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斐,下雨了。”
斐泽扬起头颅,一小片雪花落在他鼻尖上,顷刻间化成一滴雪水,“是下雪。”
女人探出半个头,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了一眼,“明天估计会有大雪,上车吧,你穿的又不多。”
斐泽将烟头拧灭,扔进车尾的垃圾箱里,然后绕到另一边进入后坐室。
“这次回来什么打算?”女人透过后视镜打量着斐泽,他摘下帽子,随意拢了拢的头发,抬头的瞬间,女人下意识挪开视线,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瞳孔太令人着迷,对视一眼,能记一世。
她撑着下巴,盯着车窗玻璃上不断往上蔓延的雾气,“我以为你再不会回霖州了。”
“邢家两个身残一个脑残,我是唯一合适的人选。”
女人鼻间发出一声低笑,“在我面前还需要说假话吗?你不就是为了苏北北?”
斐泽靠着座椅,将衬衫内的项链抽出来,从外观上就是一个类似于护身符的挂件,但是中间的银制吊坠有一个隐形按钮,他弹开,吊坠在他手心里一分为二,里面镶着一张照片。
是苏北北。
他寒寂的目光开始一丝丝回温,“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她可以嫁给任何人,唯独不能是邢家人。”
女人转头注视着他,他穿着单薄的纯黑衬衫,与冷白的肤色形成极致的反差对比,那过于精致的五官如同工艺般的雕刻,一切都恰到好处,下颚线条优美,轮廓清俊深刻。
令人过目不忘。
这张脸朱莉足足记了六年,如今近在咫尺,与初次见面时,斐泽早褪下当年的少年气息,就连一个抬手的动作都带着与他年纪极不相符的沉稳与自制。
她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递给他,“阿斐,欢迎你回家。”
斐泽合上吊坠,唇角微扬起抹弧度,“谢谢。”
“也包括你吗?”朱莉突然开口问:“你所说的邢家人也包括你自己吗?”
斐泽拧开瓶盖,灌了口水,“这是我唯一所愿,护她平安。”
这答案好像是满分又好像答非所问,朱莉坐回自己的位置,将暖气调高两度。
“邢川三天就大婚,满霖州的人都知道了,只是暂时不知道新娘子是谁,邢崇安都跟他摊牌了,他宁可放弃整块坪川的地价都执意要娶她,为了她命都豁出去了,这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她,你阻止得了吗?”
斐泽摩挲着吊坠,“她平安,我同样不要命。”
朱莉一怔,再望向他,斐泽已经阖上眼皮,握着吊坠的手,青筋凸显。
苏北北挂完电话就去冲了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刘梅已经拌好了酸辣凤爪,怕她噎着,特意提前剃了骨头。
苏北北坐在桌前,一边吃一边感慨,“好幸福啊舅妈,太好吃了。”
“好吃多吃点,自己家做的干净,你舅舅知道你怀宝宝了,高兴的眼泪都出来了,说你嘴怎么这么严实呢,连小川都不知道。”
刘梅又进厨房给苏北北盛了小碗米饭,“小川知道要高兴坏了,一下子老婆孩子都有了,加上事业有成,稳稳的人生赢家。”
“是吧,能把我娶回家,他三生有幸。”苏北北握着勺子,腮帮子鼓鼓的像藏粮的小仓鼠。
“舅妈,您和舅舅也办一场吧,我和阿川都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刘梅给她擦嘴,闻言,红着脸摆手,“你们的婚事才是头等大事,我们都多大年纪了,不能冲淡了你们的喜庆。”
“怎么会是冲淡呢,分明是喜上加喜。”
“我都要当奶奶了,当然喜上加喜了。”刘梅又往苏北北碗里夹了块自己腌的酸萝卜,“这个吃一两块,不能贪嘴,那位小川从国外请来的专家,冉冉昨天上网查了一下,是按分钟收费的啊?收的还是欧元,太贵了,小川是真的不心疼钱,我和你舅舅都看得出来,他舍得给你花钱也舍得花时间陪你,现在这种男人太少了,你舅舅越看他越满意。”
苏北北红着脸点点头,“他也相信妈妈一定会醒来,弟弟也一定会找到。”
“日子总会一天比一天好,我们一家人总会大团聚。”末了,刘梅问:“小川的父母都不出席婚礼吗?”
“他母亲生病了一直在国外治疗,治疗周期还没有结束,贸然接回国怕加重她的病情,至于他父亲。”
苏北北耸耸肩,“来,欢迎,不来也无所谓,如果是我父亲抛弃我妈在外养别的女人,我也不会请他来参加婚礼,所以我理解他。”说到这,苏北北的心咯噔疼了一下。
她连自己父亲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隔天一早,设计师将所有订制的婚服都送到苏北北家,给她过目,试穿。
每一套裙子都惊艳到挪不开眼,刘梅,李溪冉和廖静都在场,包括她们的礼服和苏国盛的西装全都是设计师一对一量身定制的。
“我的天哪,我结婚穿的婚纱都不一定有这件伴娘服美啊,北北,到我出嫁那天能不能把你设计师借给我,再给我打个折。”李溪冉拎起裙子在全身镜前360度来回转圈。
廖静一屁股撞开她,“你就那么肯定你未来老公是个穷鬼,婚纱都买不起你嫁给屁。”
“他哪里穷了,人家可是霖州精英律师首榜的人物。”
廖静盯着她,暧昧的笑,“跟桑律师求婚成功了?”
李溪冉红着脸躲进房间试穿伴娘服,廖静叹了口气,“这速度王八都成仙了,她暗恋还没奔现。”
苏北北打开自己的秀禾服,所有人惊愣住,正红色的龙凤呈祥,面料极致奢华,设计师站立在旁,颔首道:“苏小姐,这一共是99位绣娘一起制作的,每一颗钻石都是邢先生亲自挑选的原钻,邢先生很注重细节,连绣娘都是钦点99位,寓意着长长久久。”
廖静不由的感慨,“太美了,北北,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美的婚服。”
苏北北缓缓吸了口气,太美了,像做梦一样,她伸手贴在面料上,突然手指刺痛一下,她反射性收回手,两滴血从指腹垂直滴落进秀禾服,与正红的色泽融为一体。
“北北,你怎么了?”刘梅立马握住她的手,只见苏北北食指指腹不停往外渗着血珠,她含入嘴中,“什么东西扎了我一下。”
设计师大惊之色,从包里拿出放大镜一点点找,果然在血浸的位置找出了一根大号的绣花针,设计师脸唰的一下全白了,大婚前夕血染婚服,这是大凶的预兆,要是被邢川知道,她这辈子都别想再吃这碗饭。
“对不起苏小姐,对不起,是我疏忽了,对不起对不起。”她惊慌失措,扑通一声直接跪在地上。
苏北北吓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刘梅将人扶起,脸色带着愠怒,老一辈人都讲究这些,婚服沾血算怎么回事。
“花那么多钱请你来设计衣服,怎么还藏针在里面,拿回去好好检查再送过来。”这是苏北北印象里刘梅第一次说话这么重的语气。
设计师如失了魂般,走到门口的时候差点摔了一跤,原本期待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苏北北心里有股不好的预感。
“北北,你的电话。”李溪冉从卧室里伸出一只手,苏北北接过,是秘书的电话。
“苏总,有位姓斐的客户想见您。”
苏北北攥着电话,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斐什么?”
“斐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