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迎春同样没有想到,李开妍为了讨好自己竟然这么放得下身段,难怪自甘下贱来做姨娘,简直不知廉耻,还自诩是什么读书人、大才女,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她心中愤懑,面上却是不显,婉拒道:“这不太好,妹妹乃是老爷的姨娘,又不是我的丫鬟,怎么能委屈自己给我洗脚呢?”
见她喊李开妍“妹妹”,褚贵心中一喜,以为她接受了李开妍,并未听出后面两句话里的讽刺,“是啊,你是我的姨娘又不是丫头,没事跑来洗什么脚?”
李开妍面色一僵,尴尬道:“我只是心疼夫人的病情迟迟未愈,还有老爷终日衣不解带地伺候,看着憔悴了很多。”
褚贵恍然大悟,原来对方是心疼自己,才跑来伺候曹迎春的,可他却不想想,这几日他都没跟李开妍见面,对方是如何知道他日益憔悴的,但男人才懒得往深处去想,他们宁愿相信自己的姨娘对他痴心不悔,也绝不会相信人家只是怕失宠而已。
“傻丫头。”褚贵上前几步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夫人的病已经好了许多,我也没你想得那么辛苦,你不必为我担心。”
“这怎么能不担心呢?”李开妍突然哭了起来,“自我进门后,夫人就一病不起,我真担心是自己的八字冲撞了夫人,才害得她如此不顺!”
“这……”褚贵满脸心疼,“你怎么能这么想呢?你嫁的人是我,八字跟我合就行了,至于其他人……你管她作甚?!”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曹迎春本就看不惯李开妍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听到褚贵最后一句,差点就绷不住了,“老爷的意思是,就算她的八字真的冲撞了我,你也毫不在意了?”
这话出口,褚贵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
他辛辛苦苦哄了曹迎春好几天,好不容易才重归于好,怎就一下没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呢?
“不是……当然不是。”褚贵讪笑道:“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未免太荒唐了一些,夫人又不是迷信的人,怎会相信这个?”
见他嬉皮笑脸地给自己戴起了高帽,手上却还抓着李开妍不放,曹迎春的眸子沉了又沉,几乎恨不得冲上去抓烂这对奸夫**妇的脸,但她还是忍了下来,只淡淡道:“我是不信。”
难得她没有顺势为难李开妍,褚贵的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反过来开始觉得李开妍不懂事了。
她要是今天不来,根本就没这一出戏,自己也不会嘴快,差点惹怒了曹迎春。
男人就是这样,前面觉得她好,一触及到自己的利益,很快就又觉得她不好了。
虽然曹迎春对他已经没那么重要,可他还是想与对方维持和和美美的生活,以成全自己好相公的名声。
毕竟褚家三位老爷,一个是出了名的负心汉,一个是出了名的花心种,只有他有着与众不同的专情名声,虽然现在没忍住纳了姨娘,但他还是想将这个表象延续下去。
“听见了没有?”褚贵转身对李开妍训斥道:“夫人不信这个,现在你不用担心了?”
李开妍却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抬起双眸泪光盈盈,“可我热水都已经端来了。”
褚贵最见不得的就是女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连忙转头望向曹迎春,帮腔道:“可她热水都端来了。”
曹迎春差点没被他这副窝囊的样子气笑,随便挤两点眼泪他就神魂颠倒了,难怪这么容易上那狐媚子的当!
可她也不能太强硬了,免得褚贵觉得没面子,所以很快点了点头,装作为难的样子答应道:“那好吧,是她自己要洗的,你可别说我刻薄你的姨娘。”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褚贵眉开眼笑,立即示意李开妍的丫鬟把热水放在曹迎春的脚下。
李开妍上前几步,主动跪了下去,轻轻帮对方挽起了裤脚,见她如此谨慎温柔,褚贵心里的最后一点疑虑也彻底打消,安心地坐到一旁看她伺候曹迎春。
曹迎春坐在榻上,冷眼看着李开妍帮自己洗脚,虽然明知她是在演戏,心里还是燃起了一丝畅快。
就算你再怎么会装又怎么样,到头来不还是得乖乖地跪在她的面前,老老实实地做她的洗脚婢?
倘若她能装一辈子最好,若是哪日装不下去了,她就代替褚家清理门户,只怕到时候褚贵也早就厌弃了她,区区一个姨娘,难不成还真的指望自己被宠爱一辈子不成?
李开妍跪在地上,细细地清洗着曹迎春的每一根脚趾,她希望自己永远记住这一刻,头已经低了,她可一定要成为名震天下的大才女才行!
脚洗完后,李开妍又亲自帮曹迎春擦干,还细心地用热毛巾包住她的脚,以免她泡完脚后着凉,做完这一切,她才站起身子恭敬道:“希望夫人早日康复。”
曹迎春扯了扯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有你这么体贴地伺候,我一定很快就能好起来。”
见她们妻妾两个相处融洽,褚贵在一旁乐呵呵道:“这不就好了,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分出彼此,以后大家就好好相处,别再闹出揽月楼那样的事了。”
提到揽月楼,曹迎春的眸子沉了沉,她到底还是在褚贵心中落了下乘。
李开妍则害羞地笑笑,“能做夫人的妹妹是我的荣幸。”
因为李开妍主动前来示好的缘故,当晚褚贵便不好再继续留在曹迎春的房间,毕竟他跟李开妍新婚燕尔,除了洞房花烛那日,竟没一夜睡在一起,连三朝回门都没有陪她过去,褚贵的心里还是有愧的,借着这次的由头,他自然没有再冷落李开妍的道理,当晚便脚底抹油溜去了李开妍的房间。
褚贵这一走,曹迎春也没了装病的必要,没几天她的身子就不药而愈了。
——
听完三房的动静,时春分好笑地摇了摇头,“想不到这三婶比我想象中能忍的多。”
她以为李开妍做的这么明显,曹迎春必然会忍不住跟她闹起来,没想到对方心中虽然愤懑,却还是忍到了最后。
归根究底还是曹迎春太爱褚贵了,因为爱所以才能压抑本性,连带着这么多年养的骄纵脾性都磨没了。
“奶奶,二少奶奶来了。”
下人禀报的声音,让时春分刚刚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她来做什么?”离燕拧眉道。
时春分垂了垂眸,平静道:“见了就知道了。”
纪小满顺利地被请进房间,跟前几天相比,她整个人看起来平和了许多,连眸子里也少了几分戾气,可她越是如此,时春分的心里就越是警惕。
“大嫂,我今日过来找你,是来向你道别的。”
“哦?”时春分有些意外,她没想到纪小满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去找阿休?”
毕竟除了这个以外,她也没有其他去处了。
纪小满很快点了点头,“连王姨娘都怀孕了,我自然也不能闲着。”
这话多少带了几分无奈,时春分却没从纪小满的脸上看出任何不甘,这并不符合她原本的性子,让时春分心里充满了警惕。
“你真的甘心让王姨娘生下孩子?”时春分直言道:“这里没有外人,你大可跟我说说真心话。”哪怕只是发泄出来也好。
纪小满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不由微微一怔,苦笑道:“不甘心又能怎样?难道我斗得过你?”
时春分没做当家的时候,她已经处处不如她了,如今……
她自嘲地扯了扯唇,“你也知道……我素来不会浪费时间做无用的事情。”
时春分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你在怨我?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没想过要跟你斗。”
“可你已经这么做了,不是吗?”纪小满冷冰冰地看着她,“身为当家,你有你的难处和立场,我的确无权反抗,但难道连怨的权利都没有吗?”
时春分噎了下,无奈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如果怨她能让纪小满心里好受一点,她自然是无所谓的。
可仇恨并不会让纪小满的心里好过,只会让她日复一日地沉浸在不甘的漩涡里,周而复始,直到摧毁自己为止。
“我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下去。”纪小满垂了垂眸,黯然道:“所以我决定离开,强迫自己放下一切。”
“是吗?”时春分静静地注视着她,她有些遗憾地发现,自己已经完全没办法信任纪小满了。
纪小满像是没注意到她的目光一样,若无其事地指了指自己带来的东西,解释道:“这次离开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所以在离开之前,我特地将一些无法带走的布料、首饰送来给你,很多都是全新的我没用过的,希望你会喜欢。”
“原来如此。”时春分的目光落到那些物品上面,心里却一阵冷笑。
原来纪小满在这儿等着自己,这些送来的物品也不知哪一件上面沾了毒物,八成是能让人落胎的毒,不然她也不会巴巴地送来给自己。
见时春分没有太大的反应,纪小满的目光明显有些失望,“你不过来看看吗?”
时春分摇了摇头,“还是等你走了之后我慢慢欣赏吧。”
她做得如此明显,纪小满怎会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也没有介意,只是淡淡道:“若大嫂不合用的话,拿去给王姨娘用也成。”
时春分的眸子沉了沉,想发火却还是忍了下来,“再看看吧。”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时春分主动道:“你打算哪天启程?”
“明天就出发。”
“这么快?”时春分满脸诧异。
纪小满微微一笑,“其实也不快了,这几天你忙着处理威海镖局的事情,所以没注意到我,我已经把行李都收拾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见她是来真的,时春分总算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你就这么一个人去找阿休,身边一个姨娘都不带?”
作为褚休院子里的主母,她就这么走了,那其他姨娘自然就失去了出门的资格,只能一直待在褚休的院子里等他回来。
褚休这一去少说也要三年五载,除了王霁雪已经有孕在身以外,剩下的姨娘无疑是白白在院子里蹉跎年华。
纪小满就算不带着她们,也应当提前安排好她们的衣食住行。
纪小满冷笑起来,不屑道:“连她们嫁的郎君都不管她们,我有什么好管的?”
理是这么个理儿,可未免也太不近人情了一些。
时春分看着她,表情有些复杂。
纪小满冷冷道:“你要是看不惯的话,可以自己去安置她们,反正如今你是褚家的当家,就算把她们全都放了,也没人会说你什么。”
这话充满了怨气,时春分就算再不懂事都好,也不至于去插手别人院子里的事情,实在王霁雪的情况特殊,她才不得不插了一脚。
“你放心。”时春分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除了王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以外,我对其他人没有兴趣,也不会为了要跟你对着干,就故意将她们放走。”
虽然她很同情那些姨娘,可正如纪小满所说,她们心甘情愿嫁的那个男人都不管她们,她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插手?
若是就这样将她们放了,万一哪天褚休突然回味起某个人,执着地要找对方回来,那她到哪儿去还对方一个姨娘?
纪小满撇了撇嘴,漠然道:“我倒是希望你将她们放走,还免得我去做这个恶人。”
说白了,时春分不肯放走那些姨娘和保护王霁雪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看在褚休的面子上,她由头至尾都是在为褚休着想,从而忽略了纪小满的感受。
虽然作为大嫂这没什么错的,可对于纪小满而言,无疑是不满极了。
时春分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又戳了纪小满一刀,顿时尴尬地咳嗽起来,“那除了这个以外,还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
这话她倒是出自肺腑,毕竟姐妹一场,她是真的希望纪小满能迷途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