了句:“随便拿点,我吃的不多。”
路听野点头,去餐区拿吃的。沈常乐见他走了,这才彻底放松下来,呼吸都变得顺畅了许多。
【如果一个比你小的男生表示愿意接受你的包养,他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沈常乐还是没忍住,打开群聊寻求场外热心观众的帮助。她实在是有点搞不懂路听野了。他到底懂不懂什么是被包养啊?他好歹也有二十一了,怎么可能连这都不懂!那不然他拒绝蒂亚姐的时候那么脊梁硬?听说把酒泼了人一脸。
不出半分钟,群里热闹起来。
霍宁婉:【谁啊?谁包养谁啊?】
霍宁婉:【什么弟弟,有没有照片,没有照片我分析不出来!】
沈常乐:【我一个朋友。她遇到个比她小四岁的弟弟。】
赵千初:【你朋友叫沈常乐?】
沈常乐:【............】
霍宁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懂朋友的@chu】
沈常乐:【专注问题本身好吗?忽略那些细节,别逼我退群[点烟]】
霍宁婉:【好嘛好嘛,弟弟对你有没有意思我不知道,但肯定对你的钱有意思】
沈常乐一愣,路听野对她的钱有意思?不应该啊,她来来回回试探他那么多次,没一次中招,不可能是为了钱。
沈常乐:【我要给他加薪他不要,给他开我的大G他也不要,我上次还给了他一块沈常西不要的表,好歹也五六十万,他也不要,给我退回来了。乖乖,这也叫图钱?那他心眼子也太大了。】
霍宁婉:【那就是图你好看,漂亮,想睡你】
此时,路听野已经选好了食物,端着托盘走过来,沈常乐还以为是侍应生,也就没在意,仍旧低头看霍宁婉发来的这句话,直到一声清淡的嗓从头顶响起--
“要不先几口了再玩手机?”
沈常乐迅速把手机盖在桌上,掀起眼皮,神情有些不悦:“你偷看?”
“我没有偷看人手机的癖好。”路听野淡淡说着,一边把食物摆放在桌上,又把刀叉擦了一遍,放在沈常乐面前,周到妥帖,一如既往。
沈常乐抿唇,虽然路听野拿的食物都是她爱吃的,可她没什么胃口,更何况酒店的味道确实一般,她吃了两口,又开始专注群聊。
沈常乐:【怎么可能?我比他大四岁,妹妹!那么多漂亮妹妹他不睡,睡我这种不好伺候不好驾驭的他找虐啊?】
霍宁婉:【你怎么知道你不好伺候?讲不好,你在**好伺候的很呢?弟弟都很猛的。】
沈常乐:【...................】
霍宁婉:【哦!我知道了!他肯定想做明星!这小子,看着挺单纯一小狗,没想到这么有心机啊!难怪当时不上蒂亚姐的当,蒂亚姐顶多送车送房,论娱乐圈的资源还得是你沈大导!】
沈常乐皱了下眉,心不在焉地吃了一口路听野剥好的虾,又拿起手机打字。
沈常乐:【这个我知道,绝对不是。我一开始就问他想不想拍电影,我马上进组的那部电影男主角还没选好,我说给他当男主角,他说不喜欢演戏,不要。我当时觉得他也许在跟我玩把戏,后来观察,他对当明星是真的没欲望.......他天天做饭做的可开心了??】
沈常乐耐心耐烦地打字,手指在二十六键上坐过山车,一一反驳霍宁婉提出的各种假设。就在两人一来一回的时候,许久不说话的赵千初忽然发来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赵千初:【[微笑]】
沈常乐:【?】
赵千初:【他是因为喜欢你,爱上你了,所以才愿意答应你的无理取闹。我知道你就想听人说这个。别装。】
沈常乐:【.....................】
她装个屁。
沈常乐一边往盘子里拿虾吃,吃完了盘里最后一只虾,没了,路听野打算再去拿点给她剥,还没起身,看见沈常乐终于放下了手机。
“路听野。”
她叫他的名字,语气微微严肃,认真,真的有点像姐姐。
不是那种用来暧昧调情的姐姐,是正儿八经的姐姐。路听野从来喊沈常乐姐姐都是前一种意思,后一种他敬而远之。
“嗯?”路听野也收敛了漫不经心。
沈常乐挑了下眼,有点儿意味深长。她眼头微尖,一双眼睛像丹凤眼,又比丹凤眼更圆一点,很妖,像聊斋里的狐狸精。
路听野心上的一根弦被她这一眼勾得发颤,可神色不显,仍旧是平淡。
“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沈常乐说的很随意,可路听野只觉得心上的那根弦快要被她拨断了。哐当一下,巨大的颤动让他差点儿崩乱,仿佛有一场海啸要来临,海底有火山要喷出来。
路听野缩在桌下的手紧紧握成拳头,面上水波不兴,他点头:“嗯。我是喜欢你。姐姐。”
沈常乐深吸气,眼睛眨了好几下,她心跳非常剧烈,也不知道怎么如此的激烈,胸腔里仿佛有一辆坦克在横冲直闯。
她就知道就知道!
路听野真的喜欢她!
不然不会大半夜跑去春和公馆给她送鸡爪,不会对她无微不至,千依百顺,比她爹妈还要夸张.......
沈常乐形容不出这是什么滋味,好像买了一颗咸味的奶糖,但吃到嘴里就是甜的,可她怎么能吃出甜味呢?
沈常乐有些无措,不是因为路听野说喜欢她,而是因为自己兴奋又羞赧的反应。这些年来听到的表白还少吗?怎么路听野就说句喜欢她,居然还惹出了她这么多心思。
好在沈常乐很快调整过来,面上水波不兴,语重心长中带着一种看小孩的宽容:“我知道你这种年纪的男孩正是情犊初开的时候,心性未定,又碰到我这种年轻漂亮又有钱的女人,确实很难抵挡。”
路听野好气又好笑,幽幽瞥过去。
还挺自恋。
当然,沈常乐这种女人若是不自恋也不正常了。
沈常乐继续谆谆教诲,这辈子都没有对一个人如此耐心过:“也许你对我只是有很深的滤镜,是一种崇拜,一种敬仰,一种依赖。”
“为什么我这个年纪的男生心性未定?姐姐对我这个年纪的男生研究很深吗?”沈听野笑了下,手上没有虾剥了就去拆螃蟹,“还有,我可没说我崇拜敬仰依赖你。你也才二十五岁,能不能别像邻居家的老阿姨一样给我上马哲课。”
“.................”
沈常乐觉得他忒不听话了,呵。
“你怎么说话的,有没有礼貌。你以为我爱给你上思想教育课?但凡是另一个人坐在这,我早就拎包走人了,你当我挺闲?我这还不是为你好。”
免得你一天到晚想着怎么被富婆包养,误入歧途。
路听野从善如流,认错比狗还快:“好吧。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是老阿姨,你明明年轻漂亮又有钱,还让人崇拜敬仰依赖。”
沈常乐:“........”
她以前倒是没发现,路听野这么伶牙俐齿,说话夹枪带棒,能把人阴阳死?
“我懒得和你打嘴巴仗。反正你自己反思一下,别走马观花,看到漂亮姐姐就凑上去说喜欢,好好的人,少做这些轻浮的事。你懂喜欢是什么吗?”
路听野睫毛轻轻颤了下,手上用暗劲,猛地卸掉帝王蟹的钳子,在用夹子把壳碎掉,将蟹肉剥出来,放在沈常乐的盘子里,然后拿了热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他的声音偏低,但声线很是干净,有种不惹尘埃的通透,但此时,罕见地带了点哑,“你又不知道我对你是哪种喜欢,你怎么就知道我这种喜欢不合你的心意。更何况,我喜欢--”
“路听野。”
沈常乐及时打断他,像是害怕他把下面那句话说出来,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她拿起桌上的红茶喝了一口,掩饰一些焦躁的情绪。
茶早就温了,入口接近微凉,冷掉的茶风味大不如前,喝了一口,沈常乐就皱眉放在了一边,“路听野,你今晚说的话我当做没听过。虽然话题是我先起的头,但也都是玩笑话,就是想吓唬你而已,你别当真也别多想。以后你一门心思工作,我不会亏待你的。”
说了好长一段话,沈常乐有些口干舌燥,舌尖舔了舔唇瓣,优雅地拿起小勺子搅动碟子里的番茄浓汤。
也不知道路听野听没听进去,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一排浓密的睫毛安静地附着在眼皮上。
片刻后,他出声:“姐姐。”
“你想说什么就说。”沈常乐淡淡睨了他一眼。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吧。
“好,那我说了。”路听野把毛巾放进毛巾碟,眸色幽邃难测,“姐姐你是不是在pua我啊?”
沈常乐差点没被汤给呛住。
路听野冷漠地看着她:“你不能撩了我又说这是开玩笑,套了我的真心还要怪我多想,还教育我,还要欺负我年纪小。你这样真的.....”
“渣得没边了。”
沈常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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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沈常乐:哪里来不听话的小孩!拖出去!!!!!
路听野:不会吧不会吧,姐姐不会以为我一直听你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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