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满瞥了她一眼,平静道:“你已经没什么能帮我的了。”

就算有,她也绝不会再承她的情。

意料之中的答案,时春分低头笑了笑,却是有些感伤,“真想不到王姨娘怀个孩子,我们俩却弄成这样。”

“或许跟那个孩子无关。”纪小满漠然道:“只不过在别人和我之间,你选择的永远都是别人。”

时春分怔了怔,好像的确如此,可她却不知道要怎样才能证明,自己也很在乎纪小满的心情。

不等她有所回应,纪小满很快向她福了一礼,“既然大嫂没有其他事情,那小满就先行告退了。”

时春分微微点头,目送着她离开房间,身后的离燕看着她留下的东西,询问道:“奶奶,这些怎么办?”

时春分扫了一眼,漠然道:“全都送到库房里锁起来吧。”

在王霁雪的孩子出生之前,她不会碰任何纪小满送来的东西,以免中了圈套。

——

纪小满说走就走,使得原本就空落落的褚家变得更加冷清,但唯一的好处是,时春分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打理生意了。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不知不觉半年就过去了,时春分原本跟褚令约好了今年夏天带着孩子去看他,但因为王霁雪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所以她决定推迟去看褚令的时间,一切以王霁雪肚子里的孩子为主。..

这半年来,褚令像之前一样从不给她写信,但因为有褚休在她身边,所以她倒不至于失去褚令的消息。

褚休有了正事做后,整个人反而懂事了许多,不仅每个月准时给她寄信,汇报他们父子三人在那边的状况,还坦诚自己跟纪小满已经和好如初,正努力为嫡子的事情而努力,他越是长进,时春分越觉得自己要帮他看好王霁雪肚子里的孩子,这样才对得起老太太在天之灵。

这日时春分刚刚起床用了早膳,正准备出门巡铺,没想到王霁雪却突然过来找她,神秘兮兮地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时春分见她挺着个大肚子又一脸兴奋,自然不好拒绝,即便对方怎么都不肯透露,也还是带着离燕、绿桃跟她一起上了马车。

马车哒哒哒地驶到了一间药堂的后巷,其实在进入这条街的时候,时春分的心里就猜到了九成,如今见到马车停下,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带我来找姜雅做什么?”

王霁雪淡淡一笑,因为怀孕而有些肿胀的面庞此刻看起来十分柔软,“奶奶似乎忘了,我答应过要给你投名状的。”

时春分自然不会忘记此事,只不过当时她也只是随口一提,不愿带王霁雪做生意而已,没想到她会一直记在心上,看来这当娘的为了自己孩子的前途,果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你对姜雅做了什么?”时春分的心里有些担心,她还指望对方帮她解决马不为呢!

王霁雪神秘地笑笑,“你且在这里等着看吧。”

时春分无奈极了,难怪今天王霁雪带着她出门的时候,非要门房把马车上所有跟褚家有关的标志取下,还特地找了个生面孔的车夫,原来为得就是让她在这药堂的后巷看热闹,她真不知道自己该夸对方想得周到,还是怪她自作主张。

二人说话间,后巷里已经有了动静,只见药堂的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马不为公然从里面走了出来。

“马不为?”时春分眯起了双眼,“姜雅这么快就搞定了他?”

王霁雪冷笑起来,“与其说是搞定了他,倒不如说天底下男人全都是贱骨头。”就像褚休那样,当初她被纪小满虐待的时候不闻不问,之后她被折磨的半死不活,他反倒对她有了兴趣。

男人全都是这样,一个个得一想二,喜新厌旧,有了新人的时候,又会去怀念旧人,简直是自欺欺人。

听见她言语中的不屑,时春分才意识到她对褚休有恨,之前他们和好如初,她还以为是王霁雪爱他的表现,没想到却只是为了利益,才勉强自己去讨好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王霁雪这条路走的何尝不算辛苦?

“他们二人重新走到了一起,马夫人不得发疯?”时春分直言道。

王霁雪淡淡一笑,“说不定人家跟我们一样是坐山观虎斗呢?”

“哦?”时春分皱起了眉头,心中不详的预感愈发浓烈。

她的话音刚落,另一辆马车就抵达了后巷门口,时春分听到马蹄踏踏的声音,下意识地向窗外望去,这不望还好,一望却是望见了自己褚家的马车,惊得她整个人变了神色。

“好戏开锣了!”王霁雪一脸兴奋地看着那辆马车抵达,这可是她查了很久才查到的事情。

他们褚家三老爷的新晋姨娘,竟然也是马不为的外室,她为了马不为嫁入褚家,结果对方却跟姜雅旧情复炽,她是李开妍的话,一定恨不得撕烂对方的脸。

一切如她所料,马车停下的时候,后巷里的人明显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神的功夫,李开妍已经气势汹汹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奔马不为面前。

马不为这段时间每天都在姜雅的药堂过夜,一大早再从后门离开,怎能想到竟会在这个时候看见李开妍出现,脸色陡然一变,“你来这里做什么?!”

李开妍本就带着满腔怨气而来,听见马不为看见她的第一句话不是解释而是质问,整个人变得愈发狰狞,“你还好意思问我来这里做什么?你不会以为我嫁进了褚家,就对你跟那个姓姜的小贱人的事情一无所知吧?!”

李开妍素来以才女自居,在除了学生以外的人面前,表现得都是一副怯懦的模样,马不为何时看过她这般蛮横的样子,整个人不由拧起了眉头,“什么小贱人,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难听?”

二人说话间,那个被李开妍称为“小贱人”的姜雅,已经缓缓从药堂走了出来,饶有兴致地打量了她几眼,讥笑道:“哟,这不是褚家内的李姨娘吗?你不忙着讨好褚贵,跑来我这药堂的后巷做什么?”

她们二人之前从未见过,姜雅见到她的第一面却能准确地说出她的身份。

李开妍脑子嗡地一声,知道对方必然是在跟马不为翻云覆雨的时候听说过她的名号,指不定二人还躺在**笑她有多蠢,竟然为了一个才女的名号就心甘情愿地嫁给老头做妾,她的心里又羞又恼,连带着体面都顾不得了。

“还能来做什么,自然是来抓你这对奸夫**妇!”

这话出口,竟是连马不为一起骂了,听得他黑了脸颊,“你来这里发什么疯?!”

可不是发疯吗?

都已经嫁了的人,竟然跑到姜雅这儿来争风吃醋,若是让外人见着,他这个柳州太守的名声还要不要?

这样想着,马不为愈发地焦灼不安,就在他想劝李开妍回去的时候,对方竟尖叫一声,扑上去挠姜雅的脸,“我抓死你这个小贱人!”

姜雅一直提防着她,看见她冲过来的时候不仅没躲,反而还撸起袖子迎了上去,倒不是有多恨李开妍或多爱马不为,而是她巴不得将事情闹大,好让马不为丢脸。

于是两个女人瞬间扭打在一起,马不为站在旁边目瞪口呆,竟连拉架都忘记了。

王霁雪似乎还嫌他们闹得不够,朝自己带来的小厮使了个眼色,对方很快心领神会冲下马车,在人群中大喊了起来,“不得了了,褚家的姨娘跟药堂的掌柜打起来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抢起了男人,真是不要脸啊!”

这话出口,街上目不斜视的行人立刻聚了过来,三两下的功夫,就将后巷堵得严严实实。

李开妍在听见街上的喊声时就知道不妙,正欲脚底抹油,姜雅却抓着她的头发不放,她早就是个没有名声的人了,还怕跟李开妍共沉沦吗?!

李开妍走不得躲不掉,总算知道怕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望向马不为,没想到对方早已三步并作两步地躲进了药堂。

围观者涌进来的时候,奸夫已经跑了,剩下两个女人在后巷里扭作一团,但也足以成为大街小巷的笑柄。

王霁雪看见这情形时笑得合不拢嘴,她辛辛苦苦想了个一石两鸟的计策,不仅帮时春分解决了姜雅,还顺带帮她解决了三房那个李开妍,三房这回丢光了面子,想来再也无法在褚家兴风作浪,而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进褚家做生意了,她一边想一边得意地望向时春分,本以为能看到对方惊喜的模样,没想到却是面如死灰。

“完了……完了。”时春分简直欲哭无泪。

她辛辛苦苦培养的两条暗线,就这样被王霁雪一次全拔了。

虽然的确是大快人心,马不为的阴谋也落了空,可这么一来,她也彻底失去了抓马不为痛脚的机会,下一次想再抓到他的把柄,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难怪王霁雪说马夫人坐山观虎斗,这场闹剧之下,恐怕只有马夫人才是唯一的受益者吧?

见她面如死灰,王霁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怎么了,你好像不是很喜欢这场闹剧?”

何止是不喜欢,简直是有点想哭。

但时春分却不能表现出来,只得苦笑道:“我只是担心这场闹剧会影响褚家的名声。”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王霁雪笑着道:“当事人可是柳州太守,就算不用咱们褚家出手,马不为也一定会捂住百姓的嘴巴。”而流言蜚语的背后,恐怕就只有两个女人受害了。

时春分勉强笑笑,心里却绝望极了,她铺了半年的棋局,就这样被王霁雪意外打翻,她不能怪她不说,还得欠她一个人情,天底下简直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了!

二人说话间,马不为已经派人将姜雅和李开妍拉开,以免她们把事情越闹越大,说出他这个奸夫的身份。

围观者见到两个女子被擒自然是十分兴奋,早就将奸夫一事抛在了脑后。

这场闹剧熙熙攘攘,足足从早上闹到中午,衙门的人才匆匆赶来,将周围的百姓赶跑,并将姜雅和李开妍送了回去。

姜雅如今是药堂的老板,除了重要客人以外概不见客,流言蜚语传得再凶,对她也没有太大影响,反而吸引了许多人上门买药,想看看这药堂的老板是不是真的那么**、人尽可夫?

李开妍却被害惨了,当天下午事情就传回了褚家,她被送回去的时候,褚贵直接大耳刮子伺候,完全失去了读书人的风度。

其实也不能怪他这么生气,他活到这把年纪了,好不容易纳了个自以为真爱的姨娘,结果对方不仅是个破鞋,还在嫁给他之后,做出为了奸夫在大街上争风吃醋的事情,这不明摆着下他的脸吗?

就算再老实的男人,听见这样的流言也会雷霆震怒,更何况这件事并不是什么流言,而是李开妍切切实实做出来的。

要不是曹迎春拦着他,说李开妍的娘家是官府,他简直恨不得当场将李开妍打死,然后把她的尸体挂出去示众。

三房这边鸡飞狗跳,时春分那边也很不好过,原本她跟王霁雪一起出门看热闹,回来自然也应该是一起回来,可因为她想到三房的事情就头疼,便生出了躲避的念头,打算先去巡巡铺子,等晚上再回褚家解决三房的事情,于是便跟王霁雪分道扬镳,自己带着离燕、绿桃下了马车。

没想到就是这么一分开,王霁雪便出了事。

时春分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差不多快傍晚了,王霁雪整辆马车被人劫走,到现在生死未卜。

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王霁雪事小,但她身上怀着八个月的身孕,那孩子眼看就要临盆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这种事情?

时春分的心里自然急得不行,立刻去衙门请求官府帮忙找人,这一找便找到了天黑,到现在都没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