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的感情全都是一团乱麻,聊到最后谁也没有了兴致,时春分便起身送她们二人离开。
送走她们之后,她懒得去想那些烦心事,索性洗洗直接睡了,打算等晚上褚令回来后,再与他一起去向老太太请安。
这一睡就睡到深夜,直到半夜惊醒,她才意识到离燕和绿桃没叫醒她,这意味着褚令今晚没有回来,否则那二人不会放纵她睡到深夜。
时春分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褚令竟然看都不来看她一眼,到底是没生出嫡子让他失望过头,还是他早已另结新欢,将她抛诸脑后?
她越想越觉得委屈,再加上睡了一天已然没了睡意,她索性起身下床,摸黑寻找自己的外衣。
今夜值班的丫头是离燕,听到屋内的动静很快赶了过来,点亮了油灯,“奶奶,您怎么起来了,这是在找什么?”
屋内亮堂起来,时春分迅速披上外衣,冷着脸道:“大爷在哪儿?我过去找他。”
听到这个,离燕被吓了一跳,“奶奶,这不好吧?都已经二更了,您这个时候去找大爷,怕是传出去不太好听。”
“有什么不好听的?”时春分漠然道:“我半夜醒了睡不着觉,想找自己的丈夫安慰安慰,难道这都有错吗?”
离燕甚少看见她这般锋芒毕露的样子,一时被她的气势所慑,不得不妥协道:“那好吧,我听说大爷他今晚宿在书房,我让外面点灯送您过去。”
时春分穿好衣服,又洗了把脸,才在离燕的陪伴下气势汹汹地去了褚令的书房,她们二人没想到的是,褚令今晚恰好没睡,正在书房挑灯夜读,时春分闯进去的时候,他的表情明显有几分讶异。
时春分闯进书房,下意识地环视了屋内一圈,并未看见桑皮的身影,原本满肚子的气瞬间就消散了不少,但仍然一脸冷漠地望向褚令。
褚令察觉到了她的打量,很快将手中的书放下,淡淡道:“你们怎么来了?”
时春分回过头看了离燕一眼,对方很快识趣地退了出去,顺便帮他们带上了房门。
等到房门关上,她才缓缓上前,冷冰冰地望着褚令,“我今夜来此,只想问大爷一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这般冷落?”
短短的一句话,音量虽然不高,却充斥着浓浓的不满,这句话憋在了时春分的心里两个多月,她一直在等见到褚令的时候亲口问他,没想到对方连见都不来见她,这让她所有的修养与端庄彻底消失,此时此刻她不是什么褚家大少奶奶,而是一个来寻找自己丈夫、并且濒临崩溃的可怜女人。
面对她的质问,褚令先是一怔,随即有些不确定地站起了身子,“你在生气?”
如果不是时春分足够理智,此刻应该会被他这四个字气得发疯,两个多月前的不辞而别,两个多月后的视若无睹,最后就换来了这么几个字,时春分甚至开始怀疑,褚令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她看着他,嘲弄地扯了扯唇,“难道你觉得我不应该生气?”
见她真的在生气,褚令差点没有忍住笑出声来,这两个多月里,他一直暗中派人监视着时春分的一举一动,听说在他走后,对方仍然若无其事地养伤、跟刘太傅谈判、放走红杏,还游山玩水,他险些真的以为自己在对方的心里一点也不重要,可如今看见对方三更半夜不管不顾地上门质问,甚至连童养媳的规训都忘得一干二净,他终于深切地意识到,对方心里有多么在意自己。
但越是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脑海中就越是回旋着老太太的叮嘱,他要走的路注定不能有任何软肋。
这样想着,褚令压下自己心底的喜悦,面无表情地走到时春分面前,漠然道:“我以为你很清楚褚家大少奶奶的本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你心里没数吗?”
时春分微微一怔,很快红了眼眶,“就因为我生了个女儿?还是你心中早已另有所属?”
“跟女儿无关。”褚令知道汤圆是时春分的底线,还没残忍到用这种事情来打压她。
“那就是另有所属了?”见他没否认这一点,时春分讥诮地笑笑,“是桑皮吗?”
褚令的手微微颤抖,但还是若无其事地与她四目相对,“我记得你一向都不反对我纳妾的。”
短短的一句话,击垮了时春分心里所有的侥幸,她差点就天真地以为,褚令跟其他男人是不一样的,原来男人就是男人,只有花言巧语的时候才与众不同。
时春分的眸子沉了沉,强行忍住自己眼眶的泪水,笑着道:“如果这是大爷的选择,那我自然无话可说。”
虽然早就料到了她不会反对,但真的亲耳听到她说这一句的时候,褚令的心还是狠狠地沉了下去,他宁愿时春分歇斯底里地反对,也好过这般平静地答应,因为这样只会让他觉得她对他的感情并不深刻。
“大爷要收怎样的女人,春分无权干涉。”时春分继续道:“但在家门口挖池塘一事,为了女儿将来的安危,还请大爷打消这个念头。”
见她深夜到访,竟然只是为了这事,褚令的脸色更加难看,“池塘一事我早已决定,轮不到你来置喙,汤圆她如今还小,根本不会自己走进池塘,如果你实在放心不下的话,就多派几个嬷嬷跟着她,免得发生意外。”
“大爷!”时春分急了起来,“褚家有那么多水景,你为何偏偏要在院子门口挖池塘?”
“因为桑皮喜欢。”
短短六个字,将时春分憋了很久的修养彻底击垮,她嘲弄地勾起唇角,不知不觉竟笑出了眼泪,“她的一句喜欢,你就连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不顾了吗?”
褚令被她的眼泪刺痛,正想开口反驳不是如此。
没想到话未出口,时春分便打断道:“好,你们喜欢便弄吧,汤圆我自会派人守着,无需大爷操心。”
见她如此冷漠,褚令嘴里的话语咽了下去,有些僵硬地开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不劳大爷费心了。”他的手还未碰到时春分,对方就警惕地躲避了开来,“夜读伤身,大爷还是自己保重身体吧。”说着,时春分向褚令行了一礼,很快退出了他的书房。
这个礼褚令并不陌生,他们刚成亲的时候,时春分每次在他面前都无比拘谨,不管是来或走都要僵硬地行礼,他当时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时春分不用这么客气,可短短两个多月的功夫,她又变回了之前那样,生分的让他害怕。
褚令的双拳渐渐握紧,却又很快地松开,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感觉曾经被他紧紧抓住的东西,如今已经悄然失去……
时春分狼狈地跑出褚令的书房,甚至连守在门口的离燕都没管,直接不管不顾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见此状况,离燕赶紧跟上,一直跟着她跑回房间,看见她在屋子里嚎啕大哭,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奶奶,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大爷他……”后面的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可同为女人,她又岂会猜不出时春分的心思?
能让她如此崩溃,除了褚令移情别恋以外,还会有什么可能?
时春分趴在桌子上痛哭,憋了两个多月的委屈总算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她一直认为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自己能好好地面对,可直到褚令亲口给她判了死刑,她才知道自己没有想象中那么洒脱,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郎君走到别的女人身边,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人拿刀把她的心切了一半,不至于彻底死去,但却鲜血淋漓,让她半死不活。
也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时春分隐约听见屋子外面传来汤圆的哭声,整个人才渐渐地冷静下来,她猛地抬头,睁着已经哭到红肿的双眼,向离燕问道:“我没听错吧?外面是不是汤圆的哭声?”
“应该是吧。”离燕也听见了,“奶奶,您先别急,我出去看看,您拿热帕子敷敷脸。”
听见她的提醒,时春分才意识到此刻自己哭得有多么狼狈,恐怕不能就这么出去见人,她微微点头,让离燕先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况,自己则拿着对方早就准备好的热帕子擦了好几遍脸,等到脸上的泪水擦干,她又对着铜镜整理了一下头发,还没做完这一切,离燕就回来禀报道:“奶奶,乳娘说小主子今早醒了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哭个不停,她喂了奶又换了尿布,小主子只消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哭了起来,她怕小主子身体有什么不适,才特地抱到我们这里,问您要不要给小主子找大夫。”
“什么?”听完她所说的,时春分立刻急了起来,“快,把汤圆抱进来让我看看。”
离燕把乳娘叫了进来,时春分接过孩子,小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见对方没有发烧,身体也没有任何异常,还真看不出来是哪儿出了问题,就在她想叫大夫的时候,没想到汤圆到了她的怀里,没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一双眼珠子乌溜溜地看着她,似乎不打算再哭了。
时春分愣了愣,随即哑然失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宠溺道:“你是知道娘在伤心,所以特地过来安慰娘的吗?”
汤圆听不懂她的话语,只是咯咯地朝她笑着。
见此状况,离燕也感慨不已,“是了是了,一定是这样的,都说母女连心,汤圆一定是知道自己的娘亲在难受,所以才赶着过来安慰。”
听见她所说的,时春分忍不住将汤圆抱得更紧,她低下头用自己的脸颊碰了碰对方的脸蛋,整整一晚上的伤心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丈夫没了有什么关系,她还有一个听话懂事的宝贝女儿,往后余生,她要和汤圆好好生存下去,才不会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有了汤圆的陪伴,时春分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离燕趁机让厨房传膳,陪着时春分用了一点。
吃完早膳,汤圆似乎因为哭累了又沉沉地睡了过去,见此状况,时春分连忙让乳娘将她抱回去休息,自己则打算收拾收拾,去向老太太请安。
原本她昨天就应该去见老太太,但因为她一心想着让褚令陪她一起过去,所以才拖到了今日,如今叫上褚令是没指望了,她只能自己收拾收拾,又抹了点粉遮住自己哭肿的双眼,才慢腾腾地去了老太太的院子。
“春分参见祖母。”眼看她要跪下,老太太连忙伸手扶住了她,“傻丫头,这么久没见,怎么跟祖母生分起来?”
老太太越是和蔼,时春分就越是想哭,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褚令变了心,老太太所有的和蔼,不过是为了让她妥协褚令纳妾的事情,这让她怎能不觉得伤心?
见她的脸色不对,眼睛还是肿的,老太太叹了口气,直言道:“我也知道两个月前不告而别,是我和阿令不对,但当时柳州有一大堆事等着我们回来处理,所以阿令就来不及通知你,希望你不要怪他。”
虽然明知她在胡诌给褚令找借口,但至少给了她台阶,时春分还是勉强笑了笑,“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见她的嗓子沙哑,显然昨晚哭了很久,老太太的表情愈发难过,她抓着时春分的双手,感慨道:“当时你才刚刚生完孩子,我们褚家就这样对你,你心里怪我们是应该的,千万不要忍着,免得让自己憋出病来。”
老太太的语气温柔,听得时春分心酸不已,她终于没有忍住,很快掉下了眼泪,“祖母,您千万别这么说,我知道你们一定另有苦衷,这当中的种种,春分不想计较,也不会计较,希望你们别再提了,免得让春分更加难堪。”
她都这么说了,老太太自然连连点头,“这是自然,这是自然。”